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 翌日一早,羽睫輕閃,一個大喇喇的翻身,睡了六天的人終于醒過來了,唐無憂渾身無力的坐起身,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么去好像覺得少了點什么。 想到之前宮洺偷看她洗澡那日的情形,唐無憂不禁有些失落,事情明明可以不是這樣子的,可偏偏她有一張不肯服輸?shù)淖?,那日在榮王府的一番話絕非她真心,只因她疲憊過頭,另加心情不暢,所以她才會口不擇言。 可是事已至此,一切都已回歸到了原點,這幾個月來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過眼云煙,煙消云散之后并沒有任何改變,他還是這遼國傲氣凌人的王爺,而她,卻已不再是以前那個一心想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唐無憂了。 搖了搖頭,不想再讓自己去想這些沒用的事,正準備下床,卻發(fā)現(xiàn)地上有些濕潤的泥土。 綠繡在她身邊這么多年,一向做事沒有邋遢,而且這泥土還沒有干透,想來是留下的時間不長,綠繡晚上不會來她房里,可是除了綠繡還會是誰,難道…… 想到某人,唐無憂心頭一緊,不可能,那日宮洺堪冷的面容如今還歷歷在目,她那般對他大放羞辱之言,他又豈會再來? “小姐,您醒了?”綠繡小心翼翼的走進,看到那睡了幾天的人終于坐了起來,心中一喜,急切叫道。 唐無憂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桌邊,“我睡了幾天了?” “整整六天了,可嚇死我了,昨兒我還去請了大夫,大夫說您沒事,奴婢這才安心。” 唐無憂倒茶的手一頓,抬眸看了綠繡一眼,“我睡了這么久?” “可不是嗎,小姐從來沒睡過這么多天,這一睡,當真是把我給嚇壞了?!?/br> 之前唐無憂的確感覺到自己異常的乏累,那短短幾日的疲憊早已超過幾年的積累,可是她沒想到她會睡上這么久。 前幾日她睡的并不安穩(wěn),甚至連綠繡進進出出她都聽的清清楚楚,至于后幾日……她不否認是自己內(nèi)心的逃避,她不愿醒來,她希望心中的難熬可以隨著時間流走。 “外面可有下過雨?” 聞言,綠繡奇怪了一下說:“沒有啊,小姐為何會這么問?” “哎呀,這是哪來的泥??!”不待唐無憂開口,綠繡驚突然叫一聲。 見此,唐無憂輕蹙眉心有些疑惑,綠繡如此驚訝,那就說明這泥土并不是她帶進來的,“你既然說外面沒有下過雨,那這泥巴是從哪來的?” 綠繡一邊清理一邊嘟嘟囔囔的說:“這幾天的確沒下過雨啊,不過側(cè)門那邊好像在修路,前幾天奴婢從那邊經(jīng)過,就見到那里被人挖的亂七八糟,可能是小少爺或者小小姐不小心踩到帶進來的吧!” 側(cè)門? 那兩個孩子向來不走旁門,又怎會踩到這些泥巴,可是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可以隨意出入她的房間? …… 聽完綠繡那抓不住重點的講述,唐無憂才知道在她睡著的這幾天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淑妃死了,這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宮楚的事是她一手策劃,可是她發(fā)誓,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一石二鳥,既然連老天都愿意幫她,那么他也只有感恩接受的份了。 至于宮楚皇子之位被撤奪,人也失蹤多日,這并不是她所關(guān)心的,如今他人已廢,又沒了皇子的名頭,像他那種人根本沒有辦法在這世上存活,所以除了死,他沒別的選擇。 出了門,看到府內(nèi)四處白綾,得知了唐夢之的死訊,唐無憂才知道原來綠繡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區(qū)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就像這件事,她也知道對她來說不重要,所以剛剛廢了那么多的話,卻唯獨沒有提起這個。 唐無憂指了指屋頭掛著的白綾,厭惡道:“叫他們把這東西給我摘了,死的人又不是我,要掛就掛他們屋里去。” “呸呸呸,小姐壽命長著呢,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是昨日二夫人死活要掛的,奴婢拗不過,又怕吵到您睡覺所以才讓她掛了,奴婢這就把它拆了還給他們?nèi)??!?/br> 走出府門,唐無憂想到綠繡說皇后娘娘日日都叫人來傳召的話,可是她實在不想進宮,萬一要是在宮里遇到某位黑面神,你說她是跑還是不跑? 想了想,她最終還是決定就當不知道這回事,蘇子辰那邊怕是已經(jīng)斷藥了,不過在蘇子辰之前,她還覺得有個人應(yīng)該也要她去看看才行…… 林家 種種的事情耽擱,她與林文茵已經(jīng)快有大半個月沒見過面了,自從上次她在街頭暈倒,也不知道她好點了沒。 看著愁眉不展的林夫人,唐無憂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一經(jīng)詢問,果不其然。 “文茵?!?/br> 推門走進,看到的便是林文茵那張憔悴不堪的臉,她虛弱的靠在床邊,微弱的呼吸都快讓耳力驚人的唐無憂都聽不見了。 聽聞唐無憂的聲音,林文茵無力的睜開那雙紅腫的眼,她勉強一笑,道:“你來了?” “你這是怎么了?”唐無憂微微蹙眉,以為她只是并了,可是看著她的樣子,這根本就不是生病這么簡單。 林文茵沒有回答,仍是笑的牽強,“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真不讓人安心?!?/br> “你還好意思說我?瞧瞧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才走了幾天,你居然就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聞言,林文茵眼眸一垂,眼底再次溢淚,“我沒事,只是病了幾日,沒什么大礙?!?/br> “一病一病就病半個月,你當自己是林黛玉啊?” 唐無憂沒好氣的嚷嚷,當日她在大街上暈倒,她探過她的脈,雖然她說的嚇人,但那也不過是為了糊弄曹琦兒的話,若是好生修養(yǎng)下來,兩日便可痊愈,可是現(xiàn)在都過了幾天了,她不但沒好,反而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唐無憂一把拉過她的手,指尖輕跳,彈于她的脈間,片刻不過,手一松,惱道:“說吧,你這些天到底都在想什么,竟讓你心脈不緩憂心成疾?你可真是會放著好日子不過,給自己找罪受?!?/br> 林文茵驀地一愣,她從不知她懂得醫(yī)術(shù),昨日被請來的大夫也是探了半天的脈才診斷出她心脈不緩憂心成疾,可是她卻……僅僅那么一下…… “別這么看著我,問你話呢!”見她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自己,唐無憂沒好氣的呵斥。 林文茵咬著唇糾結(jié)半晌,低下頭說:“你不可以笑我?!?/br> “跟曹佑有關(guān)?”這話也不全是猜的,那日她雖然急于救她,但也沒漏聽了曹琦兒的話,既然她昏倒的原因是因為曹佑,那么不難得知她頹廢多日還是因為他。 可是她這一語卻似乎驚到了林文茵,幾日不見,她不單突然懂了醫(yī)術(shù),難道還會了讀心術(shù)? “他欺負你了?”見她這般,唐無憂語氣一凜,好似她只要點頭,她就馬上去廢了曹佑一樣。 聞言,林文茵眼一垂,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只顧搖頭卻不肯開口。 “那是怎么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半晌,林文茵鼻子一吸,哽咽道:“是我,是我喜歡他。” “我知道啊,然后呢?” 她知道? 林文茵抬起頭,見她一臉淡然,而后再次將頭垂了下去,“可是他不喜歡我?!?/br> 聞言,唐無憂嘴角一抽,這事她好像也已經(jīng)知道了,之前她并沒去在意,不過現(xiàn)在想想,曹佑不喜歡她那不是很奇怪嗎?這兩個人沒事就在暗地里嘰嘰咕咕的,如果不是相互喜歡,那他們兩個也太沒勁了吧! 見唐無憂神色淡淡,林文茵不由的苦笑一聲,“我很傻是不是?” 唐無憂輕輕點了點頭,“是挺傻的,不過……” 話說一半?yún)s沒了聲音,林文茵看著她剛要開口,就見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br> 林文茵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幫不了我,他不喜歡我是因為他心里有別人,他已心有所屬,無法強求?!?/br> 心里又別人?這還得了? 唐無憂聲線一揚,立馬暴躁,“混蛋,還反了他了,心里又別人還敢來招惹你,他活膩歪了吧,他喜歡的人是誰,告訴我,我保證讓她生不如死?!?/br> 唐無憂的氣惱莫名的逗笑了林文茵,她抹了抹臉上的淚,似乎被她這么一吼也想開了,她搖了搖頭說:“算了,我沒事,只是有些難過而已,況且就算你這么說,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我只知他叫她神醫(yī),一身紅裝,雖輕紗掩面,但不難看出是個美人兒?!?/br> “咳,啥?” 聞言,唐無憂滿身的凌氣頓時被打回了原型,她不可思議的開口,滿臉驚詫,“你剛剛說……他叫她什么?” 不知她為何這般驚訝,林文茵愣愣的說:“他沒叫她什么,只是叫她神醫(yī)?!?/br> “呵呵?!碧茻o憂嘴角狠狠抽搐幾下,轉(zhuǎn)身又重新坐回了林文茵的身邊,傻笑著嘟囔:“哦,神醫(yī)沒原來是神醫(yī)??!” “難道你也知道這個神醫(yī)?” 聞言,唐無憂心虛的趕緊搖頭,“不認識,肯定不認識,聽都沒聽過這么奇怪的名字?!?/br> 該死,那個曹佑連她的臉都沒見過,無端端的就到處跟別人說喜歡他,簡直是腦子壞掉了,等會,宮洺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她的身份了,他該不會告訴曹佑吧,天啊,為什么最近的破事這么多,理都理不清。 想想,這件事得趕緊著手,不然的話早晚出大事,唐無憂轉(zhuǎn)身拍了拍林文茵的手說:“你放心,幻想總是美好的,當他知道什么是現(xiàn)實以后,就會知道原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不明白她這突來的話是何意,可是唐無憂卻沒有再給她多問的機會,看著來去匆匆的人,林文茵不禁失笑,她真的很羨慕她的性子,拿得起放得下,即便遇上天大的事也不過婉兒一笑,不像她,只懂得折磨自己。 榮王府 “王爺贖罪,是屬下疏忽,沒有看住紅衣,竟才發(fā)現(xiàn)他不見?!?/br> 聞言,宮洺神色淡淡,沉思片刻開口道:“罷了,他本也不該是這府中之人,早就知道留不住,走了便算了吧!” 宮洺從未將紅衣當成過普通的接客小倌,單憑他能得到唐無憂的重視,他便知道那紅衣定是有著他不知道的過人之處,只不過留了他這么久,他卻一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破綻,如此,他更加肯定這個人不一般。 …… 回到草閣,唐無憂剛一走進就聞到了一陣茶香,她輕聲一笑,道:“瞧你這安營扎寨的架勢,莫不是已經(jīng)逃出來了?” 柔和的笑聲從紅紗賬內(nèi)傳來,而后就見一道婀娜的身影緩緩走出,紅色的輕紗退去,換成了一身藕色的男袍,長發(fā)披散,嘴角仍是掛著那輕巧溫和的笑容。 “不是逃,而是離開,公子蘇重傷在身,幾個下人怎么伺候的好他,我若不來,怕是他早就鬧到你府里去了。” 看著他這一身爽朗的裝束,唐無憂眉梢輕挑,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是不一樣了,現(xiàn)在我是不是不能再叫你紅衣,而是要改口叫你蕭音公子了?” “叫什么都好,名字不過只是個稱呼而已,不過你還是最好不要在公子蘇面前叫我紅衣,他說了,紅衣是你的專屬,說什么都要叫我換下來。” 聞言,唐無憂哧笑一聲,四下看了看問:“他人呢?” 蕭音轉(zhuǎn)頭向屋后示意了一下說:“在洗澡,說是怕你嫌棄?!?/br> 唐無憂眼一翻,嫌棄的撇了撇嘴,來到茶桌前做了下來,“不去管他,一天毛病多的很,還以為誰都跟他一樣,說說你,你離開的王府想必是不能再留在京城了,你是打算回閣里嗎?” 蕭音來到她身側(cè),倒了杯茶遞給他,“是打算先回閣里,之后再看蘇公有何派遣?!?/br> 唐無憂輕嗅著香茶,眼眸微垂有些惋惜,“你走了,在這京城我便是又少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真是可憐了我放著那么大的天地不走,卻窩在這小小的地界內(nèi)。” 話音剛落,身后一道溫聲毫無征兆的響起,“你若覺得可惜,隨我們離開便是,何苦這樣可憐自己?!?/br> 唐無憂聞聲回頭,就見蘇子辰衣衫凌亂,不避體膚,額前的發(fā)梢上還在滴水,唐無憂眉一皺,嫌棄道:“這大冷的天你也不怕著涼,你是不是仗著我給你醫(yī)病不用花錢,就這般的事無忌憚?” 聞言,蘇子辰將身前的衣袍一斂,忽的蹲在了唐無憂的身后,湊近她無賴道:“就是讓你心疼?!?/br> 唐無憂嘴角一抽,狠狠的一拳砸在了他的胸前,“真是好一點就開始嘚瑟,早知如此就不該管你?!?/br> “你舍得?”蘇子辰篤定她不舍得,但也知道她就算是不舍得也肯定不會說,他坐在唐無憂身旁,伸手朝蕭音要了杯茶,細細的品著。 見他們兩人這般斗嘴,蕭音不由一笑,笑意深邃卻沒說什么,唐無憂瞥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笑容里的含義,她挪了挪位子,刻意離蘇子辰遠了一些。 “你什么時候走?你們兩個一起走嗎?” 聞言,蘇子辰將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一放,不滿道:“你就這么想我走?” 看著灑了一半的茶水,唐無憂有些莫名其妙,“我就是問問,你那么激動做什么?” 蘇子辰腿一架,胸前的肌膚半袒,完全沒有外界傳言的溫潤公子形象,“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跟老爺子說好了,短期內(nèi)不會回去,反正蕭音也要重回閣里,有什么事有他就夠了,我要留在這陪你,省的你整日可憐兮兮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br> 聞言,唐無憂半信半疑的看了蕭音一眼,似乎在問他蘇子辰說的是不是真的,蕭音茫然的端了端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其實唐無憂并不覺得蘇子辰在這是個累贅,但是她卻不愿意在他面前說軟化讓他得意,她佯裝嫌棄的瞥了也一眼,嘟囔道:“留在這吃我的住我的,還不會干活,怎么算我都虧了?!?/br> 以蘇子辰對她的了解程度,又怎會聽不出她這話里是同意他留下的意思,他得意一笑,忽的起身,“我可以給你解悶,可以教孩子們練功,還可以幫你看著這草閣,一舉多得,并且全都是免費的,你難道不覺得很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