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祁明秀沒有阻攔，“那就麻煩嬤嬤了。”

    ……

    當(dāng)夜，祁明秀沒有再去永和苑。

    第29章 皇叔要出差

    雍王爺一夜未來，寶盈心內(nèi)惶惶。早膳食不知味，去了正賢院，也是頗感凄然。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掃了雍王爺?shù)哪?，他沒趕她出去，已經(jīng)是她祖上燒了高香了吧——雖然她都不知道她的祖上到底是誰。

    回到永和苑，一片寂靜，旺財(cái)被拴在石榴樹下，正用虎爪拍著皮球。皮球滾走了，它想撲去，鎖鏈拉住了它。阿彩替它撿了回來，它撥弄了陣，卻失去了興致，只將它往前面一推，又伏地趴了下來。

    寶盈突然很想抱抱它。

    昨天祁明秀走后，她就將旺財(cái)抱回了永和苑，說不上是為什么，或許是因?yàn)樽约旱暮靡獗焕昧硕械絺?，或許是因?yàn)橥?cái)被陷害了差點(diǎn)被害死而感到可憐，總之，她就再不想把它放在虎園里。

    旺財(cái)察覺到她回來，又一下站起，它張望著她，帶著希冀。

    寶盈便當(dāng)真讓阿彩解開了它的鎖鏈，又一把將它抱在懷里——她原先一直畏懼著不敢靠近，現(xiàn)在卻突然不怕了。

    旺財(cái)被她抱著，很是興奮，舔了舔她的手，又滿足的趴下一動不動了。

    寶盈笑了笑，又停住，抱著它坐回了椅子里，心中依然為自己的前路感到憂心。

    雍王爺只怕是不喜歡她了吧。

    迎春和迎夏在邊上站了好一會，終于走上前來。

    迎春一邊給她放下一碟豌豆黃，一邊又輕聲細(xì)語的說道：“主子，其實(shí)您不必憂心?！?/br>
    寶盈抬頭看她。

    迎春道：“奴婢想，昨天王爺確實(shí)是生氣了，可是應(yīng)該也沒有太過生氣?！?/br>
    這是什么道理？

    迎春繼續(xù)說道：“您昨天掃了王爺?shù)哪樏?，按理來說，多大的罪過都算得上，可王爺最后卻只是說了一句話就走了，您說，這是不是生氣了卻也沒有太過生氣？”

    “而他為什么這樣，主子您想想，應(yīng)該也能明白。王爺是什么樣的人，您跟他朝夕相對了這么久，應(yīng)該也有所了解，如果是旁人，他還會這么輕饒了嗎？而他之所以對您不做計(jì)較的就走了，不過是因?yàn)樗闹杏心鷧?！?/br>
    寶盈被她這一番話弄怔住了，她說的很有道理，雍王爺確實(shí)是個不容冒犯的人，攏翠庵外發(fā)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說明，可是——

    “那他昨晚為什么不來?。俊?/br>
    迎春笑了笑，回道：“那是因?yàn)橥鯛旊m然沒有太生氣，可終究還是會有些在意的啊，畢竟，他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他被您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掃了臉面，稍稍冷落一下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主子您也不用太介懷，奴婢可是打探過了，昨晚王爺雖然沒上咱們永和苑，卻也沒到其他院子去。奴婢心想，等王爺把這氣消了，自然又會來找您的。而且奴婢心想，應(yīng)該也用不了太久?！?/br>
    “？”寶盈滿是疑惑。

    迎春笑道：“昨天王爺走時說了一句話吧，他當(dāng)時原本是想把旺財(cái)帶回馴獸園的，可是您一攔，他又把它給留下了，這是真如您所說，是要交給您全權(quán)處理了。不但是旺財(cái)，就是阿彩也是，他應(yīng)該都是交由您一并處理了。您或許不知道，在您們沒來之前，咱們這些下人都是由陳嬤嬤一并管理的，但凡誰犯了錯，都是由她量刑行罰，可是現(xiàn)在到了今天這時候陳嬤嬤都沒有出面，顯然也是看準(zhǔn)了王爺?shù)膽B(tài)度。那您說，您都犯下了那么大的錯，王爺非但不罰，還如您的愿把旺財(cái)和阿彩都交給了您，是不是說明王爺他并沒有真心怪您？”

    “……”寶盈已經(jīng)徹底傻住了，她哪想得到那么簡單的一句話里能有那么復(fù)雜的意思。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處置旺財(cái)和阿彩?。窟€有，旺財(cái)和阿彩是這樣，你們呢？你們犯了錯，以后是不是也都由我管了？”她可始終記得迎春為她挨板子的事呢。

    迎春和迎春聽著這話，相識一眼，都有些觸動。

    迎春回道：“奴婢們和阿彩姑娘不同，阿彩是宮里要過來的，王爺連著旺財(cái)一起送給了您，可是奴婢們就不一樣了。奴婢們是簽了賣身契的，賣身契都在陳嬤嬤手里呢。至于阿彩姑娘跟旺財(cái)怎么處置，那應(yīng)該是由您說了算?！?/br>
    于公來講，她當(dāng)然是不想讓阿彩留下的，她不允許她的主子身邊有這樣一個漏洞存在，可是于私來講，她又不希望她就這么被趕走，誰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個寬厚的人呢，畢竟都是奴才，誰知道今天的她會不會是明天的自己。

    寶盈聽著卻是有些遺憾，她原本還想把迎春迎夏她們統(tǒng)統(tǒng)護(hù)在她的羽翼下呢，哪怕并不是太豐滿，最起碼也能為她們遮擋一些陳嬤嬤的責(zé)難。

    她也看出來了，迎春和迎夏是真正把自己當(dāng)成了一個主子，當(dāng)成了自己人呢。

    她剛進(jìn)門時為了雍王爺生氣離開而憂心忡忡，她們讓她進(jìn)去早些休息，卻沒有說更多寬慰的話，而現(xiàn)在她又一次憂心忡忡了，她們卻費(fèi)了那么大的勁想讓她開懷一些。

    更別說，還有那天旺財(cái)沖過來時迎春主動擋在了她面前，甚至還有昨天她萬般無助之時，她竟不顧一切的為她辯解。

    “迎春jiejie，迎夏jiejie，你們?yōu)槭裁磳ξ疫@么好呢？”她忍不住問道。

    迎春聽著這話卻是又笑了，“因?yàn)橹髯訉ξ覀兒冒?，所以我們自然也就對主子更好了?！?/br>
    一開始她們確實(shí)存觀望態(tài)度的，可是后來，她們不由自主的就改變了，她們家主子不夠聰明，卻不會去惹麻煩，不吵不鬧，只會很乖的聽話；她的家底很薄弱，卻又很大方，有什么好東西，總會想著她們；最主要的，是跟著她，會感到很開心，她無欲無求，知足常樂，讓人止不住的就感到很溫暖很輕松。都說大智若愚，她們就一直覺得她這就是大智若愚。

    更何況，她真的是對她們很好呢，有幾個主子會在遇到危險(xiǎn)時還會想著把她們護(hù)到身后呢？

    旺財(cái)撲過來時她雖然先將她拉到了身后，可是隨即她也反過來想將她拉在身后。

    “還有，其實(shí)也不瞞您，我們除了您也無人可以跟隨了。您應(yīng)該也知道了，陳嬤嬤一直看我們不順眼呢?！?/br>
    寶盈自然是知道這個的，卻不知道具體，“她到底跟你們有什么瓜葛啊？”

    迎春回道：“主子有所不知，咱們雍王府里，原先是有兩個管事嬤嬤的，一個是陳嬤嬤，還有一個就是已故的桂嬤嬤。兩個都是王爺?shù)哪棠铮f起來，王爺吃桂嬤嬤的奶還要多些，由桂嬤嬤帶的時間也多些，可因?yàn)殛悑邒呤且压寿F妃娘娘身邊的人，所以身份要尊貴些，但是論起本事來，又是桂嬤嬤高了一籌。您也知道，論到利益難免相爭，更何況還是整個雍王府。于是漸漸的，表面上和氣，私底下卻有了矛盾。我們幾個都是桂嬤嬤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漸漸的也就被視作了眼中釘。桂嬤嬤在時還好，她去了，我們沒了依仗便只能忍氣吞聲。原先這次您們進(jìn)門，奴婢和迎夏兩個是輪不到被分到您跟前的，還是王爺一早定下了人選，奴婢和迎夏才有機(jī)會伺候您?！庇禾寡韵喔妗?/br>
    寶盈聽怔住了，也就是說，如果她倒了，她們的下場會更可憐……

    所以為了她們，她也一定不能倒了！

    “迎春jiejie，迎夏jiejie，你們說王爺很快還會來的，那萬一他很久都沒有過來呢？你們說我要不要再去書房一趟，給他賠禮道歉？”想著，她又說道。

    迎春卻是回道：“不必。您現(xiàn)在還是稍安勿躁，您去了，王爺再來，那是因?yàn)槟チ?，可您若是不去，王爺又來了，這說明什么？主子，今天去正賢院時您也看到了，她們都在等著看您笑話呢，您就應(yīng)當(dāng)好好的讓她們看看清楚。”

    寶盈看著她眸中的炙熱，不禁想著經(jīng)過昨天那一事，迎春jiejie可是越來越大膽，越來越不遮掩了。

    她總算知道當(dāng)初雍王爺為什么要安排她們兩個給她了，一準(zhǔn)就是看她膽太小。

    “再說了，就算王爺今天依然不過來，明天您再去也是一樣的。”雖是這么說著，迎春卻又補(bǔ)到，“但奴婢相信今晚雍王爺一定會來的！”

    寶盈看著她如此篤定的樣子，心中存疑，卻到底沒敢再問了。

    而當(dāng)天晚上，雍王爺果然又來了。

    ……

    祈明秀到時亥時都已經(jīng)過了，寶盈還以為他不會再來，脫了衣服都已經(jīng)上床睡了。

    聽到聲音趕緊爬起來，祈明秀卻只是讓她躺著，然后脫了衣服就上了床。

    他的神色太過淡漠，語氣也無波瀾，所以雖然白天迎春她們勸服了她許多，她到現(xiàn)在卻依然不敢相信雍王爺會很喜歡她而沒有生太大的氣。

    心中帶著忐忑，話也不敢多說，只是時時刻刻觀察著他的神色，再小心翼翼的準(zhǔn)備伺候著。結(jié)果雍王爺只是又一句“睡吧”，也沒跟她做什么，就閉了眼睡去。

    寶盈等了好半天，最后根本沒等到他再有什么反應(yīng)。

    她也不敢再說什么話，怕雍王爺嫌煩，也不敢解釋，畢竟其他的好說，掃他臉面的事卻純屬她膽大包天，根本尋不出其他理由，所以最后猶豫了又猶豫，還是也跟著乖乖躺好，閉上眼睛睡覺。

    當(dāng)然了，為了示好，也為了試探，睡了一會兒又悄悄的把身子挪了挪過去，手指也悄悄的碰了碰他，他沒有躲開也沒有皺眉，這讓她終于稍稍放下了些心。

    第二天，寶盈沒有睡安穩(wěn)，早早的就醒了過來，卻也不敢動，只側(cè)身躺著——雍王爺不知道什么時候翻身睡了過來，正從后面抱著她呢。

    她躺得渾身都僵直了，祁明秀終于醒了。發(fā)覺自己這副樣子，也沒什么表情，只是又翻身過去起了床。

    寶盈趕緊也跟著起床，給他遞衣服，又掂著腳尖給他系扣子——她現(xiàn)在勉強(qiáng)也能夠得著了。雍王爺也沒有拒絕。這都是好事。

    不過等問要不要在這吃早膳時，雍王爺卻拒絕了。寶盈覷了一眼他的神色，覺得他很是平和，沒有生氣的樣子，便也不強(qiáng)求，只一路將他送到了院門口。

    祁明秀走出門外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寶盈趕緊站好。

    祁明秀看了她半晌，說道：“今天我會去一趟容城，過幾天回來?！?/br>
    寶盈眨了下眼睛，不知道雍王爺為什么突然跟她說這個。不過容城啊……

    “聽說那里的脆餅特別好吃?！彼龥]去過容城，對它的所有印象全在這了。

    祁明秀眼神一下變了。

    寶盈察覺到什么，忙一斂神，趕緊又道：“祝雍王爺一路順風(fēng)！”

    祁明秀又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

    寶盈想了半天，終于才明白雍王爺走時為什么要跟她說這句話，大概就是怕她胡思亂想?？墒撬€沒來得及高興呢，陳嬤嬤卻又來了。

    板正的身子，陰沉沉的一張臉，“王爺交待了，讓老奴給您教導(dǎo)一下身為側(cè)王妃應(yīng)有的規(guī)矩?！?/br>
    第30章 皇叔不在家

    陳嬤嬤到的時候，寶盈剛從正賢院回來，正一派自在的逗著旺財(cái)玩。聽到陳嬤嬤說明來意之后，整個人卻又繃了起來。

    學(xué)規(guī)矩？王爺吩咐的？還是由陳嬤嬤教導(dǎo)？寶盈只覺頭皮都被揪緊了。

    王爺雖然沒有責(zé)罰她，可還是由不得她膽大妄為啊。

    這也算她罪有應(yīng)得……可是陳嬤嬤真的好兇的??！

    陳嬤嬤看著她，嘴唇卻又抿緊，半晌后又厲聲說道：“王爺吩咐，老奴雖感逾矩，卻也不得不照辦，故而特來告知李主子一聲。您若是有空，咱們下午便開始，您若是沒空，晚兩天也是可以?！?/br>
    “我有空的！下午就可以了！”寶盈哪敢推三阻四?。?/br>
    “那老奴再問一聲，您是選擇前去老奴的瑞福院呢，還是由老奴每天來您的永和苑？”

    這話倒也不是陳嬤嬤故意托大，以前宮里的時候，先太后早逝，太妃娘娘統(tǒng)領(lǐng)后宮，她被拔為教習(xí)嬤嬤，管教一眾宮女，這時候她倒是親自上門嚴(yán)加管教的。后來也有一眾宮妃不知規(guī)矩，太妃娘娘也同樣讓她管教，可是這時候她卻沒有親自上門，而是等著那些宮妃自己前來。主子不比奴才，到底還要留著臉面，被人上門教導(dǎo)實(shí)為難堪，自己上門卻還能掛個虛心學(xué)習(xí)的幌子。

    陳嬤嬤按規(guī)矩做事，也是想給寶盈留幾分臉面。當(dāng)然了，她不想每天前來永和苑也是真的。

    寶盈卻只是想得簡單，她哪敢勞動陳嬤嬤每天跑來跑起，于是只道：“我去您那就可以了！”

    “那下午時候，老奴就在瑞福院恭候了！”陳嬤嬤說著，已是告退離開。

    “嬤嬤慢走！”寶盈趕忙恭送。

    陳嬤嬤一走，迎春和迎夏立馬圍了上來，“主子，您怎么能去她的院子呢！”在這她們還能看顧著些，到了陳嬤嬤的地方，她們可就沒轍了。

    迎春和迎夏畢竟不是宮中出身，雖然已是頗為聰敏能干，可見識有限，許多事情依然無法窺盡。

    寶盈想著也是后怕，可話已說出也無法收回，所以只道：“陳嬤嬤只是聽著王爺?shù)姆愿澜虒?dǎo)我規(guī)矩，也沒什么可怕的。我雖然不夠聰明，可打小的規(guī)矩還是學(xué)得很好的，她應(yīng)該不會怎么為難我的，你們放心好了?！?/br>
    母親出生落魄世家，一向在規(guī)矩上抓得嚴(yán)，雖然六歲過后就不再怎么管她，可是她小心謹(jǐn)慎著，始終記得幼時的教導(dǎo)。所以陳嬤嬤雖然要教導(dǎo)，只怕也只是指正一二。

    迎春和迎夏聽她這么一說，倒也回過神，她們家主子看似活潑，可行坐儀態(tài)、寢食禮儀這些還是做得很好的。而且陳嬤嬤雖然迂腐，但一直規(guī)矩嚴(yán)明，謹(jǐn)守主仆之分，更何況還有王爺?shù)姆愿?，她確實(shí)應(yīng)該也不會做得太過。

    只是雖然這么想著，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不管怎么樣，主子您都要小心著些?！标悑邒叱歉畼O深，前日她們跟雪心雪竹撕破了臉皮，誰知道她會不會因此遷怒自家主子。

    “嗯！”寶盈知道她們也是為自己著想，所以只是認(rèn)真的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