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 說起來不知是有意無意,夏姣姣和夏心以及張家三姐妹當(dāng)真是一起沐浴齋戒,每日有位師太領(lǐng)著她們念誦半日的經(jīng)文,然后講講佛經(jīng),午膳一起吃頓素齋,然后下午沐浴焚香。 基本上五個人都是臉對臉,卻只是偶爾相視而笑,一般都不做交流。只除了師太講禪之時,夏心像是找到了她存在的意義一般,與師太你來我往還能說幾句,經(jīng)常會得到師太夸贊。 那個時候夏心就像是孔雀開屏似的,揚起一張笑臉,滿臉都是得意的神色。 又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不過今日師太沒有與她們一起,張夫人倒是過來了。 “你們幾個猴兒都瘦了,縣主身子不好,光吃素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我特地帶了素菜去小廚房里做了幾道菜,你們幾個湊一起擠擠一起吃。即使是素齋也得有好吃的,不然不下飯,看看你們幾個碗里頭,那白米飯都沒動幾口?!睆埛蛉艘粋€個拉著手端詳了片刻,才算是饒過她們。 她的聲音十分溫和,就像是一個親和的長輩一般。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什么為人,興許還會被她這樣平易近人的模樣給糊弄過去。 夏姣姣只是淡笑,她象征意義地夾了兩筷子算是給她面子,之后就一直吃庵堂里準(zhǔn)備的素齋。 她低著頭表現(xiàn)得并不在意其他人,張夫人仔細(xì)觀察了她片刻,覺得這位縣主好似不把她放在哪心上,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氣。 張五姑娘抬頭與張夫人對視了一眼,張夫人眨了眨眼睛,她立刻會意。 “心兒jiejie。”張五姑娘似乎想說話,抬手就要去拉坐在身邊的夏心,沒想到她伸手的位置有些不對,竟是直接拽住了夏心的面紗,狠力往下一扯。 夏心的面紗就被扯掉了,立刻露出了一張布滿紅斑的臉。 “啊——”張四姑娘坐在夏心對面,沒有任何防備看到這張臉,立刻尖叫出聲。 夏心心里一驚,立刻奪過面紗戴上,但是已經(jīng)為時晚矣,該看到的人全部都看到了。做好心里準(zhǔn)備去扯面紗的張五姑娘在瞧見夏心那張臉,也經(jīng)不住愣了一下,轉(zhuǎn)而竟是控制不住地抖了兩抖,臉色發(fā)白。 她覺得夏心臉上那紅斑密密麻麻的,看著瘆得慌,像是一條條紅色的蠕蟲一般,橫亙在她的臉上。 “娘?!彼幌伦佣氵M了張夫人的懷里,顯得十分恐懼。 張夫人暗自著急,她還算是其中最鎮(zhèn)定的。夏心這副模樣頂多就是證明了那兩個小沙彌的話,她回府之后肯定要想方設(shè)法地把這門親事給退了。但是張五姑娘卻沒有按照她所說的做,這戲要做全套,如今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可不行,立刻抬手狠掐張五姑娘。 平時總是人小鬼大的張五姑娘,這回卻完全慫了,她只要想起夏心那張臉,就覺得自己要把剛吃的午膳給吐出來了,倒不是嚇人的感覺,而是覺得惡心。 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疙瘩排在一起,她從小就看不了這些東西。只要東西一多湊在一起,她就心里犯惡心想吐。原本她們說好,扯了夏心的面紗之后,張五立刻過去道歉,但是現(xiàn)在她實在繞不開那道坎兒,相反還一臉暈暈乎乎的,面色慘白,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心兒,你五meimei犯渾了,她不是故意的。等稍后讓她給你賠罪?!睆埛蛉酥缓米约荷狭?。 夏心從原本的驚慌到惱怒,再到現(xiàn)在的鎮(zhèn)定,也不過很短的時間?,F(xiàn)在她瞧見張夫人在裝模作樣,也只覺得好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舅母言重了,五妹年紀(jì)還小不懂事兒,我不與她一般見識?!毕男牡穆曇袈犉饋矶寂c平常一般無二,只不過握著筷子的手卻使了全部力氣,指節(jié)都開始發(fā)白了。 下午沐浴的時候,張五都直接沒來,估計是被夏心給嚇唬的,到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 夏心卻完全恢復(fù)了平靜,之前她總于張家三個姐妹湊一起,現(xiàn)在張五沒來,其他兩位姑娘對她似乎也有忌諱,生怕她會傳染似的,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夏心也不湊上去自討沒趣了,就獨自占了一個池子,后來見夏姣姣不反感,她畢竟覺得形單影只太過難受,就與夏姣姣湊一起。好在夏姣姣不曾趕她,也沒有主動與她說話,兩人倒是相對和諧。 張夫人忙著哄張五,也管不到這些,另外兩位張家姑娘倒是巴不得不要跟夏心湊一起。 直到夏姣姣覺得火候差不多,準(zhǔn)備讓她們亂起來開始。 “張夫人,這邊請。主持師太已經(jīng)等你許久了?!币粋€小尼姑領(lǐng)著她。 張夫人的心情頗為激動,傳聞靜心庵的主持師太佛法高深,尋常人不得見。就連一直自詡觀音再世的夏心母女倆都沒見過她,如今她卻以這樣一個凡俗的身份得到主持師太接見,說不定還能得幾句點撥。 “見過師太?!睆埛蛉诉M來之后就先謹(jǐn)慎地跟她見了禮。 主持師太揮了揮手讓她起身,臉上是一副慈悲為懷的表情。 “貧尼最近偶感有緣人在庵堂之內(nèi),遂把張夫人招來一見,還請夫人見諒?!?/br> 張夫人一聽有緣人,立刻雙眼冒光,對于師太請罪一說連連擺手,她真是求之不得,又何來見諒一說。 “師太請講,能得師太召見,乃是我的榮幸。只盼我這凡塵俗世之人不曾驚擾了師太?!?/br> 兩人客套了片刻,才說到正題上。 “貧尼觀師太面相,母憑子貴,將來會有個好前程?!?/br> 清月的話音剛落,張夫人的雙眸就開始冒光了。她生的哥兒自小是被老太爺教養(yǎng)的,進退得宜,早先考取了功名,更得人青眼,看出前途不可限量?,F(xiàn)如今得師太親口承認(rèn),張夫人的心里更加確信了,不由得歡欣鼓舞。 “只是在晚輩之中有姑娘可能會拖夫人后腿,夫人到時候要狠下心來斷掉才是,否則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清月師太仔細(xì)打量了她一眼,臉上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滿心歡喜的張夫人則像是被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一般,徹底懵了。 “誰會拖我后腿?晚輩之中,還是女孩兒?”她愁眉緊鎖,自問自答一般。 “師太你告訴我,交多少香油錢都可以?!睆埛蛉肆⒖套プ×饲逶碌囊滦洌@得十分激動。 她好容易才把嫡長子盼出來,眼看就要飛黃騰達(dá)了,自然不能讓旁人拖后腿。此刻聽說有人會影響他的前途,自然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給抓出來,以免受了坑害。 清月師太被她這樣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弄得一震,輕輕一拂手就把她揮開了。 張夫人則更加驚慌了,幾乎是屏住呼吸看著她,生怕師太一張口就定了她的死刑一般。 “天機不可泄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張夫人還是不要婦人之仁的好,趁著苗頭就斷掉,否則府中富貴受影響?!鼻逶聨熖故沁€算鎮(zhèn)定。 她說完這句話之后就閉上了眼睛,開始低聲地念誦起經(jīng)文來,顯然是不準(zhǔn)備搭理她了。 張夫人無法,慢慢地從師太的房間里走出來,臉上的神情忽悲忽喜,當(dāng)真是糾結(jié)萬分。 “夫人,師太說您留在禪房里誦經(jīng),心靜則明??梢院煤盟妓饕环?,興許那人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鳖I(lǐng)她出門的小尼姑輕聲說了一句話。 張夫人渾身一顫,立刻茅塞頓開。她的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猛地拍了拍大腿,甚至直接從衣袖里摸出一張銀票就往小沙彌的手里塞。 “禪房在哪里,小師傅你快領(lǐng)我去,我一定好好誦經(jīng)念佛。這些是我捐的香油錢,稍后還請你交給師太,一定不能拒絕。” 小沙彌原本想推拒,無奈這位張夫人的力氣真是很大,根本不容她推拒。等到了禪房里之后,張夫人幾乎不用人指點,立刻走到中央的蒲團前,一下子跪倒在上面,真的開始閉上眼睛念經(jīng)誦佛起來,那副虔誠的樣子比這些小師傅還有模有樣。 小沙彌關(guān)上門,吩咐另一個小尼姑看好門,自己快步跑去了主持師太的房間里,將銀票給了她。 “阿彌陀佛?!鼻逶聨熖p手合十,沒有看向銀票,臉上的神情似喜還悲。 下午沐浴完畢,幾人就是空閑時間。靜心庵后院有處清幽的荷花池,每到盛夏就會怒放,香氣四溢?,F(xiàn)如今雖已過了盛夏,但是依然有未開敗的荷花亭亭立在水中。 張家的三位姑娘早就聽聞此景,抓心撓肺地想要去。懇求了師太,準(zhǔn)備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泛舟湖上,感受一番愜意的風(fēng)景。 唯一不妙的就是夏侯府的兩位姑娘都跟著,夏心和夏姣姣坐在同一只船上,因為船只太小,每只只能乘坐三人。張家三姐妹正好湊一只船,到了夏侯府這邊,夏心主動讓夏姣姣帶個丫鬟在身邊。 “四meimei,你帶著丫鬟吧,我身體不錯?!毕男牡恼Z氣柔和,可能是感謝這幾日夏姣姣沒有攆走她,也不會嫌棄她。 夏姣姣點頭,自然是帶上了知秋,六個人兩只船便往湖中駛?cè)ィ≈凵辖杂袆潣?,張家姐妹一早就商量好了,要與她們分道揚鑣,不想與她們湊一起。 偏生她們?nèi)齻€都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劃得特別慢。夏姣姣她們這只船上,只有知秋一人執(zhí)槳,船卻走得十分穩(wěn)妥,而且始終緊貼著張家的那只船,怎么甩都甩不掉。 作者有話要說: 眾口難調(diào)是真的,我今天看到有評論指出前幾章沒有伏筆直接撞蘭姨娘小產(chǎn),一副要大仇得報的模樣…… 可是有些人就喜歡這樣啊,報個仇磨磨唧唧的= =我本身也喜歡快節(jié)奏,所以開頭節(jié)奏就快了。 ☆、第55章 “你們跟著我們做什么?”張五脾氣急躁,最等不得,立刻出聲質(zhì)問道,語氣十分不客氣。 張家三姑娘立刻站起身,一把按住了張五,輕聲細(xì)語地道:“這湖雖大,但是兩船并排行駛,還是略顯擁擠??h主不如讓你這丫頭把船劃得快些,在前頭先走?” 夏姣姣只是扭頭沖著她們笑了笑,卻并不接話,倒是夏心看不過去了,不由得輕哧一聲:“這靜心庵的湖又不是你們家的,愛走哪里走哪里。走快走慢也是我們自己決定的,兩位表姐妹何必那么著急地指揮我們?游湖泛舟最重要一個隨心所欲,若是被外物干擾,豈不是辜負(fù)了這良辰美景?” “大jiejie說的有理?!毕逆釉挼?,臉上的笑意更深。 “哼?!睆埼鍤獾美浜吡艘宦?,扭過頭去不搭理她們。 很快兩條船都行駛到了湖中心,竟是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四jiejie,你快劃啊,這船怎么沒動?你究竟有沒有使力氣啊?”張五撅著一張紅唇,極其不滿地抱怨道。 她順手拍了拍船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張四姑娘。 “五妹,我劃了啊,無奈這船就是不動?!睆埶墓媚镒鲃莞佑昧Φ厍昂髷[動著船槳,但是這只小船當(dāng)真是絲毫都不動彈。 姐妹三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幾分驚慌。 忽然一聲嗤笑傳來,再一偏頭,就瞧見夏姣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們。而她身邊那個丫頭拿著船槳抵在她們的船上,讓兩只船緊緊相連。不知這丫頭使了多少的力氣,她們?nèi)齻€竟然覺得這船在往下沉,船的邊緣幾乎與水面持平。 “你想干什么!”張五立刻站起身,凄厲的尖叫聲出口,引起陣陣水紋的波動。 她如果安穩(wěn)地坐著還好,一旦這樣劇烈的動作,這小船立刻搖晃起來,甚至還有一些湖水進來了。 “啊——啊,你快停下來!”張五幾乎快瘋了。 張家三姑娘一把拉住狂躁的張五,臉上的神色也極其難看,但是她用一種盡量溫和的嗓音勸道:“縣主這是怎么了?大家好好的出來玩兒,忽然來這一手是做什么?如果是為了剛才我們口無遮攔的事情,那我跟你道歉?!?/br> 張五被她按在船上坐好,那小舟慢慢變得平穩(wěn)下來,水沒有再進來。張五長舒了一口氣,知秋用木漿抵著的力道也減輕了許多,似乎準(zhǔn)備放她們一馬。 張家三姑娘很會看人眼色,立刻拍了拍張五的肩膀,沖著她使了個眼色。 “縣主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這一回吧。我在府中都被我娘給慣壞了,一向心直口快,縣主你不要放在心上。心兒jiejie,你跟縣主給我求個情?!睆埼暹@下子想起來夏心了,臉上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就像是兒時一模一樣。 夏心其實整個人也處于狀況之外,她根本不知道夏姣姣這是唱得哪出。更何況她跟夏姣姣的關(guān)系本來就不算很好,頂多是搭個伴兒而已。此刻聽到張五用那種小時候要糖吃的語氣跟她撒嬌,夏心就覺得厭煩,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張五頓時被一噎,眼中閃過幾分惱怒,但是卻沒有翻臉。她心里盤算著等這場危機過后,在跟這倆人算賬。夏姣姣是縣主如何,她用這種手段欺負(fù)她們張家姐妹,就算到了今上那里,也是不能包庇的。 至于夏心就更好辦了,她以后若是嫁進張家,她這個小姑子自然能捏揉搓扁她,若是不嫁進來,被她的兄長退親,那就更好了。以后保管夏心每回見到她,都抬不起頭來。被退親的姑娘,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夏姣姣勾著唇角輕輕笑開了,她揮了揮手,知秋立刻就松開了船槳。張家的三個姑娘都長舒了一口氣,立刻劃著船槳遠(yuǎn)離她們,生怕再被這樣威脅。 “對了,我之前怎么沒瞧見張夫人?”夏姣姣任由她們遠(yuǎn)離,忽然問了一句。 張五覺得奇怪,本來不想搭理她,但是瞧見夏姣姣臉上的小好像不懷好意一樣,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我娘自然是在她自己的房間里。你不要想?;ㄕ?!” 夏姣姣勾唇輕笑:“我沒耍花招,只是讓人好好伺候一下張夫人而已?!?/br> 張五色變,她驚疑不定地看著夏姣姣,不知道她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躊躇再三,還是跺了跺腳,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夏姣姣挑眉,目光陰冷地掃過她們幾個,伸出手放在舟外,指尖輕輕地?fù)芰藫芎?,蕩起一圈圈紋路來。 “沒什么意思。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就忘了七年前的事情吧?”她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笑容消散,整個人變得幽冷起來。 她渾身的氣勢變得冷厲,像是一把開弦的弓箭一般,隨時準(zhǔn)備射到她們的身上。 張家的三個姑娘,包括夏心都變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夏心的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選擇了沉默。當(dāng)時她雖然沒有動手推搡,但是她的確是站在一邊說風(fēng)涼話的,導(dǎo)致局勢的進一步惡化。 “你想怎么樣?我娘呢,你對她做什么了?”張五直接站起身來,她的面色極其難看,手指著夏姣姣,恨不得直接戳到她臉上去 夏姣姣輕笑,眸光一閃,用一種極近溫柔的語氣道:“張家meimei,你不要著急。我剛剛好像是看到了張夫人。” 張五擰眉,對她突如其來的這副模樣感到不解,“你不要裝模作樣了,快告訴我我娘在哪里,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好看。等上了岸,我會告訴所有人,昌樂縣主不止身體不好,心腸也十分歹毒?!?/br> 夏姣姣臉上的神情不為所動,她的視線停留在張家三姑娘的身上,手一指水面,似笑非笑地道:“在這里面咯,你跳下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