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證明，她的擔(dān)心的確不算多余。

    流云辰拿著刀叉，幾乎是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氣，試圖割開面前堅韌的牛排。

    柯雷：“……”

    “我放棄了。”五分鐘后，流云辰向后靠在椅子上，“或許我們可以把它帶去阿蒂斯海域，用來對付蛇，或者海妖?！?/br>
    看著他失望的表情，柯雷笑出聲：“這是小朋友對于美食泡湯的抱怨?”

    “我甚至放棄了火車在上一站?？繒r，小攤上的美味熱狗?！绷髟瞥娇棺h。

    “聽上去很令人同情?！笨吕捉庀虏徒?，“不過等我們抵達(dá)圣諾鎮(zhèn)后，就會有豪華的海鮮大餐可以享用，所以不用太沮喪?！?/br>
    流云辰用叉子叉起一枚小番茄一一這是目前火車上最美味的食物。隨著距離南部港口越來越近，各種蔬菜和水果也越來越多，回想起冰封雪原上的罐頭食物，立刻就覺得連難吃的胡蘿卜也變得美味起來。

    流云辰叼著一根芹萊條，撐著腦袋看窗外的風(fēng)景。

    半個月后，火車順利抵達(dá)圣諾小鎮(zhèn)。出海港口有一個可愛的名字，叫紅櫻桃港。

    流云辰拖著行李箱，小聲對阿瑞斯道：“聽起來有些像紅燈區(qū)?！?/br>
    “這本來就是紅燈區(qū)，小可愛?！卑⑷鹚股らT很大——雖然他已經(jīng)刻意壓低了音量，但顯然沒什么用。

    “水手們在海上航行，經(jīng)常一年多也見不到女人，所以這里的一切都很理所當(dāng)然?！币聊葐枺跋胍ヒ娮R一下吧?”

    流云辰搖頭。

    赫卡在結(jié)界中咯咯笑：“寶貝，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可以嘗試一下，會很有趣?！?/br>
    “他不需要嘗試?！笨吕酌嫔粣偟卮驍噙@場對話，并且?guī)土髟瞥搅嗥鹆诵欣钕?，“走吧，去旅店。?/br>
    “他還真是古板無趣。”赫卡搖著羽毛扇，單手拎起莫斯特，“嗯?”

    怪獸不安地掙扎。

    “我知道你不想去阿蒂斯海域，坦白來講，我也不想?！焙湛▏@氣，用尖銳的指甲梳過它的皮毛，“但是這次我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br>
    莫斯特瑟瑟發(fā)抖，拼命蜷成一個小球。

    由于娜塔莎還在執(zhí)行任務(wù)，所以大家需要在這里住十天，等她歸隊。

    在紅燈區(qū)住十天。

    阿瑞斯對此充滿期待，虎目閃爍少女的光芒，扛著行李箱，步伐無比矯健。

    伊娜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打賭，他甚至都沒有和女孩單獨約會過?！?/br>
    明川捂著嘴，歇斯底里地咳嗽了五分鐘后，點頭：“我也這樣認(rèn)為。”

    馬車一路輕快駛過華麗的酒店，精致的私人旅館，充滿桃色香氣的情色交易場所，最后停在一個破敗的小巷道前。

    流云辰抱著書包，四下看了看，有些不確定地問：“我們要住在垃圾場嗎?”

    伊娜攬住他的肩膀：“左邊是垃圾場，而我們住在右邊?！?/br>
    一棟破敗的三層小樓房，入口處堆滿各種廢品紙箱，其中一個大點的箱子上，用馬克筆寫著“遠(yuǎn)洋第六軍招待所”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柯雷推門走了進(jìn)去。

    “小可愛，這里對老大來說很重要?！币聊仍谒叺吐暥?，“所以以剛才的話，不要再重復(fù)第二次?！?/br>
    “抱歉?！绷髟瞥酵峦律囝^，跟著她走進(jìn)招待所。

    和破舊不堪的外貌比起來，其實里面并不算太糟糕，至少干凈整潔，在墻角甚至還有一大束白色的鳶尾花。負(fù)責(zé)接待的人是一個靦腆的小姑娘，在把鑰匙分給眾人，并指明餐廳的位置后，就又坐回椅子上，繼續(xù)抱起一本厚厚的書開始看。

    黃銅鑰匙有些變形生銹，流云辰嘗試了三次，才終于順利打開自己的房間門。除了必要的床和桌椅，就只剩下墻上的女明星海報，看上去已經(jīng)很有些年份，微微泛黃。窗戶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甚至釘了木條，卻依舊有垃圾場的味道飄進(jìn)來。流云辰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臉，幾乎是一路狂奔去了餐廳——雖然這里的飯萊也不見得多美味，但至少不會有惡劣的氣味。

    “hi!”整個餐廳里只有一個笑瞇瞇的黃胡子大叔，充當(dāng)侍者、收銀員以及廚師，“來份奶油蛤蜊面怎么樣?還有最新上架的桃子酒?！?/br>
    “謝謝?！绷髟瞥嚼_椅子，“其他人呢?”

    “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秉S胡子大叔戴好廚師帽，“甚至連柯雷將軍都還沒有出現(xiàn)。”

    流云辰心里涌上不祥預(yù)感——千萬不要是因為食物太難吃，所以大家都拒絕下樓。

    “請稍等?！绷髟瞥脚e起右手，試圖逃逸。

    “還需要加個甜點嗎?”黃胡子大叔態(tài)度友好地轉(zhuǎn)身，笑容誠懇。

    “謝謝……”流云辰又坐了回去。

    “鷹嘴豆?fàn)Z飯，加一杯烈酒?！笨吕讖牟蛷d外進(jìn)來。

    “您好，我尊敬的將軍閣下。”黃胡子大叔上前和他熱情擁抱。

    柯雷顯然和他很熟悉，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流云辰坐在一邊，撐著腮幫子看兩人久別重逢。

    “鬼魂曾經(jīng)是遠(yuǎn)洋第六軍最好的廚師?！笨吕鬃诹髟瞥綄γ妗?/br>
    “剛才那位廚師的名字?”流云辰問。

    “不是名字，是代號?！笨吕谆卮?，“比起個充滿鄉(xiāng)土氣息的本名，他更喜歡被人叫鬼魂?！?/br>
    “您對這里很熟悉?！绷髟瞥綆退沽吮瓩幟仕?。

    “因為我曾經(jīng)是遠(yuǎn)洋第六軍的統(tǒng)帥?！笨吕撞]有隱瞞這件事。

    “遠(yuǎn)洋軍?”流云辰有些意外，因為在之前接觸到的所有信息里，柯雷似乎一直都?xì)w屬于陸軍。

    “故事很長，可以在船上慢慢講?！笨吕追畔驴账?，笑了笑，“如果你愿意聽?！?/br>
    “當(dāng)然?！绷髟瞥綄λ錆M好奇。

    “將軍，這是您的鷹嘴豆?fàn)Z飯和烈酒?！惫砘臧淹斜P放在桌上，揭開銀色圓罩，“希望些可惡的商人沒有在伏特加里兌水?！?/br>
    紅糊糊的醬汁攪拌著豆類，聞起來有濃烈的番茄酸味，流云辰對自己的奶油蛤蜊面基本不抱期望。

    “要嘗一下吧?”柯雷問。

    流云辰淡定拒絕。

    柯雷搖搖頭：“在這次航程里，有一大半的時間都要靠鷹嘴豆罐頭充饑，你最好能提前適應(yīng)。”

    “可在有選擇的時候，我更愿意吃奶油面?！绷髟瞥綇墓砘晔种薪舆^托盤，“謝謝?！?/br>
    “不客氣。”鬼魂又幫他端來一份奶油蛋糕，“晚上在港口會有脫衣舞娘表演，想去看看嗎?”

    流云辰看柯雷。

    柯雷用餐巾擦了擦嘴：“想去?”

    去看一看也可以啊……流云辰點頭。

    柯雷拒絕：“這是大人的事情，法律禁止吃奶油面的小孩出入色情場所?！?/br>
    流云辰：“……”

    可惡，那你為什么要問我!

    和黏糊糊的鷹嘴豆?fàn)Z飯比起來，奶油蛤蜊面的味道要好很多，蛋糕也很可愛，甚至還有櫻桃夾心。在飽餐完之后，流云辰在露臺上曬夕陽，閉著眼睛聽遠(yuǎn)處陣陣海浪，很是舒服愜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已經(jīng)到了天黑。

    走廊里，伊娜正在吹頭發(fā)——只有這里有電源。

    “學(xué)姐。”流云辰打招呼。

    “你一直待在上面?”伊娜指了指露臺。

    “嗯，上面可以聽到海浪聲?！绷髟瞥缴炝藗€懶腰，“其余人呢?

    “阿瑞斯和明川去了小酒館，至于老大，一個小時前就出了門?！?/br>
    伊娜回答，“去做他每次來這里都會做的事?！?/br>
    流云辰道：“哦?！?/br>
    一定是去看黃色表演。

    ……

    寂靜的街道上，枯葉鋪滿磚塊，踩上去時會有沙沙聲響。

    柯雷裹緊風(fēng)衣，熟悉地穿過小街，停在一間雜貨鋪前。

    “貝迪太太?！笨吕纵p輕敲了敲門，彬彬有禮地問，“您在家嗎?

    片刻后，屋門被“吱呀”打開，一個戴著頭巾的老婦人慢吞吞走出來，身形有些佝僂。

    “希望沒有打擾您休息?！笨吕追鲎∷?/br>
    “我聽到鄰居說，將軍來了這座小鎮(zhèn)?！必惖咸χ此八蕴匾馑藗€午覺，因為知道您今晚一定會來?！?/br>
    房間里稍微有些亂，柯雷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拿過笤帚和抹布清掃起來，又打開窗戶透氣。

    “經(jīng)常會有喬的戰(zhàn)友過來，幫我做一些家務(wù)?！必惖咸f話的語速很慢，以防止時不時就會出現(xiàn)的氣喘，“但是最近小鎮(zhèn)上來了一位女商人，召集年輕人一起出海捕魚，酬勞很高，所以我讓他們都去應(yīng)征了。

    政府不管這支軍隊，可人總要找到別的活路，是不是?”

    柯雷笑笑：“您很善良，和喬一樣善良。"

    貝迪太太看著他，眼底慈愛又平靜，就好像在看著自己的兒子。

    在戰(zhàn)爭中，長眠海底的兒子。

    第十二章 最后一名戰(zhàn)友

    第二天清晨，流云辰端著漱口杯，站在走廊上迷迷糊糊地打呵欠，柯雷在樓梯口打趣道：“帝國第一財團(tuán)的少爺，也能穿著睡衣到處亂走?”

    “房間里并沒有浴室?！绷髟瞥睫q解。

    “很正常，因為這里是軍部招待所，不是五星級酒店。”柯雷把手里的牛皮紙袋放在桌上，“請你吃早餐?！?/br>
    “你剛剛回來?”流云辰總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了不得的事情。

    柯雷點頭道：“今天天氣很好，你可以去露臺曬曬太陽?！?/br>
    “夜不歸宿?”流云辰又問。

    柯雷失笑：“你聽上去像是在盤問不良未成年少女?！?/br>
    整整一夜啊。流云辰嘖嘖，順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想找出他身上一丟丟縱欲過度的蛛絲馬跡。

    柯雷被他看得一頭霧水：“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