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竟然開的這么好，絢爛的和從前一樣。

    忍不住她看了眼莫家奕，看著已經(jīng)長大的孩子出落到棱角分明的五官線條，時間沒有倒流，是他的心。

    將這里還原成了過去那般一模一樣。

    感覺到了段綰的視線，還有里面那種濃烈的讓他想要當(dāng)作不存在都不行的情愫，莫家奕有些別扭的看向了別處，這套房子，他后來從抵押中心高價買回來，便按照曾經(jīng)的記憶做了恢復(fù)，就算心里的恨強烈的他很多夜晚牙磨的生疼，可是心里卻總是有一個地方，期待著，期待著將這里恢復(fù)原樣，將來和或許有一天他的生活也能重新恢復(fù)成原樣的幸福快樂。

    然而，破鏡能重圓，而有的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媽，這些花都是你最喜歡的?！币慌允拑A墨也感受到了那種說不清也不需要說清的感傷氛圍，哥心里有恨，可同樣也是希望mama在吧！

    段綰眼眶紅著點頭，這一園的花香瓦解了她僅有的那些強硬，只剩下了柔軟。

    莫家奕邁步前行，蕭傾墨推著輪椅上的段綰迅速跟了去，別墅里很怪，應(yīng)該是才裝修沒幾年的，可是裝修的風(fēng)格卻很老氣，像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樣子一樣?？粗鴐ama的眼神，蕭傾墨立刻就明白了，這房間應(yīng)該是保持了曾經(jīng)的原樣。

    “家奕，謝謝你！”段綰聲音顫抖，謝謝他讓自己回來，讓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些一去不返的時光！

    “沒有什么可謝的，物是人已非?！毙挠行┧釢奶?，可是張嘴說出來的話卻又本能的無形傷人。

    果然，莫家奕說完，段綰就低了頭，神色間也有了落寞和痛苦，物是人非，老莫不再，他們的家也只是一個和過去一樣的空殼而已。

    “哥，我在國外學(xué)會做了西餐，我來的時候買了食材，我給你們做頓飯吧！”蕭傾墨立刻出聲想要緩解此刻難過的氣氛，可是卻被段綰打住了。

    “我來吧！”這輩子能重新回到這套房子里，能重新身臨其境過去的年月，她所有的不甘都成了感謝。

    “媽，你的腿……”蕭傾墨立刻出言反對，卻被再次打斷。

    “我打石膏的只是一條腿，還有另外一條腿能夠站著?！彼幌氡蛔钃?，因為這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給兩個孩子親手做飯。

    見狀，蕭傾墨不再反對，拿了食材，盡可能的幫著段綰打下手，莫家奕在客廳里站著，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廚房的身影上，從后背來看，她幾乎和過去沒有什么變化，可是頭發(fā)卻看的出來有些白了，身子也不再像當(dāng)年一樣挺直，尤其是打了石膏的腿，更是讓人覺得有了時光不饒人的味道。

    一個小時的功夫，他始終那樣站著，不靠近，也不遠離，甚至連動都沒有，這樣的一副畫面，是他腦海里最珍貴的一副，如今場景重現(xiàn)，他不想打破這樣的時刻。

    “哥，飯好了?！笔拑A墨的端著三個成了飯的碗過來，那種傷感的氣氛在美味的飯才香氣中一點點的淡化，太燙讓蕭傾墨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還有一碗大的，咱爸的！”說著，蕭傾墨又轉(zhuǎn)回廚房，很快又端了一碗米飯出來，不過碗號大了一圈。

    “你爸我是家里的頂梁柱，得用大碗吃飯?！卑职值穆曇舴路鹪谀肄榷呍俅雾懫?，男人眼里終于有些酸澀發(fā)紅。

    “哥，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這樣長大，可是事情到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辦法再給自己不長大的理由。

    莫家奕呼吸微微輕顫，目光看向自己推著輪椅走過來的段綰，坐進了從前他做的座位。

    “嘗嘗好吃嗎？”段綰替他夾了一筷子菜，可是因為病的關(guān)系，手卻在不斷顫抖，原本很大的一筷子菜，稀稀拉拉的掉在了桌子上，眼看著連最后一點也要掉下來，莫家奕手里的碗靠過來，而另一只握住了段綰顫抖不已的手，穩(wěn)定了筷子里最后一點點菜。

    肌膚相觸的時候，段綰心都在跟著顫抖，臉龐上忍不住有了笑容，漸漸散開，像是擁有了世界上最值得高興的一切一樣。

    等菜落入碗里，莫家奕才收回了手，低頭吃了里面的菜。

    “味道還行?！焙唵蔚乃膫€字，只有他們彼此知道，是多么的難得。

    “那就多吃點！”段綰聲音顫抖，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莫家奕低頭吃著飯菜，段綰和蕭傾墨眼里都有眼淚流下來，男人眼睛酸澀的難受，可是最終只是允許自己眼角泛了泛淚光，就克制住了那種想哭情緒的滋長。

    一段飯沒有多余的聲音，一家四口，吃的安靜美好。

    蕭傾墨推著段綰走過了每一個房間，重溫了所有日日夜夜都在腦海中不曾褪色的回憶，天黑的太快，仿佛天才亮，轉(zhuǎn)眼已黑。

    “媽，我們回去吧?！笔拑A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說道，mama的身體cao勞了一天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嗯?！倍尉U沒有拒絕，轉(zhuǎn)身看著莫家奕，輕輕開口。

    “家奕，后天我想請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可以嗎？”段綰的聲音很輕，蕭傾墨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哪里，可是莫家奕卻在段綰開口的瞬間，就知道她說的是哪里。

    “家奕，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這是我的最后一個請求。行嗎？”段綰一臉懇求的說道。

    “好?！?/br>
    ☆、169 結(jié)束

    段綰的最后一個請求，他不知道要拿什么理由回絕。

    路遙在家里靜靜的等候，莫家奕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她知道今天一天他都沒有去公司，而是和段綰在一起。

    “后天，你也跟著我去一個地方吧。”莫家奕的臉隱在微微幽暗的廊燈中，顯得落寞隱晦，讓人窺不到他內(nèi)心的一切。

    “行?！彼f的那個地方，自己多少已經(jīng)有了猜測。

    “遙遙，失去的感覺真的很痛，比恨還要難過?！背聊季?，莫家奕開了口，一直以來都覺得心中的恨意太痛，而真的到了失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失去最痛。

    看著莫家奕憂郁中透著傷痛的臉，路遙窩進他懷里，“有些失去我們無力阻止，所以有些擁有我們就更加珍惜?！?/br>
    父母總是會離開，只不過段綰離開的過早，再強悍的人或許能改變生命的進程，可是卻沒辦法阻止生命的終止。

    “我一定會！”抱緊懷里的女人，莫家奕揮不去傷感的眸子里，充滿了堅定，他用一輩子珍惜，珍惜懷里的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

    段綰將公司交到了蕭傾墨的受傷，律師進行了合法的手續(xù)，一切進展的都格外的迅速，因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在和時間賽跑。

    “媽，我怕我沒辦法扛起這個重任！”蕭傾墨被段綰按坐在總裁辦公室的座椅上，臉色有些不好的說道，上一次的經(jīng)歷他到現(xiàn)在依舊心有余悸，他害怕事情還會重演，到時候mama辛辛苦苦留下的基業(yè)都會付之一炬。

    “小墨，你扛的起，想想有多少人等著公司給他們發(fā)薪水，想想mama為了公司現(xiàn)在的成就付出了多少，你都必須要扛起來?！倍尉U不想這樣逼著自己的兒子，可是已經(jīng)沒有了辦法。

    蕭傾墨瞬間覺得肩膀上的重量變得更加沉重，可是看到段綰期待的眼神，他還是點了點頭，“媽，我會努力，用我所有的努力?！?/br>
    “mama相信你?！倍尉U點頭，自己的兒子，她永遠都會無條件的相信。

    “媽，明天請你讓我陪著你吧！行嗎？”蕭傾墨眼神變的傷痛，明天不是一場遠行，而死訣別，生死訣別！

    “小墨，mama……”

    “讓我跟著吧，這也是我的最后一個請求。”蕭傾墨打斷了段綰的話，他做兒子的什么都不行，能做的只有陪伴，陪伴最后一程。

    蕭傾墨眼里的傷痛讓段綰只能輕輕點頭，明天，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

    第二天一早，路遙和莫家奕早早起來，外面溫暖的陽光卻仿佛被阻隔在外一樣，化不去兩人心中的寒冷。

    “家奕，你可以再挽留。”看著他眼里藏不住的難過，路遙忍不住開了口，至少可以多留幾天。

    “還有什么意義，她也不希望我們看到她連動都動不了的樣子?！彼皇墙^情，而是太懂，盡管分離二十年，可是對于段綰心中的想法，他還是了解的那么清晰。

    這樣的回答，她不覺得意外，段綰的性子她都能夠明白，莫家奕何嘗不明白。

    “走吧?！?/br>
    手被他前起來，她心里只有滿滿的心疼，可是卻只能默默守候，莫家奕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勇氣。

    車子在蕭公館門口停下，蕭傾墨已經(jīng)推著段綰等候在門口，今天的段綰太漂亮，仿佛時光倒流，這個女人依舊是女人最美麗的年華，前兩天有些白的頭發(fā)經(jīng)過了染燙，黑的美麗動人，原本肌膚保養(yǎng)的就還算不錯，畫上淡淡的妝容，便讓人覺得年輕了好多歲，尤其是身上還穿了一件純白色的蕾絲裙子，這種適合溫柔小女人的材質(zhì)穿在段綰身上卻不覺得突兀，只是讓人看到了難得一見她的溫柔。

    只不過這樣的美路遙卻不愿欣賞，因為段綰的美，意味著離別。

    “走吧，山路不好走。”莫家奕緩緩開口，眼神在剛剛落在段綰身上之后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因為這樣的段綰，仿佛完全回到了過去記憶中的mama。

    “嗯?！?/br>
    四個人上了車，莫家奕將車子開的有些快，似乎想要以此疏解心里那種害怕，知道那座對于淮安人而言并沒有多特殊的一座山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時候，莫家奕的臉色才漸漸恢復(fù)了淡定。

    “媽，我背著你?！笔拑A墨說著就將段綰背在了身上，前面很長一截山路，段綰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根本走不上去。

    莫家奕扶著路遙，當(dāng)邁步走向眼前崎嶇的山路時，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路遙現(xiàn)在懷著孕，這樣奔波并不好。

    “放心吧，我能走。”路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經(jīng)過了三個半月，不管是肚子里的孩子還是她都沒有那么的嬌弱了。

    “要不我抱著你走吧。”莫家奕看著路遙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了一個小生命的肚子，背著肯定不行，會壓迫肚子，但是抱著可以。

    “那樣你會很累。”她一邊說著目光一邊看向已經(jīng)邁步開始朝前走的蕭傾墨和段綰，蕭傾墨人高馬大，段綰的身量不算什么，可是這里畢竟是山路，走的時間長了還是會撐不住，到時候莫家奕必須要和蕭傾墨換著背段綰才行。

    “如果累了就告訴我，別硬撐?！北M管如此莫家奕還是不放心她。

    “知道了?！甭愤b輕笑，她沒有那么軟弱。

    山路不平整，一開始蕭輕墨背著段綰還好，畢竟身材保持的好，重量沒有多少，走起路來還有點健步如飛的意思，可是時間才過了十幾分鐘，蕭輕墨的速度就已經(jīng)明顯慢了下來。

    臺階細密的讓人看不到盡頭，蕭輕墨咬牙撐著，mama護著他一路走到現(xiàn)在，他能做的只有盡全力護她這一路的安全。

    “不行就把我放下來，攙扶著我走吧！”段綰看著蕭輕墨后背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身下的肌rou都有些疲勞的在顫抖。

    “不用，我可以的?！笔捿p墨搖頭，繼續(xù)邁著腳下的步子。

    當(dāng)四個人走了半個小時之后，蕭輕墨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腳步似乎都已經(jīng)邁不開一樣的沉重。

    “換我背吧！”莫家奕輕聲開口，語氣平穩(wěn)的想要掩飾內(nèi)心，可是有些微微緊張捏起的手指還是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蕭輕墨愣了一下，隨后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立刻點頭，“哥，那我照顧嫂子！”

    莫家奕默許之后，蕭輕墨將段綰交給莫家奕，看著眼前這個美得和二十多年前一樣的女人，他的mama，莫家奕真的說不出來心里是什么樣的滋味，那種復(fù)雜，饒是他心思一向條理清楚，可此刻都是混亂一片的。

    “我背你?！蹦肄仍俅握f道，段綰眼里的光芒盛放，像是那一日院子里開的色彩斑斕的鮮花，那樣的美艷動人，他愿意背起自己。

    將段綰背在背上之后，莫家奕有些擔(dān)憂的扭頭看了眼路遙，見她對著自己微笑，還有旁邊已經(jīng)很小心翼翼照顧的蕭輕墨時，男人眼里的擔(dān)憂才微微放松了一些，背著段綰朝著前面繼續(xù)走去。

    “帶著一個石膏，會不會很重？”段綰忍不住開口，她和家奕之間，有的只是他兒時的時候自己背著他玩耍的樣子，可是沒想到一眨眼，她錯過了中間的歲月，而在去相處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不能動彈的需要他來背著自己。

    “還行?！蹦肄鹊慕o了兩個字，熟悉的氣息從段綰身上一點點的散開，縈繞在他鼻尖，那是一種記憶中只屬于mama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的依賴，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擁有。這二十多年，他幻想過無數(shù)次還能有這樣親昵的機會，可是一次次的成了失望絕望，仇恨！

    “家奕，我沒能看著你長大，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倍尉U繼續(xù)輕聲開口，她這輩子的遺憾，一是沒有看著自己的家奕成長，二是沒有陪著老莫天長地久，三是，小墨，可這三件遺憾之中，最遺憾的還是前者，錯過了自己兒子的成長，是一個mama永遠沒有辦法彌補的遺憾。

    “但我還是長大成人了！”莫家奕的語氣聽不出是在感概還是在別扭，他還是成人了，用痛苦的方式，而且痛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們一家三口。

    “對不起，對不起，家奕！”除了對不起，她找不到也還可以表達此刻心情的第二個詞語。

    面對段綰的道歉，莫家奕沒有開口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原諒了，他心里還有些膈膜，可是恨也已經(jīng)尋不到痕跡。

    山路越往上越難走，路遙的速度放慢了許多，蕭輕墨始終跟在她身邊小心照顧，曾經(jīng)自己喜歡的女人，現(xiàn)在是自己的嫂子，經(jīng)過了這么多的事情，他已經(jīng)沒有了那種酸澀的心，只是將她當(dāng)做親人一樣的看待。

    “嫂子，要不我抱著你吧！”

    “不用了，我們慢一點就行。”她抬頭看了眼前面背著段綰的莫家奕，放慢腳步一方面是減少自己的運動強度，而另一方面是希望給他們兩個人一個相對于安靜的獨立空間，今天應(yīng)該是他們最后一次對話了！

    “那好，我們慢一點。”蕭輕墨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多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mama和哥哥，原本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可是卻因為那多年的誤會變得陌生，mama最后一段路程就由哥哥來陪伴一起走吧！

    “嗯?！?/br>
    段綰等不到莫家奕的回答，心里微微有些難受，可是身下是兒子堅硬的脊梁，寬闊的后背，看著他已經(jīng)如此優(yōu)秀，段綰心里的難受也漸漸減退了，只要他好，活著和死去哪怕都帶著那股自責(zé)懺悔又有何妨，從一開始她和老莫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如今愿望達成，他們應(yīng)該開心。

    長長的山路每一步都是沉重而艱難的，就仿佛他曾經(jīng)走過的這些年一樣，可是莫家奕卻還是堅持著，他走的過歲月，自然也走的過這一段崎嶇！

    “快到了！”段綰抬頭看著前面已經(jīng)看到頭的山頂，這座山在淮安算不上最高，可是卻很陡很險。所以當(dāng)年老莫才選擇了這里。

    莫家奕抬頭看著前方，目光多了一抹疼痛，10年前，爸爸就是從這里給他打了一個訣別的電話之后，從這里飛身跳了下去，而他根本沒辦法見他最后一面。

    停在山頂，路遙和蕭輕墨過了很久之后才上來，莫家奕伸手將她拉進自己懷里，一臉擔(dān)憂的問道，“身體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