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小女生也沒再多說,把保溫杯放在他身邊的小桌子上就跑了。 彭少暉順著陸可琉的視線望過去,頓時頗有深意地說:“怎么樣?拍電視劇是不是很有意思?” 陸可琉低聲“嗯”了一句,又將目光轉(zhuǎn)回眼前這人,笑說:“太子殿下果然儀表堂堂啊,你和賀洋演這兩個人物,都挺合適的?!?/br> “我一直想著咱們以前關(guān)系特別好,就該一直保持聯(lián)絡(luò),可你搬了家,又換了手機(jī)號……”彭少暉再遲鈍也知道這背后的原因,他也不能再去打擾她的生活,只是時過境遷,眼下時間應(yīng)該是治愈了許多創(chuàng)口吧。 “這回你可算被我抓住了,等會找家小酒樓,一起吃頓飯?!?/br> 陸可琉一時都不知該接受還是拒絕,想著要不要含糊地把話題帶過,心不在焉的時候,正巧望著賀洋手邊那個保溫杯,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頃刻間,她還不明白怎么自己會有這種感覺,等到再細(xì)致地想了想,才記起原因來。 賀洋凝神默背臺詞,保溫杯漸漸擱到了嘴邊,還冒著白色蒸汽,她不由得真的擔(dān)憂了,揚(yáng)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賀洋!” 身邊的工作人員因為這聲名字,紛紛向他們投來好奇與探究的目光。 ☆、第5章 重聚首(一) 第五章 lily只是在片場的角落打電話聯(lián)系業(yè)務(wù),聽見陸可琉的聲音,才扭頭去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當(dāng)望見賀洋手邊冒著熱氣的保溫杯時,眼神一變,急忙跑過來,抬頭搜索四周:“這是誰給拿來的??。课易尩篃崴藛??” 盡管lily年齡不大,但在賀洋身邊工作好幾年了,論資歷也是許多人的前輩,她沖著那做事冒失的女孩訓(xùn)話:“誰要你拿水來了?不要多事,讓你做什么你只管盡力做好就是了,別總想動這些小腦筋。” 女生被兜頭一陣責(zé)備,還不知道哪里做錯了,不等lily繼續(xù)說下去,眼圈泛紅地跑開了。 彭少暉憐香惜玉地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語氣都軟了幾分:“哎喲,這妹子可委屈了,嘖嘖,不過……連賀洋一點燙的都不能碰也不知道,估計是新來的吧。” lily拿過自家老大身邊的保溫杯,把里面的熱水順手倒了。其實,她方才語氣只是稍重一些,畢竟這是一份工作,是要帶著責(zé)任心來做的,她無奈地?fù)u了搖頭:“她是新來的,我真是一點事都不能交給這些剛畢業(yè)的小姑娘!自作聰明……” 賀洋也沒法再看劇本,皺了皺眉頭對她說:“算了,她也不是有意?!?/br> 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陸可琉的臉龐,這才柔軟了眼神,“多虧你提醒,我剛才出神了沒注意。” 陸可琉也是有些尷尬和懊惱,可又不得不出言提醒。方才,她最后一刻才想起來,賀洋這個人從小就特別怕燙,俗稱“貓舌頭”,一般人能喝得下的熱水和熱湯,對他來說都是不能承受的溫度。 彭少暉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小可就是會體貼人,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也是,咱們學(xué)校文藝的時候,她還來幫忙寫歌詞,賀洋,你說是吧。” 陸可琉急忙想要辯解:“我哪有……就是舉手之勞罷了。” 賀洋同樣露出一個清淺笑容,原本想要回答他的問題,話剛開口,就被那邊的副導(dǎo)演打斷了:“賀洋,彭少,好了嗎?可以的話我們就拍了?!?/br> 他皺了一瞬眉,只好回頭看著她說:“有時間再聊,彭少暉還欠你無數(shù)頓飯。” 彭少暉:“……” 陸可琉:“……” 賀洋收斂起眉眼處的最后一抹笑,又抖了抖衣衫,沖導(dǎo)演說了一個字:“來。” 她就見兩人立刻進(jìn)入了角色。 比起膚白靜默的外貌,賀洋的聲線顯得尤其低沉,“低音炮”在生活中是撩妹利器,但在演戲時并不符合原著中“魏云隱”的人物塑造。 盡管后期會有配音,但賀洋與彭少暉對戲的時候還是刻意地拔高了一些聲線,仿佛有一條線條流動,盡是美感。 十七八歲的賀洋,其實驕傲正如魏云隱,靈氣逼人,天資聰慧,就算整天不務(wù)正業(yè)也照樣能甩同齡人一大截,更別提還有這一身的好皮囊。 而如今站在林中的年輕男子,籠罩在這片薄薄白光中,打光板將他那張俊美的臉照得宛若畫中人,低眉垂首時,更顯得一雙黑眸如靖南的清溪,湛然又出彩,是她從未熟悉的模樣。 陸可琉腦中突然想到——難怪有人會寫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樣的詩句了。 回到國懷寺工作一天,等到住所休息的時候天都黑了,她感到身體疲憊,可是卻還不想睡,大腦不知在興奮什么,偏偏不放過她。 陸可琉回味著彭少暉今天說的那些話,從前在高三的時候便時常給他們寫歌詞,說是給他們……其實就是給賀洋一個人,往后再想起的時候覺得自己真是大寫的“迷妹”。 陸可琉自認(rèn)并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就只有從小念書不需要大人cao心這一點被身邊很多朋友調(diào)侃為“學(xué)霸”,而空出來的大把時間,曾經(jīng)也花在了他的身上。 陸可琉握著筆,想再做一點筆記,筆身夾在手指間輕輕轉(zhuǎn)動了一會,她打開抽屜,拿出了一本稍顯陳舊的筆記本。 本子是用了很多年的,粉色的頁面看上去“少女心”十足,前面幾頁都是胡亂涂鴉的歌詞,上面還有那個人留下的批注和修改。 “雖,非夢中不可相見,仍叫她情意繾綣?!?/br> 字跡端然且清風(fēng)正骨,寫字之人落筆時的一撇一捺都有一種蒼勁沉緩。 賀洋。 陸可琉看著這些字字句句,仿佛與年少時的他們猝然相見,她輕輕嘆了一聲,想著兩人的再次相遇大概也僅限于這段短暫的時光了。 畢竟,只要他離開“靖南”,他們就會像從前那樣山南水北,此后就將一切都如這些年一樣,再無交集。 于他而言,她大概只是年輕時一段愛情留下的印跡了。 盡管對陸可琉來說,那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回憶,而是刻在她的眼睛里,畫在她的心尖上,成為她的影子。過去只想到這段分手經(jīng)歷,她總有些揮不去的郁郁和痛覺,而如今,這種感覺反而已淡去了一些。 她覺得好多了。 …… 彭少暉在“靖南”要拍的戲份不多,大約四、五天就得回影視城了,他臨行之前特意來找陸可琉,說無論如何要賞光吃一頓飯。 她沒辦法拒絕,只能答應(yīng)某天下班以后和他們小聚片刻。 他們找的是一家當(dāng)?shù)厝碎_的小餐館,之前陸可琉與瞿晨光也在這里吃的飯,陸可琉透過手邊的小窗看到外面的一輪清月,亮的通透,一片淡色鋪滿大地,襯得那附近飄繞的云朵都有些暗淡。 整個古鎮(zhèn)都漸漸安靜下來,偶爾有幾處燈火,像點綴著的繁星。 賀洋走進(jìn)來的時候,她心上微微一頓,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些天就算見面,對方也是道士或者古人裝扮,她已經(jīng)很久沒看到這樣“真實”的他了。 今天賀洋總算是“卸了妝”,一身休閑打扮,外面穿的是毛呢大衣,里面是灰色毛衣,外加一條黑色休閑褲,袖口處折起來,多了幾分隨和與帥氣,而那漆黑眼眸里的視線,正巧映著她背后那盞裸燈泡里的光澤,像是外面夜色里一簇最亮的火,隨風(fēng)盈落。 盡管如此,陸可琉還是覺得兩人之間有種微妙的距離,她坐在對面,身子微微向后仰,等他坐下來之后,就垂頭看菜單,耳邊幾縷發(fā)絲落下來,遮在她的眼前。 “你看一下菜單,有沒有想吃的……彭少沒和你一起來?” 賀洋回頭看了看,彭少暉隨后就到了,他大咧咧地坐在他邊上,仰頭過去看到菜單上寫了幾道簡單的浙菜:“小可你喜歡吃的菜都點上來,哥哥請客?!?/br> 賀洋坐的筆直,而彭少暉大半個身子傾在扶手旁,兩人形成鮮明反比,讓她覺得有點可愛。 最后,陸可琉折中大家的口味,向店家要了幾道清蒸魚、蝦爆鱔面、魚香茄子之類的,點完菜就聽賀洋突然問她:“這幾年你回高中看過嗎?” 賀洋和陸可琉是同一個高中母校,她有些慚愧地?fù)u了搖頭。 之前幾年因為情緒問題,她不想回去,后來,因為工作地點的原因,也找不到合適的機(jī)會和時間了。 彭少暉看出些什么,說:“之前你們高中校慶邀請賀洋,他也沒回去,直接捐了點錢?!?/br> 陸可琉也沒多想,只是表示理解:“你們這么忙,每天都有通告要趕?!?/br> 要不是在這“靖南”重逢,他們大概真的沒有機(jī)會能三個人再次坐下來好好地吃一頓飯,至少在s市的話就要冒著被娛記跟拍的風(fēng)險,更別提還會被粉絲認(rèn)出來。 小餐館上了一道老板在家鄉(xiāng)時常吃的菜,是拿蘿卜切丁,加了蒜、料酒和老抽,再與rou末干炒,頓時一陣香味迎面而來。 彭少暉沏了一壺茶,說:“想當(dāng)初‘選秀’到現(xiàn)在都快六年了,我還記得當(dāng)時這小子一出場你就聽到臺下喊‘賀洋!賀洋!我的媽呀!媽呀!’!” 他學(xué)得惟妙惟肖,讓陸可琉忍俊不禁,賀洋見她放松不少,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又被他喝茶的姿勢掩蓋過去。 他面不改色地調(diào)侃好友:“我也記得彭少暉上臺的第一支舞,自己設(shè)計好了最后要把衣服撕開,結(jié)果撕了三次才撕壞?!?/br> “靠,你還好意思說我。賀洋,我這么自戀你居然比我還自戀,你真是太可怕了?!?/br> 陸可琉知道,《燃夢少年》的訓(xùn)練期間,兩人相處模式大概就是賀洋每天都要抱怨彭少暉嘮叨,彭少暉依然不停地在他耳邊說:“那你告訴我要不要拿第一?要不要?要不要?” 賀洋淡定地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好了你閉嘴?!?/br> 除去這些早已了解的,陸可琉也有些問題想問,可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問。 譬如她很想知道,當(dāng)時他們這組的三個男生,總分比另一支隊伍的三個男生要高,按照賽前規(guī)定是可以直接出道的,為什么還要出國深造。 不過,她和賀洋是在這個階段之前就已經(jīng)分手的,畢竟他去了那里,她就對這些完全未知了。等到最痛苦的分手期過去,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有許多他們沒法自己去處理的因素吧。 年少時的離別,總是來的太輕易。 “娛樂圈真不是好混的,小可你是不知道,我真是苦啊?!?/br> 彭少暉被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又開始抱怨他的前女友眼瞎,居然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對方還是個什么“ring”組合的男成員。 陸可琉索性就不去問了,她嘴角始終漾著一抹笑,繼續(xù)任由自己被這不知何來的沉默吞噬。 賀洋也由著彭少暉天花亂墜地說,只是,間隙的時候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托著茶壺加水,讓她的水杯始終是滿的。 ☆、第6章 重聚首(二) 第六章 人總是容易犯懶,哪怕百廢俱興,有些小習(xí)慣并不是想改就能改得了。 譬如陸可琉眼前的這個茶杯,就算閑聊之中再投入,它也維持著滿溢的狀態(tài)。 賀洋不喝熱茶,以前每回吃飯她點了普洱或者龍井,都得一個人多喝幾杯顯得不那么浪費(fèi),他便“體貼”地一刻不停給她斟茶。 吃完飯,三人走出了小店,彭少暉也不知是有意無意,撓了撓頭,道:“我經(jīng)紀(jì)人急著有事找我,你們慢慢走,小可明天不用送我了啊,我先撤了!等回了s市我們再聚!” 不等陸可琉說什么,他就已經(jīng)疾步走出去一大段距離了。 賀洋沒什么反應(yīng),神色坦然地回看她,慢慢地從唇邊輕溢出兩個字:“走吧。” 月落烏啼,“靖南”的月光似一匹銀白色的綢緞,洋洋灑灑地照下來,晚風(fēng)吹過每家每戶的門前,望去一片只能看到零星的燈火,光芒微亮。 陸可琉跟在賀洋身邊,兩人相差大約半個身位的前后距離,像兩道夜幕里的影子往她的住所方向走著。 他們就讀一所高中,賀洋比她大二屆,但她高二過渡到高三的那年,還是因為一段機(jī)緣巧合深陷愛情進(jìn)退維谷。 他在高中時期就是全校焦點,一進(jìn)大學(xué)還當(dāng)上校合唱團(tuán)的男生聲部部長,參加了校內(nèi)外的各種文藝匯演,獲得不少獎項。 陸可琉骨子里就是一個矛盾的人,往往嘴上說不要、身體卻誠實,有時候又太優(yōu)柔寡斷,容易心軟,就像她并不喜歡特別張揚(yáng)的男性,但卻對這樣一個危險又享受矚目的美男子動了心。 那時候別人問他的參賽感言是什么,他對著鏡頭沒有半分怯場,也沒有笑容,一雙眸子清冷如同一彎泓泉,徐徐地說:“生命是需要的對手,無對手,不競技?!?/br> 賀洋去參加《燃夢少年》只是一個導(dǎo)火線,陸可琉何嘗不知道,他給她的感覺始終是吸引與抗拒并駕齊驅(qū)的。 她并不屬于他的那個世界,但也貪戀地愛著這個人,只是,最終所有的事情不可避免地都爆發(fā)了…… 靜默了一段時間,街上已經(jīng)冷風(fēng)驟起、稀少人煙,頭頂?shù)男亲娱W爍發(fā)亮,賀洋清咳著,主動開口與她搭話:“你們這里夏天蚊子多,冬天又這么冷,你也能熬得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