第16節(jié)
她穿著一身白色絲綢的睡衣,玲瓏身段盡顯,毫不在意地露著半條白皙的長腿在外面晃悠著,笑瞇瞇地朝著洛逸澤攤開手:“給我給我~” 洛逸澤面色略帶些猶豫,有些擔憂地問:“你病剛剛好,吃這個會不會不好消化?” 羅以熠翻了個白眼,直接站起來從他手中搶過來,咬了一口才對著滿臉無奈的洛逸澤說:“你以為我是得了什么大病,發(fā)個燒而已,我身體好得很,再發(fā)個十次八次燒都扛得住。” 洛逸澤輕輕嘆了口氣,倚在床尾看著她毫無形象地鼓著腮幫子吃東西,像小孩子一樣無所顧忌,跟羅歆那種就算鼓著腮幫子都能鼓得很優(yōu)雅的氣場差了十萬八千里。 羅以熠不經(jīng)意地抬頭,發(fā)現(xiàn)洛逸澤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有些尷尬地抹了抹嘴角:“怎……怎么了?” “慢點吃,小心噎著?!甭逡轁擅佳畚⒐?,笑得寵溺。 羅以熠被他近乎狂熱的眼神看得全身不自在,輕咳了兩聲像小貓一般爬到床尾湊近他:“你是不是沒吃早飯?分你一半吧?!?/br> 洛逸澤眼眸一亮,有些怔愣:“真的分我?” 羅以熠有些過意不去地將她吃剩下的半個雞蛋灌餅塞進他手里:“你也喜歡?。磕歉陕锊毁I兩個?” 洛逸澤扯了扯唇角傻笑,他費盡心思給羅歆買過的東西數(shù)不勝數(shù),她開心就收著,她不開心就隨手丟了去,從來沒感激過他,更不用提回贈些什么。 “沒有人對你好嗎?”羅以熠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因為半個雞蛋灌餅就喜滋滋的男人,混血的深邃面孔因為兩道淺淺入鬢的疤痕而顯得有些落拓,但依舊是極美的,舉止投足間有些頹廢但依舊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感,羅以熠搖了搖頭,“怎么可能,你是那種被女人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才對?!?/br> 羅以熠垂了垂眼覷著被她咬得沒型的雞蛋灌餅,猶豫了一下又從他手里拿了回來。 洛逸澤臉色僵?。骸霸趺戳??” “這東西我實在拿不出手啊,等著,我去給你做早餐?!绷_以熠三下兩下解決掉剩下的雞蛋灌餅,從床上跳了下來。 洛逸澤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忙不迭地對著那抹纖瘦的背影喊:“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羅以熠頭都沒回,懶洋洋地朝他擺了擺手。 洛逸澤有些失神地望著門外,直到管家輕輕敲了敲門,低聲道:“少爺,有客人?!?/br>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廚房,洛逸澤低聲吩咐:“一會兒我出去,你把這層的門鎖上?!?/br> 洛逸澤神色略顯沉重地從樓上下來,垂眼便看到了在沙發(fā)上的沈延北。 “一大早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洛逸澤低了低頭,掩去了憂郁的眸光。 沈延北臉色也有些差勁,見他下來也沒客套,直接奔了正題:“羅以熠在你這么?” “怎么?”洛逸澤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從沈延北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 沈延北瞇起眼睛打量著他的面部表情,語氣嚴肅:“這事兒怪我,沒查清楚,那個羅以熠來頭不小,這會兒黑道白道都在查她下落。據(jù)我所知,她那天被你帶走了。阿澤,你別跟我打馬虎眼,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在你這?” “是?!甭逡轁傻卮鸬?,眉眼間染著堅定不移的神色,“我不會放她走?!?/br> “……”沈延北啞然,繼而不耐地擰了擰眉心,過了一會兒才沉著嗓子開口:“行,那女人是我?guī)Ыo你的,你不想放人我可以先替你捂著,但我得先提前告訴你,甭干那以卵擊石的事兒,如果這次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不會插手半點兒?!?/br> “北北,我想知道,”洛逸澤盯著向來狂傲自負的沈延北臉上難得露出的絲微焦慮,“是什么人,能讓你都為難成這樣?” “路家是怎么毀了的,你當年出了事為什么那么多人保你還是在監(jiān)獄里呆了三個月,沒錯,這次也是阮司桀?!鄙蜓颖睂ι下逡轁芍饾u變得蒼白的臉色,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當年為何做事只做到那種程度,或許是有所顧忌,如果當年的他是現(xiàn)在的他,你家,路家,甚至是羅家,估計都沒有翻身的可能了?!?/br> “如果不是羅歆,哪有現(xiàn)在的他?”洛逸澤輕笑半聲,語氣憤恨而輕蔑,“但他對羅歆做了什么,呵,現(xiàn)在又對羅以熠窮追不舍,簡直……” 沈延北微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打斷他:“總之,我不會趟這渾水,我跟他還有不少生意上的合作關(guān)系,無意跟他作對。”頓了頓又道,“就算我現(xiàn)在幫你,他找到羅以熠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你好自為之?!?/br> 洛逸澤家中的廚房可謂調(diào)味食材一應(yīng)俱全,羅以熠手法熟練地將土豆去皮,擦成絲丟進水里,隨后酌量加了些孜然,咖喱粉和鹽。 洛逸澤從樓下上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正在將油倒入熱鍋的羅以熠,一陣“噼噼啵?!钡捻懧曋校p車熟路地將面糊攤?cè)脲伬铩?/br> “稍等一會兒啊,”羅以熠察覺到背后欲言又止的男人,調(diào)皮地沖他眨了眨眼,“看你就是幫不上什么忙的大少爺,快出去等著別給我添亂?!?/br> 洛逸澤本是很低落的情緒瞬間被她感染得輕松了許多,他也的確沒下過廚,忙是幫不上了,只好乖乖地去餐廳等著。 羅以熠手腳利落,不一會兒就做好端了出來,上好的瓷器盤子中是金燦燦的土豆餅,冒著熱氣分外誘人。 “看到土豆就隨手做了這個,你如果想吃別的我以后再給你做?!绷_以熠將盤子和刀叉擺在他面前,“嘗嘗味道還行不?” 洛逸澤切了一小塊,剛放入口中便眼眶一熱,濕潤瞬間覆蓋他墨黑偏藍的眸子。 “怎么啦?燙?”羅以熠連忙起身給他倒了杯水,還沒遞到他手里便被他猛然帶進懷中,他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不停地顫動,他本就嘶啞的嗓音此刻已經(jīng)破碎到讓人心疼。 “以熠,我想帶你走,去哪兒都好。” 羅以熠訝異地半張著嘴,完全不知他此言何意:“為什么要走?” “這里不安全?!甭逡轁傻吐曒p語,將她緊箍在懷里,不停地吻著她。 羅以熠有些別扭地掙開他的禁錮,低了頭:“你別這樣……” “對不起。”洛逸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深吸了一口氣,埋頭繼續(xù)吃早餐。 “……” “我們……去哪兒?”羅以熠終究還是打破沉默。 洛逸澤的動作滯了滯,然后欣喜若狂抬起頭。 三個月的時間,洛逸澤拋開一切帶著羅以熠輾轉(zhuǎn)于各種鄉(xiāng)村小鎮(zhèn),初夏的自然風(fēng)光處處旖旎,兩人也樂得游山玩水。 羅以熠雖說什么都不記得,很多技巧性的東西卻很奇妙地手到擒來,比如兩人路過街邊槍打氣球的游戲,她心血來潮地想玩,拿起槍便百發(fā)百中。 這讓洛逸澤想起羅歆,別的女孩子在八九歲的時候還在喜歡毛絨玩具,羅歆那時卻已經(jīng)酷愛射擊,她可以一個人呆在專門的訓(xùn)練室里一下午,玩實戰(zhàn)射擊游戲。 “真的是彈無虛發(fā)啊?!甭逡轁扇粲兴嫉刭澚艘痪洌罩氖终谱屑毑炜?,果然有長期握槍磨出的繭子,他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念頭———羅以熠或許就是羅歆。 “我也不知道,感覺就是身體自動反應(yīng)的一樣?!绷_以熠心情頗好地攤了攤手,“我還很會打架,也是身體自然而然的條件反射一般?!?/br> “……”洛逸澤的預(yù)感更深了幾分。 “我想……這應(yīng)該是我最喜歡的東西?!绷_以熠在一個很大的德州撲克俱樂部前站定,柔媚的唇角微微上揚,“印象中好像有人對我說過,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去玩德州撲克。德州撲克玩的不是牌,而是人心,是一種在不確定性之中大起大落中沉淀出的清明?!?/br> “哦?”洛逸澤緩緩地勾唇淺笑,慢條斯理地開口,“湊巧這也是我很擅長的東西。” 兩人相視一笑,推門而入,很快便有一個穿著性感牛仔短裙的女人為二人引路。 進入正廳的時候二人皆是一驚,從外面看這家俱樂部給人的感覺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娛樂場所,但此刻面對一片金碧輝煌的新天地以及牌桌旁坐著的衣冠精貴的人群,兩人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一所規(guī)模不小的以德州撲克為主的賭場。 無限注的德州撲克被譽為撲克中的凱迪拉克,一般只出現(xiàn)在大型賭場,而這里幾乎每桌玩的都是它,且玩的是4000/8000美元的盲注,即使是在拉斯維加斯這也是一個很大的數(shù)目。這樣的游戲,只需幾分鐘,幾千萬美元便可以易主。 “我看還是算了……”羅以熠遲疑地拉了拉洛逸澤的臂彎,“你看這里的人,像是個個都有兩把刷子,幾百幾千萬的籌碼隨手扔,輸了也沒多少表情。” “不是你想玩的嗎?”洛逸澤環(huán)住她柔軟的腰,將她摟得近了些,“這樣就退縮了?” “這里玩的太大,我不想輸你的錢?!绷_以熠撇了撇嘴,一副乖巧小媳婦的模樣。 洛逸澤低笑出來,神色狂妄:“好啊,那我先來,贏了錢再拿給你輸?!?/br> 羅以熠聞言不由得愣了愣,然后踮起腳湊在他唇邊輕啄了一下:“l(fā)ucky kiss?!?/br> 洛逸澤有一瞬間的失神,繼而環(huán)住她的頸子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你讓我難得地想認真地玩一把了?!?/br> 洛逸澤的賭技是羅歆都夸過的。 玩弄人心,計算概率,適時搏一把運氣,這些對于自幼便在資本市場上打拼的洛逸澤來說再平常不過,而他亦是個中好手。 自打他坐在牌桌上,手邊的籌碼便不停地增加,看得羅以熠目瞪口呆。 美人在側(cè),洛逸澤也樂得表現(xiàn),一次比一次玩得大,卻如有神助一般,就算是再渺小的概率,他也能在河牌中擊中他想要的那張。 二人正在興頭上,忽覺周遭的人全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洛逸澤不由得分神掃了一眼門口,繼而心臟遽然一沉——終究還是躲不過。 一圈西裝革履的人將賭場圍了個密不透風(fēng),正中央是一個身著修身白襯衫的高挑男人,俊美無儔的臉帶著肅殺的冷清,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瞇著狹長的眸子掃了一眼賭桌,嗓音低沉優(yōu)雅,不顯露絲毫的情緒:“洛先生看上去運氣不錯。我也來陪你玩一把,如何?” 這是洛逸澤第一次跟這個男人讓他一帆風(fēng)順的人生有了污點的男人面對面,心中難以避免地產(chǎn)生了幾分畏懼。 很明顯,在這種地方相遇,結(jié)果幾乎是毫無懸念的,但阮司桀并不急于驗收成果,而是像捉到了耗子的貓一般,決定同他玩一把。 洛逸澤環(huán)在羅以熠腰間的手更緊了一些,抿唇不言。 “怎么了?”羅以熠不明所以地問道,又茫然地看向門口的男人,他閑適地站在燈光最耀眼之處,凌厲的氣勢讓羅以熠忍不住朝洛逸澤又靠近了幾分,“你認識他?” 阮司桀聽到她不帶感情的言語,眼眸瞬間更加冰冷透骨。 他想起蘇白說,她若是回想起曾經(jīng)的事情,便會再次回到失憶的狀態(tài)。 那么,她現(xiàn)在是連后來的他都忘了么?呵……羅歆果然跟他玩大了。 阮司桀不動聲色地將五指收攏,攥成拳背在身后,不緊不慢地踱步到洛逸澤所在的牌桌,優(yōu)雅地落座:“還是說,你還沒有玩夠貓追耗子的游戲?” 洛逸澤幾乎是一瞬間就做了決定,飛快地將羅以熠卡在懷里,修長有力的手指掐住她的喉:“她現(xiàn)在在我手里,放了我們,否則你得到的不過是一個死人。” 羅以熠被這樣的局面嚇了一跳,一動都不敢動,但她并不怕洛逸澤,他是溫柔似水的,她最清楚不過,她怕的是對桌的那個來意不善的男人。 阮司桀雙肘撐在扶手上,面色淡然像是在看一出笑話一般饒有興味地看著對面的兩個人,過了一會兒才帶著笑意幽幽開口:“你以為,她對于我來說,算什么?” 洛逸澤臉色登時煞白,目呲欲裂:“你動用這么多力量找她,還不足以說明什么嗎?” 阮司桀唇邊的弧度未變:“你可以試試?!?/br> “你……”洛逸澤動作僵在那里,繼而冷笑起來,“你當我不敢是么?你不記得我當年是怎么對羅歆的了?” 阮司桀低眉斂目,并未答話。他當然記得,但他也知道,洛逸澤對羅歆的迷戀足以讓他甘愿跟她一起去死,只是此時非彼時,彼時羅歆是路煜然的妻子,洛逸澤已然絕望,而此時,羅以熠是他的情人,他萬般不易得到的機會,怎舍得輕易毀了去? “若她真的是羅歆,或許我還會在意那么丁點兒。”阮司桀云淡風(fēng)輕地看向洛逸澤微微顫抖的手腕,自顧自地輕輕在牌桌上敲著,其實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甚至比洛逸澤還要緊張,因為羅歆并不在他手里,雖然他有絕對的優(yōu)勢,但他不準備讓局面發(fā)展到太激烈的狀態(tài),“不過我不太喜歡做搶東西這種事情。我們賭一把,若我輸了,今天便放過你們,若我贏光你那邊所有的籌碼……留下我想要的東西?!?/br> 洛逸澤思量了片刻,緩緩地松了手放開羅以熠:“好,阮先生說話必然言而有信,奉陪。” 阮司桀示意荷官過來發(fā)牌,卻立即又被洛逸澤厲聲制止:“這地方是你的地盤吧?讓我怎么相信你的人,以熠,你來發(fā)。” 阮司桀挑眉,目光終于落在了羅以熠身上,她此刻的表情猶如驚弓之鳥,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他扯開唇角笑起來:“別緊張?!?/br> 洛逸澤許久都難以平復(fù)心態(tài),他輕輕地閉了閉眼睛,然后把目光釘在對面。此時阮司桀面色柔和了許多,顯得溫柔而無害。 真正賭桌上的王者,通常不僅僅要運氣好,更需要有頂尖的讀牌能力,洛逸澤精于此,并且準確率高達80%,但此時他有些慌亂,因為對面的男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閑淡的模樣,反倒他在努力地平復(fù)自己的情緒。這并不奇怪,阮司桀放過他們這次,以后依舊有機會,而他只有這一次機會能夠帶著羅以熠走。 洛逸澤再次選擇了棄牌,他手里的底牌是紅色對q,而翻牌是黑桃q,方塊j,和草花10,轉(zhuǎn)牌若出現(xiàn)一張10,他便湊成了葫蘆,已經(jīng)是很好的牌,但他莫名覺得阮司桀手里會湊成同花順,因為對面的男人從看到轉(zhuǎn)牌開始就把目光黏在羅以熠身上,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阮司桀不禁笑著對上他汗涔涔的面容,帶著諷刺頭一次翻開自己的底牌給他看——黑桃3,梅花8。 可以說是毫無勝率的牌。 洛逸澤臉色更加慘白,他此刻已經(jīng)清楚地明白,他的狀態(tài)已經(jīng)輕而易舉被對面的男人攪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