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流言的內(nèi)容,是出自名門的佟氏男子行徑浪蕩不堪,不肯守著發(fā)妻相濡以沫,私下里盡做些始亂終棄的事,甚至于,佟府中也有有悖人倫的齷齪之事。 不論是哪種人的演藝,內(nèi)容都是大同小異:起先是說一個貴公子成婚之前與人山盟海誓,有了肌膚之親,后來卻另娶了別人,家里的妻子為他開枝散葉,外面的女子也沒閑著。到了這地步,那男子仍是不肯安穩(wěn)度日,又看中了一棵窩邊草——流言至此,便沒了下文,把聽者、觀者憋得著實不輕。 官宦之家聽說之后,能想到的佟家父子三個。 到了這時候,諸如顧鴻飛之類嘴巴不緊的人少不得給榮國公雪上加霜。 但是,榮國公到底是很多官員心目中才華橫溢的不二之人,不肯相信,情愿相信流言中所指之人是佟煜或佟燁——榮國公多年不曾納妾,而那兄弟兩個房里都有三兩個妾室。 流言殺傷力最大的時候,便是人們捕風(fēng)捉影疑神疑鬼的當(dāng)口,既能加速流言傳播的速度,又能讓局中人陷入空前的惶惑、暴躁。 炤寧必須得承認(rèn),佟念柔這一手做得是真漂亮,也真狠。 佟家父子三人迅速陷入這種被人整日戳脊梁骨的境地,險些發(fā)狂。 他們受不了別人看著自己那種玩味、探究甚至是鄙視的眼神,這種無言的猜忌、輕視比被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還要傷人。 但是榮國公與兩個兒子的態(tài)度又有不同——他是有苦難言,自己的風(fēng)流賬被人當(dāng)成小曲、評書、戲文散播出去三五分,他如何能不心虛?心里有鬼的人,哪里有底氣憤慨。面對著兩個兒子氣急敗壞的言語,他只能含糊其辭。 佟煜和佟燁初時只顧著生氣狂躁,一心以為是江炤寧出的損招,平白辱沒他們的名譽,以此斷了他們被太子提攜的路,加上之前父親被那妖女毒打的事情,讓他們恨不得將之撕成碎片。 暴躁了數(shù)日,他們才找回了一點理智,用客觀的態(tài)度去考慮,從而一步步否定。 江炤寧不會這么做,即便她歹毒之至,為著不辱沒她娘家的門風(fēng)、她夫君的清譽,也不會做這種事。萬一被他們查出散播流言的幕后之人是她,她怕是連皇帝皇后的寵愛都失去,別的更不需提了。明顯是風(fēng)險太大極可能得不償失的事情,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著手。 那會是誰呢? 誰會這般痛恨佟家,并且能像模像樣地編造出那么多不堪的故事呢? 佟煜忽然想到了太子妃對他說過的話,亦想起了自出門就再沒回過娘家再不肯見佟家人的佟念柔。 他好一陣心驚rou跳,整個人被恐懼籠罩。強行鎮(zhèn)定下來,他將佟燁喚到面前,說了所思所想。 佟燁勃然變色,沉默良久,低聲道:“我敢發(fā)毒誓,從沒做過那些丑事。哥,你敢么?” 佟煜語氣堅定:“我敢?!?/br> 兩個人目光微閃,對望一眼,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佟家在朝為官的只有他們父子三人。不夠分量的,別人何需出手?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近來一直言辭閃爍、含糊其辭的父親,更想到了太子聽得他們的滿腹牢sao不陰不陽的笑容、始終緘默的態(tài)度。 雖然一時間無從理清楚一切,但并不妨礙他們意識到,那些流言部分屬實,兩個meimei對父親的反目、仇恨,大抵就是源于父親的風(fēng)流賬狠狠地傷害到了她們。 若這一切是真的,他們該何去何從? 兄弟二人相對整夜也無定論,翌日一大早,到底是沒勇氣找到父親面前質(zhì)問——或者也可以說,沒勇氣面對父親親口承認(rèn)那些不堪的行徑。斟酌之后,他們決定先去東宮,詢問太子、太子妃和佟念柔對此事到底了解多少。 就在去往東宮的路上,他們得到一個消息:昨夜,太子與刑部尚書長女對弈良久,又相對談詩論畫作對,盤桓到將近子時離開醉仙樓,太子命人將那位閨秀送回家中。今日,太子進(jìn)宮,請皇帝允許他迎那名閨秀到東宮。 簡單來說不過一句話:太子與刑部尚書長女在醉仙樓傳出了一段佳話。 “佟家……”佟煜低聲嘆息,“別成為太子的棄子才好?!毙滩可袝碓趦?nèi)閣,不管太子是否真的鐘情那名女子,籠絡(luò)內(nèi)閣大臣的心思是絕對的。 佟燁卻是諷刺地一笑,“這多好,翁婿兩個明里暗里都拿女子做文章,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钡降资怯行崙浚D了頓,又加一句,“別都做成糊涂文章才好?!?/br> 第068章 春日 第068章 佟煜、佟燁到了東宮門外,恰逢太子從宮里回來。 太子沒給他們開口詢問的機會:“你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做,照常度日,以不變應(yīng)萬變。我自會設(shè)法給你們解圍,放心。至于別的事情,不要問,時機未到,沒有人會實言相告?!?/br> 佟煜、佟燁先吃了一記定心丸,又見他神色不容置疑,便恭聲稱是,打道回府。 太子去了書房,手里一盞清茶,站在窗前望著一樹海棠。 他坐冷板凳的日子已久,皇帝根本不給他差事,他索性繼續(xù)稱病。 皇帝已經(jīng)應(yīng)允他與刑部尚書長女何從云的事。納側(cè)妃不比大婚,沒有那么多禮儀,下個月便能迎她進(jìn)門。 落在太子妃、炤寧等人眼中,一定是他再一次地傷害、利用弱女子。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是何家主動找上他的。 幾日前,刑部尚書、廣恩伯何寅來東宮求見,他自然要見的。 何寅并無廢話,先是講述朝廷最近值得一提的事情,隨后取出一封信,直言道:“臣膝下長女從云傾慕殿下已久,今年十七歲。這是從云寫給殿下的一封書信,看或不看,全在殿下。臣只是想成全她的一片癡心。”語畢,起身道辭。 太子當(dāng)時只覺意外。 前世今生,何寅在他的心里都沒什么分量。 前世,何寅一直安分守己,在內(nèi)閣的位置一直不上不下,遇到大案要案的時候,皇帝不吹胡子瞪眼地催促,他就一直不緊不慢的查辦。 至于何從云……他連她的容貌都不記得,別的更是無從知曉。 這父女兩個在這時候引起他的注意,是打算唱哪一出呢? 他取出信件閱讀,從最初的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為屏息凝神。 女子寫得一手悅目的簪花小楷,信件一開頭便淺談了對于佟家陷入流言一事的看法,與他的打算不謀而合:讓佟家保持沉默,處于完全被動的局面,即便言官彈劾,也要逆來順受。 他自是不會因為這樣一件事便放棄佟家,雖然不屑,還是要為他們設(shè)法斡旋。他心里另有后續(xù)安排,何從云并未提及,但是一個閨閣女子,想到那些應(yīng)對之策已極為難得。 隨后,何從云似是不解地詢問他:為何不寫信給江夏王,讓他進(jìn)京看望伍太妃,便是他被病痛拖累得不能成行,還有江夏王世子可以代替父親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