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冰冰看著范忠遞過來的考卷，只一眼，臉色唰的慘白。

    她輸了。

    原本同樣不服的大臣，一張張傳閱之后，心服口服。

    如此大才，卻不可失。

    眾人對(duì)鳳瑤的心境起了微妙的變化。

    **

    翌日，城門之上張貼皇榜，文興私塾招收女學(xué)生，而教習(xí)女先生卻是坊間謠傳草包的鳳瑤。

    百姓們炸開了鍋，紛紛奔走相告，打算開學(xué)那一日，一探究竟。

    鳳瑤淡定的在桌前用膳，看著雪花片般的拜帖與邀請(qǐng)函，不禁搖了搖頭。

    昔日與她相交，不過念在她是德親王府嫡女，之后又是榮王府世子妃，對(duì)她本人卻是極為的不屑。

    而經(jīng)過昨夜的殿試，她展露鋒芒之后，以往不屑與她同席而坐的人，都紛紛相邀拜訪。

    “小姐，這些怎么處理？”采芙欣喜若狂，想到往日里參加宴會(huì)，眾人眼底的鄙薄與輕視，采芙覺得心中郁氣頓消。

    小姐簡直太厲害了，終于揚(yáng)眉吐氣！

    “都回絕了。”鳳瑤似乎想起了什么，對(duì)采芙道：“有姜家的嗎？”

    采芙搖了搖頭。

    鳳瑤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姜綰得知消息，會(huì)如何想她？

    可她等下要回門，暫時(shí)不能與她相約。

    “你去給姜小姐送句話，明日我約她去水月樓。”鳳瑤看了一眼天色，時(shí)辰到了。便見石韋匆匆走來：“夫人，主子在馬車上等您?！?/br>
    “嗯?！兵P瑤清點(diǎn)了一下東西，便去了角門。

    掀開簾子上了馬車，鳳瑤看著倚靠在馬車壁上的云初，手里捧著一本典籍，手里拿著一支沾著朱砂的管素，上面錄了一首詩詞，好奇的望去，便見到上面抄錄的顯然是她昨夜殿試的那首。

    云初只覺得蓮香撲鼻，身旁有了動(dòng)靜。緩緩的睜開眼，見她鳳眸似一泓清泉瀲滟生波，挽袖拿著他手里的管素，將最后兩字寫上。

    一剛一柔的字體，相得益彰。

    云初目光淡淡的掃過她的字跡，眸光微微一閃，與前面的截然不同。

    “昨夜離宮，母妃多謝我給你作詩，讓你露了鋒芒。可她心底有憂患，擔(dān)心你不能勝任夫子一職?！痹瞥鮽?cè)頭注視她，漫漫熹光灑在他雪白的衣袍上，袍子上銀線繡的暗紋折射出銀白光澤，似月華皎皎，清冷高華。

    鳳瑤看著他神態(tài)慵懶，眼底隱有著一絲不解，仿佛只是好奇一問。

    心頭不由的發(fā)緊，他不會(huì)輕易敘述一件事，當(dāng)他說的時(shí)候，便是對(duì)這件事情很困惑并且感興趣。

    “夫君以為呢？”鳳瑤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因?yàn)閾Q做任何人都會(huì)懷疑。若非她是當(dāng)事人，她也會(huì)覺得事情很蹊蹺。

    可，叫她如何解釋？

    云初溫潤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仿佛沒有料到她會(huì)如此稱呼。轉(zhuǎn)瞬恢復(fù)如常，似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我以為，夫人秘密良多?！?/br>
    －－－－－－題外話－－－－－－

    啊啊啊，煙兒今天折騰的要崩潰了，那么晚才更新。一個(gè)梗改來改去，最后還是用了原來的，真的是nozuonodie！

    文中的詩出自唐代詩人祖詠的《終南望余雪》

    抱歉啊親們，讓你們久等了，么么噠~

    ☆、第八十三章 貪婪

    德親王府

    德親王妃對(duì)著鳳瑤噓寒問暖一番，想到昨日里的殿試，眼底有著自豪。

    “昨日里我與女婿說了一聲，你并無多少真才實(shí)學(xué)，如何能夠做女夫子？不如，你讓給綰兒？”德親王妃聽說過姜綰要應(yīng)征女夫子一事，又見姜綰是極好的姑娘。如今與獻(xiàn)王有婚約，到底是毀了，若是能夠做出一番成就。獻(xiàn)王日后若是再出事，興許能保她一命。

    鳳瑤心里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私塾里她一位女夫子自然不夠用。所以她要詢問姜綰的意見，若是她同意，便去宮里說服皇貴妃，讓姜綰與她一同教學(xué)。

    “母妃，您還記得當(dāng)年我昏睡，您都沒有放棄，每日晨昏都給我念詩經(jīng)嗎？我都有跟著您學(xué)，只是醒不過來而已。”鳳瑤為了讓德親王妃相信，便摘了一段德親王妃當(dāng)年里說的一段趣事兒：“您說私塾里杏花兒開了，我若醒來，便準(zhǔn)許我爬墻折杏兒?！?/br>
    倏然，鳳瑤一怔。

    腦海里閃過零碎的幾個(gè)畫面，墻頭上探出杏樹細(xì)枝，花繁姿嬌，輕疊數(shù)重，艷溢香融。一位小女孩趴在墻頭，眼中倒映的是樹下的白衣少年。

    微微愕然，難道‘鳳瑤’因一個(gè)饅頭與三字經(jīng)和云初結(jié)下了一份緣？

    可為何她從‘鳳瑤’的記憶里，卻得不到他的信息？

    若非他那日所言，她就算記起這段過往，也不會(huì)將他聯(lián)系起來。

    德親王妃眼底露了笑容，打趣道：“林mama后來與我說，你不是折杏枝，而是找給你饅頭的夫子。”

    云初端著茶杯，宛如美玉雕刻而成的修長手指搭在天青色的茶杯映襯下更加白皙。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飲了一口茶。

    鳳瑤只覺得他那一眼，飽含了深意，不禁有些尷尬。

    誰能想到他前幾日揭發(fā)自己小時(shí)候的糗事，轉(zhuǎn)眼間又聽到后續(xù)，還是她爬墻偷窺他？

    “母妃，父王呢？”鳳瑤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好岔開話題。

    一提到德親王，德親王妃面色一冷：“莫要管他，他成日里不在府中?！?/br>
    從鳳瑤成婚時(shí)的鬧劇，德親王妃命人將德親王關(guān)在屋子里狠狠打了一頓，將他身上的銀錢都拿走趕出府。

    德親王理虧在先，又怕他進(jìn)宮狀告太后，鳳瑤與云初得知后，會(huì)變著法兒收拾他。所以躲在外面，沒敢吱聲。

    鳳瑤卻不知道內(nèi)情，心里對(duì)他在不在，倒沒有放在心上。

    一起用完膳，云初去了書房，給鳳瑤與德親王妃好說貼心話。

    方才走出前廳，便瞧見德親王身子藏在朱漆柱子后面，探出頭來喊他一聲：“國師，你這是要去書房？用完膳了？”見無人跟隨之后，抖了抖略微起皺的錦袍走出，將云初請(qǐng)進(jìn)書房：“這幾日在外頭，得知你們今日回門，匆匆趕來。”解釋了他為何一身狼狽。

    云初聞著他身上濃重的脂粉味與酸腐味，皺了皺眉，在他遠(yuǎn)處的梨木椅子里坐下。

    德親王有事要與云初說，挨得他近一些道：“好女婿，岳丈有一事與你商量。”

    “何事？”

    “你岳母將家底都湊給瑤兒做嫁妝，府中縮衣節(jié)食，對(duì)我管的更緊了一些。男人嘛，總該在外應(yīng)酬，少不得幾個(gè)銀子?？涩巸捍笙?，摯友們喊我請(qǐng)吃酒，將一個(gè)月的花銷都用完了，手頭有些緊。你看……能否借點(diǎn)給我救救急？”德親王腆著臉道，尷尬的搓著手。

    他向來不缺銀子，大手大腳慣了的。若是沒有在鳳瑤大婚鬧上那些事，蕭寧也不會(huì)發(fā)了狠。一個(gè)銅板兒也不給他留，身上值錢的也就是剩下一塊從小佩戴到大的玉佩。被趕出去之后，饑寒交迫，將玉佩典當(dāng)幾十里紋銀，不過幾日就用光，還欠下幾十兩！

    云初沒有料到他是借銀子，轉(zhuǎn)而明白過來他的處境。心里也覺得德親王妃該治治他，今后說不定會(huì)轉(zhuǎn)性。

    “并非小婿不肯相幫，只是身上不帶銀兩。”云初此話不假，只是銀兩都放在與他形影不離的石韋身上罷了。

    德親王不信，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誰身上沒有百十來兩？

    他覺得定是大婚時(shí)鬧得云初怪罪他了。

    “大婚那日我喝高了，這才做了渾事。你岳母將我打了一頓……”德親王意識(shí)到自己說了什么，臉色一僵，青白交錯(cuò)：“她、她……”想要解釋，卻覺得云初這樣通透的人，早已想明白了。

    云初的確明白了德親王為何如此狼狽，原來是被趕出府？

    德親王覺得真丟人，那么大把年紀(jì)，在小輩面前揭了短。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瑤兒的嫁妝都是府中過去的，小婿暫且先借我點(diǎn)，待回去之后，你在找瑤兒從嫁妝里撥給你?！?/br>
    云初面色一冷。

    德親王也覺得他這話過份了，可又拉不下臉來：“你不給不打緊，我找瑤兒去要?！闭f罷，便要走。

    云初眼底閃過一抹冷芒，手中的玉玦極有節(jié)奏的敲響桌面。

    石韋推門而入，給了德親王一張銀票。

    德親王歡喜的走了。

    **

    鳳瑤辭別德親王妃出來的時(shí)候，聽到一旁有響動(dòng)，定睛望去，便瞧見德親王站在回廊處沖她招手。

    微微蹙眉，畢竟是她父王，不好不理會(huì)，便走了過去。

    “瑤兒，榮王府日子過的可還舒心？要不要把養(yǎng)在府里的戲子帶到榮王府？”德親王略有些討

    府？”德親王略有些討好的說道。

    鳳瑤搖了搖頭：“不必了。”聽?wèi)蚴撬齽倓傊厣闹谐鹪固?，每夜睡不著聽著消遣罷了！

    “府中中饋交給你管了嗎？”德親王關(guān)切的問道，心里想著能從她手里要到多少銀子。她的嫁妝她肯定是不會(huì)動(dòng)，若是榮王府公中的銀子，孝敬他表了孝心于她又無損失。

    鳳瑤覺得德親王的言行舉止頗為的怪異，他并不是一個(gè)好父王。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父王有話便說，今日不早了，我得回去溫習(xí)?！兵P瑤頗為的冷淡疏離，心中對(duì)德親王卻是多了一絲防備。鳳玉她處處與自己為難，不過是因?yàn)榈貌坏侥稿奶蹛?，可她卻有德親王的寵愛，不過不知足罷了。

    “也不是要緊的事情，實(shí)在是你母妃將產(chǎn)業(yè)都給你做嫁妝，父王手頭緊，找你要點(diǎn)銀子。”德親王吱吱唔唔的說道：“你大婚那日惹你母妃生氣，原想買支金釵哄她，手頭沒有銀子?！?/br>
    鳳瑤見他目光躲閃，顯然沒有說實(shí)話。

    “你不給也不打緊，女婿就在書房里，我找他去要。”德親王臉一沉，他不敢在云初面前如何，鳳瑤面前還是能擺出架勢。

    鳳瑤面如覆霜，到底是掏出錢袋子給他。冷聲道：“若我知曉你找他要銀子，莫怪我做出不仁不義之事！”

    德親王霎時(shí)想起那柄烈日下散發(fā)森寒光芒的大刀，不禁心底一寒，冷哼了一聲道：“混賬！我是你父王，生你養(yǎng)你，要幾個(gè)錢都不愿？捅出去找人評(píng)斷評(píng)斷，誰對(duì)誰錯(cuò)！”

    鳳瑤陰冷的看了他一眼，帶著采芙去了前廳。

    云初靠在靠椅里，疲倦的闔著眼，身上搭著一件薄薄的披風(fēng)，露出一雙棱骨分明的手，顯得格外的清瘦。

    鳳瑤靠近了些許，他身上散發(fā)這清冽的酒香，不由得皺眉，隱隱有著不悅?？汕埔娝樕n白，眼瞼下印著淡淡的青影，不由的心疼。

    伸手撫上他的額頭，看有沒有發(fā)熱。云初卻察覺到動(dòng)靜，稍稍偏了頭，避開她的手。緩緩睜開眼，漆亮幽深的眸子里此刻有些放空，極為的水潤：“夫人？”

    或許是還沒有清醒的緣故，他的嗓音沙啞低沉，十分撩人。

    鳳瑤心弦一顫，輕柔的應(yīng)了一聲：“飲酒了？”

    “嗯?！痹瞥跗v的眨了眨眼，眸中焦點(diǎn)迅速的凝聚。看著她眼底的關(guān)切，眼底難得的流瀉出一抹笑意：“淺酌一杯?！?/br>
    鳳瑤輕嘆了一聲，不忍苛責(zé)：“你身體不好，忌諱貪杯。今日在席間也不見你飲酒……”瞬間，鳳瑤了然：“你在書房碰見父王了？”

    云初搖了搖頭。

    鳳瑤抿緊了唇瓣，他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保護(hù)自己。他除了新婚的時(shí)候飲了幾杯酒，基本是滴酒不沾。若不是德親王，誰有這本事能讓他飲酒？

    想要問他德親王找他要銀子了嗎？可又覺得難以啟齒，怕德親王沒有問他要，徒生尷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