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她絕世的美貌即便凋零也有一種殘忍的美,說出的話卻無疑給君執(zhí)心口刺了一劍。 密道窄小,僅容兩人側身而過,孔雀黑鷹桂九等人不敢遠離,是以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全都屏住了呼吸一言不發(fā)。 靜默一瞬,君執(zhí)搖頭:“只這一件,我做不到。” 他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卻并未拋卻她,有力的大手輕柔地拂過她的發(fā),最后停留在她的臉側,細細摩挲:“我已等過一個前世,不愿再等你一個來世。我只要你的今生今世。” 他不等百里婧回答,將她重新抱起來,毫不猶豫邁開步子朝密道盡頭走去。 與墨問不同,君執(zhí)的固執(zhí)與霸道透著股子狠勁,他言語平靜卻不容置疑。 百里婧在躍下藥師塔時折了腿,疼痛迫使她蘇醒,君執(zhí)的話她聽得清楚,卻并不想記住,她被他抱著通往未知的昏暗,天已完全坍塌,恰似此刻的永夜。 天微亮時出的密道,東興盛京與西秦長安相距甚遠,若經由官道必然受阻,且若是有追兵,也終會受困。聶子陵作為西秦使者,來時已夠惹眼,故而被強留在了盛京城出逃時的掩護。 君執(zhí)一行人先由不起眼的渡口走淮水,淮水自西向東入海,沿途幾多分支,在盛京城西的渡口處守衛(wèi)森嚴,可他們人少,孔雀又能易容,也沒遇到任何阻礙。 越往西,水域越發(fā)開闊,一過凌波渡,據(jù)大秦不過五日車程。 折了的腿已被接好,百里婧左腿繃直,被固定住,動彈不得,她已睡了幾日,再醒來時,開口第一句仍是要她的藥。 君執(zhí)寸步未離地守著她,江船體難免搖晃,見她一動,他便按住她的腿。 “藥呢?”百里婧問,嗓音沙啞難聽。 君執(zhí)已從孔雀處得知那藥的效用,抿唇道:“藥已吃完,別再吃?!?/br> 百里婧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聽見他這句話,她原本還平靜的臉色瞬時變了,慌亂地翻著自己的衣服去找。 她的衣服已被君執(zhí)換過,她連藥瓶都沒能摸到,懷情緒瞬間失控,雙眸赤紅,也不管手邊有什么,拎起來就朝君執(zhí)砸過去:“還給我!誰讓你動我的東西!” 那是為她御寒的暖爐,她一扔,抖了滿地的炭灰,君執(zhí)的身上全是炭火星子,他閃身避過,百里婧卻當他是仇人,比仇人還要憎惡:“給我!你還給我!把我的藥還我!” 她的上半身已經坐起,掀開被子到處找,為避人耳目,船上的東西簡陋,她翻著花色粗陋的被子、枕頭,什么都沒找到,急得又要撲下床來。 君執(zhí)只聽說了藥性,卻不知會讓人性情大變,他站在一旁觀察她良久,終是上前去一把將她抱?。骸皠e鬧,不吃藥了,不準再吃藥了……” 她從前也曾鬧過,可再狠也沒有像此刻這般失去理智,她不只是咬他,踢他,打他,且毫無分寸,手指狠狠地撓過君執(zhí)的臉,她不管他人皮面具下的臉是否美得令山河失色,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要她的藥。 “你算什么東西!你給我滾開!給我藥!”百里婧瘋狂地喊起來,聲音撕裂痛楚。 “主子……” 孔雀和黑鷹聽見動靜以為出了事,打開艙門一看,見滿室的狼藉,幾乎所有的東西都砸了,連他們主子的臉上也有三道血痕——手指甲撓出來的,從臉側一直撓到了脖頸上。 美人臉被撓破,雖然仍舊很美,卻夾雜了一絲殘酷與魅惑。 他們正不知所措,君執(zhí)鉗住了發(fā)瘋的女人的雙臂,牢牢地將她抱在懷里,任她咬在他的胸口,他的唇抿得緊緊的,未張口已發(fā)聲:“出去!” 孔雀黑鷹對視一眼,見男人神色隱忍,已是怒極,而他懷垢面神智失常,他們不敢違抗皇命,只得又關上艙門退出去。 君執(zhí)的失君執(zhí)的失血之癥并非做戲,往昔百里婧時時記得,從未敢讓他流血,這會兒卻全然不顧,無論動手或是動口皆不留情。 她尖銳的牙齒入rou,君執(zhí)疼得一聲悶哼,強忍著用一只手扶起她的臉,鉗制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道。 他本就是暴虐之人,那些依著薄延的樣子偽裝出來的溫良無害,從不是他的本性,他一怒,連指間的力道都有些失了分寸。 百里婧被迫抬頭望著他,她的牙縫里沾著他的血,那雙往昔黑亮的眸子一片渾濁,氤氳著潮濕的水光,她看著他,卻看不到他,重復著她唯一記得的事:“給我藥,給我……或者,殺了我?!?/br> 怒火瞬間就被澆熄了,君執(zhí)放開了她的下巴,傾身覆上她的唇,他已不管她是否認得他是誰,臉上的血痕是否疼痛,居高臨下地說道:“我做你的藥,乖,別鬧……” 江里的浪拍打著船身,一片狼藉的艙室里百里婧被束縛得死死的,無法再做任何反抗,她忽然也不想反抗,君執(zhí)感覺到了她的順從,他喜歡她的順從。 已分不清誰在醫(yī)誰的病,百里婧痛得要命,神志卻清醒了些許,耳邊聽得男人的絮語,她緊緊地環(huán)著他的背,忽然笑著哭了出來。 君執(zhí)抬起身子,望進她的眼里,一滴汗順著他的額角流下,劃過他被撓破的美人臉。 百里婧哭著又笑了,表情異常奇怪,她抬起手撫上君執(zhí)的臉,指尖溫柔地拂過,她剛才鬧騰的時候已傷了嗓子,聲音再不復從前的清脆動聽,絮絮地說著仿佛與她無關的事:“我才知道我一輩子只能與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如果你是我的第二個男人,我為什么沒有死呢?嗯?” 聽完她的問,君執(zhí)渾身繃緊,他喉頭滾動,忽然詞窮,她肯順從不反抗地跟了他,是因為她想死,還是想逼他承認他是“墨問”?若他不是“墨問”,她會死,若他是“墨問”,她想要如何? 還有什么心思醉心風月,連一場恩愛也焚心蝕骨,君執(zhí)默然,只是那雙黑瞳看定她。瞞了近十個月,他的沉默已是默認。 他還強裝著鎮(zhèn)定,按住他撫著他臉頰的那只手:“無論我是誰,你只是我的妻?!?/br> 百里婧心上最后一根繃著的弦已經扯斷,她不回避君執(zhí)的注視,她也定定地看回他的眼睛:“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我以為至少死去的你是真的,哪怕失去一切,你也許還是真的……”她凄惶一笑,眼地逝去,終成殘忍的問:“你為什么沒有死呢?恩?為什么沒有死?” 她不是在質問他,她只是在質問自己,心里那個唯一未曾崩壞的地方徹底坍塌下去,將這世上僅剩的一絲螢火熄滅。 所有人都在騙她,她以為做錯了的時候,他們在騙她,她以為自己總算做對了一次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成了騙子……連一個慘死在她面前、被劍穿透胸口血流盡了的病秧子,此刻卻能活生生地覆在她的身上,做著只有她的夫君可以做的事。 她想起許多往事,包括墨問慘死前與她的對峙,她的心思到底比不上他們,她以為解開了一環(huán),他們又給她設了一環(huán),拿死來設計她。墨問聰明成這樣,連突厥軍營都可來去自如,他自他們成親的第一晚起,便再沒對她說過實話。十個月的騙局,她如今方才識破。 “婧兒,你聽我說。”君執(zhí)抱緊她,拭去她眼角的淚,解釋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百里婧殘忍地勾起唇角冷笑,她的手指劃過他被撓破的臉皮,長長的一道,自臉龐蔓延到頸側,贊嘆道:“美,真是美,你這么美、這么厲害,何須躲在一個女人的裙底裝懦弱?是,是我自作聰明,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你,從頭到尾是我自以為是……可是,你這張臉,我瞧著真是惡心,越看越惡心,比想起墨問那張臉還要惡心。你不是啞巴嗎?不是只會寫寫畫畫嗎?你那么硬氣,死都要挑最狠的死法,為什么不一輩子裝聾作?。俊?/br> 她說的都是氣話,卻一點都不像氣話,君執(zhí)知曉她有多怒多痛,他半點不跟她計較,哪怕她讓他去死,厭惡他九州天下最美的容貌。 他什么也不再解釋,只是逼著她聽他說:“我愛你,無論我是丑是美是骯臟還是惡心,我愛你?!?/br> “哈哈哈哈……”百里婧聽到這句,忽然大笑起來,她與他親密相貼,幾乎不留縫隙,她的眼睛現(xiàn)出幾分不同常人的妖冶來:“你愛我?可我不愛你啊,我愛的是那個裝聾作啞一無是處躲在我背后瑟瑟發(fā)抖死得凄慘無比的墨問……你是誰?。抗?!” 她大笑著,腦問下葬前她吻過的那只冰涼的手,淚如雨下,身子不由自主蜷縮成一團,喏喏著重復問道:“你是誰?。俊甭曇糨p不可聞。 君執(zhí)被她逼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他想著她想起的那些過往,一絲苛責之心也無,只剩心疼與愧疚,他將她縮成一團的身子抱在懷里,喉頭顫抖,想叫她的名字卻叫不出。靜了會兒,吻著她的耳際輕聲道:“……我是你的夫君。我愛你。” 她再不說一句話,不回應他一句,那漫天的“我愛你”救不了她。 ☆、第265章 盛京叛亂后第五日,單人單騎飛奔著沖入了盛京城北大門,又一路疾馳入宮,如一道黑色的旋風。 “讓開!”沿途但凡有人阻擋,皆被他手中長鞭劈開,馬上那人跟瘋了似的,已顧不得任何性命。 城中秩序本已大亂,這會兒有人敢如此猖獗,禁衛(wèi)軍自然不會不攔著,一隊禁衛(wèi)軍沖上去阻止他,卻被那人踹翻:“都給我滾開!” 近身一瞧,禁衛(wèi)軍才認出馬上著鎧甲的是位將軍,他身下的坐騎是大名鼎鼎的邊塞良馬“飛沙”,可日行千里。 “原來是司徒將軍!”校尉上前抱拳行軍禮,卻被司徒赫撞開。 “誰再敢攔著我,殺!”司徒赫誰的面子也不給,一張帶著刀疤的臉森冷可怕,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赤紅,仿佛眼前的所有都已不在他心中。 校尉被他的氣勢一嚇,卻還是要堅守崗位,急道:“赫將軍,您見諒,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您別叫末將為難,這盛京城本來就亂極,您卻橫沖直撞見人就打,陛下那兒可不好交代??!” “沒有人需要你交代,誰稀罕交代誰去!滾開!不滾,就死!”司徒赫聽不下去他的廢話,殺意畢露,鳳目卷著怒意,陰森可怖。 眾人都膽怯起來,不由地后撤,看他策馬揚蹄直沖入宮門,身上的大紅色披風卷起一道紅色的流云,甚是爛漫。 校尉目送他的背影疾馳而去,忙招手去喚禁衛(wèi)軍:“快,快去稟報司徒大元帥,赫將軍瘋了,只有他攔得??!” 司徒赫策馬入宮廷,仍舊帶著司徒家的虎面金符,跟數(shù)月前一般魯莽任性。他什么都顧不得,在錦華宮內跳下馬,但見宮闕完整,海棠樹葉子凋零,雪壓在枝頭,太陽一出來,雪亮雪亮的,有些刺目。 宮人們在叛亂中有些逃了出去或死于流箭,從前侍奉百里婧的宮女暗香、曉月卻還在,聽見響動,她們慌忙奔出來。 “赫將軍?” 見是司徒赫,暗香、曉月對視一眼,忽然滾下階梯,跪倒在司徒赫跟前,痛哭失聲道:“赫將軍,公主她……她……” “住口!”司徒赫喝了一聲,猛地打斷了她們的哭泣,“別說了!婧小白只是貪玩,她從小就任性,讓我哪兒都找不著,找崩潰了她才肯出來,你們不準哭!我去找她!我去找……” 他提著一口氣,臉漲得通紅,雙目充著血,幾大步跨上錦華宮的臺階,手里的鞭子握得死緊,仿佛稍一松開,整個人都要崩潰。 他的步子大,很快將整個錦華宮都找了一遍,里里外外,仔仔細細,甚至恨不得掘地三尺……沒找到她。 沒有婧小白。 暗香曉月還跪在地上,忍不住抬頭去看經過她們身旁的司徒赫,見他眼眸赤紅,唇角卻帶著笑,聲音嘶啞,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從小就不聽話,讓人放不下心,走到哪兒都惦記著,怎么那么不聽話……我去別的地方找找,你們不知道她的性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哦,或許在未央宮……” 他說著,抬腳又要走,直奔未央宮的方向,片刻不停。 暗香已經淚落滿面,抬起頭,朝著司徒赫的背影哭道:“赫將軍,公主她沒了,沒了……您找不到她了……” 司徒赫的腳步猛地一頓,他攥緊了手里的鞭子,沒有因惱羞成怒回身抽打她,他唇角顫抖,鳳目卻堅決:“你們找不到,是因為你們不夠用心,若是換了我,我可以找到她,她定是躲在何處,等著我去找她?!?/br> 他說完,像是勸慰了自己,翻身上了飛沙,又跨馬往未央宮奔馳而去。 皇宮中策馬,任何時候都是死罪,禁衛(wèi)軍即便才受了叛亂的挫傷,卻仍舊容不下一絲對宮廷規(guī)矩的污辱,越來越多的人攔在了司徒赫的面前。 眼看著打得不可開交,忽聽得一聲怒喝:“孽畜!還不住手!” 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見到來人,忙行禮:“司徒元帥!” 兵馬大元帥司徒正業(yè)大步而來,對著司徒赫狠狠一記巴掌:“孽畜!皇宮重地,豈容你放肆!” 司徒赫被打得嘴角出血,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等人見狀,也不好再計較他擅闖宮闈之罪,都各自退了一步,算是給司徒大元帥面子。 待到眾人退去,未央宮門前只剩下司徒赫與伯父司徒正業(yè)二人,司徒正業(yè)才嘆了口氣道:“赫兒,如今國之危亡時刻,你竟還念著兒女私情,何況婧兒已沒了,連陛下派出的一萬禁衛(wèi)軍也遍尋不著,你到何處去找?為今之計,只能是力保六皇子繼任大統(tǒng),如此才可保司徒家不亡?!?/br> “宮中何來的六皇子?司徒家又在何時從了六皇子?姑姑血脈不過一個婧小白!”司徒赫冷笑。 司徒正業(yè)不打算再瞞他,將往事和盤托出,末了才道:“你姑姑不過是為了保全司徒家皇子的血脈,才會出此下策,如今,六皇子歸來,司徒家護駕有功,仍可擔護國大任……” “婧小白是撿來的姑娘?從不是司徒家的公主?”司徒赫驚愕,繼而慘笑,情緒失控,“所以,父親從小就不準我與婧小白親近,騙我說除非建功立業(yè),否則娶不到她,姑母明知我心意,卻從不肯給我機會娶她!你們好狠的心,拿婧小白當棋子,養(yǎng)來就是為了替六皇子擋住殺機!如今六皇子歸來,她成了隨手可棄的廢棋,所以無論她是生是死,你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著你們的家國社稷天下興亡!” 說著說著,司徒赫后退一步,忽然鳳目含淚,絕望沒頂:“伯父,還有父親,姑姑,或者陛下,你們所有人都沒有愛過她,所以能對她放任,任她生死不明飄零無依,可是我愛啊!我愛!我最愛的姑娘她不見了!你們能平靜地談著你們的家國大事,我不能!我不能!我不稀罕萬人敬仰建功立業(yè)名垂千古,我只要她好好的!” 司徒赫大吼,額角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想起娘親死的時候婧小白說,赫,以后我的母后就是你的母后,別傷心了。如今,婧小白失去所有親人,她必是知曉,才會在這叛亂中逃出宮去,她又該如何絕望? 司徒赫不能再想,抬腳往宮外走,口中喃喃:“我要去找她,我要找到她……婧小白,失去了所有,你還有我,赫是不變的,從來沒變過……” 離別總是如此突然,就像許多年前他去從軍,四年后榮歸盛京,卻丟了婧小白一樣。這一次,他不過是領皇命出城執(zhí)行一次軍務,回來就只見盛京彌漫著戰(zhàn)火,而他心愛的姑娘生死未卜不知去向。 每一次相聚也許都是最后一次,永遠也猜測不透人世的無常。他若是在她的身邊,怎會任她受傷受苦? 赫是沒用的,他永遠保護不了婧小白。他有最篤定的愛,可上天讓他一而再地失去她。 “你姑姑沒了。臨去前讓你好好照顧司徒家?!?/br> 司徒正業(yè)沒有攔他,也沒有理會他的瘋癲癡狂,只是平靜地沉聲道。 司徒赫腳步一滯。 “杜皓宇叛亂,你父親死在了陳州。你伯父我老了,整個司徒家,只剩你一個血脈,若睿兒還活著,我不會管你是否任性胡來。婧兒不是司徒家的公主,而你是司徒家的血脈,你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陷骨rou血親百年基業(yè)于不顧,當是司徒家第一不肖之人!你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兄長、姑姑?” 死亡像是一座山,以至親至愛的隕落徹底壓垮了司徒赫,他朝前邁了半步,卻如一座崩塌的山陡然栽了下去。 整整昏迷一日一夜,夢里是數(shù)不清的記憶片段,幾乎全是婧小白,她哭著、笑著、讓他背著,調皮搗蛋不肯消停,累了睡在他的身側讓他扇扇子趕蚊子,吃過烤紅薯又去親他的嘴……她說要嫁給最好看的人,說他最好看,卻轉身挽起韓曄的手,再嫁給那個丑陋的病秧子…… 她總是說話不算話,她總是記不得她的任性有多傷人心,他有時恨著她怪著她,可轉念就忘了,又心疼她永遠看不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