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暮顏雖然和洪力仁交往了三年,但她在網(wǎng)絡(luò)上一直稱自己單身。在網(wǎng)絡(luò)上,單身女人總是那么受歡迎,總是眾星捧月的焦點。 慕顏她還給自己取了個網(wǎng)名,叫“柳葉”。因為,她當時正好為男友打造了一把薄如柳葉的文身刀。 在網(wǎng)絡(luò)上,“柳葉”認識了寫驚悚小說的“黑蝶”,還網(wǎng)戀了。每次慕顏要求“黑蝶”視頻,“黑蝶”都拒絕了。慕顏當然不會想到,“黑蝶”是連體怪嬰,只以為那只是網(wǎng)絡(luò)作家的矜持罷了。 雖然從未見面,也沒視頻過,慕顏卻與“黑蝶”相互傾心,甚至談婚論嫁。當然,對于對于暮顏來說,一切都只是游戲而已,她真正喜歡的還是洪力仁,她準備今年年底就與洪力仁舉辦婚禮。 現(xiàn)在“黑蝶”竟鬼使神差出現(xiàn)在自己的文身室里,這不得不讓暮顏認為,這個自稱名叫陳子言的男人,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攪年底那場婚禮的局。暮顏不愿意讓洪力仁知道自己在網(wǎng)上做過的好事,所以她決定讓這個男人閉嘴,永遠閉嘴。 她之所以這么愛洪力仁,是因為即使在洪力仁最潦倒的時候,也堅持所有的結(jié)婚費用,都由他出。在現(xiàn)在這個冷漠的拜金社會里,能找到如此有上進心的男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但慕顏卻不知道,洪力仁所出的所有結(jié)婚費用,幾乎用的都是這個眼前這個已經(jīng)被自己殺死的男人,出售古董造假試劑后所掙的錢。 文身臺上的這個男人死了,以后,這筆錢她和洪力仁再也拿不到了。 文身室外,一位干瘦的老人發(fā)出幽幽長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與所聽到的一切。 這位叫馬魯太的老人在很多年前,從暹羅來到了這里。那一年,他在路邊看到了可憐的慕顏,心生隱惻,將她收為自己的徒弟,教她學會了用刀文身的絕技。 第二年,馬魯太組建了一個馬戲團,并在發(fā)現(xiàn)慕顏的同一個地方,他撿到了一對連體嬰,救活了他們,并讓他們在自己的馬戲團里展覽表演。 馬魯太并不認為自己救了三個孩子,是在做好事。他只認為,自己是在贖罪,為自己贖罪。 他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因為家貧,無奈在重壓之下,在暹羅拋棄了自己妻子與獨生兒子,一走了之。等他靠著馬戲團掙到錢后,回到暹羅再要尋找妻子與兒子時,才知道妻子已經(jīng)死了,而兒子則不知所終。 馬魯太只好勸慰自己,如果那個叫慕顏的女孩,那對叫陳子言與陳子倫的連體嬰,以后能闖出一片天,也算自己不虛此生。 當三個孩子長大成人,并能依靠自己的能力生存后,馬魯太決定離開他們,繼續(xù)去尋找自己的親生兒子。 歷經(jīng)常人無法想像的困難后,馬魯太終于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親生兒子也離開暹羅,來到了這里,并且成為了一個出色的外科醫(yī)生。此時,他的兒子已經(jīng)改名為洪力仁。 馬魯太發(fā)現(xiàn),兒子竟和慕顏成為了情侶,這讓他非常開心。他知道,兒子沒有錢與慕顏結(jié)婚,所以決定匿名贈送一筆錢給他。 在給錢之前,他決定先去末人巷里的黑蝶文身店,看一眼慕顏,卻在無意間親眼看到了慕顏殺死陳子倫的一幕。而在這之前,他還親耳聽到了洪力仁與陳子倫的對話。 馬魯太非常失望,甚至很絕望。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苦苦養(yǎng)大的慕顏,現(xiàn)在竟成了這樣的殺人惡魔。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親生兒子,竟靠這樣的卑鄙方法來掙錢。 老人又嘆了一口氣,他從衣兜里取出一根竹管,伸進了文身室的窗戶,吹了一口氣。一股黃褐色的煙霧,從竹管的另一端涌進了文身室中。 在竹管中,馬魯太裝入他用暹羅的一種野生植物磨的粉末。粉末遇到空氣,便化為黃褐色煙霧,常人嗅到煙霧后,就會立刻死亡。 看到慕顏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從馬魯太那渾濁的藍色眼睛中,滑下兩行同樣渾濁的淚水。但他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黑蝶紋身后,頓時收起竹管,向巷外走去。 現(xiàn)在,得去找洪力仁了,那裝有野生植物粉末的竹管,在洪力仁的診所里,還得用一次…… chapter 16 動物園 現(xiàn)在的人胃口越來越刁鉆,四條腿的除了板凳不吃,兩條腿的除了人不吃,其他什么都敢吃。 我坐在辦公室里抽煙,無聊看著一個個從我嘴里吐出的淡藍色煙圈慢慢在空中消失。李玉坐在我對面的辦公桌前,同樣無聊地玩著世界上最無聊的游戲——連連看。辦公室里一片寂靜,掉一根針都能清清楚楚聽到,仿若一座空墳。 看了看掛在墻上的石英鐘,已經(jīng)到晚上十點了,我終于打破沉默,對李玉說:“到時間了,你該去投料了?!崩钣裢娴煤芡度?,她正用心地將眼睛湊攏電腦前,尋找著屏幕上相同的圖案,所以她沒回頭心不在焉地答道:“陳燃,我正玩到關(guān)鍵時刻,麻煩你幫我投一下料吧。反正又不是什么技術(shù)活……”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出辦公室。踏上空無一人的走廊,我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野獸焦躁不安的嘶吼聲。我知道,阿泰已經(jīng)聽慣了我的腳步聲,它知道現(xiàn)在該到進餐的時候了。 阿泰是只老虎,公老虎,在我們這家動物園里已經(jīng)呆了七年多的時間。我一直是它的獸醫(yī),而李玉是它的飼養(yǎng)員。不過,每當?shù)搅税⑻┑囊瓜鼤r間,李玉都賴在電腦旁不肯離去,所以只能讓我代為投料。 本來動物園里有兩只老虎的,除了阿泰,還有只名叫小麥的母老虎??上←溕现軣o緣無故不肯進食,奄奄一息地餓了五天后便死了。我親手剖開小麥的胃,發(fā)現(xiàn)胃里塞滿了游客投喂的塑膠袋。老虎的胃無法消化塑料,小麥是被這些塑膠袋活活撐死的。 作為獸醫(yī),我也很遺憾。如果早一點發(fā)現(xiàn)小麥吞食了塑膠袋,及時給它灌服瀉劑,或許可以讓它強行排出塑膠袋??上游飯@里就我一名獸醫(yī),工作實在太繁忙了,我未能及早發(fā)現(xiàn)小麥的不適。對此我深感歉疚。 小麥死了后,孤單的阿泰情緒極暴躁,除了我和李玉,任何飼養(yǎng)員都無法與它進行交流。 投料倉就挨在阿泰的鐵籠旁,投料口下接著一根直通鐵籠的斜滑梯,只要我把飼料投進投料口,飼料就會順著滑梯滑到阿泰的身邊。今天阿泰的夜宵,是五只割斷了翅膀的活雞。這五只雞都很瘦小,差不多剛夠阿泰塞牙縫。 我把五只雞投進了鐵籠里,阿泰矯健地抖著體毛沖了過來,幾分鐘便解決掉了所有的夜宵。顯然它還沒吃飽,所以久久不愿離去,呆呆地望著投料口,期盼著還有活雞從天而至。它的目光還不時越過鐵籠,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只能攤開手,小聲說:“阿泰,對不起了,下一頓要早晨才能喂了。” 動物園的經(jīng)費有限,阿泰每天的伙食費是二百五十元?,F(xiàn)在一只雞起碼要賣三十塊,豬rou也要賣十幾塊一斤,可想而知阿泰只能吃到多少東西。白天的時候,阿泰總是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躺在水泥地上,渾身皮毛也失去了光彩,我知道它是被饑餓折磨成這個樣子的。 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是餓得慌了,小麥又怎么會饑不擇食吃掉游客們?nèi)舆M鐵籠的塑料袋呢? 我無奈地回到走廊,向辦公室走去,而這時我忽然聽到有人正從身后呼喊著我的名字?;剡^頭,我看到一個二十六七歲的胖子站在走廊盡頭,笑吟吟地看著我。 他是何永強,我的中學同學。 我已經(jīng)有兩年多時間沒見過何永強了,上次聽一個中學同學說,何永強開了一家很大的餐廳,生意極好,他發(fā)了大財,不僅買了車,還在城里全款買了幾套房子。 何永強與我的生活圈子沒有任何交集,他為什么會在深夜造訪動物園呢?我不禁有些心生疑惑,但還是很熱氣和他打了個招呼,說:“真是稀客呀!來來來,到辦公室來,我給你泡杯茶?!?/br> 何永強卻沒跟著我向辦公室走去,他站在原地,神秘兮兮地對我說:“陳燃,你想掙點外快嗎?” 沒人不喜歡錢的,有時我還時常做做白日夢,夢見自己成了大富豪,每天買來一大堆豬rou與活雞,投進鐵籠里讓阿泰吃個飽。所以我立刻答道:“有錢賺當然好啊!可是動物園是個清水衙門,又能到哪里去掙錢呢?” 何永強走到我身邊,滿臉的肥rou都擠在了一起,用極低的聲音問道:“陳燃,聽說你們動物園剛死了一只老虎?”我點點頭,何永強繼續(xù)說,“你是獸醫(yī),肯定有機會弄點老虎rou出來。賣給我,兩千塊錢一斤!有多少要多少!”不待我答話,他已經(jīng)從衣兜里摸出一疊錢來,塞進了我的口袋里。 “這是五千塊錢,定金!”何永強一字一頓地對我說道。 現(xiàn)在的人,胃口越來越刁鉆,四條腿的除了板凳不吃,兩條腿的除了人不吃,其他什么都敢吃。 何永強的餐廳里有一幫固定高端食客。在我眼里,這些人完全是幫饕餮客,每次光顧的時候都會指定品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何永強已經(jīng)給他們做過紅燒穿山甲、生吃活猴腦、爆炒鱷魚rou、清蒸象鼻、水煮娃娃魚,現(xiàn)在這些東西已經(jīng)提不起食客們的興趣了,所以當他聽說動物園里死了一只老虎的時候,立刻想到在動物園里當獸醫(yī)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