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副樣子，如何入宮？乖乖休息?！澳旧彶灰?，”有什么事，讓人去宮里跑一趟便是了?！?/br>
    百里婧堅決搖頭：”不，很重要的事，非得我親自去不可，我必須現(xiàn)在就入宮，母后想必已經(jīng)回來了?！?/br>
    聽到這，木蓮不能再攔阻，只好扶她起床，替她梳洗，幫她更衣綰發(fā)，百里婧簡單喝了幾口粥便急急入了宮，木蓮不放心，與她同行。

    到了未央宮前，木蓮卻被禁軍攔住，福公公彎著腰笑著對百里婧道：”婧公主，皇后娘娘說，只能讓您一個人進(jìn)去?！?/br>
    百里婧看了眼木蓮，點了點頭，拎起長裙的裙擺，一步一步上著未央宮前的長長階梯，跨過殿前高高的門檻，見母后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鳳塌上，著一身華貴的鳳袍，雍容中帶著一股尋常后宮女子所沒有的英氣和威嚴(yán)。

    司徒皇后見她來了，卻未開口，只是凝神看著她，百里婧徑自走到鳳塌前跪下，道：”母后，婧兒來向您請罪?！?/br>
    司徒皇后鳳目銳利，掃過她，語氣卻淡淡：”何罪之有？“

    ”婧兒不該在禮佛時擅離佛堂大殿，不該打傷皇家禁軍私自下山，不該惹母后生氣?！鞍倮镦捍故渍J(rèn)錯。

    司徒皇后沉默。

    ”母后？“百里婧抬起頭，直直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蹴鞠賽讓婧駙馬上場一事，本宮早已知曉，也事先對你父皇說過，所以，你父皇才沒有讓人阻止。大興國的婧駙馬若是連上蹴鞠場的能耐都沒有，他憑什么活到現(xiàn)在？“司徒皇后眼神微變，毫不避諱地與百里婧對視。

    百里婧驚愕，直起腰來：”母后！是我選的墨問！都是我的錯，與墨問無關(guān)！“

    司徒皇后聽罷，冷笑出聲：”堂堂大興國嫡公主，竟在為社稷為皇室祈福時打斷了高僧大師的祝禱，憑著匹夫之勇與禁軍對抗，將禁軍打得人仰馬翻，破壞了佛寺的莊嚴(yán)肅穆，擾亂了佛祖的清凈安穩(wěn)，成何體統(tǒng)？從小到大，母后事事都可依你，你卻越做越讓母后失望！如今竟為了一個病秧子與自己的母后和表兄爭執(zhí)，簡直好歹不分！“

    瞥見百里婧帶淚的雙眸，司徒皇后卻沒有停下，而是繼續(xù)道：”今日，母后給你兩個選擇，一，不準(zhǔn)再見那個病秧子，待他死了，你回宮來住，母后為你另擇良配。二，你翅膀硬了，不要我這個母后也罷！從此以后，母后只當(dāng)沒有你這個女兒！“

    ”母后，我……“百里婧瞳孔睜大，驚慌失措，聽母后的意思，萬分篤定墨問會死，蹴鞠賽上借機(jī)誤殺他不成，又會拿什么手段來對付墨問？母后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她的婚姻，竟不惜痛下殺手，以與她斷絕關(guān)系來做要挾？

    ”母后，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吧！可我是您的女兒，這是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事實，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能不要母后！我知道您

    心疼我，怕我過得不好，但墨問是我的丈夫，我選了他，就要對他負(fù)責(zé)到底，母后難道希望婧兒做一個不負(fù)責(zé)任始亂終棄的人么？“百里婧跪直身子，眼淚撲簌簌而落，嘴硬脾氣臭心軟，與她的母親一般無二的個性。

    司徒皇后的鳳目有些微動容，卻還是下定了決心，撇開頭去，喚道：”來人哪，將婧公主帶下去，在她想通之前，不準(zhǔn)她入未央宮半步！違令者，斬！“

    ☆、第099章

    ”母后，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吧！可我是您的女兒，這是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事實，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能不要母后！我知道您心疼我，怕我過得不好，但墨問是我的丈夫，我選了他，就要對他負(fù)責(zé)到底，母后難道希望婧兒做一個不負(fù)責(zé)任始亂終棄的人么？“百里婧跪直身子，眼淚撲簌簌而落，嘴硬脾氣臭心軟，與她的母親一般無二的個性。嘜鎷灞癹曉

    司徒皇后的鳳目有些微動容，卻還是下定了決心，撇開頭去，喚道：”來人哪，將婧公主帶下去，在她想通之前，不準(zhǔn)她入未央宮半步！違令者，斬！“

    ”是！“禁軍得令，上前來押百里婧。

    ”母后！“百里婧哭著跪爬到司徒皇后鳳塌旁，心里一陣又一陣的疼。長到十六歲，母后雖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卻從來不會對她的選擇有過多的限制，她一旦有了什么主意，不用去求父皇，母后同意了便可以算數(shù)，就連當(dāng)初沖動地下嫁墨問，母后也允了她。

    如今，對待同一件事，母后為何突然改了主意，開始對她嚴(yán)加管束了？是她真的變得不聽話不像話，讓母后失望了么？

    從小到大，百里婧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曾匍匐哀求過，即便是父皇，她也只是偶爾承歡膝下，從未做過這等謙卑而懦弱的姿態(tài)。因為母女之間沒什么顏面和放不下的尊嚴(yán)可講，她是女兒，永遠(yuǎn)軟弱，求自己強(qiáng)勢的母親本就太平常，只是比平日用了更卑微的姿態(tài)罷了。

    然而，司徒皇后這次卻一點都不肯放縱她，她垂首看著抱住她的腿哭得哽咽的女兒，怒氣一層層地涌上來，鳳目不含一絲溫度：”本宮的女兒，何時開始做這種低微的姿態(tài)？竟學(xué)起了黎姬母女哭哭啼啼！婧兒，別忘了，你的骨子里流的是司徒家的血！即便你是女兒家，即便你的身子再孱弱無力，也只可流血不可流淚！“

    訓(xùn)斥完，司徒皇后面朝禁軍，語氣不容抗拒道：”帶婧公主下去！立刻！“

    禁軍得了司徒皇后的懿旨，剛才還對百里婧存著幾分忌憚的心都放下了，上前架住了百里婧的胳膊，便拉著她朝殿外走去。

    未央宮紅色的大門緊閉，禁軍持統(tǒng)一的佩刀擋在宮門前，氣勢威武，不容褻瀆。

    百里婧孤零零站在門外，面對著大紅色的宮門上豎起的根根黃色門釘，如同尖刺般阻住她的去路，哭泣早已止住，她卻沒有折身離開，而是退后一步，緩緩地緩緩地矮下身子，雙膝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守門的禁軍面面相覷，卻都不敢出聲。

    太陽已經(jīng)從東邊升起，照在未央宮的紅墻黃瓦和高聳的屋檐獸首上，也照在百里婧的一身海棠紅的華麗宮裝上，將她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前方的紅漆大柱子上，在地面和柱子間扭曲成模糊的一團(tuán)，難以辨認(rèn)。

    一直跪到太陽照在正上方頭頂處，每個人的影子都變成周身的一小圈，百里婧還是沒動。禁軍已經(jīng)準(zhǔn)備換崗，后宮的娘娘們也都傳了午膳，在此之前，禁軍不得不進(jìn)去稟報司徒皇后，怕將婧公主餓出毛病來。

    然而，司徒皇后摔了杯盞狠狠訓(xùn)斥了他們，連未動筷子的午膳也撤了下去，母后倆都是一樣的倔強(qiáng)性子，誰也不肯退卻半步。

    未央宮的長長臺階下，木蓮被禁軍擋住，不得上前去，只能眼睜睜看著百里婧跪在那里的背影，在這禁宮中她也不敢高聲喊，急得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

    雖然還是初夏，天氣卻說變就變，上午還晴空萬里，下午便開始雷聲陣陣，天上瞬間烏云滾滾，不一會兒，酣暢淋漓的雨水從天而降，給皇城郊外干渴已久的田地帶來了甘霖，卻也措手不及地打濕了許多人的衣衫。

    禁軍得了司徒皇后的命令，除非百里婧做出選擇，否則不準(zhǔn)管她，不準(zhǔn)放她入未央宮。然而，禁軍也著實難做，遇上兩個倔強(qiáng)的主子更是里外不是人，無論司徒皇后如何心狠，婧公主畢竟是皇后的唯一血脈，禁軍就算再公正嚴(yán)明，也不敢真的得罪了婧公主，若是她淋雨有了什么三長兩短，他們?nèi)绾蜗虮菹潞驼麄€大興國交代？到時候可就不是執(zhí)不執(zhí)行軍令的事了。

    于是，為了小心起見，一位禁軍護(hù)衛(wèi)踏著大理石地板上的積水，停在百里婧面前，單膝跪下祈求道：”婧公主，下雨了，屬下送您回府吧?！?/br>
    百里婧抬起頭，梳好的發(fā)髻已經(jīng)被雨水淋濕，凌亂不堪的發(fā)絲結(jié)成塊垂在她的額前，水珠順著她的臉部輪廓滴落，從一滴滴到一束束，她啟唇，雨水便順著她的動作流入口中：”告訴母后，我做的錯事一人承擔(dān)

    ，不要牽連無辜的人，母后若還不肯原諒我，我便在此長跪不起?！?/br>
    說話的時候，百里婧的唇已經(jīng)蒼白，后背的傷口被雨水浸濕，越來越疼，真是多虧了她在鹿臺山上受罰打下的好底子，扎兩個時辰的馬步也不在話下。

    然而，如今已跪了四個時辰，她的腰漸漸支撐不住，雙手便不自覺緊握成拳按在地上借著力，手掌上的淤青未徹底消退，反而腫了起來，一使力便疼得渾身冒著虛汗。

    禁軍不知道百里婧受了傷，木蓮卻知道，她在雨里陪著百里婧站了四個時辰已然覺得受不住，卻還是不見百里婧起身。從前在鹿臺山不覺得，以為婧小白只是個傻姑娘，這一個月以來才知道，她可以倔強(qiáng)到何種地步！

    她若是喜歡你，便順著你，你爬到她的頭上去撒野罵她瘋罵她傻怎么都成，她始終笑嘻嘻的，可當(dāng)她決定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便是有一百個人拉著她也拽不回來。

    帝國的公主，她的驕縱與倔強(qiáng)與生俱來，只是因意外而帶著些難得的不拘小節(jié)。

    這深宮中，木蓮無所依靠，出了這種事，不知該去求誰才好。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子，木蓮立刻拔腿朝宮外跑去。

    一路奔到皇城的東華門，木蓮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想要找的那個人正冒著雨策馬而來，連一件雨衣都沒有披，他的紅衣黑發(fā)都已濕透，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卻藏于胸口的衣下，似在護(hù)著什么東西。

    那人亮了一下虎面云紋的赤金腰牌，便攜座下的黑馬一同入了城門，司徒家的人擁有在皇城內(nèi)策馬而行的特權(quán)。木蓮忙上前攔住來人，仰起頭道：”赫將軍！求您勸勸皇后娘娘，饒了公主吧！“

    司徒赫也已認(rèn)出木蓮，起初沒在意，卻在聽完木蓮的話后，眉心一蹙，脫口而出：”出了什么事？婧小白怎么了？！“

    木蓮被他這陡然增大的聲音一震，因為仰視的姿勢，眼睛里已經(jīng)濺入了太多雨水，回答道：”公主一大早來宮中向皇后娘娘請罪，已經(jīng)在未央宮外跪了四個時辰了……“

    司徒赫頓時愣住，不過一瞬，他用力一夾馬肚子，”飛沙“箭一般在雨中奔馳起來，不一會兒便將木蓮遠(yuǎn)遠(yuǎn)丟在身后。

    持有虎面云紋赤金腰牌可以自由在皇城中行走，卻不代表能策馬出入禁宮，上一次魯莽的教訓(xùn)司徒赫不敢忘，這一回，他在宮門前跳下馬，足下的馬靴踏著四濺的水花朝未央宮奔去。

    即便是初夏，淋久了雨，也會覺得渾身冰冷，司徒赫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他的傻姑娘跪在未央宮門前，身子單薄而瘦小。

    ”婧小白……“他腳步頓住，張了張口，卻沒喊出聲音來。反應(yīng)過來，幾大步躍上長長的臺階，禁軍見是他，也不敢攔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他過去。

    越來越近，司徒赫在渾身濕透的女孩面前單膝跪下，手心里自始至終一直握著的那個漆木盒被他隨手拋在地上，許是用的力氣大了，盒蓋被震飛，露出盒中紅色的、紫色的桑葚果。

    ”婧小白……“司徒赫一把將女孩抱進(jìn)懷里，她緩緩偏頭看他，蒼白的嘴唇張開，叫他：”赫……“

    她沒叫出聲，他卻聽到了。

    司徒赫要抱她起來，百里婧不愿，她固執(zhí)地跪在原地，雙手用力撐著地面，司徒赫狠心掰開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掌心不堪入目，紫紅色的淤血被雨水一泡，比她原本的手掌浮腫了數(shù)倍，這哪里是一個正常的健康的女孩的手？

    頓時，無限的自責(zé)和心痛重重襲來，他有多想將墨問置之死地，他使了多大的力氣踢出那一球，他完全清楚。

    他知道墨問病弱，他知道那一球會讓墨問送命，可是為什么，他犯下的惡果會應(yīng)在婧小白的身上？他那完整無缺活潑可愛的婧小白，誰把她弄得如此破碎？他努力地拼湊，卻湊不成完整的她……

    ”婧小白，別跪了，有什么事解決不了的？解決不了我來解決……你跪在這里……做什么？“他嗓音顫抖，使了很大的力氣抱著她起身。

    婧小白，你知道么？當(dāng)我在蹴鞠場上看到你的身影出現(xiàn)，瞬間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氣時，我便知道，這輩子有人是王侯將相，有人名垂千古，而我注定做不了英雄……

    ☆、第100章

    ”婧小白，別跪了，有什么事解決不了的？若是解決不了，我來解決……你跪在這里……做什么呢？“他嗓音顫抖，使了很大的力氣抱著她起身，他往日有力的臂彎失去了力氣，一寸一寸艱難地直起身子。嘜鎷灞癹曉

    婧小白，你知道么？當(dāng)我在蹴鞠場上看到你的身影出現(xiàn)，瞬間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氣時，我便知道，這輩子有人是王侯將相，有人將名垂千古，而我……注定做不了英雄……

    按照大興國的律令，每逢朔望第二日都為常朝，他下朝后想去看她，又不知她是否已消了氣。婧小白的脾氣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是司徒赫怎么可能不清楚？她與他一樣地死心眼，只要自己認(rèn)為是對的，那么，任何人的勸阻都無用。

    然而，無論在什么時候，司徒赫永遠(yuǎn)不想被婧小白討厭，昨日蹴鞠賽上他那么兇地對她，她對他失望的時候，他也心灰意冷。想著她的傷，想著她倔強(qiáng)的模樣，想著她單薄而瘦弱的身子，他一夜都沒睡著。

    下朝后，他哪兒都沒去，只身驅(qū)馬去了郊外農(nóng)莊的桑樹林。

    婧小白不喜歡吃甜食，她喜歡初夏時又酸又甜的桑果。盛京郊外百姓家的孩子們以摘食桑果為樂，禁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榮昌公主一點都不他們差，又粗又壯的桑樹，越往上長越是纖細(xì)，婧小白的身子輕，她可以坐在最頂端的樹杈上，將桑果當(dāng)飯吃到飽。

    初夏的桑樹林，已經(jīng)有早熟的桑果變成了紫紅色，農(nóng)莊的莊頭見他來了，便要命莊內(nèi)采桑的姑娘們替他摘桑果。他沒讓她們過來，獨(dú)自一人往桑樹林中去。

    即便是技術(shù)嫻熟的采桑姑娘，她們也不會知道婧小白喜歡吃什么樣的桑果。她從小到大就是愛折磨他，桑果不要那些淡紅色的咬上去酸得掉牙的，也不要那些小顆粒近乎紫黑，捏在指間會留下紅色印記的，她喜歡那些介于兩者之間的紫紅色桑果，一粒粒小果介于成熟與未成熟之間，味道甜中帶酸，吃多了不會膩，也不會酸的牙痛……

    好幾年沒來這邊了，也許是他忘了時間，也許是今年的氣候與往年不同，桑果還沒怎么成熟，大多是淡紅色的硬果子，那種婧小白喜歡的，一棵樹上也找不到幾顆。

    他在桑樹林中一棵一棵地找，將紫紅色的桑果小心地摘下來，一顆顆放進(jìn)準(zhǔn)備好的漆木盒中，只是那么小的一個盒子，他摘了快兩個時辰，不知不覺人已經(jīng)走到了偌大的桑樹林的盡頭。

    快裝滿的時候，天上雷聲轟隆，突然下起了雨，他將漆木盒蓋上，往桑樹林外走。

    城東的郊外離相國府很近，他坐在馬背上，停在相國府的門前，猶豫著讓守門的家丁進(jìn)去稟報?？粗鄧T前那兩尊石獅子，他不由地苦笑，婧小白與他一樣，從小學(xué)的都是橫沖直撞的小混混的規(guī)矩，直來直往，不知掩飾，不懂偽裝，但那時候他至少還在她身邊，出入的都是他的地盤，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現(xiàn)在，連見她一面，還要讓人通傳，關(guān)系竟疏離得隔了那么多那么雜的人。小廝出來的時候，墨譽(yù)撐著傘也一同出來了，見他端坐馬背上，沒有傘，也沒有雨披，一時竟愣住了，昨日蹴鞠賽上，他那么明顯地要置墨問于死地，墨譽(yù)不傻，不可能不知道。

    司徒赫和墨譽(yù)是沒什么交情的，比之墨家老二老三，司徒赫與墨譽(yù)統(tǒng)共也沒見過幾次面，比陌生人大約好一些。

    墨譽(yù)上次目睹了司徒赫與他的二哥三哥上同一輛馬車，后來又親眼見到賽場上的形勢，斷定他們幾個聯(lián)手要對付墨問，他是相府內(nèi)最純凈且獨(dú)善其身的那一個，不想與司徒赫撕破臉面，也不想與司徒赫有太多的瓜葛，一邊禮貌地往臺階下走，一邊對司徒赫道：”婧公主一大早就入宮去了，不知赫將軍有何貴干？“

    司徒赫一聽這話，立刻勒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在雨簾中回應(yīng)道：”多謝狀元大人。“

    說著便朝皇宮的方向奔去。

    墨譽(yù)目送他濕透了的紅衣在雨中奔突，馬蹄踐踏起重重的水花，既沒制止，也沒詢問的意思。

    與相國府相比，皇宮要親切得多，至少，在那里，婧小白算是回了家，司徒赫進(jìn)出都只與她一人有關(guān)，沒有晉陽王府的韓曄擋在那里，也沒有相國府的病秧子攔路，婧小白只是婧小白而已，她不需要為了這些人傷心落淚受傷，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等在那里，等他給她送熟了的桑果，帶她去盛京城的大街小巷胡亂地撒野。

    所以，他在得知婧小白回宮時，竟沒

    覺得半分不適，可現(xiàn)在，婧小白弄得遍體鱗傷地跪在地上，漫天的大雨灑下來，他手里沒有傘，不能給她遮雨，只能用這身軀為她擋去勁風(fēng)急雨的侵襲。

    別人也許都可以不管婧小白，姑姑為什么也不管？讓她足足跪了四個時辰，是要看著婧小白死么？

    司徒赫大步朝未央宮門走去，馬靴不慎踢中地上躺著的漆木盒，盒中費(fèi)心摘來的紫紅色桑果頓時滾了一地，被大雨沖刷得到處都是。

    ”開門！“

    司徒赫站在宮門前，大喝了一聲。

    禁軍低下頭，不敢開門：”赫將軍，皇后娘娘吩咐了，若是公主不肯聽話，便不能開門。“

    雨水澆到司徒赫的臉上，鳳目被淹得睜不開，他將女孩裹護(hù)在胸口，瞇著眼掃了那些禁軍一圈，雙拳握得發(fā)緊，他低下頭湊近女孩耳邊，柔聲道：”婧小白……聽話，跟姑姑認(rèn)個錯，嗯？“

    懷中的女孩已經(jīng)快失去意識，卻還是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

    司徒赫閉了閉眼，沒再繼續(xù)往前走，而是驟然轉(zhuǎn)身，大步朝長長的階梯下走去，直奔百里婧未出嫁前的錦華宮。

    一切都變了，什么都變了。

    多年以前，他跪在母親的靈堂前默默不語，只顧燒著手中的紙錢，婧小白跪在他身邊，那么小的人難得一點都不聒噪，她陪他跪了很久，突然開口道：”赫，舅母不在了，以后我的母后就是你的母后……“

    這些年，姑姑對他們確實縱容，尤其是對他，由著他不考功名不務(wù)正業(yè)，竟比對婧小白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