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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浪淘沙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再看看吧,再看看吧。”他在心中暗道,突然就覺得眼前一黑,就這么躺在床上也有一種手腳無力的酥軟,同時他的嘴角迅速的抽搐了起來。

    “官人、官人!”徐氏一陣驚呼。

    “不、不要叫……”他勉勵道,“不要叫!我、我沒事,沒事……不要讓別人知道我的情況,不要!”

    他咬牙切齒,瘦的有些脫形的臉上面目猙獰,但就是這樣他還死死的抓著徐氏,徐氏忍不住的再次流出淚,第一次她為這件事感到了后悔——白重從沒想過放棄他們母子,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是在為他們母子考量。

    “夫人,夫人!”一個仆婦焦急的在外面叫著。

    她低頭把淚擦了擦:“進(jìn)來?!?/br>
    那仆婦走了進(jìn)來,行了禮,然后有些猶豫的看向她:“夫人……”

    這個仆婦是她的心腹,早先在這個時候她都會出去同她說話,這一次她猶豫了一下,看向暫時平息的白重:“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讓她,在這里說吧?!?/br>
    徐氏抿了下嘴,點(diǎn)了下頭,轉(zhuǎn)而向那仆婦道:“你說吧?!?/br>
    那仆婦一怔,看了看白重又看了看徐氏,還是道:“外面,外面來了一群人,說要見節(jié)度?!?/br>
    “一群人?”

    “是?!?/br>
    “都是些什么人,來做什么?”

    “他們倒報了身份,有做都頭的有做縣丞的,說是要為李刺史請?jiān)??!?/br>
    她話音剛落,那邊白重就大叫一聲,整個身體都抖索了起來,徐氏連忙回身抱著他:“官人!官人!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

    白重只是哆嗦,就在徐氏忍不住要人去喊郎中的時候,白重回過了身,瞪眼大叫:“李蒙小兒,欺人太甚!我絕不能如他愿!絕不能!你、你如果再同他在一起,我就休了你!休了你!”

    徐氏被嚇的臉色鐵青,一個勁兒的點(diǎn)頭,而在此時,一個聲音隱隱的從外面?zhèn)鱽?,那聲音先是比較小,慢慢的就大了:“為李刺史請?jiān)福 ?/br>
    “為李刺史請?jiān)?!?/br>
    “請白節(jié)度一見!”

    “請白節(jié)度一見!”

    “為李刺史請?jiān)福 ?/br>
    ……

    很明顯,這是一個人高呼,而還有很多人跟著學(xué)。一開始跟著學(xué)的最初應(yīng)該只有十來個,但后來卻仿佛越來越多了,到最后簡直就像是有幾百個人在喊的樣子。徐氏和那仆婦都慌了,那仆婦道:“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么辦?”

    “你剛才說一群人,這到底有多少個?”

    “我早先看的也不過十來個啊。”

    “你聽聽這聲音,是只有十來個的樣子嗎?”

    那仆婦說不出話了,徐氏一咬牙:“你去看看,到底來了多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br>
    那仆婦雖有些怕,卻還是點(diǎn)了下頭,就在她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白重道:“別去?!?/br>
    “官人?”

    “你讓她先把六娘子叫來,我有話要說?!?/br>
    “官人?”

    “快去?。 卑字卮叽僦?,徐氏立刻沖那仆婦道,“還不聽官人的快去?”

    那仆婦離開后,白重又道:“你立刻去把大郎二郎還有大娘子抱過來?!?/br>
    “官人?”

    “你還看不出來嗎?這是李蒙在逼我,今日我若不能讓他如愿,今日我們一家都有性命之憂!還不快去把大郎他們抱過來!去?。 闭f到最后幾乎就是吼了,徐氏雖然仍是一頭霧水,也慌忙的奔了出去。

    而在此時,李蒙也收到了消息,當(dāng)他知道自己的一干手下去請?jiān)傅臅r候,第一個反應(yīng)是一喜,再之后才是憤怒——這些人,竟事先都沒通他打聲招呼!

    “此時,事已至此,還望刺史立刻前往白府。”高皓白拱手道。

    李蒙其實(shí)是愿意的,但還有些猶疑:“我這個時候前去,豈不是更落人口舌?”

    “刺史當(dāng)然不是去逼白節(jié)度的,而是去勸解眾人的。”高皓白微笑道,“當(dāng)然若是眾人不聽刺史的,那自然就是另一回事了?!?/br>
    聽到這里,李蒙也不僅露出笑意,不過他立刻面容一整:“對了,怎么沒見宋先生?”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聽說他好像出去了?!彼麄冸m是李蒙的謀主,卻也不必時時刻刻都呆在李蒙的身邊。平時沒事的時候也是喝茶交友,只要不出鄭州都隨意的。當(dāng)然,在這種重要時刻,他們一般也很少外出,不過就算是宋子辰也不會想到這臨到晚上了,還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想到這里高皓白帶了幾分得意,這就是天助人??!等到這邊大事一成,那宋子辰再怎么也爬不到他上面去了。

    聽到宋子辰不再,李蒙皺了下眉,叫來管家詢問,管家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只說他是收到一封信后離開的。

    “他沒說是誰的信?”

    “沒有說,只是看宋先生那樣子還有些匆忙?!?/br>
    李蒙的眉皺的更緊了,宋子辰在這個時候連個交代都沒有的離開令他非常不快,同時也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他的兩個得力謀主,高皓白是比較激進(jìn)的,宋子辰則比較沉穩(wěn),雖然他一直采取的都是高皓白的主張,但在這最后時刻,他想聽聽宋子辰的意見。

    “你派兩個人到宋先生常去的地方去找找,若能找到就讓宋先生立刻回來。”

    管家去了,李蒙對高皓白道:“先生的意見自然是正理,但事關(guān)重大,本官也不得不慎重從事?!?/br>
    “這是自然?!备唣┌仔Φ?,心中自然是不快至極了。

    等了一刻鐘,宋子辰也沒有找到,高皓白嘆了口氣:“這宋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夫人還在白府呢。”

    他仿佛是不經(jīng)意的提起了這回事,李蒙一怔,面色難看了起來。現(xiàn)在的局勢雖然是有利于他的,但白重會如何?雖說白家那里他安插了不少人,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還有白錢!還有劉成!想到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點(diǎn)上自己府里的兩個侍衛(wèi)隊(duì),又讓人去叫了其他人手,匆匆向白家趕去。

    任李蒙再想也不會想到,宋子辰是受了劉燦的約出來的。此時,他正坐在胡床上,看著對面的劉燦有條不紊的沖茶、分茶,外面正在耍百戲,叫好聲、熱鬧聲不絕于耳,但在這個房間里,那些聲音就仿佛在另外一個地方,這里,就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靜謐。

    這幾年,劉燦可以用很忙很忙很忙來形容。忙著學(xué)習(xí),忙著訓(xùn)練,忙著抓賊匪,在這茶藝上面她并沒有花太多心思。不過她在過去看多了茶藝師的表演,這感覺自然就帶了出來。何況居移氣養(yǎng)移體,她在劉家?guī)缀跏且缓舭賾?yīng),出入皆受尊敬,這氣勢就不知要比后世的茶藝師強(qiáng)上多少了。

    “先生請?!彼逊趾玫囊槐柰频剿巫映矫媲?,宋子辰聞了一口,“劉家的茶館我是久聞大名,卻不想今日能喝到郎君親自分的茶。”

    “先生過獎了,其實(shí)我的手藝不見得比一般的師父做的更好,先生若覺得難喝,也還望給我個面子,不要說出來?!?/br>
    她說的有趣,宋子辰不由得就笑了出來,他看向劉燦,就見她面如冠玉,一雙眼黑明似漆,臉龐雖還帶著幾分稚嫩,氣勢已是十分沉穩(wěn)了。

    “劉成有個好兒子啊?!彼谛闹邪档?,喝了一口茶,“不知郎君今日叫我前來,所謂何事?”

    劉燦沒有說話,而是起身把旁邊的窗戶打開了。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窗外隱約的能見到不少燈光,卻顯得十分冷清。在這個時候,大多數(shù)人還是奉行的天黑睡覺。

    “據(jù)說這兩日會下雨,也不知今日會不會下?!?/br>
    宋子辰有些發(fā)怔,還是道:“這個還真說不準(zhǔn),只希望就算下,也不要下的太大太久,否則很多瓜果都來不及摘了?!?/br>
    “聽先生這話,卻是關(guān)心民生的?!?/br>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本是我們讀書人職責(zé),只是……”說到這里,他搖搖頭,“郎君在信中說有重要的事要與我相商,不知到底事什么事?”

    “其實(shí)我沒有想到先生今天會獨(dú)自前來,難道先生就不怕李刺史有什么誤會嗎?”

    “郎君多想了,我與刺史相交多年,彼此都相識甚深?!?/br>
    “先生是君子,但不見得所有人都是君子。先生豈不聞三人成虎嗎?”

    宋子辰皺起了眉:“郎君到底想說什么?”

    劉燦一笑,慢慢的喝了口茶,她看著宋子辰,似笑非笑,后者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但他又說不出來這感覺是什么。

    第79章 雨至(中)

    看著宋子辰謹(jǐn)慎的看著自己,劉燦笑著又喝了一口茶。李蒙都在管城安插人手了,他們又何嘗不調(diào)查李蒙?雖然因?yàn)閯⒓以卩嵵莸母€不深,但一些沒有特意隱瞞的東西都是知道的。比如眼前的宋子辰,讓劉燦看來真是有些明珠暗投了。

    宋子辰本也是進(jìn)士,只是運(yùn)道不好,受同窗牽連不僅功名取消了,還終身不能再進(jìn)行科舉。他先是在家鄉(xiāng)教書,據(jù)說成績不錯,但他老家沒過幾年就遭遇了兵禍,之后他就流落各地,再之后就被推薦給了李蒙。他跟著李蒙的時候,李蒙還只是一個縣令,而他在李蒙手里也不怎么受重視,就這么蹉跎了幾年,李蒙身邊的謀主走了又換,他卻一直留了下來,也算混了個臉熟,到李蒙升刺史的時候,終于采納了他的謀劃,這才算是出了頭??梢簿瓦@樣了,近幾年他雖還是李蒙身邊得力的謀主之一,卻越來越不受重視。

    根據(jù)劉燦和趙方毅的推敲,應(yīng)該是因?yàn)樗麨槿似蚍€(wěn)重,給出的意見也以穩(wěn)為主,而李蒙一是性子本身就帶了些急功近利,二是這幾年急著再進(jìn)一步,自然也就不喜歡這種謀劃了。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了兩下,茶館中的小二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jìn)來:“郎君,您點(diǎn)的蘿卜糕?!?/br>
    “怎么這時候才好?”

    “因郎君交代要過油煎一下,所以就慢了。”

    劉燦點(diǎn)點(diǎn)頭:“你先下去吧?!?/br>
    那小二去了,劉燦笑道:“先生不妨嘗嘗這個,也算是我們店里的一個特色?!?/br>
    在小二剛才說煎的時候宋子辰就有些好奇了,現(xiàn)在說到煎一般是藥材,對食物不過蒸煮燉烤,再不過就是涼調(diào)。煎炸都很少,不過也不是沒有。宋子辰在李蒙那里就吃過煎魚炸rou。只是煎的蘿卜糕卻是真沒吃過的。此時聽劉燦這么說,他也沒有推辭,夾了一塊,果然外面酥脆,里面卻是綿軟的,非??煽凇?/br>
    “如何?”

    宋子辰點(diǎn)點(diǎn)頭:“卻沒聽說過這里還有如此有特色的東西。”

    劉燦一笑:“這自然是特制的,一般人我們一是不會做,二來,不知道的人我們也不會特意推薦?!?/br>
    煎炸并不是她搗鼓出來的,這東西在《齊民要術(shù)》里就有記載,但就像炒菜一樣,這些東西一直到北宋才在幾個大餐館之間流行,到了南宋才普及下來。劉燦一直想著待將來天下穩(wěn)定了靠這個發(fā)財,自然不會急吼吼的現(xiàn)在就推出來。

    “那看來我也只能吃這么一次了。”宋子辰說著又夾了一塊。

    “先生來,什么時候想吃都行。”

    宋子辰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把嘴中的糕點(diǎn)咽下才道:“現(xiàn)在茶也喝了,點(diǎn)心也吃了,不知郎君是否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先生可想過以后嗎?”劉燦慢慢的開口。

    “不知郎君指的是哪方面?”

    “明人不說暗話,我家阿耶一直欽慕先生大才,若先生前來,必倒履相迎。”她說著,拱了拱手。

    宋子辰一怔,吃驚的看向劉燦,幾乎想問她是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瘋?,F(xiàn)在這種時刻說這種話,是要動搖軍心呢,還是覺得他宋子辰是那種兩面三刀的人呢,或者……不對!

    宋子辰本是驚怒相交,但在見到劉燦一片平靜后突然站了起來,不對!有什么事情不對!劉家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他們也絕對知道他是不可能離開李蒙的,那么這是什么用意?聯(lián)想到先前劉燦的左顧右他還有早先的那封信,宋子辰不由得驚懼了起來:“你們、你們安排了什么!”

    劉燦站起來,平靜的看著他:“先生,學(xué)生說的是真心話?!?/br>
    “你、你!”宋子辰還想再說什么,但也知道現(xiàn)在耽擱不得了,一咬牙不管不顧的就向外跑去,劉家一定有陰謀,他要去阻止!他要去阻止!他本還擔(dān)心會被阻攔,在發(fā)現(xiàn)很順利的拉開房門后就松了口氣,但在他跨出房門的時候隱隱的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他微微一怔,沒有回頭繼續(xù)向外奔去。

    劉燦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現(xiàn)在宋子辰回去已經(jīng)晚了,李蒙點(diǎn)上了人馬在路上了。到了這一步,他們的計(jì)劃基本可以說成功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就是運(yùn)道了,不過,不管宋子辰回不回去,都左右不了什么了。

    啪的一下,外面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雨滴噼噼啪啪的就打了下來,開始還只是幾滴,可沒過多久就越下越大,還有一些雨隨著風(fēng)進(jìn)了屋中。劉燦也沒有去關(guān)窗,就那么坐在那里,夾起了一塊蘿卜糕,有滋有味的品嘗了起來。

    “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

    各種嗓音在雨中出現(xiàn),而白府前本來高呼的眾人也sao動了起來,這下雨了,他們還請不請?jiān)福克麄兌冀羞@么長時間了,白家也沒個人出來,難道他們要一直在外面呆著嗎?

    “諸位!諸位!”正在徘徊間,打先的曹明站了出來,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了個胡床,站在上面倒是醒目,“今天我們是來為李公請?jiān)傅?!這雨更是上天對我們的考驗(yàn)!如果我們在這種情況下還為李公,為百姓!那我相信,白公也一定是會被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