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嗯,上學的時候認識的。” 七年的時間該是有了,這樣一想,真的不短了。 蘇婉清低下頭沉默,像對過去的時光表示默哀,心情自是無比沉痛。 好奇心驅(qū)使,夏明星的問題沒有停下來。 又說:“你們是同學么?” 蘇婉清搖頭:“不是?!蔽⒉豢蓪さ陌櫫讼旅碱^:“他和我表姐是同學?!?/br> 記憶在原本困奄的意識里呼嘯而至,蘇婉清瞇起眼,仿佛看到幾年前那個青澀的自己,梳著齊肩的青湯掛面頭,站在一邊沒心沒肺的傻笑著,永遠一副局外人的單純模樣??赡菚r的自己的又是那么的開心,望著那對男女心曠神怡,以為會是一輩子…… 心事重重,不想寒暄下去。走到電梯前說:“夏小姐先上去吧,我有東西忘在了車上?!?/br> “好吧,你去拿?!?/br> 夏明星獨自一人乘電梯上樓。 蘇婉清兀自想著,日后來國森再見到這個夏明星,一定要躲遠些。 夏明月接到張潔的電話,說報銷費用都已經(jīng)打到業(yè)務員的卡上去了。沒想到這一回國森處理狀況的速度這樣快??偹惴判南聛恚厝サ哪铑^徹底打消了。 韓霽風正把車子開去能看日出的景點,選了就近的,網(wǎng)上搜索了一下,離所在的城市不是特別遠。 一邊導航,一邊估摸說:“日落之前就能抵達?!辈[眼想了下:“到了之后先找酒店安頓,天黑就得上山去,否則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沒辦法到達山頂?!?/br> 夏明月聽了,叫他將車打到路邊停下。 “我替你開一會兒。” 韓霽風嘴邊揚起笑:“不用,你休息會兒,我知道因為單據(jù)的事,你昨晚也沒有睡好。” 夏明月昨晚是沒怎么睡,半夜的時候躺在床上越想越煩燥。翻了幾次身不敢再動了,韓霽風就躺在一側(cè),睡眠也很輕。伸手將她攬在懷里,午夜聲音低沉沙啞:“睡不著?” 她應了一聲,干脆翻身下床,走到陽臺上抽煙。城市的燈火繁華,而房間里不過開了一盞微薄的床頭燈,她孤身隱在夜幕里,蒼穹之內(nèi)活像一只幽靈。 最后還是韓霽風的懷抱容納了她,不至于漂泊不定。 一只手臂從身后漫上來,一只手奪過她手里的煙。語氣毋庸置疑:“以后不準抽煙?!?/br> 她側(cè)首望著他。那樣子在韓霽風看來有一點兒嬌嗔,這樣的表情出現(xiàn)在她的容顏上就極好看。不等她說反駁的話語,他眼里含了柔情低下頭來親吻她。 魅惑性極強的劇烈呼吸綻在耳畔,他的大手明里暗里的游移,一切都有了催情的效用。最后怎樣舍棄煩惱,輾轉(zhuǎn)到床上去的?夏明月已經(jīng)不是很記得了,只知道她的困乏絕非全因工作的事。 眸光一轉(zhuǎn),見他狹長眼角斜挑入鬢,笑得無比開懷。伸手捶上他的手臂,指控說:“韓霽風,你想什么呢?” 難得她夏明月羞卻地紅了臉。 韓霽風嘴角的弧度更甚,飄飄說:“你想什么呢?臉都紅了。” 笑容明媚,比陽光刺目。夏明月晃動心神,瞇起眼來:“韓霽風,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么壞?!?/br> 韓霽風修指輕叩方向盤:“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br> 夏明月將頭一揚;“為什么要后悔?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就喜歡你這種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br> 他揚起眉毛:“好好說話,不帶人身攻擊的。” “我只是實事求是。” 夏明月得意的笑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 韓霽風看著她,一時若有所思。 兩個人都方向感良好,幾乎沒走什么冤枉路,太陽落山前真的抵達了目的地。 只是附近沒有舒適的酒店,就找了相對干凈的賓館落腳。 夏明月知道韓霽風有潔癖,生活環(huán)境一絲不茍,見他站在門口皺眉,不由得問:“我的提議是不是很糟糕?” 窮鄉(xiāng)僻壤,環(huán)境可想而知,早在過來之前就該想到的。 “早有思想準備,況且不是什么知名景點,沒有可觀的經(jīng)濟利益,周邊能建設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表n霽風云淡風輕的說,接著道:“你可以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我簡單收拾一下?!?/br> 夏明月想了下說:“那好,我出去買點吃的。” 回來的時候順便租了兩件棉服,聽說夜里爬山會很冷,由其有霧氣的時候,即便夏天也有森森冷意。 交給他時,刻意說了句:“都是沒有穿過的?!?/br> 韓霽風挑起眼皮看她:“你真當我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 夏明星看著他,一時間沒有說話。 韓霽風自嘲的笑起來,淡淡說:“別說韓家已經(jīng)落破了,即便以前,我也并非是個吃不了苦的人?!?/br> 甜橙咬在嘴里仍舊有微許的酸氣彌漫舌尖,夏明月停下咀嚼的動作,盯緊他:“霽風,你是否還在生我的氣,怪我緊要關(guān)頭從中作梗,不肯將錢借給你?” 以至于錯過了挽救韓家的最佳時機,讓利益可觀的項目落到了別人手中。因為那個項目,讓原本衰弱的中創(chuàng)國際發(fā)達了。夏明月聽說這個時就在想,如果當時拿到那個項目的人是韓霽風,或許韓家就能起死回生,時至今日他也不用做夏家的上門女婿。 韓霽風走過來,發(fā)線下的眸子閃爍零星般清冷的光。 面無表情說:“想那么多做什么?過去的事了,有什么好怨的。是韓家的氣數(shù)盡了,我不怪任何人。”聲音一沉,又說:“如果真是怨,那也是我自己,早些年太自私了,沒為韓家做過任何事情?!?/br> 甚至已經(jīng)忘記最后一次和韓禮讓談心是什么時候,隱約還是小的時候,韓禮讓下班回來將他抱在膝蓋上,說些要他子承父業(yè)的話,待到年少青衫時,便不服管束起來,海闊天高,又哪里肯順從家人所做的安排……如今午夜夢回,再想起父親走時的樣子,都面目模糊起來。依稀還是年輕時的音容笑貌,言詞中有一些嚴厲,可是拿他沒有辦法。以至于想讓他繼承家業(yè)的想法一再落空,直至力不從心,整個韓家陷入危機無法挽就。他那樣一個顧及臉面的人,竟連命都不要了。 可是,諾大的一個韓家又是怎么在他不知不覺間,朝夕幻滅的呢?韓霽風總也想不明白。 想心事的緣故,迷迷糊糊做了奇怪的夢。聽到響動一下驚醒過來,看到夏明月正起身下床。 他瞇著眼睛問:“到時間了?”一邊摸起床頭的腕表看時間。 夏明月將長發(fā)用皮筋簡單的束起來。 “起來吧,我聽到外面有人已經(jīng)出發(fā)了。” 韓霽風懶洋洋的“嗯”了聲,坐在那里恍神,半晌沒有動彈。 夏明月洗了臉出來,見他仍坐在那里沒有動彈,問他:“怎么了?還很困么?” 韓霽風淡淡說:“這就起來了?!?/br> 這才起身收拾行裝。 出來的時候空氣燥熱,撲面而來的還有一股鄉(xiāng)土氣息。棉服這個時候肯定穿不上,被夏明月裝在一個旅行包里。不等背到背上,韓霽風胳膊長,一伸手已經(jīng)拿了過去,告訴她:“跟著我?!?/br> 夏明月“嗯”了一聲,小心的跟上。 這個時候到處都是黑蒙蒙的,兩邊的風景即便借著燈光也很難看清楚,模糊而朦朧的一團影。路兩側(cè)的樹枝枝蔓蔓地伸展著,經(jīng)風一吹,婆娑如猛獸般張牙舞爪。 夏明月本來低著頭專心看腳下的路況,指腹微涼,一側(cè)手掌被韓霽風握在手里。嗓音淡然如水:“害怕么?” 她輕笑;“不怕。” 比走夜路更恐怖的事她都經(jīng)歷過,膽子大得不可思議。夏明月自認有一分孤勇是其他人比不得的,可是聽到韓霽風這樣說,安全感油然而生。于是指腹緊收緊,終于不用再一心盯著腳下的路,只安心的跟著他的步伐就好。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漸漸的,夏明月沉寂起來,更多的只是的傾聽。 韓霽風突然停下來問她:“是不是累了?” 朦朧夜色里夏明月?lián)u頭說:“不累?!?/br> “撒謊?!?/br> “我怎么撒謊了?” 韓霽風將她的手掌攤開,周身的氣溫隨著高度的增加已經(jīng)開始下降,而她的掌心濕漉漉的。 “不累掌心上怎么都是汗?”他嗓音輕淡,曲指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下,接著又說:“而且行動也越來越遲緩,你自己抬頭看看,別人都走到哪兒了?!?/br> 夏明月抬頭看去,的確和前方搖曳的燈火已經(jīng)拉開一段距離。 之前只顧低頭看路,心思又在其他上面,竟沒有注意到。 被他揭穿了,只得實話實說:“我生理期提前了?!?/br> 實在沒想到,從賓館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簡直糟糕透頂,她每次生理期肚子都異常疼痛,厲害的時候甚至會影響工作,治療了幾次都沒有好轉(zhuǎn)。所以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會盡量避免出行,或者減少工作量。 韓霽風知道她是怎樣的疼法,嚴重時縮在床上一句話都不肯說,一張臉蒼白,額頭上都是汗,第一次見識到的時候還以為她是生了什么大病。他責怪的問:“怎么早不跟我說?” 夏明月說:“我不想掃興?!睕r且爬山的提議本來就是她說的。怕他擔心,又補了一句:“不要緊,這次沒有那么疼,我可以忍。” 韓霽風的低氣流又來了,冷著臉發(fā)脾氣,將旅行包轉(zhuǎn)到前頭,直接蹲在她的面前。 “上來,我背著你?!?/br> 夏明月?lián)u頭:“算了,我自己真的可以走。” 韓霽風話語簡短:“否則我們現(xiàn)在就下山去。” 他的脾氣上來了,并非平時那樣好說話。 夏明月沒辦法,只好趴到他的背上去,任由韓霽風背著她一步一步的上山。而她忽然變得很安靜,很長一段時間一句話也沒說。 其實從小到大沒有人對她真的好過,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孤獨了,別人擁有的很多東西她都得不到。久而久之,最無力招架的不是殘酷的現(xiàn)實,反而是這樣的溫存小意,仿佛能將人融化掉,最是不堪一擊。 然而這樣一段艱難的路,韓霽風卻肯背著她走過。不由得讓她想起小時候,每次放學家長來接孩子,總有爸爸將女兒背在背上,迎著夕陽,她看到那些孩子興奮地抬高手掌,驕傲得好像可以碰觸天上的繁星,那樣子讓她羨慕不已。 “想什么呢?” 韓霽風出口問她。 夏明月回過神來,悠悠說:“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頓了一下接著說:“小時候常??磩e的小朋友被父親背著走,覺得很羨慕?!?/br> 而她不行,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韓霽風說:“以后我背著你?!?/br> 夏明月笑起來:“好啊,可是,如果我以后變重了,你可不要后悔?!?/br> 韓霽風似笑非笑:“現(xiàn)在也不輕?!?/br> “韓律師,你是嫌我胖么?” “嗯?!?/br> 夏明月尖叫:“韓霽風,沒有你這樣的?!?/br> 韓霽風低低問:“我怎么?” “開個玩笑也一本正經(jīng)?!?/br> “我沒有開玩笑?!?/br> 夏明月終于忍無可忍,作勢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