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第198章 涼粉 (一) 在后世的歷史上,有人把公元948年稱之為密州年。因為在這一年,密州頒布了很多令人眼花繚亂的規(guī)矩法令,一些法令在當時看來簡直是莫名其妙的,比如說靠右行駛。在那之前,密州的主要道路上都有一條分割線,來往的人也會有意識的分開走,不過這只是下意識的方便罷了。而在這之后,就形成了規(guī)矩。 關(guān)于行走道路,其實早有規(guī)矩,比如在京城中什么路是由什么官員走的,平民百姓不得踏上,可那是為了彰顯皇家威嚴。而在這里,則就是一條關(guān)于如何走路的規(guī)矩。這條規(guī)矩令很多人腹誹不已,有說這完全就是亂命的,有說這是個試驗的,還有說這根本就是脫褲子放屁的…… 但后世的研究里卻說,就是這條規(guī)矩令密州規(guī)矩深入人心,這才有了后世的密州法令長久不衰之勢。 而就在密州進行劇烈變化的時候,外面的變化卻是地震級的。 公元948年2月,耶律德光在開封稱帝,改元大同,取天下大同之意,但這個希望顯然不能令中原人士認同,幾乎就是在那一天,原本就反抗不斷的中原各地更像散點開花一樣鬧出各種抗議。此時民風(fēng)彪悍,抗議絕對不是嘴上喊喊的事,各路人馬都舉起了反旗。耶律德光被折騰的疲憊不堪。若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契丹勢大,在像劉知遠這樣的大節(jié)度都按兵不動的情況下,契丹人也不見得沒有喘息之地,可就像后世說的不作死就不會死一樣,契丹人進入中原后瘋狂劫掠,終于把一向最善于忍耐的民族都給逼瘋了,于是,再出去打草谷的契丹人,只要人數(shù)少于二十人,就有回不來的危險。一時間契丹上下人心惶惶,耶律德光也郁悶無比。 在契丹的歷史上,他絕對是少有的明君,他統(tǒng)一了契丹,拿到了燕云十六州,以一個外族的身份掌控著中原,令堂堂中原皇帝都對他稱父,到了現(xiàn)在他又入侵了中原,成為少有的能在中原稱帝的帝王??墒撬娘L(fēng)光也就到這里了。漢人的制度令他郁悶,漢人的反抗也令他郁悶,更令他郁悶的是他手下人都想回去! 面對著花花江山,錦瑟中原,契丹上下想的竟然都是撈一票就走! 耶律德光是個明君,耶律德光很有遠見,耶律德光不想就這么走,可是,手底下人要離開的意愿實在是太強烈了,他也只能強力彈壓。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什么動靜的劉知遠在晉陽稱帝了!劉知遠早先的名望并不是多么出眾,當然并不是說他沒有名,而是什么仁厚啊賢明啊這些都和他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但他這時候稱帝,卻像黑夜里的火把,各路義軍紛紛歸附,而反抗契丹的勢頭也更猛了。普通百姓自發(fā)結(jié)成隊伍,多著上萬人,少著百十人,攻入縣城殺死被契丹人任命的官員,一時間,很多縣城竟是無人為官,無人接印。 公元948年9月13日,潭州起義軍在李毅的帶領(lǐng)下攻入州府,殺死了契丹將領(lǐng)耶律狼五,一時間,朝野震動,契丹上下歸心更重,而耶律德光也害怕了起來。他雖然覺得得中原者得天下,契丹人的王途霸業(yè)還是要在中原才能施展,可外面形勢如火如荼,自己人這邊又各有心思,早先的壯志也都化為了擔憂。 948年10月20日,亳州、宋州相繼告破,終于成為壓垮耶律德光的最后一根稻草。宋州就是后世的商丘,離開封已不過兩天的路程!看著各地的戰(zhàn)報,看著下面的民情,耶律德光不甘而又無奈,他終于下定決心待過完了這個年就離開——在他的心中,過了年,他也算正兒八經(jīng)的當了一次中原的皇帝。不過這個年他注定是難過的,就在同年的11月12日,終于初步整好好的密州劉家掐著時間舉起了反旗! 其實說舉起反旗并不確切,因為密州一直沒有聽從大同政府的宣召,而也因為密州實在太偏僻了,耶律德光也沒有在意,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密州人馬已經(jīng)在一天之內(nèi)連克三州,然后一路攻城拔地,竟似沒有阻礙的占據(jù)了大半個山東!西至沂州、青州,東到萊州,竟然都插上了劉字旗! “陛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密下,這劉家不只是怎么冒出來的,但卻和那河?xùn)|劉知遠相互呼應(yīng),說不得就是他布下的一個局,陛下可要三思?。 ?/br> 耶律德光尚且有懼意,更不要說他的手下了。而且對于外族來說,進軍中原大多都是為了撈一筆,鮮少有想到要在此經(jīng)營的,后世的清軍占盡天時地利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此時的契丹人了,他們沒有節(jié)制的打草谷也是因為就沒想過要留在中原。這一年多的時間他們早就撈足了,就只想著怎么富貴還鄉(xiāng)過逍遙日子。 “我聽說,這密度節(jié)度過去是鄭州的節(jié)度,早先還救過石敬瑭?”耶律德光緩緩開口,下面人一怔,過了一會兒才有一人道,“好像是這樣的,據(jù)說還有一個非常了得的兒子。” “是嗎?” “應(yīng)該是的……” “什么叫應(yīng)該?”耶律德光勃然大怒,“什么叫應(yīng)該!這樣的消息為什么早不匯報?這樣的人為什么早不留心?你們這是什么?這是養(yǎng)賊!是蛀蟲!你們就是一群蛀蟲!” 下面人不敢應(yīng)聲,不過心里卻有些不以為然,那密州誰知道在什么地方?別說沒留心,就算留心了也不會在意的,耶律德光明顯就是借題發(fā)揮。耶律德光也看出了手下的不以為意,更是氣惱,待要再說什么,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憋悶,竟是要喘不過來氣了。他的手下一見不對,紛紛涌上,這個拍胸,那個叫喊,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 “陛下一定要保重身體啊,其實這漢人的江山本來就沒什么意思,不要也罷,陛下還是帶我們回去騎馬打獵來的暢快!”他一個比較得用的手下開口,其他人紛紛點頭,雖沒有再出聲,可那表情卻不言而喻了。耶律德光一陣心灰意冷,舉目看去,見雖有兩人面露遲疑,卻到底沒有什么表示:“你們,都想回去?” “漢人不識好歹,咱們將來再來教訓(xùn)他們吧!” “那就……回去吧?!闭f完這一句,耶律德光就閉上了眼。 公元948年12月11日,在離新年不足二十天的時候,耶律德光帶著從中原劫掠而來的大量珠寶財物踏上了歸途,同他一起離開的還有后晉的上千名宮女、宦官以及投降的官員。他們離開還沒兩天,中原各地就飄起了雪花,于是原本就難行的路更加難走,耶律德光的情緒也大受印象,他覺得這是天不讓他離開,否則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雪?明明已經(jīng)快要過年了,這個時節(jié)又有哪個州府會動刀槍?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只想安穩(wěn)——他明明可以留在開封過個年的!可是他已經(jīng)在路上了,并為了面子,聲勢浩大的舉行了離開儀式,現(xiàn)在自然也是不能再回去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如此一來更加暴躁。終于,在路過相州的時候,他進行了屠城。 男子殺死,婦人擄掠,嬰兒被仍到空中然后用刀槍挑死,據(jù)事后統(tǒng)計,這一天相州,死亡人數(shù)上十萬!不過這也是他最后的瘋狂了,離開相州州府不到兩天,他就在入廁的時候突然病發(fā),一頭跌進了茅廁中,等手下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全身都是屎尿,連口鼻耳也被堵塞住了,事后人們談起此事都說是報應(yīng),而劉燦知道此事后,卻只是冷笑了一聲。耶律德光是死的不體面,但在她看來卻是幸運了,要知道在她所知道的歷史上,耶律德光是被做成了臘rou的! “天太冷了啊?!彼行┻z憾的嘆了口氣,耶律德光會被做成臘rou是因為他當時死在夏天,而那些契丹人又想把他的尸體帶回去,這時候一個廚師就出了個主意,于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個臘rou皇帝。而現(xiàn)在這天寒地凍的,顯然是沒有這個天時了。 跟在她身邊的霍磊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還以為她是覺得冷,就要把拿著的衣服給她披上,她擺擺手:“小磊,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三年了吧。” “……是?!?/br> “可有什么想法?” 霍磊心中一突,下意識的就要跪下,卻被劉燦拉住了:“你知道我的規(guī)矩,在我身邊呆個幾年是都要出去的。早先的石守信是這樣,你以后的人也是這樣。其實你們出去,更有用處,特別是在現(xiàn)下的環(huán)境里。所以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說,也許官職一時提不上去,想去哪里,還是沒有問題的。” 霍磊有些茫然的看著他,這個問題他其實是想過的,他知道早晚要有這么一天,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沒能想好。 “你也不用急,不會這么快的,總要過了年再說,在這之前你好好想想吧?!?/br> 霍磊應(yīng)了,然后就低下了頭。劉燦本想再安慰他兩句,就有手下來說趙方毅、趙弘殷、趙匡胤石守信等人都來了,她聽了這話立刻轉(zhuǎn)身,至于霍磊的小情緒自然拋到了一邊,而后者看著她的背影,抿了下嘴,快步的追了上去——他必須快,否則,很有可能就追不上了。 公元949年3月劉知遠入駐開封,而劉家則把觸角伸到了菏澤。 第199章 涼粉 (二) 當劉家只是窩在密州的時候,他們是被遺忘的。雖然他們頻頻出動,不說一般的山賊匪兵,就是州府、契丹人他們也沒少動,可就算他們在半個山東都威名赫赫了,外面人對他們卻還不了解,或者說并不關(guān)注。后世人說到此事,是這么評價的:劉家找到了一個最適合的時間,在最適合的地點發(fā)展出了自己的勢力。 對于這個評價有很多人并不是很贊同,很多人舉出例子,說某某地點更適合發(fā)展,某某地點更是有山有水有地利,若是劉家在那邊必然更怎么怎么樣。不過不管怎么挑地點,對于時間,卻都沒有人挑剔的。這的確是最適合的時間了,這五年,后晉忙著和契丹掐,各路諸侯,要不是被朝廷調(diào)的疲于奔命,要不就是埋頭發(fā)展自己,所以密州竟是在眾人的眼皮底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當他最初露出自己爪牙的時候,也就是非常郁悶的耶律德光糾結(jié)了一番,其他人仍然不是太在意——這個時代,占山為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真要在意,江南那么一大片地才是更需要在意的呢。什么,劉家占了三個州了?哦哦,那是不少了,可都是什么地方啊,荒無人煙,疏于管理,哪怕在前朝也是犯人才會流放的地方,在現(xiàn)在……滿打滿算能湊齊一萬人嗎? 固有的觀念,資訊的欠缺,令有些人就算注意到了劉家也沒有太在意。但是,當劉家席卷了整個山東,把兵力推進到了菏澤的時候,就再沒有人能忽視了。 此時的菏澤被叫做曹州,歸屬于河南道,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菏澤和開封是一路的!雖然它離開封還有些遠,雖然現(xiàn)在的路不是太好走,可只從感官上來說已經(jīng)是非常近了,這一點,其他人也就罷了,劉知遠卻是最有感觸的。他手握重兵,歷經(jīng)三朝,自己又開創(chuàng)了一個朝代,而且他這個天下雖然得的容易些,卻不像石敬瑭那樣又是拜干爹又是割讓土地的,所以無論是底氣還是掌控力他都要比石敬瑭更強些,所以對劉家他是遠遠談不上害怕的,只是也不免要有幾分疑惑:“這密州劉家,諸位怎么看?” 這一天他就召集了幾個心腹商議事情,說了一段后就把劉家提了起來。下面人面面相覷,劉家令眾人震驚的還有一點,那就是他們仿佛是突然冒出來的。其他節(jié)度勢力,不管勢大勢弱,總會有幾個盟友,弄不好還會有幾個仇敵。而這密州早先,卻仿佛沒與任何人交往過似的。 “怎么,就沒人說說嗎?”劉知遠有些不滿,突然竄出來這么一個勢力,早先不知道也就罷了,現(xiàn)在出來了還沒有消息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這密州劉家就這么神秘?” “陛下……”一人小心的開口,“其實這密州早先咱們也不是絲毫不知道,這幾年境內(nèi)出現(xiàn)的雪鹽,好像就是他們家的出產(chǎn)。” “雪鹽是這密州劉家的?”劉知遠皺了下眉,對于這雪鹽他也是知道的。一般百姓用的鹽都發(fā)黃發(fā)粘,弄不好還要摻雜著沙土,即使這樣,一兩鹽也炒到了三百文!當然,私鹽要更低些,可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五十文了。至于大戶人家用的上等白鹽,往往就賣到了五百文!他也曾為此事發(fā)過愁,可一來其他事情更重要,二來此時能吃飽飯就不容易了,甜咸真不是什么大問題??墒遣恢涝谑裁磿r候,雪鹽就出現(xiàn)了!這種鹽白的像雪,顆粒晶瑩剔透,味道更是純正無比,最重要的是,一兩竟只要五十文! 五十文啊!這價格簡直堪比貞觀年間了。 官鹽是貴,可就算拋除掉稅收和路途折損等部分,也要超出五十文了。再做個比喻,哪怕是在產(chǎn)鹽的當?shù)兀粌甥}的成本也要在五十文左右,而且那鹽的質(zhì)量還無法和雪鹽相比,若是真要熬制成那種程度,成本就還要增生。本來對于這種鹽官府是一定要打擊的,但這雪鹽的主使者也會做事,竟以三十文的低價賣給了朝廷,如此一來,朝廷不僅沒有損失,反而白賺了一筆。當然早先的制鹽工都深受其害,可又有幾個人會理會這些? 自然,這雪鹽也不是沒引起過窺覷,可這鹽的來路竟是那茫茫大海,一路追著,最多也就是到港口了,再遠,卻是沒這個條件了。 “怎么說這雪鹽來自劉家了,不是說來自外邦嗎?”也有人想著從船工、活計等身上打聽消息,雖然那雪鹽的主使者看管嚴格,可也還真有成功的,不過得到的答案就是來自于海外。這海外在哪兒啊,那些人也說不出個什么,就知道那地方四季如春,盛產(chǎn)瓜果,就是蚊蟲太過厲害,內(nèi)地人去了往往要大病一場,弄不好就丟了性命。 當然也有人想過把那鹽船劫掠下來,只是若劫了那就是一錘子買賣了……當然最關(guān)鍵的是,沒人打的過那些自稱是外邦人的鹽商!是的,打不過,不管是在陸地上還是在海上,那些鹽商竟是無比厲害。海上是不說了,內(nèi)地本來水戰(zhàn)就不怎么好,全國都找不出幾條船??蓛?nèi)地,那些人竟也非常厲害,小范圍的動兵根本就討不到什么好處,至于說調(diào)集大部隊——那是想要造反嗎?要知道那些鹽商一路走的都是水路,從黃河入海,他們要在陸地上動兵,只有從黃河灘到開封城的這一段路!晉朝再怎么惹人罵,也不會認人這么欺凌的,何況石重貴登基后,因為對抗契丹,還是很得了一些民心的。 官府得利,百姓實惠,所以雖然這外邦鹽商神神秘秘的,但這雪鹽卻流傳了下來,其實就算官府想打壓也是不成的,在那些外邦人與官府商討之前,雪鹽已在各地流通了。而等到這外邦鹽商和各方面處好關(guān)系,其來歷也被很多人忽略了。不過當此事和劉家牽扯到一起就不一樣了,見手下人沒有馬上回答,劉知遠又追問了一句。 他那手下稍稍扭捏了一下,隨即道:“其實此事臣也沒什么證據(jù),只是那些人在與臣的接觸中露出過一些口風(fēng),當時臣還不是太明白,剛才陛下問起,這就聯(lián)系到了一起?!?/br> “那些人露了什么口風(fēng)?” “陛下明鑒,那些外邦人雖然有一些的長相與中原人士不太一樣,可大多卻沒有太大的差別。他們自稱是海外遺孤,早年避禍出去的。” 劉知遠點點頭,這說法他也聽過,雖沒有全信卻也沒有不信,內(nèi)地多混亂,有那么一兩支避到外面去也不稀罕。 “臣曾和他們的首領(lǐng)見過面,問過此事,臣問他們是什么時候避出去,那人先是不說,后來嘆了口氣,說,以亂世而言,當今絲毫不比過往差了,又說他們本來也是在這中原腹地生活的,雖不能說多么安樂,卻也自得其在,誰知最后卻為朝廷不容,最后不得不舉家搬遷,幸的周圍百姓擁護,愿意跟隨,這才能在外面立住跟腳。” 說到這里,那人停了一下,偷偷的覷了劉知遠一眼,見他沒有什么反應(yīng),繼續(xù)道:“臣查了劉家的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他們在離開鄭州的時候,不僅鄭州有不少人跟隨,早先的管城更是幾乎傾城而出。當然,只是這些也不能證明這些人的身份,但后來臣還發(fā)現(xiàn),這些外邦人雖然口口聲聲說來自海外,但對中原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卻非常熟悉。所以臣猜想他們其實是近期離開中原的,而和這個經(jīng)歷相符的,也就只有密州劉家了?!?/br> 劉知遠點點頭:“你有心了?!?/br> 那手下連連稱不敢,不過他們都知道,這手下雖然說了一大串,但更關(guān)鍵的恐怕是他和密州劉家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聯(lián)系,他此時會把這事說出來,也算是過了明路。不過知道了這一點并不能令劉知遠心情更好,密州劉家本來就在河南道里發(fā)起了,這又有雪鹽之利,而且看對方的架勢,那是早早就有了布局,若是有什么心思,卻是有些麻煩。 “阿威,你怎么看?”他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郭威,后者想了想,道,“陛下真是問住我了,我對那劉成并沒有什么印象,后來就算有一些往來,對他……也只是一般。所以我還真沒想過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陛下不如宣召一下,若他聽宣,那不如就暫時安撫;若不然,就以重兵逼之!” 他這話一出,旁邊幾人都皺了下眉,一人正想開口,劉知遠已經(jīng)站起來了:“阿威說的對,若劉家不聽宣,朕就伐之!” “可是陛下,杜重威那邊……恐有變化啊?!?/br> “那又如何?若杜重威乖乖移鎮(zhèn)也就罷了,若他不從,朕也絕不會容忍的,這中原,不能再亂下去了!” 聽他主意已定,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離開后,早先開口那人卻拉住了郭威:“郭將軍好像對那密州劉家很有意見?” 郭威一笑:“逢吉兄多想了,我與那劉家沒什么往來,又哪里說有什么意見?只是這劉家謀劃甚深,卻是需要慎重對待的,陛下初登大位,逢吉兄也不想這天下再亂了是吧?!?/br> 蘇逢吉笑了笑:“郭兄真是思慮周全啊,相比之下,卻是我疏忽了。也是,那密州劉家若有異志,一定要早早除掉?!?/br> 他說完,拱了拱手離開了,郭威在他身后瞇起了眼。 第200章 涼粉 (三) “當!”一支利箭正中紅心,那箭不僅精準,而且勢大力沉,木耙竟在這一箭之下不斷顫抖,仿佛有散架的架勢。 “好!”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一個身穿月白色緞子面坎肩的男子鼓掌道,“茂先的箭術(shù)真是讓人嘆為觀止,這一箭卻是只有養(yǎng)由基能比的了?!?/br> 被叫做茂先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只見他兩道劍眉,鼻梁挺直,英姿勃發(fā)卻又帶著一種俊美,他身穿一身大紅的衣服,正是郭榮,聽了這話他微微一笑:“承鈞兄謬贊了,楚國上大夫的箭術(shù)豈是我能比的?” “茂先就不要再謙虛了,說句實在話。百步外正中靶心我偶爾也是能做到的,但要穿過這個鐵環(huán)再得中,那是想也不要想了。楚國大夫的箭術(shù)如何咱們都沒見過,但在當世,我還沒見過其他人能做到這個地步的?!?/br> 郭威沒有說什么,只是也看向掛在半空中的鐵環(huán)。 “還是有的。”他想,事實上這種練習(xí)方法他就是從另外一個人那里學(xué)到的,第一次看到時他也極為震驚,那人卻是一笑,對他說只要掌握了技巧也不怎么難。這種技術(shù)當然是非常珍貴的,所以雖然他非常意動,也沒有去追問,倒是那人很隨意的說了出來,“對于別人我自然不會輕易告知,但郭兄……當然是不一樣的?!?/br> 當時那人微微一笑,他卻是滿心震撼。他其實很想問一句有什么不一樣的,到底卻沒有開口。后來想想,除了不好問之外,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那個人的答案——那個人磊落灑脫,有些事卻是怎么也不會說的。 “茂先茂先?” 他回過神,劉承俊向那邊對他指了一下,然后他就見到自己的隨從一臉緊張,不斷的做出各種動作引起自己的主意,他們在這邊射箭是不允許隨從隨意過來的,這顯然是有什么事要對自己說,他當下招了招手。 “少將軍,將軍剛才傳信讓您過去呢。” “阿耶?可有說什么事嗎?” “這倒沒有,只是說您若無事早早回府。” 郭榮微一沉吟,那邊劉承俊已道:“既然這樣,茂先你就先回去吧,咱們這邊也沒什么事情,一會兒的聚會我會替你打聲招呼的。” “那就有勞承鈞了,今日實在不好意思,改日我來做東,給大家賠罪?!逼鋵嵾@種聚會他也不怎么喜歡的,只是到了今時今日很多事情就算他不喜歡也要做上一做了,何況他和劉承俊也是早年的交情,他的面子也不得不給。不過現(xiàn)在郭榮相招,他也可以借機脫身,只是郭榮找他,又是為了什么? 郭威應(yīng)該知道他是應(yīng)劉承俊的約出來的,對于他參加這種聚會郭威一直是非常贊同的,沒什么事也不會叫他了。就這么帶著疑問他回到府里,找到郭威,后者看到他卻微微一怔:“還沒開始?” “是,孩兒去的早,是最先到的。”郭榮恭敬的答了,心中卻有些奇怪,怎么聽這語氣,竟又有些不想自己回來似的?他不知道郭威派人找他是在路上的事,當時因為心情煩躁就直接吩咐了下去待回到府里冷靜下來,又不免有些后悔,畢竟他這事也不如何急,也不用干巴巴的把郭榮找回來,只是那邊已經(jīng)得了吩咐,話也傳到了,他也不好再改口,只有希望郭榮自己回來的慢些。 郭威沉吟了一下:“對劉家,你怎么看?” 郭榮一怔:“密州劉家,或者叫管城劉家,你早先不是和他們關(guān)系非常緊密嗎?后來就沒有再往來過?”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往來,逢年過節(jié)劉家都會送禮與孩兒,只是別的,卻是沒有了,先前的生意也在劉家離開管城后停了?!?/br> 郭威點點頭,沒有說什么,郭榮看了他一眼,道:“阿耶這么問,可是出了什么事?難道那劉家……”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不是不敢說,而是有些說不出來,一時間心下都是有些慌亂的。劉知遠登基,雖也算天下歸心,卻到底有不服的,那劉家難道也是一個? “這倒還沒有?!惫南掠惺?,也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只是今日蘇逢吉說那雪鹽也是劉家弄出來的,卻讓我起了些心思。蘇逢吉會這么說,應(yīng)該是不假的了,而且看他那樣子,同劉家關(guān)系說不定還不一般,若真是如此,那劉家卻是不好相與的了。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鄭州節(jié)度,竟能有這么深的謀劃,早先卻是我小瞧他了!” 郭榮沒有說話,郭威道:“你先前同他們關(guān)系不錯,他們很可能會再來找你,若是如此,你一定要與我說?!?/br> 郭榮應(yīng)了,問道:“陛下對劉家可有說什么?” 郭威看了他一眼:“現(xiàn)在就看他們識不識相了,若真有那不該有的心思,陛下又豈是會容忍的?” “……他們應(yīng)該是不會的?!?/br> “希望如此吧?!彪m然說的硬氣,但就算是郭威也是不希望劉家真的有反心的,就算他不認為劉家有多大的能力,可畢竟占了那么大的地方,又離開封這么近,真打起來,不定哪里生變呢??墒莿⒓夷沁呌謺趺聪肽??這些年他真是見過太多,稍稍有些能力就膨脹的勢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