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關(guān)我什么事?”只是我雖然不能把問露的那番話說出來,但我剛剛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話似乎也成功地刺激到了沉新,只見他被我氣得一笑,伸手就點了一下我的前額?!澳阍僬f一遍?” 我被他點得額頭一癢,一時有些氣惱,忙伸了手護住,邊氣道:“你能別點我額頭了嗎!好不容易描好的花鈿,被你點花了怎么辦?” 真是氣死我了,問露是瞎了什么眼,居然能喜歡上這種人! “點花了,你就再描嘍?!?/br> “說得輕巧!你來描??!” “我說,你們兩個快消停點吧,可別打情罵俏了?!彼久谶@時總算是不保持沉默了,他湊上前,分別戳了戳我和沉新,“我都快受不了了。” “誰跟他打情罵俏了!”我怒視。 “先不說我看著像不像是那么眼瞎的人,我就算是跟她打情罵俏,你怎么就受不了了?受不了,這幾萬年的被天后死催活催,也不找一個?”沉新斜睨。 “沉新!”我怒而拍案。 他看我一眼,哼笑一聲,別過頭。 還不理我了! “得得得,”司命受不了地舉起雙手,“我受不了是我的錯,我的錯??赡銈円驳檬諗奎c啊,這后面還有一大桌子人呢,都是孤家寡人的,你們兩個在這里這么高調(diào),就不怕人家記恨???” 孤家寡人?哪里來的孤家寡人,還一大桌子? 我順著他的視線往后看,就看到之前和我們行酒令的那一批人,正跟修義又在那邊吟詩作對的,一場好端端的喜宴硬生生讓他們改成了一次詩會,端的是高雅無比,格致無比。 “他們?你哪只眼看到他們是孤家寡人了?” 司命就又是一副“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情:“他們?nèi)绻皇枪录夜讶耍谶@難得一次的天宮喜宴上怎么還吟詩作對的?看著高雅,其實……”他搖搖頭,“就是孤獨寂寞罷了?!?/br> “哎喲,不容易啊,”沉新聽了,立馬就笑道,“號稱看清人間三千癡情客,最是長壽無情人的司命神君居然也會有感到孤獨寂寞的一天?” 司命就咬牙切齒地笑了笑:“對,我孤獨,我寂寞,我看著你們打情罵俏就覺得刺眼,所以我求求你們,能別在我面前現(xiàn)了可否?” 恰好這時有宮娥端了幾盆菜上來,他便招呼道,“打情罵俏雖是情調(diào),但一不小心過了度,就容易傷情又傷身,還不如趁熱吃幾道上好的佳肴。比如說這一盆豆腐戲游魚,這可是我們天宮的招牌菜之一,你們快吃啊,這菜除了天宮,其他地方可都沒有的。趁熱吃,趁熱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br> “游魚?”一聽見魚這個字,我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不吃魚的?!?/br> 嗯……不過豆腐還是可以吃一吃的。 我看著這道新上來的菜端的是色香味俱全,雖然那兩條可憐的小魚有些讓我不忍直視,但這都是它們自愿獻出身軀以換取功德的,我在心中默默念了幾句,祝它們來世能夠功德圓滿之后,就拿了湯匙舀了一小勺被炸得黃澄澄的脆皮豆腐,小小地咬了一口。 鮮香的魚鮮味登時就溢滿了口腔,一口下去回味無窮,唇齒留香,司命興致勃勃地打量著我的神情,頗為自豪地居功笑道:“怎么樣,好吃吧?我天宮做的菜那可不是吹的?!?/br> 我點點頭,什么話也不想說,正想細細品一品之后咽下去,沉新就在一邊燦爛地笑開了:“當然得好吃了,要知道這豆腐可不是素餡,是用了魚身上最肥美的那一塊和蟹rou打碎了和在一起做成了陷,外面包了脆魚皮做成的,又以魚湯熬制,能不好吃嗎?!?/br> 他這一句話出來,我就頓時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塊熱鮮燙的豆腐在口中滾來滾去,好不難受。 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見我一臉幽怨地瞪著他,沉新這廝卻一點愧疚之心也無地笑了起來:“這豆腐如此鮮美,吐了豈不可惜?你還是吃下去吧。再說了,你身為龍族中人,又修道有成,這些小魚被你吃了,那功德還要再積得多些呢,指不定來世就成了人呢?!?/br> 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真的把已經(jīng)吃下口的食物吐出來,只能憤憤地囫圇吞了下去,將湯匙憤怒地一放,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偏偏這家伙還不放過我,硬要繼續(xù)糾纏,“不是說挺好吃的嗎?” 我忍,又忍,忍了又忍,才把怒火給忍下去,硬生生憋出個笑來:“好吃,所以留給你啊?!?/br> “免了,”他笑瞇瞇道,“我已經(jīng)飽了,你這番好意,我是領(lǐng)不了了?!?/br> 我忍……個頭! 他已然如此無恥,我又何必給他面子! 心動不如行動,我當下就狠狠踹了他座下的矮幾一腳,以泄我心頭之憤。 他被我冷不丁一踹,猝不及防,支著頭的手一滑,忙撐住了桌案才穩(wěn)住了身體。 “我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呢?說不過我就上腳啊?君子尚且都動口不動手,你是直接上腳來踹,你連君子都不如?。俊?/br> 我氣壞了:“要是做君子做成你這樣,那我的確是不如了!” “沉新,你就別逗她了?!彼久娢覍嵲谑菤饧绷耍团牧伺某列碌募绨?,“她好歹是個姑娘家,你讓讓她又何妨?” 嗯,還是司命厚道,不像某人,就喜歡欺負手無寸鐵的姑娘家。 想到這,我就狠狠地瞪了沉新一眼,同時昂首示意他多跟司命學學。 “你萬一要是惹急了她,她大鬧喜宴可怎么辦?這可是我二哥的喜宴,要是把它搞砸了,父皇母后不得劈了我!” 什么! 這回輪到沉新得意了,他揚眉笑著看向我,也看了下司命,意在告訴我剛才是多么的眼瞎,我心頭火起,覺得這都是他一人的錯,繼續(xù)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86章 是為何人(一) 沉新毫不在意地一笑,面上仍是得意之色滿滿,看得我牙癢癢的,又拿他沒法,只能憋著一通火無處發(fā),都快給憋死了。 “你!你真是……!” “沉新,”司命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夠了啊,見好就收,你逗逗就算了,別惹人家生氣嘛?!?/br> “我是不想惹她生氣來著啊,只是我看她這副呆呆的模樣,忍不住就逗弄了幾句,實在怪不得我啊?!?/br> 呆呆的模樣?! “你!——”我氣急,當下就劈手朝他而去,結(jié)果不出我意料,又一次被他牢牢制住。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你別生氣。”還算他有點眼色,知道這是天宮的喜宴,沒有鬧得太出格,見我生氣,也知道見好就收,“這豆腐的確不是魚rou和蟹rou做的,是地地道道的素餡,只是用了魚湯熬制,吃下去有魚湯的鮮美之味罷了。如果你當真有忌諱,不吃也罷,龍宮地大物博,天上地下水中的菜色哪個不少,想必你是不會缺這一兩道菜品的吧?” 我原本不怎么生氣,只是氣他逗弄我,還一副實非他所愿的樣子來,搞得我逼了他似的。聽他話里有夸贊龍宮的意思,就勉強把先前的氣消了大半,只是心知他這夸也不會夸得多么真心,不過是說說場面話罷了,當下也不理他,用力抽回手,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了。 只是我放過了,司命卻不依不饒了起來:“喂,沉新,你什么意思???我讓你別逗她,可沒讓你踩高捧低的啊,龍宮是不缺什么東西,但你也別說得我天宮這么寒酸???” 沉新一笑,沒有說話。 按他的性子,他不說話絕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因為接下來的話有極有可能因為太過直白坦蕩而激怒他人,才隱去不提。司命顯然也知曉他的性子,問了幾句,見他堅持著沒開口,也就不再多問,哼唧著道:“嘁,我就知道你口中吐不出什么好話來,我也懶得聽,免得又被你一通嘲諷?!?/br> 他說著,又裝腔作勢地大大地嘆了口氣:“我可算是明白了,你們這一個兩個的,平常是義豪云天肝膽相照啊,一旦遇到女子,那都是屁話!算了算了,我這個孤家寡人還是別自找沒趣了,你們兩個在這邊嬉笑打罵去吧,我這個沒有佳人相伴的孤寡人家,還是去那邊和他們一道樂呵樂呵吧,孤寡人家湊一堆,也好消遣消遣?!?/br> 他唉聲嘆氣地搖著頭,還真的站起了身,轉(zhuǎn)過身往那邊走去,卻不想剛走沒兩步,就被一個扎著總角的童子撞上了,那童子跌跌撞撞地一路跑過來,見到人也不知道回避,被司命那雙腿撞上,當下就“哎唷”了一聲,捂著額頭叫喚了起來。 司命被他這么冷不丁地一撞,也是嚇了一跳,在看清那個童子后就橫眉倒豎,低聲喝問道:“鋤云?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讓你在殿門口看著的嗎?” 那名喚鋤云的小童子見是司命,忙放下了捂著額頭的手,對著司命服了服身,方虎頭虎腦地道:“三殿下,剛剛殿外有個人叫我把這封信交給你,說是有要緊事?!?/br> 司命揚眉:“信?” 鋤云連連點頭,雙手奉上一封未封口的信封:“殿下請看。” 司命就伸手接了過來,手一抖,正要擴開封口,卻動作一頓。 他合上半打開來的封口,看了眼信封,蹙眉道:“你沒聽錯?這信真是給我的?” 鋤云點了點頭?!澳莻€人就是這么說的?!?/br> 司命就嘖了一聲,眉頭有些疑惑地蹙起:“不對啊……” 我聽他話中有異,便轉(zhuǎn)過頭去看,正巧看見沉新也和我一樣對這封突如其來的信起了興趣,互相對視一眼,干脆就都站起了身,走到司命身旁。 “怎么了?”沉新問他。 司命就揚了揚手中的信封:“真是奇了怪了,雖說這信是指明送給我的,但這信封上明明寫的是二嫂的名字,應(yīng)當是送給二嫂的才對,怎么送到我手上來了?” 問露? 送給問露的信怎么會送到司命手上呢,再不濟也該是送到流初手上啊,總不會是先送給司命,再讓他轉(zhuǎn)交給問露吧。 這事也真是奇怪了。 這么想著,我就湊上去看了一眼。 淺白色的信封中豎著一線紅框,上面龍鳳飛舞地寫了問露仙子拜啟這六個字,看樣子的確是送給問露的,可又怎么會指名道姓地讓送給司命? “會不會是這小家伙記錯了人?”沉新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笑著問了一聲還呆呆杵著的鋤云。 那鋤云就連忙搖了搖頭,堅定道:“那個人就是指名道姓地送給三殿下的,鋤云向來不會記錯這些事?!?/br> “還真是指名道姓地要給我的?”司命就又嘖了一聲,“這就奇怪了,明明是給二嫂的信,送到我手上干什么?我和二嫂也沒什么私交啊,應(yīng)當沒有哪個人這么無聊地來整我吧……??!” 他忽然睜大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驚悚的事一樣,震驚道,“你們說,不會有人要陷害我跟二嫂吧?!” “……” 我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沉新冷笑一聲:“我看你是司命簿寫多了,什么事都能給你潑出一大盆狗血來?!鳖D了頓,他又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笑道,“不過這也說得通,指不定是你府中的哪位弟子偷看了一眼你寫的司命簿呢,干脆按照原樣給你來了這么一道?!?/br> 司命就尷尬地咳了咳,訕笑了幾聲:“我可沒寫過這么……的司命簿,就隨便說說,隨便說說?!彼f著就,揚了揚手中的信封,“那我是現(xiàn)在就這么打開來讀呢,還是先給我二嫂送過去?” 沉新一笑,沒說話。 我倒是很好奇這封信里面的內(nèi)容,但是既然是寫給問露的,等會兒我直接問她就行,也不急于這一時,因此也不說話,就看司命怎么選了。 “你們兩個什么意思!”見我和沉新都笑而不語,司命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意思,當下就有些跳腳,“我看著像是那種隨意偷看他人信件的人嗎!只是今晚是我二哥跟二嫂的喜宴,你們也知道,我二哥那個人在三清沒多少好友,交惡倒有不少,在這個關(guān)頭送來這么一封信,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彼擦似沧?,“在這三清可不缺對天宮不懷好意之人。鋤云,把這封信遞給你的人是誰?” 鋤云想了想,道:“三殿下,那個人并不是直接給我的,而是用法力傳了一句話在我耳邊,我……我其實之前正盯著天上飄的花瓣出神,被那句話剛剛驚醒,這封信就憑空出現(xiàn)了,沒有看見那個傳話給我的人?!?/br> 我訝道:“沒有看見人,你就聽他的話往里送信?” 天宮就這個規(guī)矩?不是號稱三清最重規(guī)矩的地方嗎,難不成重的只是規(guī)矩,那些守衛(wèi)什么的就一概免了? 那鋤云就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一聲錯,不說話了。 “沒有現(xiàn)身?”司命倒是沒有責罵鋤云,他的注意力都在他手上的那封信上,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莫非真是來砸場子的?” “我覺得,”沉新瞥了一眼信封,“在你確定送信之人是否心懷叵測之前,你可以把你的手從信封的右下角移開一點?!?/br> 他似笑非笑道:“若我沒有眼花,那里好像是署了名的?!?/br>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 原本就不怎么嚴肅的氛圍此刻更是活絡(luò)了起來,司命一曬,干笑著把手從信封上挪開,換了一個手勢拎著那封信,邊干笑著為自己辯解邊看向右下角那處。 “我這不是沒注意看嘛……咳嗯,讓我看看到底是哪個家伙送過來的——”他仔細看了一眼信封的右下角,嘴唇一動,念出了兩個字?!疤K晉……?” 原來是蘇晉送過來的啊——蘇晉?! 蘇晉! 我登時大驚失色,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幾乎是搶地從司命手上劈手奪過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