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的神情更加難以言喻了。

    “林先生果然明察秋毫?！毕霓甭曇糨p柔：“我本來也沒想過能瞞多久，但這么被發(fā)現(xiàn)還是出乎意料。不過既然已經(jīng)暴露，我也不用費心隱藏什么了——沒錯，我上一世是在去年的八月十五號正午死亡，并重生到了四年前的七月二十三號晚上八點，也是我的首部電影殺青開慶功宴的時間。當時我在一家叫魅色的酒吧里，剛喝完第三杯酒?！?/br>
    “你記得很清楚?！绷趾喌溃骸八哪昵暗挠洃浻羞@么清晰？”

    “因為刻骨銘心?！毕霓钡换卮穑骸叭绻憬?jīng)歷過我上一世的死法，大概也不太可能忘掉自己死亡的細節(jié)。我上一世的死亡極為痛苦，但卻也是死得糊里糊涂，不甘心到了極點……這大概也是我重生的原因之一吧，怨念太重了。螻蟻尚且貪生，我這一世……總不能重蹈覆轍。”

    她略微沉默了片刻，仿佛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前世的種種。少頃后，才徐徐又開口：“我上一世也是個明星。沒有現(xiàn)在紅，但還算是有點小名氣，不過主打的是‘性感女神’的牌路。當時我剛演過幾部影片里的性感角色，順利完成了形象塑造，迅速就吸攏了大量粉絲。當然，這些粉絲良莠不齊，有時候的舉動實在也難以恭維。我一直都會收到許多……比較尷尬的評論，更有甚者會寄來一些色情的用品，乃至于私人隱私之類。但為了個人名聲著想，我也沒追究過?！?/br>
    “但在某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個完全無法忍受的包裹——里面是幾十張極為yin穢的色情照片、色情視頻，而女主角無一例外都是我。這些照片實在太過分了，我當時甚至馬上就想采取法律措施。不過經(jīng)紀人勸我冷靜，我也就勉強忍下來了……當然，我以為這只是一些極為逼真的模擬圖像而已?！?/br>
    夏薇的嘴角有些抽搐，她咬住了下唇，沒有再說下去。對面的林簡則尷尬的轉(zhuǎn)起了眼珠，盡力地把視線從夏薇左右移開，但無論看向哪里都只覺得空氣中漂浮著大寫的尷尬二字。最終他仰頭凝視住天花板，開始細細欣賞起了上面的紋路。病房里出現(xiàn)了詭異的靜默。片刻后，夏薇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幾天之后，更為詳細也更為惡心的圖片來了。這些東西完全是栩栩如生，幾乎完美刻寫了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我最開始還是憤怒，但隨著照片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惶恐。在我的印象里不應該有技術(shù)能做到這種程度，更何況我當時的裸戲是大量用的替身，很多細節(jié)不可能從公開的信息上查知。我開始懷疑起周圍的人來。”

    “為了查明究竟，我專門找了一個相當有名氣的偵探社?？刹閬聿槿ヒ矝]查出個究竟來。并且不光沒有查出個究竟來，寄來照片的那邊還越來越露骨無恥……甚至有幾次直接把我到偵探社簽的合同給照下來了，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我越來越擔心，也越來越憤怒，最后決定不顧一切，直接報警——就算名譽掃地也比這么被偷窺好。”

    她的臉上泛起了一陣潮紅，語氣中有了一絲不穩(wěn)：

    “但我沒想到，報警才是噩夢的開始！我當時通告正多，因此打算在拍戲的間隙到警察局去——但偏偏，偏偏就在拍那場戲的時候，我‘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直接斷腿進了醫(yī)院！那部電影算得上是名聲遠揚，我又是個小小的明星，這么一出了事故，場里場外的記者幾乎把醫(yī)院圍了個水泄不通，我哪里還有機會去報警？”

    “當然，我還以為是巧合呢?？珊芸?，這個巧合就接二連三的來了：我找偵探社的人談話，偏偏他們就記錯了日期；我約一個警方工作的朋友吃飯，偏偏就臨時有了通告，抽不開時間。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只要我想向他人求助，只要我想把自己的情況廣而告之，就會有無數(shù)的意外等著我，一次又一次。遭受了幾次后我不耐煩了，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今天手腳都斷了，明天爬也要爬到警察局去?！?/br>
    “然后第二天我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了臥室里。掌握了整個安全系統(tǒng)的ai完全拒絕給我開門，還聲稱這是它邏輯運算后得出的最安全模式，并且經(jīng)過了我的最終授權(quán)。我當時只覺得匪夷所思：我什么時候授權(quán)它把自己關(guān)到臥室里了？我以為它中了病毒，要求它給我出示所謂授權(quán)的證據(jù)。然后它向我出示了整整十三份文件，上面清晰的顯示：我，夏薇，在昨天的半晚，經(jīng)過了最嚴格的身份證明與自由意志測試，借此獲得了ai的最高權(quán)限，并向它下達了幾乎無法撤銷的命令：將我自己困在臥室里。而我本人……對此毫無印象?！?/br>
    夏薇第二次停了下來。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心有余悸的開始深深吸氣，仿佛再一次見到了當日癲狂而荒謬的一幕。林簡不安地動了動身體，終于低聲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也是心理方面的原因，比如第二人格之類的?！?/br>
    “不會是第二人格?！碧K洛忽然開口：“所謂的自由意志檢測，提防的就是不穩(wěn)定的第二人格與催眠狀態(tài)。一般的第二人格是無法通過測試的?！?/br>
    “而且就算第二人格也不可能獲取最高權(quán)限的?！毕霓甭曇羿硢。骸矮@取最高權(quán)限需要相當精細的程序cao作。而我?guī)缀鯖]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第二人格也不可能無師自通吧？”

    “不過這都不算重點了，和之后我的遭遇比起來完全已經(jīng)可忽略不計了。在被困到臥室后，我當然要想辦法自救。但還沒來得及想出什么辦法來，我就又一次毫無征兆的昏睡了過去。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這一次昏睡的時間更長，等醒來后我已經(jīng)躺在了浴缸里，雙手動脈、雙腳動脈全部被割開。然后我就死了，流血過多?！?/br>
    夏薇以一種近乎冷漠的口氣說出了最后幾個字，但她的表情遠不像她的語氣那樣鎮(zhèn)定——她再一次的閉上了眼睛，面部肌rou有了輕微的痙攣。病房里重新泛起了詭異的沉默，剩下的兩個男性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驚愕。

    默然良久后，夏薇的聲音再度響起，像是從緊咬的牙縫里蹦出來的。

    “不僅如此，在我臨死前的那幾個小時里，還發(fā)生了大量完全荒謬的現(xiàn)象——用你們的話說，這叫玄學法術(shù)——當時我躺在浴缸里無力起身，只能大聲呼救，結(jié)果只要我叫出一聲救命，天上就會掉下來一條蛇或者蟾蜍，僅僅幾十分鐘后浴缸里就滿是這些惡心的生物了，而我連趕走它們的力氣都沒有！哈，就在死前的半個小時里，我整整二十七年接受的一切世界觀都崩潰了！而之后我干脆魂魄離體了，在斷氣之前的那半分鐘里，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漂浮了起來，還能看見下面自己的尸體！”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直射到林簡臉上。林簡不由得往后縮了縮。

    “所以你……找上我們？”他低聲道。

    “不只是你們。只要可能與玄門法術(shù)沾邊的，我都要一個個探查過去，如此才能放心?！毕霓鄙驳幕卮穑骸叭绻桓闱宄笆赖乃酪?，這一世也就是換個死法而已。我四年來耗費了所有的心力，目的就是要看個明白。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已經(jīng)順藤摸瓜找到了靈修會，確認我當初是在偶然加入過一個靈修瑜伽課后出現(xiàn)的異常。所以后來才會盡力與你們合作。我的要求很低，只要你不是兇手或者幫兇，就可以是我的朋友。錢和名望都無所謂，我想盡辦法也總要……保住我這條命?！?/br>
    “我一開始也很猶豫，畢竟重生的秘密是最后的王牌了。但這幾天的事給我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希望。盡管警方那邊只肯泄露一點信息，但我已經(jīng)能從這點信息里看出許多與當年近似的痕跡。在最后那段時間里，我頻頻遭遇怪像，時而雙腿麻痹，時而四肢無力，甚至會出現(xiàn)幾個月都只能吃rou的詭秘情況。遭遇得越多記得越深，記得越深，一看案子就能反應過來……林先生，蘇總，你們在案發(fā)現(xiàn)場也遇到了不少奇特的場景吧？”

    林簡下意識側(cè)過頭去，正好撞到了蘇洛黝黑的眸子里。

    “不錯。我們遭遇過下身麻痹。不過那是倀虎在搗鬼，只要除掉源頭即可?！?/br>
    “我不懂什么是倀虎，但我知道下肢麻痹的情形。”夏薇道：“其實不但是下肢麻痹，大概諸多怪像，我都能為你一一描述——畢竟是親身經(jīng)歷?，F(xiàn)在案情焦灼，我希望能竭盡自己的那一點力量，為兩位提供一下……前受害者的觀感?！?/br>
    “請講?！碧K洛沉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到很多小天使對劉米思打雷很好奇。其實那是個算不上伏筆的伏筆吧。白林服用ba藥丸后會掉錢，那就自然也可能有人會打雷咯。

    第91章 監(jiān)視

    夏薇剛走沒多久，江飚就腳跟腳的來了。他一進病房就開門見山：“夏薇給你們說了什么？”

    “難道你也沒個譜？”林簡倒有些吃驚：“你就這么糊里糊涂的把她領(lǐng)來了？”

    江飚苦笑了一聲搖搖頭：“上命難違。再說夏薇也提過條件，她只會在你面前主動交代，其余換了任何人都不會開口。不過她交代完后你這邊說與不說，就全看你自己的決斷了?！?/br>
    林簡愣了一愣，詫異道：“她倒是對我有信心。不過她說得太過詳細，我也只能記個大概而已……你想知道些什么？”

    江飚皺了皺眉，似乎對他“只能記個大概”頗有遺憾，但還是說：“有沒有關(guān)于ba元素的情報？現(xiàn)在對實驗室的排查已經(jīng)進入了關(guān)鍵期，但如果找不到ba元素的有害證據(jù)，我們就申請不了搜查證。有好幾個實驗室都是學術(shù)界的標桿，警方也要小心謹慎一些。”

    林簡默了一剎那，腦海里浮起了夏薇臨走時的最后一句話：“林先生，這些東西我只敢和你交代了，如果換了其他人恐怕會送我進精神病院……在前世最后那一段時間，我的心理生理都瀕臨崩潰，甚至出現(xiàn)了大段的記憶空白區(qū)。并且不僅是如此……我漸漸的發(fā)現(xiàn)，在這些自己絲毫沒有記憶的時間段里，‘我’似乎仍然保持著神智乃至行動能力……甚至能一一躲避開在清醒時有意設(shè)下的監(jiān)視設(shè)備。當時我已經(jīng)草木皆兵，誰也不敢相信。這些監(jiān)視設(shè)備全是我親力親為，一點也沒有泄露給別人。這、這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身體里蘇醒了另一個人，她能自由的瀏覽我的記憶……”

    他的眼前閃過了白林的影子。

    “現(xiàn)在還不能確認她是否服用過ba藥丸?！绷趾喌吐暤溃骸拔ㄒ荒艽_認的，是她身上曾經(jīng)有與服用ba藥丸后相似的癥狀，并且還持續(xù)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而且從她的回憶來看，ba藥丸恐怕還有cao縱神智的功效?！?/br>
    江飚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他瞇了瞇眼睛，謹慎的問：“控制神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可以讓被控制的人在清醒是幾乎毫無察覺，而且在被控制后能夠自主行動。自主行動的記憶也不會背受害人察覺?！绷趾喌溃骸澳撤N程度來說，已經(jīng)近似于第二人格了?！?/br>
    林簡的話完全出乎江飚的意料，他的臉上立刻泛起了驚愕與震駭?shù)纳裆?，下意識提高了嗓門：“你確定？我當了這么多年的警察，也算是見過幾種迷幻藥催眠藥，沒有哪一個有這種功效的。它們最多也就能放松人的警惕，麻痹神經(jīng)中樞而已。在這種狀態(tài)下受害人根本已經(jīng)沒有了行為能力……可以自主行動？我看夏薇恐怕是在夸大其詞?！?/br>
    “她又有什么動機夸大？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林簡淡淡道：“所謂的‘被控制’，只是我從她的話里總結(jié)出來的而已，真實結(jié)論也未必如此……更何況想讓cao縱人自如行動并不是什么難事，藥物或許做不到，但有些東西——”

    話音未落，病房門吱呀一聲再次打開，一個戴著口罩的腦袋從門外伸了進來，甕聲甕氣接下了林簡的話：“——但有些東西，卻未必做不到?！?/br>
    說罷，他縮回頭去，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而后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飚毫無形象的張大了嘴，直愣愣的盯著林簡。

    “這是……”他啞聲道。

    “小法術(shù)，起作用的時間是二十個呼吸?！绷趾喴荒樒届o：“在這二十個呼吸內(nèi)他所做的一切，清醒之后都不會有任何印象?！?/br>
    那一刻江飚的神色實在是難以言喻，就好像是迎面被林簡打了一拳。他抹了一把臉，瞪著林簡的眼神里已經(jīng)掩飾不住張皇失措，聲音與嘴唇都有些發(fā)抖：“真有這種東西？”

    “至少我知道有一個?！绷趾嗇p聲道。

    “那麻煩大了……”江飚揉了揉臉，語氣中已經(jīng)滿是焦慮：“如果真有這種玩意兒，那現(xiàn)在監(jiān)護病房里的那幾個幾乎可以立刻就脫罪。而且還可以沒有記憶——這簡直是把干刑偵的往死路上逼?！?/br>
    他錘了錘太陽xue，抬頭朝林簡擠出了一個苦笑：“我有些后悔來盤問你了?！?/br>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林簡靜靜的說：“與其被真正的罪犯蒙在鼓里，或者抓住替罪羊沾沾自喜，不如直面殘酷的現(xiàn)實。再說了，如果視而不見的話……警方不會真以為醫(yī)院發(fā)生的那些東西只是一場襲擊吧？”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摻和得太深好?！苯聊似?，低聲道：“不過無論如何，cao縱他人神智發(fā)動襲擊都算是打破了上層政治的潛規(guī)則了，我們的壓力也要小很多。不過現(xiàn)在能做的，就只有一體加強監(jiān)視了。”

    他抬手遮住了雙眼，靜靜的垂下頭去，從手指的縫隙里凝視地板，似乎正在苦苦地沉思。片刻后江飚放下手掌，一雙銳利的眼睛盯住了林簡。

    “我需要您的幫助?！彼馈?/br>
    林簡的表情波瀾不驚，似乎早就有了預料。他徐徐道：“請講?！?/br>
    “這間醫(yī)院里非富即貴，全部都是心高氣傲的主?！苯抗饩季迹骸叭绻w加強監(jiān)視，不知道會激起多大的抗議聲浪，我們也很難辦事。如果始終不告知的話，又涉及到法律問題……但人總有自己的軟肋。從前幾天醫(yī)院的記錄來看，能讓這些顯貴名流信任低頭的，林先生你恐怕算一個?！?/br>
    “所以你希望我去說服他們?！绷趾喌?。

    “不錯?！苯溃骸半m然可能比較冒險，但——”

    “我答應了?！绷趾喼苯咏財嗔怂脑挘骸敖俨挥眠@么多顧慮。如果讓幕后黑手就這么逍遙法外，我也會寢食難安?，F(xiàn)在咱們是在同一條船上?！?/br>
    送走頗為感激的江飚后，林簡在床上獨自坐了五分鐘。然后他直起身來，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好啦！”

    門又被打開了，一個身材頎長的醫(yī)生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臉幾乎已經(jīng)被口罩與帽子遮去了大半，但如果江飚在場，大概還會認出這張臉來——畢竟僅僅一刻鐘前，這張臉突然闖進了房門，說了一句讓他大為驚駭?shù)脑挕?/br>
    醫(yī)生在林簡的床前站定，然后伸手摘下了厚重的口罩，露出了一張輪廓深邃的臉。他揉了揉下巴與鼻梁，擦掉了上面被捂出的汗珠，低聲道：“怎么樣？”

    “一如預期。”林簡頗有些得意：“已經(jīng)準備安監(jiān)控了?！?/br>
    “是么。那倒是真挺順利……”蘇洛沉吟道。他將口罩團成了一團，隨手扔進了林簡床邊的垃圾桶里，突然又道：“那……夏薇說的精神cao縱，真的存在？”

    “我不知道。”林簡誠懇道：“但至少據(jù)我所知是沒有，否則也不用麻煩你去演這場戲了。不過ba元素也不在我的所知之內(nèi)。說實話它有什么古怪我都不稀奇?！?/br>
    第92章 白林

    林簡的顧問工作在江飚拜訪后的第二天開始了，他的病房迅速向菜市場的方向進化，無數(shù)的警察醫(yī)生進進出出，給尚且‘重病在床’（“我們可以給你算工傷，按時間發(fā)補貼?！苯f：“而且‘警方顧問兢兢業(yè)業(yè)積勞成疾’也是個可以上上社會版的新聞爆點，我已經(jīng)約了記者了?！保┑牧诸檰柾▓蟀讣倪M展，并提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要求——比如讓他占卜一下在高大冠聚會時被繳獲的幾臺機甲的源頭，林簡不得不費力向他們解釋，占卜這種東西的限制實在很多，如果沒有更多的情報，他算出的可能只是機甲礦石的原產(chǎn)地。

    “更多的情報？”前來交涉的國防部專家搖了搖他油光锃亮的頭，“這幾臺機甲的設(shè)計怪得很，連和外部溝通的信號裝置都沒有。短時間內(nèi)沒辦法逆追蹤啊?！?/br>
    “那我也是束手無策了?！绷趾営袣鉄o力地說：“占卜必須要‘有所求’，你們這么亂來是不行的……”

    話音未落，房門砰的一聲大開，江飚快步走了進來，臉上板得就像得了某種肌rou壞死癥。他左右望了一眼，大步邁到了林簡窗前，低聲對他說：“白林醒了。他要見你?！?/br>
    兩日前，白林主動服下ba藥丸而幾近‘成仙’，之后精氣衰竭元神耗散，一睡過去再也叫不起來。偏偏他又是至關(guān)重要的警方證人，這樣遲遲不醒簡直是對辦案人員的精神折磨。林簡這兩日迎來送往，就曾在話里話外聽到過不少警官醫(yī)生的抱怨?，F(xiàn)在關(guān)鍵證人終于清醒，而焦灼多日的警方卻居然按下了性子，允許他見一個案件外圍的“顧問”？

    林簡有些微妙的挑了挑眉毛，尚未來得及措辭回應，就聽到門口咚咚的腳步聲響，而后蕭振衣與蘇洛前腳跟后腳的邁進了敞開的大門，他們的表情也很凝重僵硬，眼神與中卻帶著一種微妙而詭異的欲言又止——就好像是在竭力隱藏著什么不能宣之于眾的情緒。

    “白林著急要見你，非常急?！笔捳褚麻_門見山：“你現(xiàn)在有沒有空？”

    “不太好吧?！绷趾單竦溃骸耙娢矣械氖菚r間，但警方那邊不是等著證詞么？不能因私而害公……”

    “喔這不存在?！笔捳褚轮苯哟驍嗔怂脑挘樕系纳駳庾兊糜行┕殴郑骸鞍琢中褋砗箢崄淼谷ブ惶崃艘粋€要求。他要與我們單獨談一些……私密的東西。在談完之前，他不會回答任何問題?！?/br>
    他特意在‘私密’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林簡的臉有些僵。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這‘私密’會是什么。不過……

    “在醫(yī)院里談隱私……其實不太方便吧？”林簡更加婉轉(zhuǎn)地說：“來日方長……”

    “這林先生也不必擔心?！闭驹诖材_的江飚干巴巴開了口：“白秘書說了，只要誰敢監(jiān)視，發(fā)現(xiàn)一個監(jiān)視裝置他就在證詞里隨機說一句假話，能不能分辨出來請我們盡力。而且白秘書好像還有了別的本事——他當著我們的面背出了病房里所有監(jiān)視器的方位，其中一半以上是最新科技，保密性一流?！?/br>
    他冷冷地看了林簡一眼。

    林簡覺得自己有些躺槍。畢竟當初給白林服ba藥丸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主意，細算起來江飚至少是個默認，責任沒那么好推卸干凈的。再說誰能料到那種東西效力竟然如此持久呢？整整兩天，就算是臥床休息也該把藥物代謝完畢了吧？所以——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掀開了被子。

    “走吧?！?/br>
    白林的病房已經(jīng)不是兩天前他們離去的模樣了。為了讓這位昏睡的關(guān)鍵病人盡快醒來，焦躁得頭上生包醫(yī)生與警察已經(jīng)把這里布置成了一個醫(yī)學儀器展覽館。整整十二臺冷光凌冽的機器繞著病床呈半圓形齊齊排開，從機器的邊角管道里蔓延出的塑料管與電線錯綜而復雜，像土壤深處雜亂糾結(jié)的樹根，匍匐著向病床上的人聚攏。

    他們小心翼翼的繞過一層層的電線與管道，終于看到了病床上的白林。他幾乎已經(jīng)完全被透明的管子與紅光閃爍的探頭淹沒了，看上去就像穿了一件塑料鋼鐵的衣服，唯一能從管道與紅光中露出來的只有他緊閉雙眼的面孔，已經(jīng)沒有一點血色。

    他們?nèi)齻€停在了床腳（床頭已經(jīng)被兩臺內(nèi)臟活化儀給塞滿了），在白林的腳前排成了一條線，然后一起朝床上探出頭去，想隔著導線與管子看看病人的臉——不過因為角度問題，這姿勢看上去倒像在沉痛默哀。

    “你們來了。”白林說。

    他的聲音喑啞低沉，還帶著長久睡眠后的恍惚迷茫。他沒有張開眼睛。

    蕭振衣望了望白林的臉色，道：“你找我們……有何貴干？”

    “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了?！卑琢值?，他在枕頭上動了動腦袋，將臉歪向了林簡的方向，他用緊閉的雙眼“看”著林簡，忽然朝他開了口：“林先生，你病號服里面，是不是還有一件格子睡衣??？”

    林簡愣了一愣，下意識地便要點頭，臉上卻驟然涌出了驚愕之色。他垂下頭去扯直衣襟，只看到了他那件出奇寬大的藍白色病號服的下擺，貼身穿的黑格子睡衣被病號服遮得嚴嚴實實，哪怕從脖頸與胸口都絲毫不能看見。

    那閉著眼睛的白林又是怎么看見的？

    沒等林簡反應過來，白林已經(jīng)將眼睛偏向了他身旁的蕭振衣，輕飄飄地說了第二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