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時還不到國森下班的時間，來往的人不多。她頂著落日余暉走進去。

    偶有路過的同事頻頻側(cè)首，無不低聲驚嘆：“呀，夏總真是漂亮?！?/br>
    “是啊，難得一見的美人?！?/br>
    “標(biāo)準(zhǔn)的女王范。”

    ……

    蘇婉清聞聲望出去，太陽落山前，日光尤盛。夏明月是以何種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呢？她想，這一生她都不會忘記。

    聽說是鋒芒畢露的女人，偏偏膽敢開成一朵明艷的花，卻是韶華勝極。即便一路走過，目光清冷，仍舊閃爍靈動。就連裙角帶起的余暉，都有了異樣的光彩。讓人忍不住駐足停留，心想，這樣的美人，仿佛明凈的白雪堆起來的，眨眼間就能自風(fēng)骨間生出傲人的蓮花。

    胸口驟然憋悶至極，只是隔著胸膛想舒緩都沒有辦法，那是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如果是在進到國森大廈前見到夏明月，或許她就會打消來應(yīng)聘法律顧問的念頭?？墒翘煲馊绱?，已然沒了回頭的余地。有的時候明知犯傻，卻仍要一路傻下去。

    蘇婉清覺得自己在看到夏明月真人的那一刻，眼睛被灼傷了。

    終歸還是太明艷了。

    韓霽風(fēng)在人流高峰時眾星捧月的走出來，黑色硬領(lǐng)襯衣，淺灰色西裝，閑適得沒有打領(lǐng)帶，只領(lǐng)口和袖口處是晶亮的鉆石扣子，細微之處的雅致流露低調(diào)的奢華。偏又生得雋秀挺拔，整個人看上去風(fēng)姿楚楚，翩然臨風(fēng)。

    夏明月也不避及，步入大廳之后堂而皇之挽上韓霽風(fēng)的胳膊，占有的意態(tài)十分明顯。很難不在人群中引起一波燥動，之前所有的猜疑親見之后成了不容篡改的事實。不論那些迷戀韓霽風(fēng)的，亦或癡迷夏明月的，心碎了一地。卻又不得不說，金童玉女，端得是般配。

    韓霽風(fēng)含笑望著她，眼中似有星光閃爍。唇齒開合：“明媚不可方物?！?/br>
    夏明月忍不住笑起來：“謝謝?！庇衷谛睦锵?，這樣的韓霽風(fēng)才是真正的占取春風(fēng)第一流。

    這樣一對堪為臨水照花人的男女步入宴會場地的時候可想而知的引來無數(shù)觀瞻的目光。

    這是繼報紙頭條之后，兩人第一次一起公然現(xiàn)身在大家的視野中。

    已經(jīng)有人開始向夏符東道喜，說著：“等到千金辦喜事，可千萬別忘了通知我們?nèi)ズ纫槐?。?/br>
    夏符東這才轉(zhuǎn)首看過來，臉色有些微微發(fā)白。

    夏明月迎上他的目光，不以為意。早在昨天早上他就已經(jīng)說過要成全他們兩個了，不是么？

    她拉著韓霽風(fēng)走過去，叫了聲：“爸?！比缓蠛蛶孜皇迨宀驋吆簟?/br>
    有人夸贊她漂亮的同時，問她：“日子訂好了吧？問你爸爸他推三阻四的不肯跟我們說，唯怕我們?nèi)ズ人暮镁扑??！?/br>
    夏明月笑著說：“哪里話，等日子商訂出來了，我爸第一時間就是要通知幾位叔叔伯伯的。少了你們這些德高望重的長輩怎么像話?！?/br>
    韓霽風(fēng)平日也極少出入這種場合，很多韓禮讓生意場上的朋友他都認得不是特別清。夏明月正好介紹給他認識。韓霽風(fēng)臉上掛著禮貌性的微笑一一打過招呼，風(fēng)度從容，不見半點兒年輕人的浮夸與燥動。

    不禁有人感嘆：“禮讓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只是走得早，看不到兒子成家，可惜了?！?/br>
    室內(nèi)的燈光太刺目，韓霽風(fēng)微微瞇著眼說：“家父走后，韓家全依仗各位叔叔伯伯的照顧，才得以有今天的存系。霽風(fēng)感激不盡?！?/br>
    一位伯伯便說：“日后好了，你娶了明月，就和符東是一家人了，你們孤兒寡母也算有了依仗。夏家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你父親地下有知，也該冥目了?！?/br>
    夏符東站在一旁不好一直沉默，只得點頭應(yīng)著：“那倒是?！?/br>
    寒暄幾句，韓霽風(fēng)說：“幾位失陪了，我們?nèi)ジ鷫坌谴騻€招呼。”

    接著拉著夏明月的手離開。

    韓霽風(fēng)微微偏首，曼妙的音樂中磁性嗓音響徹耳畔：“你的目的達到了，伯父再不情愿也沒辦法不站到我們這一邊了?！?/br>
    夏明月聳了聳肩，故作無辜：“是他自己說成全我們的，又沒人逼他。再者說，我們光明正大一起，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br>
    韓霽風(fēng)護在她腰上的大手微不可尋的攏緊，夏明月步伐不穩(wěn)，驟然跌進他的胸膛里，嚴絲合縫，兩人一時親密無間。

    在旁人看來是她鞋跟不穩(wěn)，所有的動作只是不設(shè)防。

    夏明月憤憤的抬頭，就看到他眸內(nèi)艷光流轉(zhuǎn)，邪氣的鉤動唇角，飄飄說：“我就喜歡你這個明知故犯的樣子?！?/br>
    像學(xué)生時代聰慧叛逆的少女，比起那些外表乖巧嫻熟的，自有一種率真的灑脫在里面。

    夏明月咬緊牙關(guān)：“韓霽風(fēng)，你無恥?！?/br>
    掙扎著從他懷里起來。

    韓霽風(fēng)無聲的笑起來：“所以我們天生一對。”

    ☆、（048）以死相逼

    這一幕剛好被走進來的宋曉雪看到，頓時像眼中侵入異物，刺目不已。不想自己素來穩(wěn)重且不茍言笑的兒子會當(dāng)眾和那個女人拉拉扯扯，臊得她都抬不起頭來。

    李夫人已經(jīng)看到她，并且笑著走上來。才使得臉上的笑容得以維系，走近后和她打招呼，并將精心準(zhǔn)備的禮物奉上。

    兩人是有些交情的，之前韓禮讓活著的時候兩家就有生意往來，時不時約在一起打牌，彼此的生辰自然記得一清二楚。況且前些日子李夫人給她打過電話了，所以今天刻意收拾妥當(dāng)趕過來。

    不免拉著她問：“兒子要結(jié)婚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要不是我們家老李說起來，我還被蒙在鼓里呢?！?/br>
    宋曉雪表情僵硬：“哪有的事，都是媒體亂傳的。哪里有個真。”

    她打死都不會承認韓霽風(fēng)和夏明月的事，那個女人怎么配進韓家的門。

    李夫人一臉狐疑：“報紙上不是報導(dǎo)了，而且據(jù)說這風(fēng)聲還是從夏家傳出來的，怎么到了你這里反倒不作數(shù)了呢？我說曉雪啊，這樣的大喜事有什么好瞞人的。結(jié)的又是夏家的親，名副其實的大喜事了?！?/br>
    “不是瞞著，傳言能做什么數(shù)，捕風(fēng)捉影的事你也信啊?！彼螘匝┟銖娦χ骸拔易约旱膬鹤游以趺纯赡懿涣私猓湍莻€夏明月不可能。”

    被問得心堵不已，聊了兩句借口去同別人打招呼就先離開了。

    視線在人群里穿梭須臾，最后定格在夏明月的身上。毫不遲疑的走過去，走近后沒有看她，壓低聲音說：“你跟我來?！?/br>
    說著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并伸手在餐桌上拿了樣?xùn)|西。

    夏明月跟著出來，一直走到室外的游泳池邊。這里沒有人，只有一輪明月映在池水中，夜風(fēng)一吹微微搖曳。

    宋曉雪驀然轉(zhuǎn)身盯緊她，那樣子像是忍無可忍：“你到底要糾纏霽風(fēng)到什么時候？”

    夏明月好笑：“阿姨，您這是管教不了自己的兒子，或是干脆拿他沒辦法，所以又跑來對我三令五申了么？”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問：“你什么時候看到是我在糾纏他了？如果真是我一昧的糾纏，你大可奉勸自己的兒子不要理會我就是了?！?/br>
    宋曉雪領(lǐng)教過她的嘴上工夫，得理不饒人的主。明知自己的兒子也不爭氣，可是，當(dāng)著夏明月的面卻不肯承認。

    “你一個沒有教養(yǎng)的野丫頭別跟我在這里胡攪蠻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貨色，在打什么算盤?！?/br>
    夏明月神色冷卻，聲音也不由得嚴厲幾分：“那阿姨，你倒是說說我是什么樣的貨色？”

    私生女是她自己選擇的么？如果這樣的身份真有什么錯，那也不是她的錯。

    宋曉雪哼聲：“許曼麗生出的女兒，能是什么好東西。你母親的事情我已經(jīng)聽說了，不知你怎么有臉在整個夏家耀武揚威?！?/br>
    夏明月打了漂亮眼線的眸子凌厲的瞇起來，走近一步：“阿姨，你再將剛剛的話說一遍?！?/br>
    宋曉雪盯著她的那張臉，不得說漂亮是真的漂亮，這樣的五官極少有女孩子能比得。所以才說是長了一張狐媚子臉……理直氣壯的想將剛剛的話再說一遍給她聽，可是這樣細細的看了，發(fā)現(xiàn)參透不了她的表情。頓時心里有些發(fā)慌，那話游離在嘴邊卻一時很難吐出口來。

    夏明月面無表情：“阿姨，就沖著您剛剛的那句話，此生我就算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兒子！我生他生，我死，也要毫不猶豫的拉他去做墊背?！?/br>
    她緩慢的言語仿佛是詛咒，聽得人一陣毛骨悚然。

    宋曉雪望著她一時不敢輕舉枉動，心想，這樣的女人可能人格是不健全的，心理有病也說不定。加上夜風(fēng)吹拂，絲絲滲進骨縫里，周身生起一股冷意。

    一句“你是人是鬼”的話險些脫口而出。

    宋曉雪一緊張，已經(jīng)亮出手里鋒利的餐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脅她說：“夏明月，別以為就你會恐嚇人。死我是不怕的，如果你不離得我兒子遠遠的，今天我就死在你面前，看日后別人是怎樣戳你的脊梁骨?！?/br>
    夏明月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兒慌張。最后說：“如果你想死那就死吧，思來想去你是我和韓霽風(fēng)之間最大的障礙。倒是我這樣的貨色，又怎么會怕被別人戳脊梁骨?！?/br>
    她一副“你隨意”的神態(tài)，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宋曉雪突然尖叫起來：“夏明月！”

    夏明月停下步子，重新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她仍舊舉著刀子，神色亦非常的倔強。怕是再刺激下去，真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來。

    緩慢的靠近一步，臉色平靜，一字一句的說：“你用死來威脅我，真的無濟于事。如果非要以死相逼來將我和韓霽風(fēng)拆散的話，你不該自行了斷，而是一刀殺了我才是?！闭f著，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一點點移到自己的脖頸上。

    宋曉雪睜大眼睛看著她，這個女人平靜得讓人不可思議。不畏懼生死那般，然而她的話又有蠱惑人心的作用。由于心中憤慨，真想就這樣一刀殺了她。情緒激動的不得了，握著刀子的手沒輕沒重的，已經(jīng)在她細嫩的脖頸上劃出血痕?？墒?，再深一寸她就下不了手了，由其在看著夏明月的時候，宋曉雪的手竟不受控制的微微打顫。仿佛人心被控制，被蠱惑，卻懼怕靈魂深處的東西。再怎么憤恨，卻不能輕而易舉要了她的命。正如自己以死相要挾的時候，多半也是虛張聲勢。只這一個瞬間，夏明月就讓她看明白了一切。

    所以再別在她面上演這種無聊的戲碼，冷漠如夏明月，哪里會吃這一套。

    ☆、（049）他的宣言

    宋曉雪的手漸漸虛軟，一點點的垂了下來。

    她到底沒勇氣將自己心中憎惡的人一刀斃命，再怎么恨得牙齦癢癢，還是下不了手。

    夏明月輕笑：“阿姨，如果你真要了我的命。即便我和韓霽風(fēng)不能在一起了，你的結(jié)果亦是骨rou分離，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宋曉雪的心臟“咚咚”的跳著，感覺這個女人像魔鬼一樣可怕。

    她誠惶誠恐的注視著她，一時間很難做出反應(yīng)。

    這時韓霽風(fēng)已經(jīng)找了出來，大步奔赴過來，看到夏明月脖頸上一道明艷的血痕后，又看到宋曉雪手中緊攥的‘兇器’。怒火頓時從深邃的眼底翻飛出，猶如火星一樣點燃了。

    一下子抓起宋曉雪握著刀子的那只手，冷冷的問她：“怎么？你想殺了她么？好啊，那就將我一起殺了，這樣就能一了百了了?！?/br>
    宋曉雪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夏明月說得沒錯，即便殺了她，她一樣挽不回自己的兒子。那結(jié)果同她自行了斷沒什么分別，到底都是失去……所以以死相逼，是根本行不通的辦法。

    韓霽風(fēng)見她遲遲不動，拉起夏明月的手說：“我們走?！?/br>
    宋曉雪叫住他：“霽風(fēng)，如果你執(zhí)意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我就再不認你這個兒子?！?/br>
    朦朧的月色中，韓霽風(fēng)回過頭來：“那正好，我做夏家的上門女婿好了?！?/br>
    夏明月從不見他的情緒如此波瀾過，什么時候都一副泰山崩于前微然不動的模樣。不想動起怒來，竟十分可怕。凌厲的眼神結(jié)了冰，臉線也繃得緊緊的，行走的步伐很大，夏明月腳上一雙十厘米的鞋子，似要被他帶飛了起來。直接走到燈火輝煌的大廳內(nèi)，聲音從胸膛里溢出來，恢弘近乎于吼，對著眾人道：“我韓霽風(fēng)今天當(dāng)著所有親朋好友及眾媒體的面聲明，只要能跟夏明月在一起，不論是從韓家清身出戶，還是入贅夏家做上門女婿，我都心甘情愿。只勸那些意圖拆散的人，還是別再枉費心機。”他與她的手指緊緊相扣，臉上毋庸置疑的堅定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一字一句：“我韓霽風(fēng)非就夏明月不娶了?！?/br>
    宋曉雪靜靜的聽著，剎那間猶如五雷轟頂。

    她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會換來這樣一種結(jié)果，反倒一無反顧的將自己的兒子推向了夏明月。全身氣得發(fā)抖，扶著門框站穩(wěn)。然后眼睜睜地看著韓霽風(fēng)拉著夏明月從她面前晃過去，那種不顧一切的念頭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場內(nèi)掀起不小的波瀾，鎂光燈不斷交織閃爍，免不了又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這一切是怎么斡旋到這里來的，不光是宋曉雪，就連夏符東都想不明白。只知道再出口否認這樣的話，講出來只會更加的沒面子。

    韓霽生氣的樣子也很平靜，只臉部輪廓會顯深邃，字句簡短，或者干脆一言不發(fā)。

    只打開車門時說了句：“坐好?！?/br>
    沒等夏明月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發(fā)動引擎，車子箭一樣射了出去。

    夏明月纖細的脊背緊緊靠在椅背上，抓緊安全帶看向他。

    暗淡的車箱內(nèi)他的臉上都是急閃而過的流光，像是匆匆而逝的細碎光華，而兩側(cè)的窗子微微開著一條縫隙，呼呼的風(fēng)聲灌進來，將頭發(fā)都吹亂了，肆無忌憚的抽打臉龐，有了絲絲的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