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趙無心低頭不語,眼神瞟過去示意身后抬著箱子的宦官繼續(xù)搬東西。 劉徹四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趙無心身后有八名宦官抬著兩只大箱子,似乎確實在清理住過的宮室。 真的走了……僅僅一晚而已,就這么不想跟他扯上關系,無論是爭吵還是示好,已經連月過去她還是不想見他一面。 驚愕過后劉徹心中泛起一股強烈的不滿。 劉徹回到圍場王帳蘇一匆匆上來稟報:“陛下,宮中傳來消息,煉丹的姜術士一行人此次開爐仍未成丹,想請陛下再寬限數(shù)月,重制長生藥。” 劉徹一面聽一面大步走上主位,恰被抬著滿滿一案竹簡奏章上來的宦官擋了一下,劉徹心浮氣躁,抬腳就蹬翻了案幾,幾十卷竹簡嘩啦啦就倒在了地上。 劉徹冷著臉坐下,看著跪地不停求饒的抬幾宦官沉聲道:“拖下去,庭杖二十?!?/br> 看著被羽林軍拖下去的宦官蘇一咽了口吐沫,聲音都壓低了幾分:“陛下,那姜術士……” “他若練不出就不要向朕信誓旦旦的信口開河!數(shù)月?哼,朕的耐性可沒那么好!將那日給朕保證煉出仙藥的執(zhí)爐術士腰斬,讓那些術士都看清楚,朕的眼里不揉沙子。告訴姜于歡,一月之后再不成功,他和他們全族的腦袋都得落地?!?/br> “喏?!碧K一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領命,又道,“陛下,溧陽侯從楚地巡查回來,尋了些許絕色美人獻給陛下,能歌善舞,請陛下示下?!?/br> 劉徹靠在曲木倚靠上按著當陽xue不耐煩道:“晚間再帶她們來,這點常識都沒有,朕看你也不想做清涼殿的宮監(jiān)了?!?/br> “是是是,陛下教訓的是?!碧K一雖然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叫苦不迭,如今他的這位天子主上是越來越難伺候了,自從二皇子過世夫人李妍畏罪自盡,天子對宮中美人的態(tài)度簡直翻轉,連景帝時期就開始的少府年年遴選家人子入宮的規(guī)矩都停了,眼下哪里還有什么“常識”。 劉徹心情不好,完全沒有行獵的意圖,悶在大帳里處理了一日政務,晚間擺上新鮮的山雞鹿rou傳來溧陽侯送入的美女解悶。 楚地美女多纖細,身姿妖嬈美妙多姿。劉徹喝了幾杯悶酒便命兩名女子上來陪酒。那楚女皆是溧陽侯千挑萬選的可人兒,自然懂得如何媚笑投懷侍候君王,偎依在劉徹身邊真是柔弱無骨。 常說心中明鏡千杯不倒,有心買醉三杯如泥,酒量一般的劉徹原就是借救消愁,幾杯下去就有些鳳眸迷蒙,低頭看著竭力逢迎的楚地舞女慢慢就來了感覺。 “陛下……”楚女櫻桃般的紅唇開合,眼似凝露氤氳,見劉徹低下頭來便仰唇迎上。 女人身上特有的彌香伴隨著點點酒氣縈繞著劉徹,可就在他醉眼迷蒙要吻上楚女之時,劉徹看著她的瞳仁恍惚竟覺得眼前依稀出現(xiàn)了陳嬌冰冷的容貌。 她的目光冷冷,語氣冷冷,仿佛就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頓的說:劉徹,我祝你江山萬代永失所愛! 劉徹用力眨眼,再看那近在咫尺的臉忽然又覺得像極了李妍,她媚眼如絲藏著深深的譏諷,紅唇凝出蕩漾而頗有深意的笑容,好像在說:劉徹,玩弄別人的感情,你終于遭報了呵,你在她面前永遠都說不清了,你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陛下?!背曇羧彳洠盟瓢讶说男亩家谢?,她的手指撫上劉徹的脖頸,只是一下劉徹就暮然醒了過來。 不是李妍,更沒有阿嬌。 劉徹看著眼前的楚女忽然一陣反胃,推開那千嬌百媚的女子凜然變臉,喝到:“滾,滾出去!” “陛下,陛下……”那名楚女不知好端端怎么惹怒了天子,一時不知所措,眼中滿是驚惶與可憐,其他伴駕和舞蹈的女子也紛紛停下來看著忽然發(fā)怒的天子。 “朕叫你們滾!統(tǒng)統(tǒng)給朕滾!”劉徹倏然起身,怒火翻騰,威嚴凌人。 一帳妖嬈的女孩子跌跌撞撞瑟縮著跑出大帳,曹小北聽到天子的叫罵聲剛走到門口就見劉徹擺擺手不耐道:“出去,把張騫叫來?!?/br> 不多時張騫入帳,什么都還沒來及說就被劉徹叫著對飲數(shù)杯。劉徹喝完也不說話,靠在倚靠上攤開手,任由手中的半盞清酒傾倒于地。 張騫來時曹小北早把之前的情形說與他聽,此時他見天子沒有任何說話的興致還以為是因那些楚女不快,就小心勸道:“陛下心中悶悶應是這些楚女仍待□□,或可……” 劉徹倏然翻身起來抬手制止張騫將要說下去的話,拉近他紅著眼睛道:“張騫,朕待你不同旁人,你要想個法子讓朕與她盡快修好,如今朕看見那些奉承于前的美人便覺她們笑容可憎,另有所圖,竟是那方面再提不起一絲興頭。” 那方面提不起一絲興頭……這樣的話天子都要跟他張騫說可見是真急了。 但是張騫不是一般人,宮闈之事,尤其是帝后關系,這種話即使是勸和也不好說,萬一一句讓人誤會的話傳出去,就是沒有挑撥之心也變得說都說不清,想當年韓嫣的下場就明明白白,可惜他才干出眾,終是毀在拎不清天家感情上。 張騫默默然,故意反問道:“陛下指天后?” 劉徹嘆氣,蔫然后仰靠上倚靠郁悶不樂道:“明知故問?!?/br> 劉徹和陳嬌的事別人不知張騫卻大體都清楚,他又是半天沒說話,最后才道:“陛下先要戒躁,三年時間不算短,慢慢來便是。二皇子的事畢竟是一場誤會,日久見人心,依臣之見,陛下萬不可如前日一般,既損龍體又激化不必要的矛盾?!?/br> “可是你知道嗎,她根本就不見朕!”劉徹一下就來了控訴的急切情緒,“你知道她回宮去哪里了嗎,她住到建章宮瀛臺三島去了,瀛臺三島水域環(huán)繞宮殿林立,要是她有心坐船隨遇而安,朕一時半會到哪里去找?” “臣覺得如果因為昨日之事讓本就無意留宮的天后氣惱,那她暫且不想見您,就算陛下現(xiàn)在去見到人也于事無補。不如讓天后自在,過段時間再緩緩,遇到大典禮儀,天后是高傲得體之人,定不會缺席,總是能見到的。” 劉徹細細一想似乎也有道理。這段時間春躁他火氣大些,沒想到酒勁一上來就讓之前的努力白費,好不容易誘她來了上林苑。 劉徹猛然扣了一下酒尊,煩悶焦躁渾身都不自在。 “陛下這樣就不對了,耐得一時,平心靜氣?!睆堯q勸道。 “朕原本國事就夠煩心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看到這些歌女舞女就煩你知道嗎,更煩!”劉徹強調了一遍,顯然是一點辦法都沒了,連曾經喜好的美色之樂都打心底全然厭倦。 自從上林苑劉麟留宿林場那次矛盾之后,陳嬌就帶著兒子住進了建章宮瀛臺諸殿。這期間除了劉徹派人給劉麟介紹了三位博學之師外,就是送來了兩個世家伴讀,一個是張騫的三子張恪,一個是申侯的少子梁程子,他自己倒是再沒來煩陳嬌。 原本春末入夏陳嬌還想帶劉麟去甘泉宮避暑,沒想到一個月后剛一入夏長樂宮就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趙王劉榮生母、長寧殿的趙栗太后薨了。 按照漢初的祖制,景帝陽陵之內應有皇后陵寢,但是景帝遺詔明確指出不許劉徹生母王娡以戴罪之身入陵,而原本正牌皇后薄氏如今也因毒殺王娡而獲罪,無法隨葬,排來排去真的就剩下景帝生前最喜歡的妃嬪栗姬入陵了。 栗姬病逝追加謚號孝景嘉皇后,葬于陽陵。因為以皇后禮下葬,葬禮般的尤其隆重,栗姬所生三位藩王也悉數(shù)前來憑吊,一時間宮里忙的人仰馬翻。 陳嬌是不屑于再去調度這些事了,現(xiàn)如今后宮實際打理諸事的都是薄玉薄夫人。薄玉原本中規(guī)中矩心地不壞,解開了劉據(jù)之死的心結倒是對陳嬌十分敬重,無論陳嬌怎樣不在意宮中事務她還是會大事請示,按例匯報宮事,盡心盡力。 “除了五月溧陽侯送了八名歌舞楚女給陛下以外,不但這個月,就是半年以來宮中都再無其他女子入宮了。少府家人子的選拔從去年就廢了循例,這個月陛下來過掖庭兩次,除此之外都在宣室殿獨寢,比上個月又少了三次,陛下此舉實在是有些過于疏離御女,于子嗣不利,天后看是不是應該再添新人……” 陳嬌合上手中的竹簡棋譜淡淡道:“這事以后不用再來問我了,你自去辦事,若要詢問就去宣室殿,我以后也不想再聽?!?/br> 薄玉立刻住了聲,低頭道:“喏?!?/br> “沒事你去休息吧?!标悑煞畔缕遄V,看著船艙欄桿外的盈盈水面說。 “栗太后的大殮之禮就在明日,按宗室禮法天后還需出席?!北∮竦雷尰使趯芍蛔咸疵杞鸫笙涮耄Ь吹?,“一應素服首飾都準備妥當,請?zhí)旌筮^目。” 陳嬌疑心與劉徹一刀兩斷,但她畢竟尚未離宮,以她的高傲只要一日還是皇后她就不會容忍任何人在宗室諸侯面前僭越替代有辱她與生俱來的尊貴,所以陳嬌還是會出席此次入陵大典。 送陵祭酒的時候玄黑色天子冕服的劉徹與銀白色禮祭服的陳嬌并肩而立神色都很莊重,但實際上劉徹不但沒有半點傷悲,看到陳嬌心底還有一絲興奮,連今早換衣服的時候還在暗自竊喜。 劉徹一直相信見面三分情,他就不信事情慢慢過去了那么久,他和陳嬌的關系不會悄然松動緩和。 “晌午回宮有大宴,趙王和膠西王、臨江王都在,你,會去吧?”行禮結束,宮人抬靈,劉徹站在漢白玉臺階上保持著肅穆的神色輕聲在并肩的陳嬌耳邊說。 陳嬌沒有任何回應,依舊微揚下頜看著臺階下分列兩旁的大臣。劉徹的余光中她銀衣雪裾,環(huán)佩玄然,側臉完美猶如冰成,玉肌豐潤色,皓頸凝霜雪,泠泠然若冰中仙子。 “皇后會去嗎?”劉徹微微側頭又問了一次,黑瞳之中有幾分閃亮的期許之光。 陳嬌依然沒有回應,直到禮官大唱禮成,文武大臣紛紛退去她才轉身對大寒道:“準備攆駕,回瀛臺。” 陳嬌在劉徹殷切的目光中轉身干凈利落,繡著升天如意紋的銀色長衣拖擺在瑩白的漢白玉石階上鋪陳出傲然霸氣的弧度,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向劉徹,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他。 劉徹心下失落卻也無奈,遠遠看著陳嬌的背影又礙于禮制無法追上去,只能默然一嘆轉身入殿。 ☆、第302章 懷疑衛(wèi)青(全) 陳嬌沒有參加晌午廣明殿的群宴,但是她也并沒有立刻回瀛臺,她不走是因為想借此機會見見劉麟的三位授業(yè)之師,畢竟一個良好的導師會引導孩子走向正途,而授業(yè)恩師更是重要。 陳嬌換下了禮服,因在喪期她不著艷服,仍是素銀色的曲裾卻比之前的禮服低調許多。她在宴席尾聲入席,帶著劉麟與三位祭酒敬酒攀談,讓劉麟向先生行禮,懂得尊師重道。三人受寵若驚,連忙起身下拜口稱不敢。 陳嬌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目,讓劉麟行師禮之后就從側門走了出去,想要穿過復道乘長廊盡頭準備多時的鳳駕離去。 衛(wèi)青從廣明殿的側殿走出來,正看到前面朱紅的廊柱見一個銀色的優(yōu)雅身影。 “娘娘?!毙l(wèi)青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喚了一聲。 那略低的磁性聲音讓陳嬌步下一頓,側身看去,月白曲裾著身的衛(wèi)青已然走上來躬身攏袖向她行大禮。 “是大將軍?!标悑傻目粗卸Y的衛(wèi)青,目光一轉看向遠處的復道,語氣淡漠,“大將軍宿疾如何了?” 衛(wèi)青道:“已有起色,臣剛見過宋醫(yī)官和博望侯夫人,多謝娘娘垂賜恩診?!?/br> 陳嬌大典之前交代過趙無心,若有時間便找個空檔給衛(wèi)青復診,看看他服藥月余的情況。其實這對陳嬌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一時想起就交代了趙無心,然而對于身為臣子的衛(wèi)青卻是深感大恩。 “你為大漢馳騁疆場保家衛(wèi)國,自然當?shù)闷鹨辉\,不必掛懷,起身吧。” 衛(wèi)青起身見陳嬌已經轉過去似乎沒有入殿的想法,便輕聲問道:“娘娘不去廣明殿入宴?” 陳嬌微微搖頭,并不言語。 “娘娘心緒不佳?”衛(wèi)青見她若有所思,不由也跟著憂心起來,竟難得僭越問起她的去向,“娘娘要回椒房殿休息?” “呵,椒房殿,本宮早已不住了。”陳嬌嗤笑了一聲,緩步輕移,幾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尾忽而一挑道,“大將軍不用去殿中隨侍天子么,怎么對本宮的去向來了興趣?莫非,英武如大將軍也做起了為某些人探聽消息的九流勾當?” 陳嬌口中的某些人當然說的是劉徹,衛(wèi)青也知道她意有所指,他已位極人臣自當在天子坐下陪宴,眼見今日天子整個酒宴都在向下首的博望侯張騫使眼色,甚至敬酒時看著諸侯夫人頻繁走動的席間低語。衛(wèi)青亦是通透人,有了上次上林苑的事自然明白。 但是衛(wèi)青雖然明白卻終是局外人,沒想到陳嬌會誤以為他是說客,當即便再次行躬身大禮道:“臣不敢,娘娘多心了。雖……陛下雖掛念娘娘,但衛(wèi)青實非……” “呵,大將軍又知道天子心中所想了?”想起劉徹陳嬌就不太痛快,言語之間便帶上幾分譏諷。 衛(wèi)青微怔,無法言語相對,臣子揣測天子心思這種話說出來若認真追究不是小事,尤其對衛(wèi)青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重兵的大將軍,若是往常有人說出這番話衛(wèi)青定要嚴肅以對陳詞厲害,但此話由陳嬌一時不悅說出來,他倒覺得可以理解并不以違意,只道:“娘娘如何說衛(wèi)青皆可,只恐一時之氣亦解不了娘娘煩憂,請娘娘珍重?!?/br> 衛(wèi)青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恭謙禮敬,他一言出口陳嬌便也知道自己說話的不妥之處——這些話隱患無窮,有可能會害了衛(wèi)青。 宮中宮中,到底是他的地方,翻云覆雨生殺予奪,到底在他的一念之間。 陳嬌覺得心口壓抑,偏過頭去幾不可聞的嘆息,望著遠處層層疊疊的迤邐宮室,眼中有堅定亦有惆悵道:“天子與我,大將軍日后休不要再提了,我與他姻緣已斷,再無可能?!?/br> 天子與天后和關系不和朝野之中多有傳言,但衛(wèi)青沒想到皇后會親口在他面前說出這等決絕的言語。 衛(wèi)青看著逆光而立的素衣皇后,她的下頜揚起,眼神毅然,他忽然覺得艷色褪去的她孤高更甚,卻平添了單薄的落寞。 “陛下似乎,很擔心娘娘?!逼毯笮l(wèi)青還是如是說。 陳嬌冷冷的哼了一聲,竟然面露不屑的答道:“身為人父害己之子,如此為夫,不要也罷?!?/br> 害己之子……由此四字對已經深諳朝局的衛(wèi)青就足夠解釋那個人口相傳的二皇子之死。人人都說天后是因為天子寵溺李夫人調走博望侯夫人造成二皇子急病不治才對天子心生怨憤,兩人關系至此不和,但今日聽天后一語,衛(wèi)青忽然就明白了其中因由。 衛(wèi)青徹底愣住了,震驚中也暗暗對天子所為甚是鄙夷難平。 陳嬌原以為有些話她一輩子都不會再對別人說起,可是與為請說話不覺就放下了那許多警覺,竟是心事外露。 “大將軍與我算是故交”陳嬌因自己的失語略帶掩飾的搖搖頭勉強笑道,“竟然說了那么多,很多事紛紛復雜并非局外之人可以理解,你權當笑談罷了。” 故交……那便算是朋友了么,那個時候低微的自己和高高在上的她,云泥之別,原也有資金不敢奢望的“交情”二字。 既是故交,又豈會不明她話中之意。 衛(wèi)青心中不覺一熱,抱拳垂首截然答道:“娘娘對衛(wèi)青有救命之恩,衛(wèi)青以命為報,必不會多言,請娘娘放心?!?/br> 陳嬌聽了他的話竟然紅唇微翹,牽出一絲淡漠而不可思意的笑容。她轉過身看著衛(wèi)青悠然淡聲道:“衛(wèi)青,你誤會了,我已不懼生死之命,我是不想讓你因我的一句話卷入其中,我早知君王如虎,但求不要害了旁人?!?/br> 衛(wèi)青呼息一滯,心中竟有些許澀然,他是只向前卻看不提前事之人,此時無以辯解,只低頭悵嘆道:“娘娘,衛(wèi)青是何等樣人,娘娘日后必會知曉?!?/br> 衛(wèi)青表面沉穩(wěn)謙和實剛熱血忠勇最是至情至性之人,倘若真誠以對必會傾心相報,他自入長安第一個當要答之人就是路遇貴人豐邑君,這十五年來他又被陳嬌助過兩次救過三回,這大恩難謝衛(wèi)青自問此生早已是還不清了,就算陳嬌讓他赴湯蹈火他也不皺眉心,又怎會擔心因她牽扯事呢。 “大將軍是何等樣人,本宮不肖日后,當前便已深知?!?/br> 陳嬌從未疑過衛(wèi)青品性,聽得他這一句話知他又想多了,若是再說,恐怕也是越說想的越遠了,當下轉開話題道,“大將軍從前是建章宮監(jiān),建章始建宮室亭臺想來你都清楚,不知瀛海之上還有什么幽靜的好景觀?” 衛(wèi)青當初任建章宮監(jiān)自是盡心,宮室驗收大抵都了解過一遍,當下也不推辭,點出幾處宮人罕至的島嶼,將那瀛臺小島的風致向陳嬌細細說來,倒讓想要寄情山水忘記不快的陳嬌越發(fā)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