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醉了。

    “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這是你徐大少教我的呀，你說的，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那些，那都是假的！”

    她甩開徐慕然，發(fā)起酒瘋：“你們啊，才不喜歡我這樣干癟的女人呢！你們都喜歡胸大的，屁股大的，豐、乳、肥、臀！”黎語蒖低頭，捧了捧自己的胸，又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癡癡一笑，“可惜我沒有，我沒有??！”

    她不知道她無意識的醉態(tài)，放在徐慕然的眼里，給他腰下襠間的褲子的內(nèi)部空間增加多少負(fù)擔(dān)。

    黎語蒖腳下一軟，癱倒在大床上。

    她仰躺著，閉上眼睛，喃喃地叫：“你們都說喜歡我，其實(shí)都不喜歡我，你們?nèi)球_子！全是！”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安靜。

    徐慕然慢慢走到她旁邊。

    她睡著了。長長的眼睫上還掛著未干的水珠。那模樣真叫人憐惜得心都發(fā)痛。

    他蹲在床邊，抬手抹去她睫毛上的水露，開口時聲音里滿溢著沉痛。

    “丫頭，他把你傷得這樣深嗎？”

    他在她額間落下輕輕一吻。

    “別再難過，我會好好陪著你！”

    他起身給她蓋好被子，調(diào)好房間溫度，閉了燈，走出房間去。

    房門咔噠闔在一起的剎那，黑暗中黎語蒖靜靜睜開了眼。

    她眼底一片清明，沒有半點(diǎn)醉意。

    ******

    返程的飛機(jī)本來被定在下午。黎語蒖有事要辦，她悄悄把航班改到了清晨。

    天剛蒙蒙亮，她已經(jīng)悄然動身。

    她行動輕悄，完全沒有驚動隔壁房間的徐慕然。

    坐到飛機(jī)上以后，臨時出了點(diǎn)小小的狀況。到了出發(fā)時間飛機(jī)卻并沒有起飛。因?yàn)樾牡子幸蓡柤贝宄枵Z蒖對于這樣的狀況一下沒了耐心。她著急回國去，她問機(jī)組人員為什么飛機(jī)還不起飛。

    機(jī)組人員抱歉地告訴她：“馬上就好，有位重要客人剛上飛機(jī)！”

    終于五分鐘后飛機(jī)起飛了。

    一路上黎語蒖覺得時間過得奇慢無比。好不容易挨到了飛機(jī)著陸，她立刻沖下機(jī)，沿著出閘的路，先是快步地走，走著走著就幾乎跑了起來。

    拐了個彎之后，人漸漸變少。再拐個彎，只剩她自己了。這是一條正常情況下旅客不大會經(jīng)過的岔道，當(dāng)年她回國時不知怎么心不在焉地就走到這里。前天差點(diǎn)趕不上飛機(jī)，徐慕然就是從這里帶她走的捷徑。她還差一點(diǎn)沒認(rèn)出這里來。她走得急匆匆，抬眼輕瞥間，好像看見了什么東西，可她不敢確定。她現(xiàn)在要確定一下，她當(dāng)時是不是眼花了。

    她跑到當(dāng)時出事的地方，站定，抬頭。

    一架攝像頭正靜靜地架在她頭頂上，像個眼睛一樣，和她對望著。

    黎語蒖靜默地看著那個攝像頭，好久后，她拉了一個工作人員過來，指著攝像頭問：“那個東西，是新安的嗎？”

    工作人員搖搖頭：“不是，一直都有?！?/br>
    “有多久了？”

    “起碼幾年了?！?/br>
    黎語蒖的一顆心，上上下下地躥跳著，找不到原來的位置穩(wěn)穩(wěn)安放。

    她記得的，黎志那時明明是說，她出事時的地點(diǎn)，沒有攝像頭。

    第85章  正文の結(jié)局

    黎語蒖找到相關(guān)工作人員，虔誠提出請求——她想要看一下三年前她回國那天的監(jiān)控錄像。但她的要求被工作人員一臉為難地婉拒了。工作人員告訴她，這不符合流程。黎語蒖問那怎樣才能符合流程。工作人員被她美麗的臉蛋上急迫的情緒所打動。人們總是對美女的輕愁沒什么抵抗力。他嘆一口氣，告訴黎語蒖，真要按照流程走下來，她看到錄像內(nèi)容指不定是哪一年了。如果真想看，不如直接找個有門道的人活動活動。

    有門道的人。

    黎語蒖一下子想到了徐慕然。前天她差點(diǎn)趕不上飛機(jī)，虧得有徐慕然帶著她走了捷徑。他帶著她在機(jī)場里簡直想走哪里走哪里，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主管級別的人對他客客氣氣。

    黎語蒖立刻走到角落里準(zhǔn)備撥電話給徐慕然。

    結(jié)果電話嘟嘟響了兩聲后，居然被掛斷了。

    黎語蒖握著手機(jī)有點(diǎn)不可置信地發(fā)怔。

    徐慕然居然掛她的電話。

    一個圍前圍后的人突然體現(xiàn)出拒絕的姿態(tài)，這真是件讓人很難以愉快心情對待的事情。

    黎語蒖不死心，再撥一次號碼。

    依然只響了兩聲就被掛斷了。

    黎語蒖煩躁起來。

    她發(fā)信息：請接電話，我有急事找你。

    然后繼續(xù)撥電話，卻依然難逃被掛斷的命運(yùn)。

    黎語蒖在連續(xù)的被拒絕中幾乎嘗到絕望的味道。

    她抬腳踹了下墻角：“混蛋！”

    身后突然有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就站在這里，你看不見，還要一直打電話，還要罵人混蛋，真是豈有此理?！?/br>
    黎語蒖猛地回頭。

    徐慕然就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嘴角掛著幾許譏誚的笑意，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黎語蒖想把手機(jī)丟到他臉上去。

    這人真是知道怎樣能把人逼瘋。

    ******

    黎語蒖問徐慕然：“你怎么會在這？你不會是和我同一班飛機(jī)回來的吧？”

    徐慕然的回答讓黎語蒖覺得人生充滿防不勝防，哪怕她走得再輕悄，也沒擋住身后跟了一條尾巴。

    “嗯，同一班，我最后一個上飛機(jī)?！?/br>
    黎語蒖回味了一下他的話。

    所以飛機(jī)起飛晚了，是因?yàn)檠矍斑@個人？所以看來他在飛來飛去這個系統(tǒng)里是真的挺有關(guān)系的。

    黎語蒖馬上說：“我想看一下三年前的一段監(jiān)控視頻，你能不能幫我？”

    徐慕然看著她，眼底一片幽深沉靜。

    “你確定要知道這段視頻的內(nèi)容嗎？”

    黎語蒖怔了怔，腦筋飛速旋轉(zhuǎn)：“這段視頻？這么說你早知道這段視頻的存在、甚至已經(jīng)知道它的內(nèi)容了是嗎？”

    徐慕然不動聲色：“是?！?/br>
    黎語蒖：“你問我確定要看嗎，所以這段視頻里，有我最好不要去看的理由，是嗎？”

    徐慕然對她慢慢點(diǎn)了下頭。

    黎語蒖看著他，審視而思考。半晌后，她堅定地說：“我還是要看?！?/br>
    徐慕然像是很輕地嘆了口氣。

    “那么，走吧?！?/br>
    徐慕然帶著黎語蒖要到了那盤監(jiān)控錄像。

    錄像里的視頻被點(diǎn)擊播放時，黎語蒖握緊了拳頭。她有點(diǎn)緊張，仔細(xì)看著接下來的畫面里將出現(xiàn)怎樣的內(nèi)容。

    她看到自己失魂落魄地走到角落處。

    以往以她的身手，她是可以察覺到身后有人的。可是那天她狀態(tài)很不對，她的樣子簡直就像沒有靈魂的行尸走rou，她的觀感好像都被某種傷心情緒麻痹掉了。于是連有個人影飛快地跑到她身后，她都沒有絲毫察覺。

    直到那個人影迅速且兇狠地朝著她的后腦勺掄了一棒，她才感覺到劇痛的滋味，她懵懵地昏倒在血泊中。

    ******

    這段畫面，徐慕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看?？墒窃僖淮慰?，他還是有剜心般的痛。他當(dāng)時以為她好的出發(fā)點(diǎn)拒絕了她，可沒想到他的拒絕所帶給她的傷痛，從身到心，那樣深徹。他曾經(jīng)想過，如果當(dāng)年把實(shí)情告訴黎語蒖，而不是以為她好的理由推開她，他們一起去面對黑暗，去努力克服障礙，會不會比現(xiàn)在的結(jié)局要好一點(diǎn)？

    起碼她不會那么傷心，起碼她不會被人傷了頭，起碼她不會忘記他，起碼她不會在忘記他之后又受到別的男人的傷害。

    每每想到這些，徐慕然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人們總是以自我認(rèn)知里的為別人好去一意孤行地做著一些事情，而這些事其實(shí)給別人帶去的并不是好，而是種種傷害。

    徐慕然站在黎語蒖身旁，仔細(xì)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和情緒變化。

    ******

    視頻里襲擊黎語蒖的人帶著帽子。那纖細(xì)的身影一看就是個女孩子。

    黎語蒖想，這個女孩子是要有多恨自己，才能掄出那么大力氣把她差點(diǎn)打成腦殘。

    她讓工作人員把視頻回放，將畫面定格在那女孩掄起棒子的剎那。那個角度行兇者露了一下臉。

    黎語蒖請工作人員把畫面放大。

    然后她看到了行兇者的臉。

    是唐霧霧。

    是唐霧霧襲擊了她。

    一瞬里，黎語蒖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這感覺就如當(dāng)年她被打了一棒后一模一樣，她覺得空氣卷成了旋渦，吸得她腳下懸浮站不穩(wěn)。

    她向一旁栽倒下去。

    她沒有倒在地上，她被人牢牢扶住，緊緊攏在懷里。

    她知道把她抱在胸前的人是徐慕然。她沒有拒絕他。她頭暈?zāi)垦＃眢w戰(zhàn)栗，腦子里涌起海嘯，往事如海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沖刷她。她靠在徐慕然胸口，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喘著氣。

    徐慕然緊緊地抱著她，拍她的背，撫她的頭，貼著她的耳朵輕聲細(xì)語地安撫她。

    她漸漸地，漸漸地，冷靜下來。

    她睜開眼，抬頭間望到了徐慕然的下巴。他一定起得倉促走得匆忙，他下巴上都冒出了須茬。她望著那些須茬，走了神。

    半晌后，他低下頭問她好點(diǎn)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