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大郎君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事已至此,我們更要保住陛下的江山??!楊玢、郭威等人有文有武,內(nèi)外勾連,若他們有了歹意,陛下如何?我李家又要如何?” “……楊郭幾人都是先皇的肱骨之臣。” “太后!他們對先皇忠心,可對陛下就不見得忠心了!現(xiàn)在主弱臣強,最是危險??!陛下現(xiàn)在面臨的局面,太后一點都不知道嗎?” “可是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李氏皺著眉,她出身農(nóng)家,雖有幾分急智,對于這種事還是不知要怎么應(yīng)對,“我看蘇相與他們并不是一路的,應(yīng)該還不至于就到了你說的地步。” “蘇相自然和他們不同,但太后沒有聽說前兩日因為兩句口舌,史弘肇就要殺了蘇相嗎?史弘肇說是殺蘇相,其實殺的何嘗不是陛下的威嚴(yán)?若他有一絲一毫體諒、顧忌陛下,又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收了劉家大筆金銀,李業(yè)是不遺余力的往四個顧命大臣身上抹黑,而且他在心中也真的對他們厭煩透了。 李太后沒有說話,史弘肇那事她也聽說了。那事要說蘇逢吉完全沒錯也不盡然,可史弘肇立刻喊打喊殺卻是太過了。而且就像自家兄弟說的——絲毫不顧忌朝廷尊嚴(yán)。 “那你說又要如何?” 李業(yè)就等她這句話呢,當(dāng)下抖擻了精神:“要是往日我還真沒有什么辦法了,現(xiàn)在……那密州劉家對圣上可是恭敬的很,我看圣上對他們也極是喜歡,現(xiàn)在他們?nèi)钡模褪且恍嵸|(zhì)上的名分,太后若與陛下促成了此事,他們還不為陛下效死?” 李太后沒有說話,李業(yè)道:“不瞞太后,我是收了劉家的好處,可我會說這話卻不是為了那些許好處。太后細(xì)想,劉家雖然占了那么一大塊地,根基卻是沒有多少的,短時間內(nèi),就算有什么歹心也是成不了事的,與楊玢、史弘肇他們大不一樣;其次,我聽說郭威對他們一直沒有好感,先帝在的時候就說要去討伐,所以他們?nèi)f不可能與郭家他們合作。所以只待太后稍加培養(yǎng),咱們就多了一大助力,再不濟(jì),那四人要做什么的時候也要顧忌一些。” “此事……讓我想想?!痹谛闹校钐笠呀?jīng)被說動了。作為一國太后,她不希望朝政被其他人把持,哪怕是她的夫君留下來的顧命大臣;作為一個孩子的母親,她同樣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傀儡。不過她還有些猶疑,這份猶疑不僅來自于對劉家忠誠度的考量,這一點她還真不是太擔(dān)心。她從十五歲就跟著劉知遠(yuǎn),親眼看著他如何從一個馬奴成為一代帝王的。她非常清楚這其中的不易。這雖然是一個兵強馬壯者都能問鼎天下的時代,可更需要積累,劉家當(dāng)然是有積累的,但除了他們最近占得的曹州附近,他們最先的地方密州就是荒無人煙,完全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在那樣的地方,他們又能積累出什么? 而且劉知遠(yuǎn)能有后來的威望,那是有實打?qū)嵉能姽υ谏淼?,密州劉家,又有什么軍功?勉強來說,也就劉成跟著石敬瑭打過兩次仗,而這兩次還都不怎么光彩。整個密州劉家能拿得出手的將領(lǐng)也就是趙弘殷,所以在先前那么大的行動中也是趙弘殷打頭……這事讓她一個女流之輩聽了也覺得好笑,所以與其擔(dān)心劉成如何如何,還不如擔(dān)心趙弘殷如何如何呢。 不過她還有些猶疑,這是一份沒有理由的不安,就是這份不安讓她覺得等等再說,畢竟若是公開支持劉家,也就相當(dāng)于和楊玢等人撕破臉皮了,而她現(xiàn)在,還沒有這樣的勇氣。 朝里這邊一團(tuán)亂,劉家那邊卻進(jìn)入了大發(fā)展,他們并沒有在整個境內(nèi)大搞特搞,而是以密州為點,向四方輻射。其實這幾年密州附近的幾個州府都多多少少的受了影響,有的州府甚至早在先前就承認(rèn)了積分,雖然只是民間私下的,不過當(dāng)和密州正式對接的時候也減少了不少阻礙。而密州對這一套也是熟練至極,丈量土地,登記人口,派遣人員教導(dǎo)。一件件有條不紊的就展開了,同時早先戰(zhàn)敗的官兵都被編為下等民,根據(jù)態(tài)度、官職以及早先的作為定下不同的年限,然后在保衛(wèi)科的安排下修路造橋。早先的下等民則抽調(diào)出一部分排成中等民,經(jīng)過簡單的培訓(xùn)后進(jìn)入田地。 在經(jīng)營密州的時候,劉燦雖然也招募軍隊,但更多的是采取自愿性質(zhì),而在這里,也開始了抽取。這在一開始也引得各種鬼哭狼嚎,不過隨著一袋袋大米雪鹽發(fā)放下來,這哭聲就少了很多,待知道自愿當(dāng)兵還有rou發(fā)后,卻是有一半男人都涌了上來。這個時代,本就對當(dāng)兵沒有太多排斥——普通人的日子照樣不好過,當(dāng)兵說不定還能混出一條路,所以他們早先的哭喊更多的還是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而當(dāng)確定跟著劉家的確有飯吃后,這離別的愁緒也就少了很多。 當(dāng)然,也總有人貪圖安穩(wěn),不過當(dāng)那些自愿當(dāng)兵的人家里傳出rou香后,這份安穩(wěn)也隨著那裊裊升起的白煙越來越飄搖,不只一家的男人摔了筷子——既然總是要去當(dāng)?shù)?,那還不如自愿,好歹也讓老人孩子吃口rou!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領(lǐng)rou回家,到報名點參軍的人也越來越多,這令很多老人面露不安——這么多男人都去當(dāng)兵了,地上可怎么辦?雖然很多女人也能干,可離了男人怎么行?不過當(dāng)中等民們進(jìn)入田地后,不說這些老人,就是還沒離開的男人們也震驚了! 這些中等民本來是起碼要再做個三五年下等民,按照他們的勞動強度,大多數(shù)人都是累死的局面。這轉(zhuǎn)換為中等民,就等于逃出生天,一個個很是努力。而且他們都經(jīng)過密州的各種工作,做起事情不僅又快又好,而且非常有規(guī)矩。比如他們每次進(jìn)入田地的時候,都排著隊唱著歌,然后按照各自的號碼進(jìn)入田地,待晚上收工的時候再從各塊土地上出來,唱著歌回自己的住處。 這種軍事化的作風(fēng)一來就把當(dāng)?shù)孛癖娊o震住了,私下談?wù)摃r都帶著猶疑和不解:“這些人說是他們的中等民?” “好像是,說是專門給種地的?!?/br> “……但我怎么看比咱們的官兵都更像樣?這不會是騙咱們的吧!等咱們的男人一走,這些人就不會再管咱們了吧!” “可不是嗎?而且這么多男人,萬一將來…… 各種困惑不解焦慮,有人后悔,但隨著一個被抓到的逃兵當(dāng)中被砍下頭顱后,再后悔的人也不敢走這條路了。不過他們的焦慮倒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那些中等民也許不是完全老實,可那些科員手里的鞭子更厲害。大多數(shù)中等民都會規(guī)規(guī)矩矩做工,他們的這個機會也來之不易,是罪責(zé)本來就不是太重,并且表現(xiàn)也不錯的人才有的,那些表現(xiàn)不太好的,或者罪責(zé)非常重的,根本就進(jìn)不來。雖然這外出的中等民要比在密州的辛苦不少,等級卻是一樣的,而且同樣是做個三五年就能轉(zhuǎn)換身份,因此大多數(shù)人對此都非常珍惜。不過也總有那種覺得離了密州就會不一樣的,或者想撒撒歡的,而像這種,無一例外的都得到了殘酷的鎮(zhèn)壓。 是的,殘酷,哪怕只是稍稍拖延了休息時間,就會得到一頓鞭子,再之后就是起碼為期三天的展覽,所以哪怕早先最心存憂慮的老人現(xiàn)在也知道密州的規(guī)矩,厲害的很! 第207章 夏茶 (二) 劉燦在自己的本子上打下兩個勾,然后就有些嘆息的把筆放了下來,她所知道的歷史越來越少,而能開的金手指也越來越少了,特別是現(xiàn)在,劉家正式加入了后漢集團(tuán),那么后漢到底會在什么時候結(jié)束,會以什么時候結(jié)束就很難說了。這對她來說不是個好消息,可卻是必須走出來的一步,她現(xiàn)在所能做的也就是一步步走扎實了,然后,哪怕失敗了也總能有個退路。這倒不是說她沒有自信,而是在這條路上走的越久,她越能感覺到對手的可怕。 她知道歷史,知道未來的發(fā)展,所以她一直能選擇正確的一方,而她的對手卻完全是赤手空拳的打出來的天下。這就像兩個人同時在大霧中奔跑,一個拿著探照燈,一個什么都沒有,而可怕的是,那個什么都沒有的,跑的還一點都不慢……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量的占據(jù)更多的優(yōu)勢。 她想著,叫來了周東旺:“請大先生過來。” 趙方毅一直就住在劉家的宅子里,其實在鄭州的時候,劉成就給他準(zhǔn)備了個宅子,他卻不去住,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不方便。此事對劉家人來說是沒什么的,也不差那點供奉,趙方毅自愿隨叫隨到,劉家父女當(dāng)然不會大力推卻,所以來到密州后一樣給他準(zhǔn)備了個小院,不過又開了個門,方便他們自家人來回出入,然后內(nèi)里又和劉家的宅子相連,所以此時他很快就趕過來了。 “李家那邊是已經(jīng)下了大力氣了,根據(jù)回饋,李太后也非常意動,還試探著對那位提過,但那位卻沒有回應(yīng),先生覺得……那位在顧慮什么?” “以我想,他還是怕同那四位鬧翻。大郎君知道,郭威對節(jié)度非常忌憚,早有話傳出,說一人兼任三州節(jié)度也就罷了,再沒有更多的了。” 其實真的來說,劉家所占的地方并不是特別大。不說劉知遠(yuǎn)早先就是整個河?xùn)|的節(jié)度使,就是杜重威早先的潞州節(jié)度,轄下就領(lǐng)上黨、長子、屯留、潞城、壺關(guān)、黎城、銅堤、鄉(xiāng)縣、襄垣、涉縣等十個地方,劉成雖然轄下要比這個多一些,可大半都是荒涼之地,也不臨邊關(guān),也就是現(xiàn)在占的曹州周圍還有點樣子。 郭威這話,就是針對劉家來的。 劉燦點點頭,她也沒想到郭威對他們會有這么大的敵視,這難道就是冥冥中的感覺嗎?竟是絲毫的香火情都不念的。 “蘇逢吉那里也被嚇住了?!碧K逢吉是他們一早就攻略的對象,也一直在幫他們說話,可現(xiàn)在幾乎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那以先生看……要怎么破局?” 對于此事,趙方毅自然也是想過的,毫不夸張的說把劉家現(xiàn)在所擁有的地盤坐實是他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之一,真要比的話,也就是消化鞏固目前的成果能排在一個行列。不過后者就是按部就班,他們所能做的也就是監(jiān)督管理。倒是正名這件事要很費一點思量的。 “李家已經(jīng)盡力了,蘇逢吉最多也就敲敲邊鼓,太后那里恐怕也是強硬不起來的,所以還是要從那位身上下手?!?/br> “先生準(zhǔn)備怎么做?” “我有一個想法,正要同大郎說……大郎覺得,我們直接給那位送些奇珍怎么樣?” 密州對劉承佑一直很恭敬,該送的東西也從來沒少過,但并不是多出眾。這一來是怕劉承佑覺得密州富裕,起了不該起的心思;另外一個也是不想人為的再給那四個顧命大臣那里制造什么理由。所以聽了趙方毅的話,劉燦沉吟了一下:“那位雖然愛玩,卻不見得會為這個動心。” 在最初劉燦并沒有太多關(guān)注劉承佑——她實在不知道最終登上皇位的會是他,而且早先這位帝王也沒有什么出色的表現(xiàn)。所以在她心中一直就覺得劉承佑是一個二貨,不過近段時期的觀察她卻發(fā)現(xiàn)劉承佑固然不怎么聰明,但也不像她想的那樣。不說別的,在蘇逢吉被史弘肇喊打喊殺的時候,他不是直接站出來為蘇逢吉說話,也不是找史弘肇出來抗議,而是想著為兩人調(diào)節(jié),雖然最后調(diào)節(jié)沒能成功,但也真的令人刮目相看了。從某個方面來說,劉承佑一直在忍耐楊玢郭威等四人,就像這次劉家的名分一樣,明明能為自己找一個盟友的,但他就這么忍耐了下來。所以劉燦不認(rèn)為送些東西就能達(dá)到他們的目的。 “不要那位點頭,只要那位喜歡就行了?!?/br> “先生是說……?” “我看楊郭幾人雖不許那位插手朝政,卻對他管教甚嚴(yán)……” 趙方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劉燦立刻心領(lǐng)神會了。后世有人后漢隱帝是個十足的傻x,因為他爹劉知遠(yuǎn)其實是為他留下了很好的人馬,有文有武有底子,要知道劉知遠(yuǎn)去世不久,河中節(jié)度使李守真就叛亂了,可就在這種情況下,后漢還是把李守真平了。由此可見劉知遠(yuǎn)留下的人馬是多么強悍,而更關(guān)鍵的是,此時擁有兵馬最多郭威還不像劉知遠(yuǎn)那么有野心,或者說他也有,但不敢爆發(fā),否則他也不會聽令挪到魏州了。如果不是劉承佑殺了郭威全家,而且擺明了也不會放過他,郭威……還真不見得就會反了,起碼,在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的。而劉承佑若是一個英明的,就該建立自己的人馬,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等到擁有了自己的力量,郭威就算有心思也要熄了。 這是一個很理想化的道路,能走上這條路的也要是有大才智大毅力的,這樣的人,其實是非常稀少的。劉承佑顯然不是,不過換一個人到他那個位置,不見得就會更好。首先,他并不是被當(dāng)做繼承人被培養(yǎng)的;其次,劉知遠(yuǎn)去世的太快了。劉燦推敲,在劉承佑坐到這個位置上的時候,是帶著悲痛帶著迷茫,然后又不可避免的帶著欣喜的,那就像是一個月收入不過四五千的人突然中了五百萬…… 一般的正常的或者說大多數(shù)人在這個死后都會稍稍放縱一下。來一次比較奢侈的旅行,買一件過去不舍得入手的東西……自制力不強的甚至有可能一下花個干凈,當(dāng)然那畢竟是少數(shù),不過大多數(shù)人都會放縱一下的。劉承佑也是個普通人,可他卻不能放縱,雖然中了五百萬,但這五百萬卻是只能看不能花的,他要過的日子并不比早先好多少,要知道他過去就是皇子,一樣少不了錦衣玉食旁人的恭維。所以生活質(zhì)量上并沒有多少提高,反而多了很多約束。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shù)人都是厭煩的。如果要換一個比較容易讓人有體會性的比喻,那就是婆媳矛盾…… 女孩子嫁人了,以為自己成了個女主人,誰知道上面還壓了一個婆婆!劉承佑卻擁有四個婆婆,而且這四個婆婆對他的各方面都在指手畫腳。 “先生大才!” “這還要大郎君費些心思,這東西既要奇巧,又不能太過貴重。” 劉燦大笑:“此等,小事爾!只是……” “大郎還有什么顧慮?” “只是怕如此一來那位控制不住自己……” 趙方毅有些不解的看著她,劉燦搖搖頭,別人不知道,她卻是非常清楚的,劉承佑在被管到極點后采取了非常暴力的對抗方式——殺人,先殺了楊玢、史弘肇三人,又派人去刺殺郭威。她到不是怕劉承佑殺人,而是這顯然就加快了后漢崩潰的過程,而對于他們劉家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過她不知道劉承佑的極點在哪兒,從耶律德光死她就知道時間出了差錯,現(xiàn)在更不好計算,所以一位的拖延也不是什么好辦法。 “是我想多了,就按先生說的來?!?/br> 作為當(dāng)權(quán)者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要你提出來的不是超自然的要求,基本都是能夠得到滿足的。劉燦要是要弄一個電子琴不可能,可要是弄一個大型音樂盒還是能辦得到的。因此公元951年的中秋節(jié)上,密州就給劉承佑送了一個來自于遙遠(yuǎn)海外的奇珍——會自己奏樂跳舞的音樂盒。這個東西并不怎么華麗,就是完全的木頭材質(zhì)然后上了一層漆,可里面的東西不說劉承佑,就連楊玢等人也嘖嘖稱奇,不過在驚嘆了之后就是反對,認(rèn)為這種東西太過奇巧,劉承佑要用了一定會玩物喪志,這自然令劉承佑非常不滿,在爆發(fā)了一場沖突后,還是把這個音樂盒拿到了后宮。 根據(jù)后世記載,劉承佑就非常迷戀歌舞,這其實也是他的一個無奈選擇——除了這個,他還能做什么?他也許并不太笨,不是太糟糕,可顯然不是那種勤奮向上的天才型明主,在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做一個傀儡后,他就把自己投入到了享樂里。而這個音樂盒也非常讓他著迷,每日無事的時候就打開來一遍遍看。 “可惜只是木頭的,若是真人就好了。”一日,他的近臣突然道,劉承佑一怔,就像得了一道靈光似的反應(yīng)了過來,是啊,這為什么不能是真人呢?這木頭的已是如此美妙,若是有真人來演繹,穿上華麗的衣服,豈不是更上一層?這個念頭一閃出,就再也遏制不住,第二天劉承佑就找了宮人來排練。 這個音樂盒材質(zhì)一般,幾個木頭人的舞姿也不過是來回滑動,音樂卻是劉燦千挑萬選從記憶力找出來的《鈴兒響叮當(dāng)》,這段音樂旋律簡單,而且透著無比的歡快,劉承佑之所以這么迷戀這個音樂盒,也是因為這段旋律,畢竟此時的音樂大多以抒情悠揚為主,這么歡快的卻是從來沒有的,所以劉承佑每次聽了都會會心一笑,感覺輕松不少。而同時,與這個音樂相配的舞蹈也是快節(jié)奏的,在音樂盒里就是幾個小人不斷的滑動,到了現(xiàn)實里就要更大膽歡快。劉承佑不僅著令宮人排練,自己還加入了不少意見,這自然引起楊玢等人的不滿,劉承佑卻不再讓步:“以愛卿來看,朕還能做什么?” “陛下是一國之君,怎么能沉迷于歌舞?” “一國之君?那朕想立劉成為河南節(jié)度使可行?” 第208章 夏茶 (三) 所有的歌舞都停了,地上一片狼藉,劉承佑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此時正歪坐在胡床上喘氣,他不過二十歲,早年身體也還好,兩年帝王做下來卻虛了大半,再加上氣急攻心,此時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宮人嚇的都不敢靠前,只有一個近侍,見他不再暴怒,這才倒了杯水走上來:“陛下用口水吧。” 劉承佑接過來,喝了一口,就又砸到了地上:“楊玢老兒,欺人太甚!” “……楊相,也是一時急切?!?/br> “一時急切?你看他剛才那樣子,就像朕是無知小兒!”劉承佑喘著粗氣,他剛才說封劉成為河南節(jié)度不過是個氣話,真說起來,開封也在河南境內(nèi),他怎么可能給一個外人這么大的官職?可楊玢的表現(xiàn)呢?直接就是訓(xùn)斥——“陛下莫不是得了癔癥,否則怎么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的是他們吧!對他這個帝王沒有絲毫尊敬,不,別說尊敬了,他們甚至在鄙視他!楊玢說那話的時候,那語氣、表情,就仿佛他是個十足的癡漢!想到這里,劉承佑更是恨的咬牙。他是皇帝!他才是皇帝啊! “楊相也是擔(dān)心陛下才會那么說的?” “擔(dān)心朕?有什么擔(dān)心的?你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處才這么說的?” 那近侍連忙跪了下來:“小的怎么敢?只是小的怕陛下氣壞了身體才這么說的。畢竟陛下先前說的也只是氣話,想來楊相也被氣著了?!?/br> 劉承佑冷笑了兩聲:“你都能聽出朕那是氣話,他卻聽不出,我大漢的樞密使看來要換人做了。” 那近侍不敢再答話,只是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劉承佑沒有再說什么,卻又一次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弱小。作為帝王,他不能處理國事,好吧,他忍了,誰讓他沒有威望草草繼位呢?但他連欣賞歌舞的自由都沒有,這又算什么?想到這里,他不僅想到早先李皇后對他說的那段話,其實那話一直都在他耳邊回旋,沒事的時候也會琢磨琢磨。琢磨的結(jié)果就是先等等,楊玢等人,再怎么說也是跟著自己父皇打天下的老臣子,而那密州劉家卻是沒什么交情的,而且,劉成早先的名聲也很一般,雖然在鄴城的時候他一直護(hù)著石敬瑭,據(jù)說也就是因為他鄴城才沒有發(fā)生大潰逃,可也沒見他為石敬瑭立下過什么汗馬功勞。對石敬瑭尚且如此呢,對他又能有多少忠心? 更何況,他也不見得能對付楊玢郭威等人,一個弄不好還會引起他們的反彈。這么一想,劉承佑的心又冷了下來,他覺得自己仍然需要等待,等待那個忠心而又有能力的臣子出現(xiàn),他相信他們能再創(chuàng)一個輝煌大漢的! 那個近侍雖然一直跪著,卻始終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他,當(dāng)看到他的表情平靜下來后,他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今日,我同陛下又發(fā)生了沖突?!睏铉汩L嘆了口氣,拿起面前的酒杯,“郭兄,你說陛下為何就不能認(rèn)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已經(jīng)不一樣了呢?” “……陛下還小?!惫t疑了一下,慢慢的說,“這次又是為了什么?” 楊玢把先前的事說了,最后道:“我也知道我有些急了,但見陛下這個樣子我實在心痛,如此下去,我們什么時候能看到陛下成為一個有擔(dān)待的君主啊!” “楊兄你這次的確是有些急了,我知道楊兄一片忠心,可如此下去不過是令陛下更反感我們。” “我怎能不急?這次陛下甚至說要封那劉成為河南道節(jié)度使呢!就算這是氣話,可這樣的話是能隨便說的嗎?讓人聽到了成什么樣子?” 郭威沒有說話,楊玢等了等又道:“郭兄,我聽說你和那劉家有些關(guān)系,不知對他們了解多少?” “什么關(guān)系,不過是早年小兒往那里販賣過茶葉,待他們到了密州也就斷了,這些年都再沒什么來往……哦,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的送點東西,這個,我想楊兄也是有的吧?!?/br> “郭兄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這劉家有些太蹊蹺了。你說突然的,就成了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還讓陛下這么惦記,我總覺得有些邪性,咱們是不是想點什么法子?” “河中才平了,若是再與他們打……”郭威有些遲疑,“陛下那里,恐怕也不見得愿意?!?/br> “我不是說要打仗,而是有沒有別的什么法子?”楊玢又喝了一口酒,“我看陛下是越來越傾向他們了,特別是在得到那個什么音樂盒后簡直就像著了魔,河南節(jié)度使絕不可能的,可若再分封幾個,那可真是讓他坐大了??!我知道郭兄的意思,是想休養(yǎng)生息,可若再耽誤幾年,就算郭兄用兵如神,恐怕也要費一番功夫了啊!” “我與趙弘殷有些交情,曾給他去過信……” “如何?” 郭威搖搖頭:“我在信中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敘敘家常,他也只是回了些家長,但能看出他對目前所處的環(huán)境非常滿意。對劉家……是很有忠心的?!?/br> “這怎么可能?那劉家、那劉家又算什么東西?”楊玢很是不信,“趙弘殷我也是知道的,早先就是一員猛將,不得志的時候暫時棲身也就罷了,談什么忠心!” 郭威沒有馬上說話,心中對這話則不是很贊同。楊玢的話聽起來沒錯,趙弘殷若真這么做了,人品就很有問題了,雖然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好事,事實上在他看來,整個密州劉家,最能打的恐怕也就是趙弘殷了,若能將他收攏過來,下面的事也就好辦了。只是,哪怕只通了一封信,他也有一種,趙弘殷絕不會背叛的感覺——恐怕劉家也就是有這樣的自信才會把他放到這邊吧! “總之,郭兄你多想想,我這邊也多想想,劉家、劉家!唉,以前誰知道他們啊!”楊玢長嘆了口氣,郭威苦笑,現(xiàn)在他們對劉家沒有辦法的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過去他們都沒有在乎過這份勢力,也就更談不上提前準(zhǔn)備安插人手之類的?,F(xiàn)在再說去收買,那就不是一般的困難了。下面的小兵也許還行,中高層的,卻是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回應(yīng)。 其實若不是現(xiàn)在民生凋敝,他真想一鼓作氣的打下來的,他相信自己是能做到的,可是中原剛糟了契丹人迫害,這還沒恢復(fù)多少元氣呢,再來一場大戰(zhàn),民生要凋敝成什么樣子?更不要說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契丹了。 楊玢在他這里沒得到什么建議,喝了頓悶酒就回去了。郭威細(xì)思后卻把郭榮叫了過來:“對劉家,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郭榮一怔,郭威把楊玢說的話給他重復(fù)了一遍,最后道:“朝中的局勢你也知道,若真讓拿劉家再拿下幾個名分,以后……就不好處置了!” “……有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