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穆清雨被他的目光看的不知所措,她后退了一步笑道:“臣妾跟皇上的君子協(xié)議,并未忘卻。是那丫頭自作主張,臣妾回頭定好好說說她。” “那君子協(xié)議,是皇后提出的。朕若想毀掉,并不費吹灰之力?!背+嵰馕渡铋L道。 她又退了一步:“天色尚早,不如臣妾安排宋良媛過來吧?或者皇上好那口兒,臣妾去找個俊的。包您滿意。” “皇后覺得,朕好哪口兒?”常珝放下那桃花盞,似云淡風輕道。 那桃花盞中加了料的酒漿灑落開來,穆清雨雖已是尷尬至極。常翊卻不依不饒,剛才喝了桃花酒的唇角好像浸著水光,和著跳躍的燭火。 不等穆清雨回答,他驀然逼近她,手指扣上她的下巴。凝著她的眼睛道:“朕便告訴你,朕好哪口兒。” 穆清雨被他的目光膠著著,不得動彈。她的心已然跳到了嗓子眼兒,腦袋也變作一團糾纏的亂麻難以正常思考…… 她覺得常珝此刻有那么點兒像個霸道總裁…… 他眼神中盡是柔情,瞳孔顏色隨之深邃。只消一瞬,混了桃花甜意、酒香四溢的鼻息便落了下來。常翊的唇輕輕貼上了她的唇角……時間靜止,唯余兩人雷鼓的心跳…… 不對,這不對。自她認識常珝,這廝便一直在試探。他這樣做,只是喝了桃花酒而已。 穆清雨腦中清明,她推開他,笑道:“皇上喝了酒,醉了。不如早些歇息罷?!?/br> 常珝如玉的面龐露出略嘲諷的笑容,他松開穆清雨,淡笑道:“是了,應該早些歇息。皇后記得提醒朕,不要誤了早朝。” 他挺直了背,拖著松垮的袍子步入了內室。穆清雨這邊卻還沒反過神來,這算什么?他占了她的便宜,還一副嫌棄她的樣子。 她心里原本升起的那絲要溢出胸口的蒸騰感,頓時煙消云散了。 ☆、第23章 畫師當燭 大昭的南市,一如往日的熱鬧。 “杏花春雨”內,一炷香剛剛燃盡。裊裊余煙繞到梁上,暈籠著漸漸消散。 真絲織就的薄紗帳內。璟王倒坐著竹椅,拿著小廝剛削好的甘蔗啃了一口。邊嚼邊道:“我說清雨妹子,你對剛才的事怎么看。” 穆清雨甩了手上的筆,晾曬到窗邊。她今日著了一件男子的外袍,白玉色的錦緞襯得面色白皙,像極了街頭迷倒萬千懷春少女的白面書生。 她轉過頭來,朱唇微啟:“皇上有了子嗣,這是好事。陳寶林說來也是我安排的,我也算功德一件,皇后沒白當?!?/br> 璟王吐了嘴里的甘蔗渣,啐道:“少來。前兩日我?guī)д碓律辖?,市井的男子想與她交換帕子我都很生氣。我就納悶了,常珝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你就一點不吃味兒?” 穆清雨看了看天花板,扯唇微笑道:“這不一樣。你看枕月,是把她當成妻子。常珝看我,是把我當做皇后?;屎笫翘煜氯说哪赣H,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妻子。更何況,皇上待我,并不真心實意……” ========================================================== 一炷香前。穆清雨按照與璟王的約定,扮成一位男子的模樣來到杏花春雨。 她是杏花春雨的老板兼畫師,名頭打出去了很久,至今卻還一張畫也沒為人畫過。 為了不被前兩日常珝那莫名其妙的吻搞得消極怠工,他主動給璟王寫信要求接單。 璟王這里剛制成了一套美容霜,也打算讓她瞧瞧。便叫掌柜放消息出去,看有沒有世家夫人小姐想要畫小像。 掌柜老張效率高,很快就接到了活:刑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待字閨中,生的玉貌花容,芳齡十六,也到了提親的年紀。希望“杏花春雨”能給畫個小像,好讓她找婆家。 穆清雨在鳳臺宮把院子里的侍女畫了個遍,也想瞧瞧這宮外水靈靈的未婚少女,交代了三七和杏芙處理好宮內之事后,便應承了下來。 那刑部侍郎家的少女果真生的不錯,柳葉彎眉、盡顯小家碧玉姿態(tài)。那少女見了她便盈盈拜道:“見過公子。久聞公子筆精墨妙,丹青妙手,還愿公子將我畫的美些?!?/br> 穆清雨呵呵笑了笑,虛扶了她一把:“小姐快起?!?/br> 那少女抬眸望了穆清雨一眼,雙瞳登時含了春意。她道:“我姓潘,小字一個“妍”。不知可否與公子交個朋友?” 只聽薄紗帳后璟王撲哧笑了一聲,緊接著一根甘蔗滾了出來。 穆清雨清咳了下,把那甘蔗踢了回去。她笑道:“當然可以,潘小姐可以坐在那邊的紗簾下,若是有什么喜歡的鳥啊、扇子啊。也可以做襯畫進去?!?/br> 潘妍含羞道:“公子經(jīng)驗豐富,自是知道如何能將我畫的更美,全都依公子?!?/br> 穆清雨略尷尬的甩了甩手上的筆,笑道:“那我們便開始罷?!?/br> 坐在竹椅上的潘妍手拿團扇微微含笑。穆清雨打量片刻便拿起畫筆勾勒起來。此女容貌秀麗發(fā)髻斜垂,額間珠玉襯的小臉盈盈玉潤,柳眉杏目櫻唇齒白。微微挑起的眼梢、唇角無不散發(fā)著少女的天真與嬌羞…… 為求畫像逼真,穆清雨認真觀摩,但終于在與這位官家少女“眉目傳情”無數(shù)次之后敗下陣來…… 她此刻終于領悟到了什么叫秋天的菠菜。如果不是作畫需得安靜的坐著,恐怕這位潘妍姑娘就要站起來沖她扔一把花兒了…… 頂著炙烈的目光,穆清雨冷汗淋淋。她快速熏了墨,迅筆急揮畫好了輪廓。 此時,響起了這位潘二小姐的姨媽和姑媽的交談聲。 她二人是與潘小姐一起來的,一個圓臉一個方臉。滿臉脂粉堆砌,自打進了這杏花春雨就沒住過嘴兒。 先是嗑瓜子,磕了一盤兒后,圓臉姑媽說話了:“咱們家妍兒也是美貌無雙,你看那一顰一笑多美。只可惜生的不是時候?!?/br> 方臉姨媽甩了一把瓜子皮道:“可不,本來是打算把妍兒送入宮。可皇上遲遲不肯選秀,卻不知何意。” “這你還不知道?皇后娘娘自打跟了皇上南宮狩獵回來,那寵愛如日中天??峙禄噬媳换屎罄p的緊,也就無心選秀了吧?!?/br> “獨寵也不定怎樣,關鍵還是得能生。我聽說我那外甥女兒已經(jīng)有了龍嗣?!眻A臉姑媽四下看了一下,小聲道:“就是刑部侍郎的大女兒,皇上只召了她一次,就有了?!?/br> 方臉露出了八卦之色:“我怎么沒聽說呢?” “唉,這不是怕走漏了風聲有人對孩子不利么?你也知道,這宮中夭折的孩子太多。陳寶林是個膽小的孩子,也是摸不透皇后的脾氣,沒敢吭呢?!?/br> 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半天,殊不知皇后就在她倆面前。 穆清雨略有些尷尬,先不說陳寶林怎樣。這畢竟是人家的私密,且這私密就是為了瞞著她。如今被她親耳聽去,這感覺還真奇特。 她略挪了下腳,似不經(jīng)意踢翻了蘸筆的桶,那水傾灑開來,混著顏料直奔方臉和圓臉。 方臉先發(fā)現(xiàn)了水,她跳起腳來叫道:“哎呦媽呀,這怎么辦事的?水都灑了?!?/br> 圓臉反應更夸張,直接蹦到了屋門口,撩著自己的裙擺怒道:“我這是今日剛換的新衣,你們可得小心著點。” 穆清雨適時扶起了那桶,堆笑道:“不好意思,在下一時疏忽,唐突了二位夫人?!彼謱ι盗搜鄣呐隋溃骸芭诵〗?,畫已經(jīng)畫好了一半,只差顏色。這地面太臟,恐污了您的裙子。不如我明日填補好親自送到貴府如何?” 那潘妍本極不情愿就這樣離開,但聽聞何當燭公子會親自來送畫時內心又甜蜜了起來,她絞著身上那件碧綠輕紗羅裙羞赧道:“那公子可一定要來啊?!?/br> 穆清雨呵呵笑道:“一定,一定?!?/br> ========================================================== 跟著老張送走了這三尊神,她解開了頭上的儒巾,回到屋內趴坐在案前。 那三人帶來的信息量太大,容她緩緩。 璟王扛著一根甘蔗從后面的紗帳內出來,緊張道:“妹子,吃甘蔗么?” 看來璟王也把這勁爆的消息聽得一字不差。她沒由來的覺得胸腔內含了怒意,她沒好氣道:“不吃,要吃抱著回去跟你的枕月吃?!?/br> 她到后院倒了桶里的污水,又洗了筆。璟王這邊就開始啃甘蔗了。 穆清雨聽著他啃得爽快,漸漸也消了那股氣。直到璟王道:“我就納悶了,常珝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你就一點不吃味兒?” 她生氣!但這氣不知從何而起。想來是因為常珝前幾日撩了她,撩的幾近成功?,F(xiàn)在又甩出一個他和別人的孩子來,令她有些難以接受。常珝此人,果然不能對他太過上心。 她似是而非的跟璟王胡亂說了幾句話,便坐到一旁擺弄顏料去了。 璟王放下甘蔗,道:“時間還早,不如去望海樓吃個飯再回去罷?” ============================= 大昭城的北市,云集了全大昭城幾家最好的酒樓,望海樓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家。正如每部古裝戲中都有天字招牌酒樓一樣,它也有著晟帝在位時頒的天字招牌,來了大昭,若是不去望海樓,那便是白來了。 璟王不知從何處弄來的馬車一步三晃老馬遲暮,好好一段路愣是走了半柱香。若不是因為換回了女裝不大方便,穆清雨真想即刻跳下車來直接跑過去。 這晃了一路,煩心也被晃散了不少。她坐在望海樓二樓的窗前,愣著神望下面的人群。 今日初八,宜出行,宜開業(yè)。集市上熙來攘往,比肩繼踵,十分熱鬧。 忽見一棕發(fā)藍眼的男子騎著馬從遠處跑來。他那馬兒似乎受了驚,一路狂奔而來,顛著上面的外國小哥呲牙咧嘴。面目猶如現(xiàn)代時疾馳的跑車窗邊被大風吹得嘴唇飛起的金毛犬。 一旁觀摩紫砂壺的璟王也被驚了一下,他凝著眉向窗外看去…… 穆清雨緩緩指著那人問道:“王景,那可是個外國友人? 璟王放下紫砂壺鄭重道:“那是南樂的小皇子,羅薩里。前些日子常珝讓我調查他,只是他一直行事低調,今日卻不知是怎么了?!?/br> 穆清雨點點頭,她夾了一箸菜緩緩吞下,目光再飄忽到窗外時,卻發(fā)現(xiàn)剛才還引起sao動的那小哥竟然不見了。 她晃了晃神,覺得這南樂皇子真是與眾不同,不僅面目像金毛犬,躲避反應也極其相似。 穆清雨正邊想邊樂,忽聽耳邊傳來蹩腳的大昭話:“這位姑娘,真是沉魚落雁??!你生的就像我們那的月神娘娘!不知婚否?” ☆、第24章 南樂皇子 夕陽西斜,雖是盛夏,卻刮過一陣陰風。一群烏鴉從望海樓的窗欞處“呀!呀!”地飛過。 穆清雨木然回了頭,發(fā)現(xiàn)剛才樓下那位閃避技能max的金毛犬般的羅薩里皇子正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她被驚了一下,這人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她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細細打量了這位南樂皇子。只見他身穿靛藍色短襖,襖上繡著復雜而又繁瑣瑰麗的圖式,腳蹬鹿皮靴。披散的琥珀色長發(fā)垂在腦后,鬢角邊卻系了幾個麻花辮。一雙圓溜溜的藍眼睛與額前的寶石相稱,容貌極其俊美。 她欣賞的差不多了,便默默轉過了頭。暗戳戳地覆上了面紗。 “金毛犬”本被她直勾勾地看的不好意思,正欲再與穆清雨搭話時,卻發(fā)現(xiàn)女神娘娘已經(jīng)戴上面紗不再搭理他了…… 他有些懊惱道:“這位姑娘,在下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br> 望海樓地處鬧市,人員密集。羅薩里方才在街道上那一出本已惹很多人側目,現(xiàn)下他直戳戳地勾搭大昭的姑娘,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 璟王放了手中的碧螺春,不動聲色道:“她已經(jīng)成親了。” 羅薩里眨了眨眼,一雙眸子很是清澈:“她的夫君……可是你?” 璟王差點沒將口中的茶盡數(shù)噴出,他擺擺手道:“不是我,我和她只是朋友?!?/br> 羅薩里歪頭笑道:“既然她的夫君不在,你又不是她的夫君,我為何不能追求她?” 璟王道:“可她已經(jīng)成親了,你若是追求她,她夫君恐怕會很困擾的?!?/br> “不,你說的不對。在我們那兒,若是兩個男子同時喜歡一個女子,就要決斗。誰贏了這女子就屬于誰?!绷_薩里面露執(zhí)拗之色,義正言辭道。 穆清雨終于聽不下去了。她并不屬于任何人,這人說來說去,仿若把她當做一件獎品,簡直莫名其妙。 她溫柔笑道:“這位公子,我己經(jīng)成婚了??v是我不喜我夫君,也絕不會喜歡你。你還是離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