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夏符東瞇著眼,可見恨的可怕。足以讓一個正常的人變成魔鬼,殘忍到不可思議。之前他們還是恩恩愛愛的一雙人,曾為了夏明月,韓霽風變得萎靡不振,傷心欲絕。但那樣深邃的愛意因為宋曉雪的去世一下子抹去了。此刻在韓霽風的心里明顯只有恨,沒有愛。于是他要像一只狼似的張開大嘴用尖銳的牙齒將夏明月撕成碎片。夏符東看著他,只覺他冷靜得可怕。意念之內(nèi)一點兒憐惜的意思都沒有,可見他的平靜也是別有用心。到底是可憐了他的女兒,還被蒙在鼓里,像只冬眠的蛇,等醒來的時候,世界早已變了模樣。等待她的,只有鋒利的刀刃。 雖然有一些艱難,但夏符東還是答應下來。 出來的時候起風了,風很大,吹動韓霽風松散的發(fā)線,冷風將發(fā)根下的頭皮吹得生疼。他的腦袋嗡嗡的響,抬起手來按了按,快步朝車上走去。 路上的時候夏明月打來電話,世界早已分崩離析了,可她仍舊渾然不覺。 韓霽風知道夏明月也在謀化著對夏家出手,她那樣努力,無非就是想從夏家得到更多屬于她的東西。這種堅定的意念已經(jīng)植根她的腦海,任誰說再多的話都休想改變她的意圖。這樣狂亂的意念從她的眼中就能看得出,韓霽風望著她的時候就像看著他自己,知道兩人是一樣可怕的人。認準的事情,除非強力,否則不能改變。 然而未曾得到,就將兩手空空,這樣劇烈的打擊,會不會使她心灰意冷? 韓霽風握著電話的手指收緊,一心只盯著前方路況。 語氣平常:“吃飯了沒有?” 夏明月說:“剛吃過了上來。”然后問他:“他和你說什么了?” “公司危在旦夕,想讓我出手挽救?!?/br> 夏明月吃了一驚:“這么嚴重?” 韓霽風告訴她:“一點兒都不夸張,國森這回遇到一個有著鐵血手腕的對手,正趕上國森運作不良,簡直是最佳的收購時機,你說董事會能不緊張?” 估計已經(jīng)怕死了。 夏明月默然的想了一會兒。 韓霽風問她:“怎么?擔心了?” 夏明月哼笑:“國森垮臺了,跟我有什么關系?!?/br> “既然沒什么關系,要你現(xiàn)在放手國森行么?” 夏明月沒有說話。 顯然是不行,她有她的目的。 韓霽風就知道如此,轉(zhuǎn)而說些其他:“我下午不回公司了,晚上下班你直接回家吧。” 夏明月說:“好?!?/br> 晚上,韓霽風明顯喝過酒才回來。到了樓下,抬頭向上看去,自家的那扇窗子亮著燈,淡白寶光很明亮。那里住著一個人,正在等他回去。就在兩個小時前她還曾發(fā)短信提醒他開車別喝酒。但是韓霽風知道,再過不了多久,那扇窗里將空空如也。如同以前的每一天,不論他多晚回來,漆黑的,只是他一個人。定然沒有現(xiàn)在的暖意,不論是人氣還是煙火氣,通通沒有。 他不急著上樓,掏出一根煙點上。 火柴燃起昏黃的火苗,夜風中微微搖曳,他俯首將煙點著。火光照著他澄黑的一雙眼,如頭頂灰蒙的夜空,一點兒光亮都沒有。 火柴燃盡了,韓霽風感受這冷意,心想,很快將會有一場暴風雪。 他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房門打開,韓霽風攜冷風而入。 夏明月還在工作,抬頭說了句:“回來了。” 韓霽風問她:“吃飯了沒有?”走近后,抬起手來碰觸她的發(fā)頂,像在撫摸一只寵物。 夏明月抬眸說:“不餓呢,沒什么胃口?!?/br> 韓霽風俊眉一蹙:“怎么又不吃飯?!?/br> 或許是工作太忙了,時而忘記吃,一旦錯過飯點,即便餓也不想吃了。 夏明月揉了揉胃說:“滿滿的。” 韓霽風告訴她:“明天去醫(yī)院看一下,時間長了,就成老胃病,再調(diào)就麻煩了?!?/br> 然后去臥室換衣服。 夏明月結(jié)束手里的工作后,起身要去睡覺。 韓霽風伸手拉住她,將她整個人圈到懷里頭。 “先別睡,陪我一會兒。” 接著下巴抵進她的肩窩里,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疲憊。 夏明月問他:“怎么了?” 半晌,韓霽風沉沉說:“太累了?!?/br> 夏明月便攬上他說:“那就休息一會兒,我的肩膀借你靠?!?/br> 韓霽風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就像那依靠著她,喘息均勻。一度讓夏明月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了。 許多之后,輕輕的喚他:“霽風,霽風……要是累,就回臥室睡吧。” 可是,從現(xiàn)在開始韓霽風忽然不想睡覺。他固執(zhí)的堅持:“明月,再陪我呆一會兒?!?/br> 夏明月只是笑他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貪戀母親的懷抱一樣。 張潔和梁義之晚飯吃的很簡單,十幾塊錢一碗的蘭州拉面。以前在學校的時候?qū)γ嬗屑依骛^,那時候囊中羞澀,就常吃這些簡單的東西。碗跟現(xiàn)在差不多大,可是便宜了一半。就是那一碗張潔每次都吃不完,就挑到他的碗里去。反倒是梁義之,也不嫌她臟,哪管她是否吃過,含到嘴里津津有味。那時候張潔就覺得,那個年齡段的男生胃口大得跟吃不飽一樣。 現(xiàn)在有錢了,反倒都吃不多。 碗里的面就吃了一半,小菜也動了幾口。 張潔放下筷子說:“怎么沒以前的味道好了?!?/br> 梁義之就笑她:“是你好東西吃多了?!?/br> 張潔感嘆:“是啊,物是人非?!?/br> ‘物是人非’,多蒼涼的字眼。 梁義之來不及喟嘆,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張潔下意識看了一眼,是程如意打來的。她目視其他方向,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豎起耳朵,隱約聽到一點兒聲音。 程如意問他:“你什么時候回來?” 梁義之面無表情:“說不定?!?/br> 先前鬧了那一場,冷氣流到現(xiàn)在還未完全化解。況且他幾天不接程如意的電話,促使她攢了一場脾氣,兩人才一見面,就針鋒對麥芒的吵了幾句。不知道是怎么搞到今天這一步的,讓原本的相敬如賓頓時破散。 梁義之云里霧里,其實不太明白程如意的感受,甚至不可思議她會有如此大的火氣。反正現(xiàn)在一看到她,心里就別扭。所以,也是能躲就躲。明知不是長久的法子,可是,能躲一天是一天。至少現(xiàn)在想不出解決的法子,就干脆裝傻。 程如意心里有氣,可是強忍著不去發(fā)作。梁媽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呢。 吸氣,接著說:“沒事早點兒回來吧,媽過來了?!?/br> “我媽過來做什么?”梁義之問她。 “媽說你太長時間沒回去了,她過來看看你。順便給我們帶了點兒水餃,還熱著呢,媽尋思著你要是沒吃飯,讓你回來吃,她說了要等你回來?!?/br> 兩個人的家常理短,泛著嗆人的煙火氣,是張潔和梁義之間所沒有的。 張潔有些黯然,低著頭想事情。 這邊梁義之的電話已經(jīng)打完了,掛斷后說:“我媽去家里了,我得回去看看。說是送水餃,保準又催生去了?!?/br> 兩個人結(jié)婚幾年了,可是一直沒有孩子。剛結(jié)婚的時候是刻意不要,后來就是想要要不上。檢查過了,俱體也沒查出是誰的毛病來。反正程如意工作忙,心情便沒有多迫切。只是急壞了兩家老人,時不時上門來催。搞得梁義之和程如意頭都大了,一旦有老人上門,兩人立刻站到一條戰(zhàn)線上來抵抗‘外敵’,畢竟關涉兩個人的事,誰也別想脫了干系。 梁義之這么順口說。 張潔“嗯”了聲:“快回去吧?!?/br> 梁義之站起身說:“我先把你送回去?!?/br> “不用,我打車回去?!?/br> 梁義之哼哼:“你一個女孩子算了,現(xiàn)在世道多亂啊。” 張潔橫了他一眼。 “現(xiàn)在才知道世道亂啊,以前讓你送還時常不肯呢?!?/br> 梁義之呵呵的笑,心態(tài)微然改變,至于為什么?自己亦說不清道不明的。 自從夏明日去世,吳雪整個人瘦了一圈,以前就不胖,現(xiàn)在一雙眼睛深陷下去,連眼角的皺紋都看出來了,不上妝的話會顯得十分蒼老。 可是,哪里還有那樣的心氣。即便出門,也不過簡單的擦了點兒粉,讓膚色看起來不是十分的暗淡。然后拿上包出來。 短短的幾天,卻仿佛不見天日很久了。連陽光都變得異常刺目,站在廳門處只覺得睜不開。 適應了一會兒,走出去。 是林啟賢打電話約的她,說怕她在家里悶壞了,讓她出來透透氣。 吳雪知道他有話要說,這才終于有心氣出門。 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先前同他商量的事,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眉目了。 吳雪有些急迫:“林哥,什么時候能讓那個女人得到報應?” 在說正事之前,林啟賢先說:“弟妹,你得聽哥一句勸,既然孩子已經(jīng)走了,你就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必須保重自己,打起精神來。否則不等出氣,自己反倒先垮下去了?!笨吹絽茄┯智椴蛔越拈_始抹眼淚,嘆了口氣說:“以前從來沒見你這個樣子過?!?/br> 到底還是打擊太大了,沒什么比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更讓人悲傷的事。 何況夏明日這個老來子,簡直是整個夏家的小太陽。 林啟賢又說:“這回好了,那個女人的報應馬上就來了。我打算找律師問一下,看看什么時候出手最佳?!?/br> 吳雪強忍著悲傷,擦了一下眼淚說:“我要等的那一天終于來了?!碧痤^問他:“你問過那個律師了嗎?她肯不肯站在我們這一邊?” 林啟賢漫條斯理的飲著茶說:“放心,按著我們先前調(diào)查的,她該會幫我們才是?!?/br> 這些人的心思他再了解不過了,年輕人不就以風月為重。失意的時候哪里還有什么理智,是是非非也都分不清,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于是說:“你放心吧弟妹,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br> “林哥,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說到這里,她又開始掉眼淚。 女人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最能動人心弦。 林啟賢這樣看著,一陣動容。連忙說:“千萬別說這么見外的話,我又不是外人,怎么能看你受委屈?!?/br> 一句話真是說到吳雪的心坎里去了,眼淚只會流得更甚。半晌說:“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了,就想讓那個夏明月早點兒付出代價。也不知我上輩子到底欠了她們什么,招來這對冤家,將我的生活徹底弄慘了?!?/br> 林啟賢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樣才好,只得安慰她:“做壞事是有報應的,等到那個夏明月吃到苦頭的時候,就該后悔如今造的孽了。你要寬自己的心,別太傷心了,否則身體垮下去了,受罪的是你自己?!?/br> 他說得情真意切,真是不知叫吳雪怎么樣才好。那感覺就像有了可供休息的港灣。所以這些年有什么事,她都愿意和林啟賢說。 蘇婉清去國森的時候再度碰到林啟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