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司徒赫嚇了一跳,如夢初醒般朝她看去,手里的東西想要往懷里藏。 “那是什么?”百里婧已經(jīng)走到他身邊,好奇地問。 “沒、沒什么……”司徒赫見藏也藏不了了,手心里握了握,遂攤開給她看。 百里婧不拘小節(jié)地與他靠坐在同一棵樹干上,在他寬大的手掌心里瞧了瞧那東西,像塊圓形的玉佩,但是黑乎乎的,非金非玉,也不像寶石,然而磨得很光,表面能照出人影來,仔細(xì)一看,那東西上還長著一對眼睛,圓鼓鼓的,很像……蜻蜓眼。 百里婧從沒見過這種材質(zhì)的東西,不由地拿過來看了好一會兒,皺眉問道:“這是什么東西做的?蜻蜓眼做得好細(xì)致,好像我們小時候抓的蜻蜓。” 司徒赫見她很有興趣,解釋道:“這個叫雷石,是我出征塞外的時候偶然得到的,雷石不同于金玉或者任何寶石,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每逢雷雨過后才能碰到,十分罕見,而這一塊,帶著特別的蜻蜓眼,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塊?!?/br> 百里婧聽得很驚訝,越發(fā)仔細(xì)地琢磨起這雷石來,她邊看邊無意地問道:“真有意思……什么時候得的?怎么現(xiàn)在才給我看???” 她本是無心的問,聽者卻不知如何作答,司徒赫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勉強擠出笑容道:“喜歡么?喜歡就拿去玩吧?!?/br> 他說得很隨意,百里婧應(yīng)得也很隨意:“好啊!”然后,她抬起頭來,盯著司徒赫的眼睛,道:“赫,不是想送給我做生辰禮物吧?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要奪頭籌了!” 司徒赫額前的發(fā)遮住長長的傷疤,他的眼眸躲閃,伸手在她的頭盔上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別開頭去,語氣很是不耐煩道:“知道了,你要什么都送給你,婧小白你煩死了!” 百里婧被他推得歪倒在草地上,這世上大約只有赫和黎戍等人說她煩,她一點都不介意,她笑嘻嘻地爬起來,盤腿坐好,繼續(xù)埋頭研究那塊神秘的雷石。 司徒赫專注地看著她,她笑,他也跟著笑,鳳目溫柔卻含著淡淡愁緒,偶爾有一兩片樹葉落下來,落在她的肩頭,他替她摘去…… 這溫馨一幕恰好落在不遠(yuǎn)處黎家兄妹的眼中,黎戍習(xí)以為常地要抬腳走過去,黎貍心里卻不知何種滋味,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那兩個人,她從未見過赫將軍如此溫柔,他的眼睛一刻都不曾離開婧公主。 “大哥,別過去……”黎貍忽然拽住黎戍的胳膊。 “干嘛不過去?”黎戍回頭看著她。 黎貍低頭看著胸前的長命鎖,小聲支吾道:“別打擾他們呀。” 黎戍對這個meimei是一點辦法都沒了,他狠狠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不懂事的小丫頭!欠收拾!” 罵完,他高聲朝樹底下那兩人喊道:“嗨!赫將軍!婧小白!” 看到司徒赫陡然抬起的頭和褪去的笑容,黎戍瞇著小眼睛笑得一派無辜,邊朝那邊走,邊揮手示意,仿佛渾然不知犯了什么錯誤。他負(fù)責(zé)敲碎夢境,婧小白是個傻丫頭,司徒赫更是個豬腦子,有本事一輩子在一起,否則,越是纏綿越是痛不欲生。 黎貍也跟在她大哥后頭走過去,然后,坐在樹底下,看到婧公主若無其事地把手里的東西拿給他大哥瞧,他大哥抬眼瞅了瞅赫將軍,赫將軍神色不自然地別開了臉。 “雷石?這玩意兒倒稀奇,爺從沒見過!”黎戍拿著那蜻蜓眼的雷石翻來覆去地端詳了好幾遍,隨后笑嘻嘻道:“婧小白,沒啥了不起的,就一塊破石頭,還黑乎乎的,放到古玩店估計都沒人要,別聽赫吹得多神秘,他小子就會誆你,你還當(dāng)個寶貝了!” 百里婧護短,哪能讓黎戍這么貶低她的東西,一把搶過來,順便踹了黎戍一腳:“赫才不會誆我!”說完,她朝黎戍攤開手:“你的禮物呢?” 黎戍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罵她呢,見她這么厚顏無恥,哼道:“婧小白,你丫臉皮真厚,爺來參加這狩獵,已經(jīng)算是很給你面子了,還想要禮物,沒門兒!” “哦,原來黎少爺是給我面子才來的,我去跟父皇說……”百里婧說著就要站起身,黎戍一把將她按住,急得四下張望:“我去你的婧小白,你、你要害死爺!那么多人的禮物,你待會兒要收到手軟,還不知足!” “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心意……”百里婧不依不饒。 “爺對你沒心意,爺煩你……”黎戍翻白眼。 黎戍一來,場面就熱鬧了,只聽到他和百里婧的爭吵,從小吵到大,黎貍半句話都插不上,一雙大眼睛在三個人身上來回地看,偶爾與司徒赫視線對上,他的鳳目毫無波瀾。 黎貍忽然想起從前自己的性子多么聒噪,多么飛揚跋扈,在大哥的口述中,赫將軍和婧公主比她更甚,可如今看來,如果心里藏了一個愛的人,在他或者她的面前,他們都無法再口若懸河,她感同身受地揣測著赫將軍的心思,她想她很明白他的心。 幾個人正在玩鬧,有內(nèi)侍上前來請他們,原來是午膳準(zhǔn)備好了,狩獵這么大的場面,也許一日并不能盡興,所以事先預(yù)備下了帳篷、食物等。王公大臣各自有不同的安排,并不能與圣上一同用膳,只是晚上預(yù)備著為婧公主慶生時舉行歡慶大典,到時候各家都要獻上禮物,將獵物烤制,齊享盛宴。 在景元帝的大帳中用膳的不過幾位皇子、兩位公主和一位駙馬,這是百里婧與韓曄在小溪邊分開后再次相見,也是許久以來頭一次同桌用膳。百里落很伶俐,并沒有讓太監(jiān)宮女動手,親自為景元帝布菜,這些人里頭獨她不會武功,因此這次來狩獵,純屬一片孝心。 “駙馬,嘗嘗這魚,很新鮮。”百里落隨后又為韓曄夾了夾菜。 韓曄抬頭看了她一眼,百里落的眼神早已移開,并不與她相對。 百里婧坐在他們夫婦的對面,并沒有瞧他們,旁邊的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出身低微,素來不受寵愛,尋常時候并不能引起景元帝的注意,而七皇子年幼,來狩獵場太過兇險,這里倒成了他們唯一可以與景元帝交流的機會。 “婧兒,今年的狩獵是否有信心得頭籌???”四皇子笑問道。 百里婧一愣,隨即一笑:“去年都是四哥、五哥你們讓著我,要不然我肯定贏不了的?!?/br> 五皇子也笑:“婧兒,你何時這般謙虛了?就沖你去年那勢頭,我和三哥、四哥根本追不上??!” “可不是?!比首痈胶汀?/br> 三位皇子倒并非奉承百里婧,可有些話他們也沒說,去年在狩獵場上分明是韓曄讓著他們,如果他真的出了手,這頭籌怎么也不可能是百里婧的。那時他們倆很要好,百里婧又受寵,哪怕眾人都瞧見了,也不會點出來。 百里婧自然也知道韓曄讓著她,他在她拿下頭籌時曾問她開不開心,她當(dāng)然得意,然而她非常有信心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韓曄,沒人是她的對手,韓曄是她的人,她贏了就是他們贏了,她才不跟韓曄斤斤計較。 然而,現(xiàn)在再去看去年那傲慢的自己,便顯得異常諷刺,她對這頭籌是一絲興趣都沒了。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景元帝看著幾位子女其樂融融,龍顏大悅,等到用完午膳,休息了片刻,他站在王公大臣面前道:“此次誰能奪得頭籌,朕重重有賞!” 眾人歡呼,聲音在圍場內(nèi)回蕩,驚得四野的禽類獸類狂奔不止。與此同時,狩獵正式開始。 圍場廣袤,眾人很快就散了,每個人身后都跟隨著禁軍,為了以防萬一。深秋初冬時節(jié),獵物肥美,遇到突襲四下奔突,倉惶逃命,百里婧端坐馬背上,手握弓箭,卻遲遲不曾射出一支。她身后跟隨的禁軍很是奇怪。 等到時辰一點一點過去,她仍舊一無所獲。忽然有人提醒道:“婧公主,東北方向,有一只鹿!” 百里婧看過去,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鹿,鹿rou鮮美,十分難得,她的父皇最愛的就是鹿rou。百里婧思索了片刻,還是試著舉起了弓箭,拉弓成滿月,箭“嗖”的一聲射出去,那只鹿慌張地往林中逃命。當(dāng)鹿身被枝葉遮擋,忽然有什么東西轟然倒下,聲音很大。 “公主!射中了!”禁軍齊聲歡呼,百里婧驅(qū)馬追過去,撥開枝繁葉茂的阻擋,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百里婧呆愣在原地,手指一松,握著的那張弓掉落在地上,她看到她的箭插入了韓曄的胸口,他的一身干凈白袍自胸口處涌出大片的鮮血來,那血花越蔓延越大,開遍了他整個白衣。 “韓……曄……”百里婧已經(jīng)傻了,口中叫他的名字,可是叫不出聲音,她也挪不動步子,兩只腿沉得抬不起來。 “世子!世子!”韓曄的親衛(wèi)韓文韓武恨恨地瞪著百里婧,上前去將韓曄扶住,禁軍忙去找隨行的太醫(yī)。 狩獵場上的流箭很多,可從來沒有如此明目張膽地一箭當(dāng)胸而過,這分明已經(jīng)不是誤傷,而是蓄意為之。 韓曄的手一直握著箭,離傷口處太近,滿手都是血,他的星目凝視著箭尾處那個小小的“婧”字標(biāo)志,仿佛要將這個字看穿。 “世子,您忍一忍,太醫(yī)馬上就來了!”韓文按住他的傷口,血卻怎么都止不住。 百里婧身邊的禁軍小聲地急問道:“公主,怎么辦?誤傷了落駙馬,這……” 百里婧呼吸急促,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一直在發(fā)抖,她殺過很多人,沾染過許多的鮮血,她早已經(jīng)治好了暈血的毛病,她早已經(jīng)對任何血腥麻木,可是現(xiàn)在…… 她看到韓曄緩緩地將目光自箭身上移開,像是知道她站在那里似的,艱難地朝她看過來,他的星目里沒有恨,沒有怨,沒有指責(zé),他甚至極緩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笑容發(fā)苦,整張眉目如畫的英俊面龐血色盡褪。 ☆、第216章 看到韓曄那張慘白的臉,百里婧想要沖上前去,可她的腳根本邁不動,一動也動不了,很快,韓曄中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圍場,禁衛(wèi)軍焦急地抬著韓曄送往營地帳篷。 臨走時,韓曄的眼睛仍舊看著百里婧的方向,他想說什么,可一張口,血便從口中溢出,他只顧著咳嗽,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的眼神很像是從前在鹿臺山上時,她做錯了事被罰,而他無可奈何又不忍心責(zé)備的模樣——她已經(jīng)害他變成這副樣子,他還是不忍責(zé)備她,韓曄究竟要逼迫到她什么地步? 禁衛(wèi)軍護送韓曄離開叢林深處,百里婧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血一滴一滴地從擔(dān)架上滲出來,一路朝前滴灑,在荒草叢生的林地里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路,他的白衣染血,胸口處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婧公主,婧公主……” 有人在一旁叫她,耳中充斥著各種聲音。 百里婧聽見了,但是她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就在幾個時辰前,她還那么恨著韓曄,罵他,詛咒他,希望他永遠(yuǎn)都不要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希望永遠(yuǎn)也不要再見到他。如今詛咒應(yīng)驗了,上天成全了她,讓她親手解決心中的魔障,讓她親手將箭射入韓曄的胸口…… 如果上天真的善解人意,又怎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即便她做不了韓曄的妻,成不了韓曄的愛人,哪怕她再恨他,她也從未想過韓曄死,更沒想過親手殺了他!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要與他從此毫無瓜葛,各走各的路,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可是…… 她低著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左手,為什么她的這只左手與廢了無異,卻還是能夠傷得了韓曄? 她一直都那么有本事,韓曄的傷從來因她而來,別人都傷不了他,只有她能傷他,她對他用過劍,用過箭,用過最惡毒的語言,她的內(nèi)功、箭術(shù)全部都是韓曄教的,韓曄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傷他如斯之深呢? 百里婧一句話也不說,可心里翻江倒海,幾乎快把自己逼上絕路,如果韓曄死了……如果他死了…… 等禁衛(wèi)軍護送百里婧回到營地時,她將箭射入韓曄心口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圍場,去圍獵的王公大臣都已聚集在營地,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怪異,連赫和黎戍都是。 然而,赫還是護著她,他跳下馬,擋住眾人的視線,高聲道:“圍場上流箭眾多,誤傷本就在所難免,有什么好奇怪的?” 黎戍拽拽司徒赫,小聲道:“你一箭當(dāng)胸試試?那么精準(zhǔn),像是誤傷么?我真懷疑婧小白這丫頭是不是瘋了,她對韓曄存了多少恨意,全在今日一齊爆發(fā)了?” “胡說!”司徒赫呵斥他,他根本不信婧小白會下這種毒手,想了想,又補充:“就算是,也怪他自己躲避不及!” 這護短太明顯太沒道理,黎戍聽了直搖頭,他用小眼睛斜了斜百里婧,用胳膊搗搗司徒赫道:“你瞧婧小白跟沒了魂兒似的,她恐怕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這一天天的怎么就不得安寧呢?” 太醫(yī)在為韓曄處理傷口,景元帝親自往大帳內(nèi)看望,過了好久,等天色快暗了,林中的樹影越拉越長,鳥雀歸林,卻因為這不尋常的氣氛而遲遲不敢棲息樹頭。 這時,一直守在大帳中的百里落忽然沖了出來,徑自走到百里婧身邊,猝不及防地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所有人來不及反應(yīng),誰能想到平日里溫婉的落公主竟如此失態(tài),然而,顯然婧公主更加沒了心神,依照她往昔要強的性子,被打了一巴掌一點沒還手的意思,那雙失了神采的眼睛半晌才轉(zhuǎn)到百里落臉上。 眼見怒不可遏的百里落還要再打,卻被司徒赫一把握住了手腕,鐵臂一揮,狠狠地摔了出去,他沉聲喝道:“夠了!” 百里落被摔在地上,狼狽異常,一雙美目凄楚地盯著司徒赫身后的百里婧,哭道:“婧兒,你為何要如此狠毒?!我們之間的恩怨為什么要牽扯上韓曄?上次你刺我的那一劍還不夠么?你居然想要韓曄的性命!要是他死了,我要怎么活?” 作為韓曄的結(jié)發(fā)妻子,最有資格指責(zé)百里婧的只有百里落,幾乎沒有人認(rèn)為她做的不對,那一巴掌也打得合情合理。依照婧公主平日里囂張跋扈的性子,誰敢招惹她?若不是被氣得昏了頭,太過傷心絕望,如此柔弱的落公主敢對婧公主動手么? 面對百里落的指責(zé),百里婧無從反駁,態(tài)度等同默認(rèn)。 見外面喧嘩不止,景元帝走出大帳,喝問道:“吵什么?成何體統(tǒng)?!” 百里落淚眼朦朧地跪在景元帝身前,柔柔弱弱地哭道:“父皇,求您為駙馬做主!駙馬絕不能平白無故遭此大劫!這些日子以來,女兒與駙馬小心翼翼行事,處處忍讓,從不敢與婧兒起沖突,誰曾想婧兒竟還對駙馬懷恨在心,對他起了殺心,求父皇做主!如果駙馬出了事,讓女兒如何了此殘生?” 她哭得太傷心,幾欲暈倒,完全是一個與夫君相濡以沫的好妻子想要討回公道。 景元帝被她哭得煩了心,皺起眉頭,揮了揮衣袖道:“來人哪,落公主傷心過度,帶她下去休息,此事朕自有定奪!” 說完,景元帝看了百里婧一眼,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無聲地嘆了口氣。 從始至終,百里婧不曾辯駁半句,一個字都不曾吐露,她的態(tài)度等同默認(rèn)——默認(rèn)百里落的指責(zé),默認(rèn)自己對韓曄的殺心。 “婧小白,疼么?我看看你的臉……”司徒赫卻不管韓曄的死活,他最關(guān)心的是婧小白如何,剛剛百里落那一巴掌打得他太心疼,誰也不能當(dāng)著他的面打他的傻姑娘。 百里婧搖搖頭,躲開了司徒赫的手,在這種時候,她一會兒想到韓曄渾身是血的樣子,一會兒又想到護城河畔那個血腥的夜晚墨問身中九箭的樣子,天色越來越暗,她越是害怕——辯駁何用?在生死關(guān)頭根本毫無意義。 如果韓曄死了,如果他死了……她……她就把這條命還給他! 反正她不會欠他,欠了人情她還他,欠了人命她也還他!雙手握緊腰間別著的赤金匕首,在一片混亂中,她已下了如此無法挽回的決定。 然而,電光火石間,她腦中卻閃過墨問的臉,他的guntang呼吸貼著她的耳際,情難自已地喚她的名字,他在她的身體里炙熱翻騰,帶著她去往從未經(jīng)歷過的飄渺云端,他溫涼的指腹在她光裸的背上寫字,一筆一劃,寫著永不分離寫著我愛你寫著別想別人想著我…… 她很想他,她太想他,在這茫然無助時她竟那么想他,也許只有墨問才可以在這種時候告訴她該怎么做。又也許墨問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肯定會站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用他孱弱病態(tài)的身子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只有他知道她曾多愛韓曄,只有他知道韓曄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也只有墨問才知道如今這種局面是她最不想面對的…… 可是,墨問不在。她四處張望,周圍都是樹影和暮色沉沉,她百口莫辯,面對許多人的目光,甚至包括赫、黎戍、黎貍……他們都不理解她。 眼看著百里婧呼吸急促,神色緊張,似乎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咽喉,司徒赫忙扶住她的肩膀,急問道:“婧小白,怎么了?要是覺得累就去休息一下,這里也許還要很久。你干等著也不是辦法?!?/br> 百里婧聽不進去,半步都挪不動,這時,高賢忽然出了大帳,對百里婧道:“婧公主,陛下請您進去,落駙馬醒了,似乎有話想說?!?/br> 王公大臣一片議論紛紛。 百里婧鬼使神差地一頭鉆進了大帳中,來思考都忘了,司徒赫等人卻被攔在了外頭。 榻上,韓曄臉色蒼白,唇也無血色,上身赤裸,傷口經(jīng)過包扎處理,身子仍舊無法動彈??吹桨倮镦哼M來,他的星目艱難地轉(zhuǎn)向她,凝視了片刻,削薄的嘴唇動了動—— 韓文俯耳貼著他的唇邊,聽他說完,一字一句復(fù)述道:“啟稟陛下,世子說,圍場有刺客,當(dāng)時他一人行至竹林盡頭,被婧公主那支箭分了心神,才會中了刺客的暗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