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齊不解地看向蘇媯，還記得蘇媯之前跟他說了許多次，無論元輒還是羅子嬰，她都不愿把語兒交給他們，怎么她忽然說這話?？删驮诖藭r，姜之齊竟然瞧見元輒緊緊攥著不語的手，他忽然全明白了，果真是難為夫人了。

    “夫人說的對?！苯R順勢揉了揉太陽xue，無奈笑道：“酒喝多了，有點(diǎn)上頭，好多事都忘了?！闭Z兒啊，你姨娘的一片心都是為了你，她怎么能放心你孤身嫁到異國他鄉(xiāng)受罪？

    “姨娘，齊叔，你們你們，”不語癡癡地站在原地，她現(xiàn)在腦子一片空白，雙眼空洞地瞧著羅公子在歡天喜地地給姨娘和齊叔磕頭陪笑，淚忍不住往下掉。

    “我殺了你！”元輒怒火沖天，他大步走向羅公子，正要下手時，只聽的門咚地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

    雪花伴著風(fēng)隨來人一起進(jìn)來，眾人眼前一花，但見這不速之客正是不語的親弟弟千寒！

    千寒長得更高了，濃眉大眼，雖跟俊秀沾不上邊，可卻十分的英武帥氣。他頭發(fā)和肩膀上沾了許多雪，臉被凍得通紅。

    “姐！”千寒看上去十分急切，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一把拉住不語的手就往外走：“快跟我走！”

    不語被小弟弄得一頭霧水：“怎么了？”

    元輒和羅公子見不語被人強(qiáng)行拉走，忙一人一邊過去阻攔。

    “放開她！”

    “放開她！”

    千寒冷冷地瞪了這兩個男人一眼，道：“滾一邊去！”

    若不是看在這小子是不語的親弟，這兩個男人早就動手了。

    “小寒，怎么這么沒禮貌?！辈徽Z雖在責(zé)備弟弟，可手仍心疼地替弟弟將眉毛上融化成水的雪揩去，笑道：“快去拜見姨娘和齊叔，你一走就是小半年，他們可想你了?！?/br>
    蘇媯見兒子 回來了，心里歡喜的跟什么似得，忙快步走過去往里拉兒子：“瞧把你凍得，姨娘做了好多好吃的，還有你最喜歡的松鼠魚呢。”

    “姨娘，你放開我嘛?！鼻Ш壑械募鼻懈盍?，道：“求你先讓我?guī)医阕?，不然就來不及了?！?/br>
    蘇媯心咯噔一跳，那種從早上就開始的不好預(yù)感更濃郁了。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千寒氣的跺腳，他拉jiejie的手始終不放開。

    “我偷聽舅舅和長安來的王賓說話，朝廷要封jiejie為楚國公主，讓她嫁給夕月王和親！”

    第173章 迷藥

    千寒的這話一說出口，眾人臉上的表情立馬各異，而最先開口說話的，赫然是姜之齊的心腹謀士白新飛。

    這年輕書生一手挽住他的寬大袖子，另一手抽空將搖晃著的冠子扶穩(wěn)，踏著碎步子走過來，單薄的身板愣是將羅公子和元輒給擠開。

    “寒公子，且慢且慢。”白新飛多年來為姜之齊潛伏在利州，早已養(yǎng)成了處變不驚的習(xí)慣，他直接問道：“您到這兒，蘇將軍知道么？”

    瞧見千寒眼角不自覺地跳了跳，白新飛立馬猜到這肯定是千寒擅做主張要帶他jiejie跑，忙又道：“眼下就兩條路，若往東走，勢必會碰上你舅舅，可若是出了 回塔往北去，那就離夕月更近了?！?/br>
    “你什么意思?！鼻Ш睦飦y，毫不客氣道：“你這家伙一肚子詭計，我不會上當(dāng)?！?/br>
    白新飛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學(xué)生只是擔(dān)心公子和小姐。”說到這兒，他特意 回避開蘇媯銳利的目光，懇切道：“學(xué)生的意思是，公子何不求助于三爺，興許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千寒雖說性子有些執(zhí)拗，可畢竟不傻，他緊緊抓住jiejie的手腕，然后看向臉色莫測的姜之齊，怪笑一聲，道：“齊叔還是不要接這燙手山芋的好，否則，會得罪長安的?！?/br>
    這話明眼人都能聽出來什么意思，姜之齊這些年在戍邊無不畢恭畢敬，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皇帝能消氣，大發(fā)慈悲讓他 回長安。按著他的心思，無論如何是不敢插手皇帝決定的事的。

    姜之齊還未說話，利昭和牛將軍相互交換了下眼色，二人同時站了起來，一左一右走到千寒身邊，他們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鐵血之氣太過冰冷，可是說的話卻溫和。

    “寒公子莫動氣。”利昭下意識摸向腰間，卻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他這才想起今日是來赴宴的，誰還帶兵刃來？利昭大手按上千寒的肩頭，暗暗發(fā)力制住千寒，笑道：“三爺也沒說不管，況且三夫人平日里極疼愛語小姐，她可不會坐視不理?！?/br>
    “是啊?！蹦潜┰甑呐④娛职醋∏Ш牧硪贿吋绨颍~鈴似得眼睛瞪得老大，聲音有如洪鐘般響亮：“這大雪天的，別說你和你姐還是兩個小孩子，就算識途的老馬也未必能走出這漫漫荒原，你還是先冷靜一下?！?/br>
    白新飛，利昭，牛將軍這三個人看似在好言安慰這對姐弟，實(shí)際上已然控制住千寒，讓他行動不得。

    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fēng)雨的蘇媯，如何看不出來？很明顯，這些人已然替姜之齊做了決定，勢必要強(qiáng)留語兒姐弟在此。

    蘇媯使勁兒按了下方才被切破的小指，疼痛讓她迅速穩(wěn)定住心神。蘇媯啊蘇媯，眼下你女兒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你可千萬得鎮(zhèn)定。對，得先穩(wěn)住姜之齊和他的爪牙們。

    “小寒，你是大孩子了，凡事應(yīng)該三思而后行，莫要這般莽撞?！碧K媯順手把門關(guān)上，屋子登時安靜了許多。她溫柔款款地 回坐到姜之齊跟前，招手笑道：“諸位先來吃飯吧，菜都要涼了呢?！?/br>
    不語淚眼盈盈，別人不管她的死活，很正常。可是您，母親，您怎么還能這么冷靜！

    “您，您怎么還能吃的下飯！”不語甩開弟弟抓她胳膊的手，沖到正一口一口吃米飯的蘇媯面前，顫聲哭道：“您難道沒聽見么，我要被當(dāng)成和親的棋子了！”

    “聽見了?！碧K媯往姜之齊的碗里夾了塊羊rou，皺眉道：“你應(yīng)該聽見三位叔叔的話了，這事太大了，咱們定要想個萬全的法子才行，你光著急也沒用啊?！?/br>
    “你，你，”

    你還是那個把我當(dāng)心肝一樣愛護(hù)的娘親么！

    不語抹了把眼淚，她沖到門口，看著不斷掙扎卻沒法脫身的弟弟，無力哭道：“利叔叔，牛叔叔，求你們放開小寒，你們別欺負(fù)一個無辜的孩子?！?/br>
    無辜孩子，說的究竟是被大人控制住的弟弟？還是可悲的自己？這個世界是怎么了，我從未得罪過皇帝，為什么他要這般害我？

    “九哥，九哥。”不語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愣神的元輒，哭道：“你武功這么厲害，是夕月國第一勇士，你讓他們放開我弟弟，你帶我去長安，我要去找我爹?！?/br>
    可任憑不語怎么搖晃元輒，這男人始終一動不動。

    “你什么意思?！辈徽Z癡愣愣地仰頭看元輒，她看著男人堅毅的面部輪廓，心一瞬間痛到極點(diǎn)：“你為什么不說話?！?/br>
    “對不起?！?/br>
    不語像沒聽清般，身子又往前嘆了下：“你說什么？”

    “身為夕月子民，我的一生必須忠于我王?！?/br>
    “那我呢？”

    “對不起?！?/br>
    發(fā)髻上的銀蝴蝶悄無聲息地墜落在地，被酒染紅了的臉頰不輸給胭脂。不語凄然一笑，一步步地往門外退：“騙子，全都是騙子！”

    大雪依舊漫天，女孩的紅色剪影在這白色世界里顯得格外扎眼。她腦子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想聽，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跑，只想讓冰冷的雪花從她的衣領(lǐng)里鉆進(jìn)去。

    蘇媯見不語和元輒一前一后跑了出去，她終究沒按捺住擔(dān)憂，手里的筷子掉落進(jìn)guntang的羊湯里。

    “七娘，你，哎。”姜之齊長嘆了口氣，他無力地靠在椅子背上，深深地盯著蘇媯，似無奈又似試探：“那你告訴我，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

    怎么做，你早都有主意了吧，否則你不會看著白新飛，利昭，牛將軍他們?nèi)齻€一唱一和而無動于衷。

    “做你該做的?！?/br>
    蘇媯緩緩起身，揮手將不知所措的羅公子招過來：“子嬰，跟我一起去看看不語?！?/br>
    “七娘?！苯R忽然喊住蘇媯，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可又忍住了，最后只是看了眼不斷掙扎的千寒，詢問道：“那小寒呢，你說該把他怎樣？”

    “煩請利大人把他綁起來，好好看著?！碧K媯出聲打斷姜之齊，在路過千寒時，她特意停留了下來：“等我哥來了，再說吧?！?/br>
    還能怎么辦，與其讓你先下手為強(qiáng)，莫不如我先替你做了決定。

    *******

    蘇媯與羅公子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他們誰都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看看吧，小寒來了才不過一個時辰， 回塔縣的布防比戰(zhàn)時有過之而不可，進(jìn)出城門須得有利昭和姜之齊的令牌，否則絕不放行。

    回塔縣的冬日，天總是黑的很快，今兒的雪可是下了很久，地上必定積了厚厚的一層，如果計劃出逃，那就不好辦了。

    蘇媯受不得寒，她捂著心口猛咳了好一陣子，借著雪光看遠(yuǎn)處城樓下的一對少年男女。

    女孩抱膝蹲著，手指在雪中漫無目的地劃動著，而男孩一聲不吭地站在她身邊，守護(hù)著她。

    此情此景，蘇媯仿佛看到多年前王府的雪夜。那個眉心有一道劍痕的他，輕輕地為她披上帶著體溫的衣裳，笑的很溫柔。

    “紀(jì)大哥，我又想你了?！?/br>
    “夫人，您說什么？”

    一旁的羅公子沒聽清，他往蘇媯跟前走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美人神色凄然。

    “夫人。”羅公子還當(dāng)蘇媯是為了不語而流淚，他警惕地往四周看了幾眼，湊過來低聲道：“您不能哭，三爺會懷疑的。”

    “我知道?！碧K媯用袖子擦干淚痕，道：“子嬰，把剛才我跟你說的計劃去和他們說，告訴元輒，這是我給他的最后一次機(jī)會。好了，我現(xiàn)在得 回去做飯了?！?/br>
    *******

    廚房的案板上擺滿了碗筷，中午家宴吃剩下的那堆物什總得清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孩子們做晚飯。

    年前剩了好多做臘八粥的米豆，再新添上幾粒紅棗，一鍋香濃的粥便咕咚咕咚熬好了。

    “張嘴，吃蘿卜啦。”

    一個奶聲奶氣的女童聲響起，蘇媯低頭看去，只見小女兒正蹲在地上玩的歡呢。她不知從哪兒撿來半把滿是鐵銹的刀子，把那蘿卜切成一條條的，給她的兔子喂著吃。

    灶坑的紅色火光照在銀子臉上，把這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印襯的更好看了。年紀(jì)越大，銀子的五官就越發(fā)精致，她比尋常漢人姑娘要白皙的多，眼睛又大又圓，尤其嘴角含笑的一抹神韻，像極了她的生父。

    只聽得大門吱呀一聲，蘇媯掀起簾子往外瞧去，果然是姜之齊 回來了。

    “妞妞?！碧K媯彎腰把女兒抱起來，輕聲笑問道：“娘給你教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娘，要哄爹爹，”

    銀子還未說完話，廚房的門簾就被人從外邊掀開了。

    “七娘。”姜之齊將頭上的帽子拿下，他瞧見廚房里一片狼藉，便挽起袖子準(zhǔn)備洗碗。

    “先不忙著洗?！碧K媯將粥一股腦舀進(jìn)湯盆里，又端了一碟醬蘿卜過去，說道：“等晚飯吃完了，連中午的一并洗了?！?/br>
    姜之齊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洗了手，他目光閃爍地盯著熱氣騰騰的粥，忽然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淡淡一笑：“你和銀子吃吧，我在外頭吃過了，也別等金子了，他去陪小寒去了。”

    蘇媯心里不住暗罵，這男人的防人之心實(shí)在太重了，不過，對付你就該對癥下藥，我還有后招。

    “不好吃。”只見銀子才剛抿了一口，就把勺子扔到碗里，笑盈盈地抬頭對姜之齊道：“爹，我不吃了好不好?！?/br>
    姜之齊正準(zhǔn)備笑著勸女兒吃飯，誰知卻聽得嘩啦一聲，原來是蘇媯一把將銀子拉了過去，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拍打了兩下，直將guntang的粥往女兒嘴里塞。

    “怎么，連你也要?dú)馕?？給我張嘴！”

    “燙，好燙啊?！便y子頭一直往過撇，試圖遠(yuǎn)離討厭的粥和可怕的娘。

    姜之齊見狀，忙奪過勺子，皺眉道：“我知道因為不語的事，你心里著急，可你也不能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啊。”

    “我生的孩子，我想怎么著就怎么著?！闭f著這話，蘇媯竟哭了：“大的不聽話，要當(dāng)廚子；小的連飯都好好吃，行啊，你就別吃，餓死你我也不管了，我這都是為了誰呀?！?/br>
    “不就是吃飯么，銀子過來，爹爹喂你?！?/br>
    “不?！?/br>
    誰知銀子好似也跟她母親對著干上了，頭一撇，哼道：“就不吃，就不吃娘做的飯?！?/br>
    蘇媯一聽更來氣，揚(yáng)手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