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床雖然帶了床，其實就是交椅，有的帶靠背，有的不帶。不帶靠背的基本類似于現(xiàn)代的馬扎，王景給劉成拿的就是不帶后背的那種。這倒不是王景現(xiàn)在已經開始報復上了，而是現(xiàn)在的木制家具本就不多。石敬瑭平時在炕席上，這胡床就是來往的將領用，他們再跋扈，也不好在石敬瑭面前坐那種帶靠背的，所以這里準備的都是這種馬扎。劉成是坐過這種馬扎的，所以當下微一猶豫，就貼著邊坐了下來。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

    “臣謝陛下的恩典?！眲⒊沙烈髁艘幌?，咬牙道，“臣要說的是，陛下現(xiàn)在非常危險！城中將領大多都有異志，若安重榮的叛軍再逼近幾分，這大營很可能就散了?！?/br>
    ……

    石敬瑭驚住了，剛才劉成那么磕頭，他就知道他要說的事不簡單，很可能就是要告發(fā)某個將領，還想著要怎么安撫。他知道下面這些將領沒幾個好的，可在這個時候，他也只能安撫再安撫，比如對劉成，雖然他早先心中煩的要死，不也要打起精神應對嗎？可現(xiàn)在劉成竟把大半將領都告？！這、這……

    他瘋了？！

    第127章 圍城（中）

    劉成當然沒有瘋，他只是無可奈何。

    石敬瑭是傻瓜嗎？

    他也許心胸狹窄不識大體寸目鼠光甚至沒有民族情懷……但他絕對不傻的。不傻也就意味著不好忽悠，所以讓他怎么相信劉家是一心為公，和他共榮辱的？

    這個時候，劉成迅速起家，底氣薄弱的弊端就非常明顯了。雖然在趙方毅的謀劃下，他們扯到了幾條線，這段日子他也結交了不少人，可要說到能共同進退的……還真沒有。特別禁軍又不是別的地方，對這一塊石敬瑭本身看的很重，他們自己也很自矜，雖也不是不想巴結外面的武將，可也要找有實力有基礎的。

    所以劉成要找?guī)讉€一起喝酒，甚至幫著傳傳消息說說話的人也許不難，可要找到愿意為他做背書，乃至得罪大多數(shù)將領的人是真找不到。而劉成在石敬瑭那里有體面嗎？絕對不能說沒有。好歹也是一方節(jié)度，好歹也是第一個跳出來請纓的，可要說多大的體面，還真沒有。那么，石敬瑭要怎么才會相信他？

    若是在其他時候也許還能用手段，做策劃?？涩F(xiàn)在是火燒屁股了，大營隨時可能崩盤，什么手段在這個時候都不是太好使。趙方毅和劉燦研究了兩個時辰，最后無奈的發(fā)現(xiàn)，目前最可行的，就是實話實說，把所有的一切都講開了，賭一把。反正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哪怕賭輸了，石敬瑭也不會怎么樣他們的，當然以后會有些不好的結果，可現(xiàn)在也顧不得那些了。

    “劉節(jié)度這說的是什么話？那安重榮雖然謀逆了，可不過跳梁小丑，手下就那點人馬，不說我大晉多少武備，就是當下這鄴都中的也足夠將他們碾為齏粉！”這話石敬瑭自己都不怎么信，可說出來卻是絕對的言之鑿鑿，要放在以往，劉成是絕對要附和的，但在這個時候，他只是拱了拱手，“陛下說的是，要放在平時，安重榮不過是癬疥之疾，只是現(xiàn)在卻有可能呈蔓延之勢，陛下萬萬不能小視?！?/br>
    后面的王景傻了，他覺得劉成不是瘋了，而是傻了?，F(xiàn)在這形式誰看不清楚？但大家都不說，偏偏他跳出來，還得罪了大部分將領，這不是傻了是什么？石敬瑭卻聽出了這話音不對，他想了想，看了下王景，后者愣了一下立刻反應了過來，到外面去守著了。

    “劉節(jié)度，現(xiàn)在你有話可以直說了。”

    “陛下，臣雖早早就投了陛下，卻沒能立下什么功勞，比不得其他將軍。只是陛下知道，我的領地在鄭州，甚至，我的老家也在其內的管城。我不知道別人如何，只是從我的這個角度來說，是絕對不想鄭州、管城受到兵禍的。我的妻子，就是在上次的兵禍里……下落不明的。”

    石敬瑭不由得正了一下身體，劉成的第一句話可以不用去理會，后一句話卻說的明白——他的領地在鄭州！大營如果散了，安重榮一路南下，開封若出了問題，鄭州也不得安穩(wěn)！若劉成對他說忠心耿耿，誓死相隨，石敬瑭一百個不信。若劉成對他說體恤民生，愛護子民，他也不過是一笑。但說到自己的領地，石敬瑭還真有些信了。

    隨即，他迅速的盤算了一下劉成的得失。他首先想，劉成會不會是被安重榮收買了，他早先第一個跳出來在當時固然是識大體，現(xiàn)在卻要考慮是不是早投了安重榮，不過這個可能很快就被石敬瑭排除了，他還記得劉成是怎么發(fā)家的——那是臨陣倒戈來的，這樣的人，說好聽點是識時務，說難聽點那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在他這次病倒之前，從哪里來看，安重榮的機會也不大，劉成怎么也不該就那么投過去的。

    而排除掉劉成是jian細的可能，其他的事情問題也不大了，哪怕劉成想借著這次機會踩掉什么人，搏一個出位的機會，在石敬瑭來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算來算去，都覺得劉成是真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到這里，他的身體不由得又正了一下：“你有什么想法？”

    劉成看著他，慢慢的吐出了一個字：“殺?！?/br>
    “殺？殺誰？為什么殺？”

    “殺一儆百，陛下對臣等一向慈悲，只是此時，卻是要先把他們震住了。臣說一句不當說的，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也就是爭取時間。臣敢問陛下一句，杜將軍可一定會來？”

    “這話怎么說？”

    “若杜將軍一定會來，那我們只需要拖到杜將軍前來，事情也就解決了。不說杜將軍的武力，只是這種震懾力，這大營上下想來也是不敢亂的?？扇舳艑④姴粫?，那就要另做打算了?！?/br>
    石敬瑭沉默了片刻，杜重威是不是會來他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現(xiàn)在是看誰都值得懷疑，看誰都有反心，不過他當時會調杜重威，卻是沒想到他也會反的，所以他沉吟了片刻：“朕想不到他不來的理由，他一定會來！”

    劉成已經聽出了他有些底氣不足，可這事本就是一場豪賭，杜重威真不來他們也只有認了，不過現(xiàn)在這計劃卻是針對著他來擺的，所以當下他點了點頭：“若如此卻是便意了?！?/br>
    ……

    王景站在門外，想著一會兒要怎么把消息給張巖之傳出去。他要同張巖之說話有的是機會，只是石敬瑭現(xiàn)在一刻都離不開他，而且又多疑暴躁，卻是要想點辦法的。

    想到這里他又覺得一會兒要敲打敲打劉成，雖然這劉成是注定得不了好的，但他一向出手大方，這個時候他再點點他，說不定還能再得些東西。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腦子就不好使呢?！毕氲揭院罂赡苁詹坏絼⒊傻男⒕?，王景不免有些遺憾，他和劉成沒什么交情，不過劉成每次見他，都會塞來個東西，雖然這也是大多節(jié)度都會做的，可別的節(jié)度使都比較遠一些，劉成卻是近的。劉成要是不行了，接任者誰知道是個什么樣子的呢？

    “唉，他身邊怎么就沒個聰明的呢？”

    他這么想著，就聽到后面有聲音傳來，回過頭，就看到了劉成。雖然早先還在心中鄙視他，此時他還是笑道：“節(jié)度出來了，圣上對節(jié)度這恩寵真是令人羨慕?。　?/br>
    劉成把準備好的一個封包塞了過去：“麻煩王公了?！?/br>
    王景趁手一拿就知道封包不輕，頓時笑的更帶了幾分真誠：“不麻煩不麻煩，節(jié)度這圣眷，嘖嘖，以后咱家說不定還要靠節(jié)度提攜呢。”

    劉成一笑：“有兩句話，我想同王公說一下，若有得罪的，還望王公莫怪。”

    “節(jié)度請說。”

    “我早先同圣上說的那些其實是不該的，只是那話我卻是不得不說。這營里的形式王公一定是清楚的，其實我早先也想過保存自身，唉，說起來也是對不起圣上，只是我有家有口，又有那么一份基業(yè)，實在也不得不為他們考慮。只是我后來再一想，別人都跑得，唯獨我跑不得，因為我那基業(yè)就在鄭州?。∥译x圣上如此之近，又怎么能在圣上不好的時候保留全身呢？王公，我這一點小心思，若圣上問起，還望王公幫著幫襯一二?！?/br>
    他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王景一眼，王景此時已是汗出如漿。和大多數(shù)得寵的宦官一樣，他絕對當?shù)蒙下斆鞫?，劉成這話他怎么又聽不出其中的含義？劉成在鄭州尚且要如此顧慮，他就緊跟著石敬瑭，若石敬瑭不好了……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他和張巖之聯(lián)合有一大半就是因為這個，但此時劉成的話卻不由得讓他想的更深一些。他現(xiàn)在之所以如此風光，完全來自于石敬瑭的恩寵，而若是石敬瑭不在了，張巖之也好，劉成也好，誰還會把他放在眼中？他雖和張巖之有協(xié)議，可他一個無兵無權的宦官又要靠什么讓張巖之遵守協(xié)議？

    想到這里，他打了個哆嗦，面對劉成，腰不由得彎了下來：“節(jié)度想來是已經有了對策？”

    劉成看了看他，笑道：“我哪有什么想法，不過是遵循圣旨辦事罷了?！?/br>
    他說完向前走去，王景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了敬畏之心，他想了想，走進了屋內。

    “王景……”石敬瑭的聲音帶了幾分幽然，“你說朕殺誰好呢？”

    王景一怔。

    “張巖之，可好？”

    王景一個哆嗦，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明察，小的和張將軍之間真沒什么，他不過是想早些得到點陛下的消息……”

    天福七年三月，安重榮挾難民南下，一路逼近鄴都。鄴都上下恐慌一片，人人自危，禁軍統(tǒng)領張巖之意圖謀反叛亂，被石敬瑭身邊的近臣王景發(fā)覺告發(fā)，石敬瑭命劉成發(fā)難，一舉拿下。時下，禁軍鼓動，石敬瑭親自鎮(zhèn)壓。一時間，鄴都上下一片肅然，再不敢有妄念！

    ……

    在很久以后，有人說張巖之是被冤枉的，他一個禁軍統(tǒng)領，全家老小都在開封，說大難來了他想跑是有可能的，說要立刻謀逆，卻有點太牽強了，石敬瑭如此做不過是殺雞儆猴，一時間嚇住眾人不敢異動罷了。為什么拿他下刀？誰讓他是禁軍統(tǒng)領啊，別人的兵都是自己的，他的兵卻是皇家的，石敬瑭最能控制住，不拿他拿誰？

    不過這個說法不過是一閃而過，后晉本就是小朝代，沒太多人鉆研，張巖之更是一個小人物，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又有誰在意？

    第128章 圍城（下）

    不管后世如何評價張巖之，在這個時候，他的死卻暫時穩(wěn)定住了局勢。跟著他來鄴都的將領突然意識到，在登基之前，石敬瑭也是扎扎實實的武將，他的刀也是非常鋒利的。安重榮還在路上，石敬瑭可就在身邊，這個兒皇帝現(xiàn)在看起來病懨懨的，萬一他一瘋，覺得自己要死了，要拉些陪葬，大家可不是冤枉至極？

    所以不管早先有什么打算的，暫時都停了下來，不過心中對劉成卻恨的要死。他們就算當時懵懂，過后也反應過來劉成為什么會這么賣力了，合轍你這廝覺得自己是沒跑了，所以拉著大家一起玩命啊。這也太不講究，太不人物了！早先劉成本結交了幾個朋友，此時也都疏遠下來了，眾人對他雖然表面上比過去更殷勤客套，可再不親密。過去也許還會對他透漏幾分商議的事情，現(xiàn)在面對他的時候就是一團和氣，更有幾個早先和張巖之交好的，想找機會給他點顏色看看。劉成過去若外出只帶一隊親兵，現(xiàn)在卻要帶兩隊，劉燦還把阿草撥到了他那邊，單純比武力的話，阿草還不太夠看，但他勝在隱蔽性強，哪怕不特意隱藏，又有誰會在意一個斷臂少年呢？

    石敬瑭也發(fā)現(xiàn)了劉成的處境，所以對他越加籠絡，還一舉把劉燦封為了指使，劉燦本想拒絕的，可石敬瑭給出的條件實在太好了，許她自招人馬，朝廷發(fā)補給。這看起來普通，卻表明這支隊伍朝廷不會插手，卻會給錢，雖然只是個一般的指使，但五百人的補給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了，而且這是長期性的，就算后晉很快就會完了，好歹還有那么幾年，這幾年加在一起，也不錯了。

    “圣上這是要把節(jié)度徹底拉上自己的船啊?！笨吹侥莻€任命，趙方毅嘆道，劉成倒想的開，“已是如此，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吧，今天圣上問我是戰(zhàn)是走了。安重榮這已經要到宗城了，喊出了直入京都的口號?！?/br>
    “那圣上是什么意思？”

    “圣上怕被圍了。”要在早先，石敬瑭是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鄴都的，但殺了張巖之，嚇住其他將領后，也許是因為出了口惡氣，心中舒暢了不少，他的身體竟比早先好了一些。此時面對這種情況就有些坐不住了。

    “節(jié)度，萬萬不能離開，現(xiàn)在在鄴都，不管眾將領心中如何，總不能亂了，可若是在路上……恐怕出不了河北，隊伍就要亂了?！壁w方毅連忙道。

    “我也是這么同圣上說的，不過我看圣上那意思，也許是要我們同禁軍一起護著他離開？圣上的意思是先到汝南，若事不可為，再回開封?！?/br>
    這話一出，趙方毅也愣住了。他們早先最怕的是兵匪蔓延，中原糜爛，可如果照這個樣子來看，倒也不是不可行。畢竟有石敬瑭在，只要下面沒想著謀逆的總是要接待一二的，到了汝南，有這么一個緩沖，也許杜重威就能趕過來了。就算杜重威趕不過來，汝南離開封已經很近，朝中諸臣也要給想個辦法。

    “此計不妥?！本驮谮w方毅盤算得失的時候，一旁的劉燦開口道，“其一，張巖之在禁軍根基不淺，這一次雖殺了幾個嫡系，卻不可能殺絕了，萬一有人在路上發(fā)動，就是一場禍害；其二，圣上的身體雖有好轉，卻不是徹底好了，萬一在路上病發(fā)，各方面都不方便；其三，圣上的意思應該是丟下城內其他將領獨自行動，如此雖能便意行事，卻徹底惡了諸將領，若其中有要冒險一搏的，恐怕我們走不遠就要被纏上了?！?/br>
    “大郎君說的不錯?！壁w方毅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節(jié)度，現(xiàn)在鄴都上下雖人人自危，將領中也有心懷巨恨的，可大多還不敢冒大不韙，但若圣上遺下他們，恐怕卻是給他們開了方便之門?！?/br>
    劉成點點頭：“如此，就是守了？”

    劉燦和趙方毅對視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那么，很可能就被圍上了?！?/br>
    “阿耶，這本來就是一場豪賭。”

    劉成一怔，隨即大笑了起來：“好，既如此，就一賭到底！”

    劉成回去把這一二三同石敬瑭說了，石敬瑭雖不是完全信服，也知道其中是有道理的，而且他現(xiàn)在依賴劉成，非常清楚若劉成不愿意的話，他是走不成的，所以也就咬牙同意了。他們達成了協(xié)議，就擺出了一幅誓與鄴都共存亡的架勢，抓到了幾個想溜的兵士和中下層軍官，砍了腦袋直接掛在城門口。其他將領見了這個架勢，也只有一邊在心中叫苦，一邊祈禱杜重威能及時趕到了。不過他們的祈禱卻不太給力，四天后，安重榮先于杜重威抵達鄴都，在軍隊沒有過來之前，是大批難民，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就那么手無寸鐵的往城墻處而來。

    這城門現(xiàn)在是劉成的隊伍和禁軍共同掌管，兩方人馬見了這個架勢都出了一身冷汗，匆忙往上報去，劉成接到信也不敢自專，連忙去找石敬瑭。

    “殺！”石敬瑭想也不想的道，“如此無君無父之人，還有什么好想的，全殺了！”

    “陛下，那些都是難民，是陛下的子民啊?！?/br>
    “朕把他們當做子民，他們把朕當做什么？”石敬瑭一陣冷笑，“那安重榮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現(xiàn)在又如何待我？”

    劉成一陣無語，心想這怎么能是一回事？現(xiàn)在要殺了這些人，這后晉、石氏的口碑就徹底完了。雖說真到了萬不得已還是要殺的，可就這么殺了和做過努力再殺完全不一樣啊。

    那是人呀！

    “這都是人啊?！眲N站在城頭，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難民，忍不住的頭皮發(fā)麻。她以為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些年她殺了很多人，見了很多事，決定了很多人的命運，但當她站在這里的時候，她才知道，她做的準備遠遠不夠。

    以前，她殺的那些要不是契丹人，要不是確定了罪行的山賊兵匪，哪怕有些只是山賊的家眷，可最最起碼也有個包庇之罪。而眼前這些，卻是難民！

    因災荒而食不果腹的農民，因戰(zhàn)亂而流離失所的市民，因被夾裹而不得不離開家園的老人、小孩、婦女……

    那些人其實還很遠，但劉燦仿佛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痛苦和麻木……

    “退后！退后！圣駕在城，敢沖撞者，死！”城頭處有人大喊，下面的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依然緩慢但堅定的前行。

    “退后！退后！不準再往前了！都站??！”沒有人后退，也許有人暫時停了停，但看到其他人還在走，就也繼續(xù)了。

    “怎么辦？射不射？”

    “已經快要到射程了?！?/br>
    城頭處，從將領到士兵都是一片茫然。

    “射！”禁軍中有人大喝了一聲，箭雨紛紛而下，很多弦只是下意識的松手，更有一些在不知不覺中放輕了力道，即使這樣，一輪過后也倒下了一批。

    “再射！”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比較容易了，這次倒下的更多，硝煙四起。

    人群，終于停了下來，而城上的兵士也暗暗松了口氣，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再喊話，一時間氣氛竟有一種詭異的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難民潮那邊有了sao動，城上的士兵立刻緊張了起來，劉燦也在不知不覺中握起了拳。還要來嗎？還要再殺一批嗎？她錯了嗎？如果不是她提議堅守，也許現(xiàn)在就不是這副局面？她想要這天下的人都有飯吃，可這下面已經有多少人死了！

    劉燦知道，哪怕沒有她的提議也還是會有人死的，可絕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臣，安重榮求見陛下，還望陛下出面一見！”就在她想的時候，一隊人馬走到了難民前面，大纛下是一個全府武裝的將領，“臣為這天下一求，為百姓一求，還望陛下出來一見！”

    “為天下百姓，還望陛下出來一見！”

    下面人紛紛大喊，聲震寰宇，這聲音從城墻外一直到城內，連在房內的石敬瑭也聽到了，他面上不禁露出懼意，隨即就是憤怒：“這是安重榮！是安重榮，他還敢來！他竟然來了！”

    “為天下百姓安康，還望陛下出來一見！”

    聲音再次傳了進來，石敬瑭牙咬的咯咯響：“好，朕去見他！朕現(xiàn)在就去見他！”

    石敬瑭現(xiàn)在還不能站立，但已經能坐直了，他坐在玉攆上來到城頭。雖然他在歷史上被叫做兒皇帝，但賣相還是相當不錯的，身材魁梧，膀大腰圓，就算只是坐在那兒，也自有一股氣勢。城中不少兵士見到他都暗暗歡呼了一聲，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城外，停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他的聲音很輕，除了他身邊的人遠一些的都聽不到，王景立刻上前，拉著嗓音道：“安重榮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