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佟煜和佟燁聞訊趕到父親的床前侍疾。榮國公昏迷不醒,兄弟二人便焦慮地詢問他是怎么回事。 他整晚坐在燈火通明的廳堂,看著窗外夜色出神。 他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曾有那么幾刻,他想放手。 放棄需得繼續(xù)爭斗斡旋的局面,放棄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放棄來日的榮登寶座俯瞰天下。 可是,誰給他這種權(quán)利? 誰能允許他在放手之后善終? 前世的狼狽、絕望、羞辱,他還有勇氣再承受一次么? 沒有。 所以,只能繼續(xù)。便是再覺得吃力,便是要時時刻刻陷入掙扎,也無回頭路。 天色將明時,他站起身來,拍拍佟煜、佟燁的肩,回往東宮。 早間清冽寒冷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斗志、勇氣一點點回到他體內(nèi)。 前世很多年,佟家兄弟二人并不曾時時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有什么事,都與榮國公商量,他們按照父親的意思辦事即可。 后來很多事證明,他們的才智城府不在榮國公之下。由此,在他被逼禪位前兩年,他對他們刮目相看,有事無事都與他們聚在一起,議事或是閑話家常。 今生,對于他們,他倒是想早一些年與他們交好,礙于榮國公生怕子嗣行差踏錯,總是叫他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逾矩,兩個人只得與他保持君臣關(guān)系。 到這當(dāng)口,榮國公有心無力,能指望的只有兩個兒子了,他逐步委以重任,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兄弟兩個的官職實在是低微,他要想法子先抬高他們的職位,最好是官職低但有實權(quán)的那種,不能讓誰都一眼看出他意在大力提攜他們。要做到,不容易,免不得費一番周折。最可惱的是,他現(xiàn)在一身是非,父皇對他很是光火,這事情少說也要明年春日才能開始進行。 想想炤寧說過的話,是以為佟家能為他重用的只一個榮國公的意思。但他不能完全相信。那個狡詐至極的丫頭,說話的態(tài)度總是真假難辨,不到一定地步,誰都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只能希望,炤寧從沒將佟家兄弟二人放在眼里。這樣的話,他才能在來日給她一些“驚喜”。 回東宮的一路,他都在斟酌著這些事情。下了馬車,才覺得疲憊不堪。 進到寢室,卻見林千惠神色忐忑地等在里面。 他其實知道,林千惠對自己有意,只是他不喜歡她。那一刻,心想這是主動送上門來了?于他真是無所謂了,債多了不愁,她的出身總比那些個侍妾要拿得出手。 他懶得說話,去掉沾著塵土的外袍,躺到床上,等著她開口。 她卻因為他這樣的態(tài)度無所適從,好半晌不出聲。 隨后,讓他跳腳的事情發(fā)生了—— 太子妃與佟念柔相形入室,一唱一和地把他和林千惠挖苦了一番。真是不看不知道——他從不知道佟念柔那張嘴能用那樣譏誚的語氣說出那樣刺耳的話——跟她jiejie一個德行。 他因此對林千惠都起了反感,開始抗拒這件事,叫她們都滾。 她們怎么肯。 正僵持著,皇后也到了,那兩個女人一改之前的面目,萬般委屈地告他的狀,惹得以好脾氣著稱的皇后都發(fā)了火。 那可真是…… 到現(xiàn)在,太子想起來都是一肚子火氣。也是因此,他不曾冷落林千惠,自她成為側(cè)妃之后,他便每日去她房里歇下。 女人罷了,如果不是深深愛過的,不是滿心虧欠的,都一樣。 他不想做潔身自好的人了,名聲也早已敗壞了,那就這么過下去。 慾望得以宣泄,之于時時心弦緊繃情緒憤懣的男人也有好處。 幸而林千惠雖是自幼習(xí)武之人,在床上卻無他以為的僵硬不解風(fēng)情,恰如一只兔子一般,極是乖巧柔順。 任他予取予求。 總算還有點兒讓他順心的事情。 臘月中旬之前,皇帝和百官沒日沒夜地忙碌了一陣子,除夕之前的半個月都清閑許多,開始高高興興地準備過年,好好兒歇息一段時日。他這個等同于被禁足的太子本就無所事事,這一段索性一直在林千惠和幾個侍妾之間徘徊,打心底要好好兒放縱一段時日。 太子妃見了這情形,只是笑。 她只盼著那男人更放蕩不堪些,累死在床上。 要過年了,六宮事宜都要皇后聽一聽給個決定,皇后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對太子心里有氣,對她這太子妃一如既往,喚她進宮幫忙分憂。 太子妃現(xiàn)在對皇后是滿心滿意的感激——皇后鄭重叮囑過她幾次,好生調(diào)理身子,別將不能再懷胎的消息散播出去,決不能讓皇帝知道這些。皇帝本就對東宮夫妻二人不虞,若再知道這件事,讓她找個由頭廢了太子妃都未可知。都是苦命的女子,她不想做那種惡人。 太子妃如何不明白,自己放棄和被廢掉是兩碼事,前者還有轉(zhuǎn)圜,后者等同于絕路,是人不是人的都能恣意踐踏她。她要努力讓局面順著自己希望的那樣開展,短期之內(nèi),都要保住現(xiàn)在的地位。 現(xiàn)在這地位,她不屑歸不屑,帶給她的好處可是特別多,這是需要分開來對待的。 是因此,她全心全意地幫襯皇后打理六宮事宜,偶爾兩個人看到精致華美的物件兒,便命太監(jiān)送到江府,以她們的名義賞給炤寧。 太監(jiān)回來,少不得喜滋滋地說燕王和江四小姐正齊心協(xié)力打造模型、修補古畫,二人聽了俱是一笑,只盼著燕王大婚之后,她們能親眼瞧瞧。私底下,太子妃時不時讓連翹去江府一趟,問問炤寧的近況,安排好相見的日子——炤寧已經(jīng)為她找好了人,這其實才是她心里最重視的,只是苦于近來各自都是瑣事纏身,要相互遷就一番,提前安排好相見的日子。 皇帝本就為皇室婆媳兩個前所未有的親近而喜悅,又見她們連炤寧都一并哄著,更為愉快。偶爾會想,那個稀里糊涂的兒媳婦是開竅了不成?近來做的事,倒是都是明理懂事的做派。 ** 炤寧每日上午都有空,已經(jīng)命人將莫晨請來江府兩次。第一次只是詢問他和莫心兒的近況,唯盼著他們一切順?biāo)臁?/br> 她相信,每個通過莫心兒與莫晨相識的人,與她都是相同的心緒:在見到人之前,滿心以為他是那種不修邊幅、風(fēng)流浪蕩、豪爽不羈的樣子。 做過長達幾年的散財童子,又能莫名其妙發(fā)一筆橫財,并與江南幾個才女傳出過幾段佳話最終不能攜手——這樣的人,可不就是那種不羈的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