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趙嫤下意識地抬頭,對上他深邃沉寂的眼眸,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假使真如她的猜想,霍芹要她分手并且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畢竟,那是她mama。 “不讓她知道唄。” 她是笑著說出這句話,宋迢卻是心里清楚,她在猶豫之后,還是給了他模棱兩可的答案,他似有若無的嘆息一聲,不再深究這個問題,轉(zhuǎn)過手腕看了一眼表,時間差不多了。 宋迢拿來準備好的藥,她乖乖的伸出掌心接著,等他遞來一杯溫水。趙嫤咽下一堆藥丸,看見他撕開沖劑的小包裝,要倒進碗里,她連忙擺擺手,示意他拿過來。 宋迢半惑不解的遞給她,就看她仰頭將藥粉全部倒進嘴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喝著水,咕咚咕咚的吞咽。 他先有些愣意,隨即笑了一下,“你還真是……” 趙嫤把水杯遞給他,振振有詞的說著,“少洗一只碗,難道不是節(jié)約水資源?” 宋迢緩緩點頭,一臉「你說的有道理」的表情,同時將她背后的枕頭放回床面,扶著她重新躺下,俯身關(guān)了壁燈。 光線瞬間暗下來,感覺到身上的被子掀起,涼風(fēng)侵襲進來,她往床中間挪了挪,再給他騰出點地方,接著就被攬進一個懷抱里。 他將手臂枕在她脖子下,另一邊胳膊摟著她的腰,他的衣服上似乎還挾著空調(diào)的冷氣,涼涼的貼著她背脊。 趙嫤抓住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尖與他勾纏,稍稍偏過頭,“不怕我傳染給你呀?” 宋迢反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將它們改成十指相扣,抬起些下巴蹭蹭她柔軟的頭發(fā),“這樣我安心,快睡吧?!?/br> 可能是剛剛睡過一覺,雖然她腦袋還有些朦朧,意識卻很清醒,甚至細微的感受著,躺在他懷里,絲絲縷縷的暖意,仿佛滲進她的身體。 趙嫤忍不住出聲問道,“我的手表什么時候能修好?” “等你病好了?!彼穆曇粑⑽еc倦意。 “病好了我想吃牛排,神戶牛排?!?/br> 宋迢沉沉的嗯了一聲,在四下安靜的環(huán)境里,格外的動聽。 她動了動腦袋找到更舒服的姿勢,目光落在窗簾沒有拉緊而露出的夜景,“你說……” 城市建筑比夜晚的顏色還要深,那些燈光零碎,越往下越光亮,遠處廣告牌上壞了好幾顆燈泡,跨江的橋承載著,偶爾駛過的車。 “這城市的燈,什么時候能全都關(guān)掉?” 話音落下,原本握住她的手,突然松開,她來不及反應(yīng),眼前就被覆蓋,他指腹有點涼,熄滅了整座城市的燈,她輕聲說晚安。 趙嫤隔天再醒來時,床邊已經(jīng)沒有人。她覺得身體輕快許多,下床先去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才拿起手機,看見時間是十點三十五分。 很好,又不用上班了。 她身上裹著浴袍,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走出臥室,就被窗外的白光刺著眼睛,條件反射地抬手擋了一下,可以想象,外頭的天氣定似火舌般。 趙嫤瞥見書房的門好像開著,于是朝著那方向走去,站在門前看見背對著她的男人,正在撿起她昨晚亂扔一地的文件。 宋迢似乎有所察覺的轉(zhuǎn)頭,她準備進去幫忙整理的動作,停止在他說,“去吃飯吧?!?/br> 拉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一眼掃過桌上的食物,一碗白粥,三碟小菜,沒了。 趙嫤夾起一塊蘿卜丁扔進嘴里,支起胳膊撐著腦袋,嚼了半天,完全沒有食欲。 口腔里酸酸咸咸的味道剛剛消散,聽見有人走來的動靜,還沒轉(zhuǎn)身,就被溫?zé)岬恼菩馁N上額頭,另一手按住她的后腦。 她眨著眼睛,仰視著站在身前的男人。 “宋迢,作為一個成功的企業(yè)家,你能告訴我該投資什么,才能賺到很多的錢?” 他拉開沙發(fā)椅坐下,疑惑的問著,“你缺錢?” 趙嫤雙手捧起臉,專注的望著他,嗯了一聲,“想包養(yǎng)你。” 宋迢稍愣,抿唇壓著笑意,正好錢夾在身后的玻璃柜上,他從里面取出一張卡,放在她手邊,大方的說道,“我可以先借你。” 她捏起這張全黑的信用卡,瞇起眼睛狐疑的問,“要是我還不起怎么辦?” 他坐在沙發(fā)椅里,聳了下肩,“老辦法?!?/br> “以身相許???” 趙嫤微抬下巴,故作思量著說,“那你賺到了,我可是無價的?!?/br> 宋迢頓然失笑,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那碗粥上,以及旁邊干凈的瓷勺,便問道,“沒胃口?” 她干脆往椅背一靠,表情擰巴著說道,“對著這些沒胃口。” 宋迢正要開口,就見她立即直起腰,對他說著,“我已經(jīng)好了,沒事了。” “不信我給你轉(zhuǎn)個圈,保證不暈?!?/br> 沒有顯出病態(tài)的趙嫤,輕輕咬著下唇,清澈的眼神含著期待。 復(fù)古摩登的法式餐廳,配上隱隱約約的古典音樂,無時無刻都具有情調(diào),夏季午時的悶熱,被寂靜無聲的隔絕。 趙嫤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臉上不施粉黛,卻更多了幾分出塵的味道,她握著餐具,如愿以償?shù)那兄雌饋砭秃苷T人的牛排。 對面的男人眼里盛滿了笑意,還有些無奈,雖然她燒是退了,但緊接著就大吃大喝,也不知道會不會出問題。 趙嫤沒吃幾口牛排,就開始好奇的問道,“你既然知道華玉是華瓊的jiejie,還敢把她留在集團工作?”今天是誘導(dǎo)她對宋迢產(chǎn)生恨意,明天就指不定是什么花樣了。 “不是我決定的,因為她的工作能力被認可,當(dāng)然就能留下,那時我以為她能理智的分析情況,所以沒有特別交代什么,現(xiàn)在看來是我考慮不周?!彼翁稣Z調(diào)平穩(wěn)的說著,同時握著餐具,幫她壓開羅宋湯上蓋著的酥皮。 趙嫤舀出一勺湯來,嘗了一口,抿了抿嘴,問著,“那李然呢?你怎么想的?” “你不用再和他接觸?!彼翁霭言捳f的干凈利落,定定的看著她。 趙嫤不買他的賬,搖搖頭說,“我想知道他打算做什么?!?/br> 宋迢眼眸微沉,摻雜危險的感覺,“我不希望你對他太有好奇心?!?/br> 她非但沒有收斂,反倒是愈發(fā)明媚的笑起來,“你吃醋呀?” 他輕抿薄唇,沉默片刻,最終點頭,“我承認?!?/br> 趙嫤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后壓低肩膀,格外認真的輕聲問著,“在你的餐廳,可以接吻嗎?” 宋迢同樣湊近她,低聲回應(yīng),“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是我認為這件事,應(yīng)該回酒店進行?!?/br> 她眼眸清亮的說,“那就不止是接吻了吧?” 他粲然一笑,表揚道,“真聰明?!?/br> 雖然臨近夏末,不改晝長夜短,七點才開始天黑。 在沒有開燈的公寓房里,一份打包回來的外賣被放在鞋柜上,廁所里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陶嘉蹲在馬桶前,用筷子夾出掉進里面的手機,就在這時,門鈴毫無預(yù)警的響起,她手一抖,咚的一聲,手機又掉了下去。 迅速夾出手機,放在洗手臺上,陶嘉馬不停蹄地跑來開門。 門外站的女人似有三十來歲,淡雅的容顏,頭發(fā)是挽成髻,氣質(zhì)尤其出眾,陶嘉覺得有幾分眼熟,再瞧她手里握著行李箱的拉桿,像剛剛遠行回來。 女人看見陶嘉,也有些怔愣,隨即溫柔的說道,“不好意思,我敲錯門了?!?/br> 陶嘉表示沒關(guān)系的笑了笑,就看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又突然回過頭,“冒昧問一下,你知道原來在這兒住的……” 啊,陶嘉恍然的喊了聲,有一種呼之欲出的感覺,“那是我鄰居,您是她的?” ☆、第31章 辭職 陶嘉把客廳和廚房的燈全都打開來,頓時亮如白晝,她幫忙往屋里抬行李箱,熱情的招呼著,“阿姨您坐,我給您倒水,要不喝飲料?” 在沙發(fā)里坐下,霍芹環(huán)視著四周,順便向廚房的人說道,“水就可以了?!?/br> 陶嘉答應(yīng)一聲,麻利的沖洗了一只玻璃杯,倒上水。自從前幾天回來,看見拍在冰箱上的一張黃牌警告,才發(fā)現(xiàn)這里確實被她折騰的一團亂,連忙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可惜不到兩天,就開始慢慢打回原形。 她端著杯水轉(zhuǎn)身,就見霍芹拾起茶幾的零食袋,扔進垃圾桶里,陶嘉迅速上去,在她面前放下水杯說著,“我來我來,您喝水。” 陶嘉蹲跪在地毯上收拾起來,余光瞥見霍芹欲言的表情,她立即坐正身子,介紹起自己,“我叫陶嘉,陶藝的陶,嘉獎的嘉,是鄰居的鄰居,不對不對,我是趙嫤的鄰居?!?/br> 介紹完自己,陶嘉準備解釋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不管她問沒問,就說了起來,“因為我前段時間出了車禍,所以把車賣了賠事主的錢,誰知道這么倒霉,又被公司辭退,幸好鄰居肯收留我……” “那她現(xiàn)在在哪兒?”霍芹打斷她問道,就怕她講到天亮。 陶嘉頓住一下,“好像是住到她的朋友家里去了。” “朋友?哪個朋友?” 陶嘉連連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沒說?!?/br> 霍芹若有所思的點頭,要說她在國內(nèi)最好的朋友,應(yīng)該是石凈吧。 這時,陶嘉抱起靠枕,眨眨眼問道,“阿姨,您是鄰居的mama?” 她沒有出聲回答,只是淡笑著點點頭。 陶嘉好奇的繼續(xù)問著,“那您今年有四十?” 霍芹略有感慨的輕嘆口氣,“再過幾年就奔五字頭了。” 陶嘉睜大眼睛,“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還以為您就三十多歲……” 她往前一撲,連續(xù)追問道,“阿姨你是怎么保養(yǎng)的?用什么牌子的護膚品?每天都敷面膜嗎?” 霍芹趕忙說著,“麻煩你給趙嫤打個電話,我出機場的時候包被偷了,手機也在包里,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她?!?/br> 陶嘉尷尬的撓撓頭,“我的手機剛剛從馬桶里撈上來,可能也打不出去……” “不過,我知道她在哪兒上班!”說完這句,她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個點……應(yīng)該也下班了吧。” “等我明天……”修好手機,再給她打電話的后半句還沒有出口,再次被霍芹打斷。 “沒事,你告訴我地址,明天我過去找她?!?/br> 霍芹朝她一笑,雖然眼角有些細紋,卻不減秀麗清雅的美感。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陶嘉不由得感慨,遺傳基因是多么的強大。 翌日。將至正午,那陽光熾烈的要烤化玻璃的窗,終于有人過去,唰地放下窗簾。 許旦走回他自己的座位,嘴里責(zé)罵著,“一個個都是懶癌晚期,連窗簾都懶得拉,熱死你們算了?!?/br> 光線一暗,電腦屏幕清晰了不少,趙嫤抬頭向他投去贊賞的眼神,就被他指個正著,“尤其你!” 她張開口,只發(fā)出了一個音,“我……” “趙嫤!”負責(zé)接線的同事喊了她一聲,見她聞聲轉(zhuǎn)過頭來,便說道,“一層前臺,有一位姓霍的女士找你?!?/br> 走出電梯時,趙嫤還是腦子空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那位姓霍的女士,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位女士。然而,她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那抹背影,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亂,也有些難以言說的思念,一時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