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漪喬以手支頭,靜靜地聽著少年的分析。 少年看了看對面的她,眼波流轉(zhuǎn),笑得溫柔:“略過第二條,先看第三條。姑娘若是在壽宴上落選,又沒有被選入宮,勢必會被令尊和令堂逼迫另嫁他人。姑娘已到了出閣的年紀,嫁人是必然的事。恕在下冒昧,姑娘也應(yīng)該很清楚,憑著姑娘的家世,多半也就是嫁給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吏,在鍋碗瓢盆之間打轉(zhuǎn),甚至也避不開共事一夫的命運,就此庸碌平凡地度過余生,難道這是姑娘所樂見的嗎?” 漪喬眼瞼半垂,依舊不語,清靈妍麗的面容上滿是思考之色。 少年輕輕一笑,放下手中精致的玉質(zhì)茶盞,身體微微前傾,專注地看向她,琉璃一般的漂亮眸子光華流轉(zhuǎn):“最后來看第二條。若是姑娘入宮為妃,也就不必擔(dān)心被迫嫁人的事情。而且,為了不讓姑娘受委屈,我保證,只要姑娘還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就絕不會納側(cè)妃,其他低等的妃子什么的也不會有。再有,姑娘可能會說,無論太子妃還是國母,擔(dān)子都比主母重多了。對此,我可以承諾,未登基時,我會盡可能多地為姑娘擋掉麻煩;登基之后,會還姑娘自由,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到時候,我會把姑娘的退路盡數(shù)安排周全。另外若是姑娘日后有什么難處,也可以來找我,我定會竭力相助?!?/br> 言畢,房間里便瞬間安靜了下來,唯余清淡的蘭麝幽香在空氣中盤桓縈繞。 她竭力使頭腦保持清明,一點點整理思緒。 可以說,少年將她目前的處境看得很透徹,甚至看出了她心里在擔(dān)憂什么。他耐心地為她一條一條分析,一條一條解釋,完全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不錯,她所擔(dān)憂的,就是自己將來的出路問題。少年的話,可謂正中要害。只是,與當初的尋找落腳之處不同的是,她如今需要的是自由,是不受拘束,不被人牽著鼻子走。暫時的入宮,來換得將來的自由,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 漪喬望著玉盞里面橙黃明亮的茶湯,片刻之后,慢慢抬起頭看向?qū)γ娴纳倌辏骸翱墒菍m廷險惡,民女怕自己等不到殿下登基的那一天?!?/br> 少年凝視著她,目光認真而誠摯:“我會護得姑娘的周全。” 她忽而一笑,身體微微前傾:“若是民女仍舊不答應(yīng)呢?” 那笑容里,帶著些惡意的挑釁意味。 少年并不以為忤,反而也微微前傾,眼眸中笑意加深:“姑娘莫非早已心有所屬?難道是看上云公子了?” “才沒有。”漪喬臉色一沉,脫口辯解道。 少年的唇角噙著一絲春風(fēng)般和煦的笑容,聲音溫柔如水:“那便是了——姑娘可愿答應(yīng)嫁給我?” 一時間,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靜。 漪喬低頭看著面前烏木圓桌清新的紋理,細膩光滑的桌面映出她幽泉一樣的清澈眼眸。那里面,有思索,有猶豫,有掙扎。 房間里太靜,她此時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她剛剛在窗前的時候還在想,到底是什么樣的談話要讓他特意去換衣服打理好儀容再出來見她。現(xiàn)在看來,求婚這種事情確實需要鄭重一些的。如果,這也算求婚的話。 似乎是過了幾個世紀那么久,她才長長地嘆口氣,緩慢出聲道:“容民女考慮一下?!?/br> 雖然她心里已經(jīng)動搖,但這畢竟不是小事,她還是要好好思量一下。 少年略一沉吟后,輕柔一笑:“好?!?/br> “天色不早了,姑娘快些回去吧,”他望了望窗外的暮色,“未免姑娘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我會派人暗中護送?!?/br> 漪喬起身道別,走到門邊卻又停了下來。 “我……”她回身。 “我……”他轉(zhuǎn)首。 兩人同時出聲。 少年不由失笑道:“姑娘先說吧。” 漪喬抿抿唇,問出了剛剛就盤桓在心內(nèi)的問題:“今天的刺殺……是不是殿下安排的?請——據(jù)實以答?!?/br> 先安排一場刺殺,然后再適時地出現(xiàn),來個英雄救美,以增加她對他的好感,這樣她答應(yīng)的幾率就大一些。 “不是,”少年語氣極為認真,琉璃一樣的眼眸清湛明澈,神情坦蕩地望著她。 漪喬輕輕地舒了口氣,嘴角微微一揚:“殿下請說吧?!?/br> “其實也沒有什么,只是想告訴姑娘,”少年眸中暈開一縷溫和的笑意,聲線輕柔低緩,“日后姑娘大可不必再自稱民女,而且私下里,盡可以直接喚我名字。這也是,當初我說自己姓右的原因?!苯械糜H昵一些,名就可以當做姓來用了。 隨后,他又半開玩笑地接著道:“否則,對外人都可以叫得那么親切,我會心中不快的?!?/br> 他是在說墨意。 不過……他說墨意是外人?漪喬暗自扯了扯嘴角——難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嗎? 漪喬眨了眨眼睛,皮皮地一笑:“好,我盡量?!?/br>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出去。 她走后不久,一名店小二模樣的人捧著飯菜走了進來。 儼然就是穿了常服的幻夜。 他恭敬一禮道:“啟稟主上,方才偵調(diào)營傳來消息,已經(jīng)查到了刺殺張姑娘的那伙刺客的底細——是一個叫浴火門的門派,一個最近才崛起的殺手組織。” “幻字組保的人也敢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少年慢慢拂了拂帶著典雅紅鑲邊的茶葉片,面容依舊平和,“滅了。” “是?!?/br> “何人指使?” “回稟主上,是一個叫程準的商賈之子。原因,是為其心上人奪回所愛?!?/br> 少年略一思忖,便捋清楚了這其中的大概。 他幾不可聞地嘆口氣,搖頭輕笑道:“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既然如此……那就留著他的命吧?!彼Φ糜行┮馕渡铋L。 “不過,他畢竟要謀害漪喬——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彼穆曇敉钢┣謇洌瑳]什么起伏,亦聽不出喜怒。 “是,屬下明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