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 走夜路,還是在原始森林走夜路。 何漱衣走得十分平靜泰然。 夜色甚濃,月色甚佳,只是照不進森林里來。 有風吹,何漱衣的面紗微微起伏,眼角下那顆血紅色的桃花淚痣,隨著她眨眼的動作一上一下。 她有些擔心,那些被晾在河灘上的笑臉姑娘,會不會被野獸吃,被禿鷲叼。 她還想要對那個山洞發(fā)起探查。 她就是這么的好奇,沒辦法。 卻道何漱衣抵達河灘時,意想不到的一幕,著實把她嚇到了。 她看見,那些本該躺著的姑娘們,這會兒竟然全是立著的,還排列的相當整齊,像個方陣,連每個人的動作都一樣,雙手自然下垂貼于大腿的兩側。 這詭異的程度簡直…… 也沒時間感嘆了,何漱衣繼續(xù)前行,漸漸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些姑娘的身上被貼了些東西。 是符——貼在了她們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估計還有腳掌心,一共七處。 那符上面綁了五色條布,符下面壓著辰砂,辰砂的顏色透過符紙仍然隱隱可見。 原來是趕尸術。 是誰在打這批尸體的主意?這是要將她們趕到哪里去? 何漱衣忽然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 一扭頭,又是吃驚。這不是謝天和謝地嗎? 謝天謝地也很吃驚能看撞到何漱衣,他兩個一人拿著銅鈴,另一人還在給姑娘們點辰砂、貼神符。乍見何漱衣,雙方均有短暫的怔愕,然后還是謝天最先招呼起來。 “阿梨姑娘!”謝天激動的手舞足蹈,手里的銅鈴隨著他的跑動,一晃一晃的發(fā)出不規(guī)律的聲音。 “阿梨姑娘,可算找到你了,你還好嗎?有沒有想我?” 想你做什么?何漱衣自若的別開目光,打量著這些姑娘們,問道:“你們要干什么?” 謝天忙說:“我們這不是來龍山找你了嗎?結果行到酉水發(fā)現(xiàn)這么個場面,國師大人讓我們先讓這些姑娘站起來,等明早天亮了,去請幾個趕尸的老司把她們趕到你們義莊去,再請縣衙門通知龍山的百姓去認領!” 聽起來這謝珩還算個有人性的……不過何漱衣更在意的是,謝珩居然沒有把這些女尸據(jù)為己有,而是說要讓她們的家屬來認領? 謝珩是怕家屬們聚眾找他鬧事吧。 見何漱衣沉吟,謝天謝地交換了眼色,心想著她要是不戴面紗就好了,至少可以觀察到她的表情,推斷出她在想啥。 謝天鬼點子多,忽的咧嘴笑道:“阿梨姑娘,我和謝地剛才在那邊的山澗處還看到一具女尸,她……她被卡在石頭里,還沒穿衣服!那個……男女有別,我們不好意思撈她,所以還要麻煩你把她弄上來。” “好。”這沒什么好拒絕的,何漱衣也不忍心讓如花似玉的姑娘浸泡在冰冷的水里。 遵循謝天給指的方向,何漱衣沿著河灘走了段距離,其間穿過了一片灌木林,踩過幾塊大石,終于踏上了岸邊的草地,走入一片相對狹窄的澗地。 月光朦朧,她一眼就看見,水里有個沒穿衣服的人影。 何漱衣連忙跑了過去。 水流潺潺,那人在水里紋絲不動,何漱衣看見她的肩膀露在水面上,皮膚不白,肩膀還挺寬,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看著夠精壯。 可突然間,這“女尸”猛地從水里站起來,露出整個光裸的身軀。濺出的水花從何漱衣的眼前飛過,她的心一噗通,瞪大了眼睛,和這具精壯的像是男人的“女尸”大眼瞪小眼…… 謝、謝、謝珩! 何漱衣的腿像是被釘在地上,不會動了。 恁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場合下再碰到國師大人。 不是說有女尸被卡在石頭里嗎?為什么卻會是脫得一絲不剩在洗澡的謝珩? 饒是平日里淡漠冷靜的何漱衣,在這一刻內(nèi)心中也如萬馬奔騰般。她甚至想要吼一句:萬馬啊,去把謝天給踩死吧。 謝天那個騙子! 就這么繼續(xù)大眼瞪小眼,時間像是暫停了。謝珩還站著,不著寸縷;何漱衣還在瞪,持續(xù)瞪,可瞪著瞪著就發(fā)現(xiàn)她瞪得不是對方的眼睛,而是人家性感的薄唇、寬闊的雙肩、堅硬的胸膛、有力的腰身、繼續(xù)往下還有兩腿間的…… 唰。面紗下的臉脹紅成煮熟的蝦子。何漱衣幾乎用掉了所有的矜持,才維持住一副看起來還算冷靜的姿態(tài)。 然后,她聽見謝珩怨念的、殺氣騰騰的字眼。 “看夠了嗎?” ☆、第6章 你說該怎么罰你 何漱衣覺得這事不能怪她。 她只是被謝天謝地誤導了,又不是專程來看謝珩洗澡的。 謝珩好看么?不就是個人嘛。 她會盯著看,只是因為事發(fā)突然、又沒見過這種畫面,一時間有些愕然了而已。 當她愿意盯著看啊。 不免偷偷埋怨了謝珩,怪他還不浸入水里去,何漱衣的語調(diào)還是淡淡的、帶著漠不關心的成分,“國師大人,請你坐下去吧。”說完又加上一句,“反正我也都看見了,不用再看第二遍?!?/br> 這話硬是把謝珩氣得臉色更黑,內(nèi)心深處,竟有一種類似于“士可殺不可辱”的悲憤。 他深深的眼底,涌動起漩渦來,身子倒是聽話的又回到水里。 “你怎么會在這兒?”他用審問的口吻詢問。 何漱衣說:“是謝天謝地騙我來的,他們說有個沒穿衣服的女尸被卡在這里的石頭中?!?/br> 謝珩的臉色又一黑,他堂堂國師,竟然被手下出賣得如此豪爽。還把他說成什么了?一具尸體,還女的,還沒穿衣服的女的。 “所以,請國師大人管好你的手下,不要再做這種陰損的事情。”何漱衣的語調(diào)冷下三分,“要是謝天謝地再這樣,別怪我開殺戒了。” 要是這話被謝地聽到了,他一定會委屈的大喊:騙你的是謝天不是我?。∥覄倓傄恢痹趯P牡馁N符咒,根本沒有和你說話! 謝珩雙眼一瞇,像是鎖定獵物般,盯著何漱衣道:“本國師的手下,你以為你想動就能動的?” “不動也行,反正他們也坑你?!焙问聸]好氣的落下這句,轉過身,去看灌木叢了。 身后傳來水花的聲響,也不知道謝珩是不是上岸了。何漱衣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窘迫中回過神來,這會兒,心里竟有個不爭氣的聲音,在慫恿她回頭看一眼。 她克制住這荒誕的好奇,問道:“國師大人為什么在這里洗澡?” “難道洗澡也需要理由?”謝珩慢悠悠反問。 “別人也許不需要,但你不一樣。” 謝珩的眼深了深,饒有興致的哼了聲。他怎么就特殊了?洗個澡還得列出個一二三? “因為你有戀尸癖。” 這話讓謝珩才回復顏色的臉又黑了。 “我給國師府運送過女尸,知道你有那方面的癖好。所以,你在這里洗澡大概是因為,你剛剛和那些女尸辦完事……” 謝珩差點一個趔趄,被腳下的河石滑倒。 剛剛和那些女尸辦完事? 他有種把岸上那女人的腦袋撬開的沖動,好看看她腦子里都在想什么。這么一個冷靜典雅氣質(zhì)縹緲聲音又空靈好聽的姑娘,想法居然這么齷齪? 謝珩心中惱怒,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陰沉可怕,像是頭被惹怒的邪獸,隨時就要伸出利爪扼人頸項。可突然間又意識到一個事,剛剛他心里居然連蹦出“冷靜典雅氣質(zhì)縹緲聲音又空靈好聽”這一系列的詞匯來定位那女人,他是瞎眼了嗎? 謝珩的臉色一黑到底。 “既然國師大人沉默了,那就是我說中了吧……”何漱衣的聲音再度傳來。 “有戀尸癖也不是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國師大人要是實在顧及形象,不愿意承認,那就當我沒說……” 承認什么!本來就沒什么好承認的。 “也請你放心。”何漱衣認真的說:“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有戀尸癖?!?/br> 呵呵,那真是謝謝你了。謝珩忍無可忍。 他因為醉酒毀她清白的事連日懊惱,馬不停蹄趕來,一路上密切觀察周圍有沒有她的身影,生怕她一個想不開輕生去了。如今到了龍山,叫他遇上這些詭異女尸,他身為國師不能不管,只能耽誤一夜再去義莊找她,為此心里更是自責。 她倒好,半夜里活蹦亂跳跑來觀看他洗澡,張口一個“戀尸癖”,閉口一個“戀尸癖”,合著他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活該被她當驢肝肺的? 謝珩怒極反笑。 好,很好,本來他也不是什么君子,現(xiàn)在就更不用忍了。 猛地縱身出水,水花高高竄起,一陣響動從何漱衣的身后由遠及近傳來。 意識到情況不對,何漱衣轉過身,誰料面前一尺之外竟是謝珩!衣服倒是穿上了,可系帶沒綁,腰封沒封,坦露大片麥色的胸膛,下面也只是被遮住了而已,只要他往前走便難保不泄露春光。 “國師大人……”不等何漱衣說完,謝珩就又離她近了三寸。 他的呼吸太熱了,他的身上又殘留著河水的冰涼,冷冷熱熱的一起朝何漱衣襲來,弄得她也跟著又冷又熱,只好后退。 “你膽子不小啊,知道在湘國國師是什么人嗎!”謝珩逼近。 “本國師要是想殺你,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何漱衣后退。 “那晚輕薄你是我不對,但也是你擅入珞瓔閣在先。本國師有心來龍山確定你是否無恙,你以為,憑你的身份就想為所欲為了?” 謝珩猛地握住何漱衣的手腕,“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你說,本國師該怎么罰你?嗯?” “國師大人……” “嗯?該怎么罰你呢?你說?!敝x珩猛然欺近,一張臉幾乎要湊到何漱衣的臉上,“說??!”他忽然就大吼,像是一頭極具侵略性的邪獸,兇戾、霸道,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面前的這個女人啃噬得尸骨無存。 這才是謝珩,才是他是真面目!何漱衣佩服自己還能直視他的目光,還能保持冷靜的姿態(tài)??伤男?,是真的被恐懼占據(jù)了。 這個原形畢露的邪魔,這副兇戾霸道的模樣。別忘了他是湘國千萬人中才出一人的國師!這樣的人,本就不是能夠被挑釁的,要么順著他,要么敬而遠之…… 可是何漱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出了問題,明明知道這會兒不能再挑釁他的,可說出口的話卻更是挑釁,“我闖入珞瓔閣是無意的,被你輕薄了,你還怪我,你不講理?!?/br> “你說什么?嗯?要不要再說上一遍?” 面前的男人靠她更近了,幾乎要抵上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