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歌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念道：“紅舞……她……”

    “她怎么就執(zhí)迷不悟呢？明知道那王八蛋騙她還心甘情愿替他當(dāng)牛做馬？你他媽還為那娘們掉了三級。擦！我當(dāng)初怎么就沒秒了那個敗類！”

    “樓上樓！夠了！”落日涼歌似乎不想讓蘇凈樂多知道自己的慘狀，怒斥著。

    可惜該聽的蘇凈樂已經(jīng)都聽見了：“你掉級了？那……”那樂譜……

    好吧！就目前而言蘇凈樂唯一關(guān)心落日涼歌的地方還得是那本樂譜……

    落日涼歌一臉古怪，就著蘇凈樂研究了好半天，忽然一陣怪笑：“呵呵呵呵呵~~~我還以為變天了呢！你怎么就關(guān)心起我來了。蘇凈樂！說到底你還是忘不掉長空訣吧？！”

    被一語道中，蘇小公子窘得不行，扭捏著不知該說些什么。

    落日涼歌只覺得無限悲涼，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猛得砸在蘇凈樂懷里：“拿去！一本曲譜你們就折騰吧！你那么想要我給你！滿意了?。?！要不要我和寒影一樣也自殺刪號一勞永逸？！”

    “啪！”清脆的巴掌聲控制了場面，甩巴掌的人邊揉手腕邊罵：“你鬧夠了沒？”

    “了了你怎么向著外人打涼歌??！”不說落日涼歌被一巴掌打蒙了，就是樓上樓也傻了好幾秒，然后第一時間擋在涼歌面前：“這個蘇凈樂就是個瘟神！還嫌他害得涼歌不夠慘??！”

    “我還沒說你呢！”了了一臉怒容：“你沖進來亂嚷嚷什么？得罪了我的客人還想鬧我的酒樓？你們跟蘇凈樂有天大的仇恨都給我上外面鬧去！他進了我秋水閣的門就是我的客人，不知道客人是上帝?。∵€有你落日涼歌，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無涯拜托我照顧你我還真不稀罕理你。你還想學(xué)古鏡寒影？你看看你從頭到腳哪點比得上古鏡寒影的？當(dāng)初無涯和寒影怎么警告你的？早說過那個渡千秋不是好東西，你非要和他狼狽為jian。現(xiàn)在好了，被反咬一口你倒先委屈上了？怪不得無涯說你是長不大的孩子，你這性子也就寒影處處讓著你。送你兩個字——幼稚！”了了罵了一通似乎覺得還不解氣，扭頭對上了蘇凈樂：“蘇凈樂你也是，虧無涯還挺賞識你的，我怎么就覺得你這招落井下石也太是時候了？真不知道是落無涯瞎了眼還是天下人瞎了眼！”

    蘇凈樂捧著樂譜整個人就懵了，他不明白這個了了怎么忽然就罵上他了？他怎么落井下石了？落日涼歌這又是發(fā)的哪門子瘋？

    他不懂，這里一個兩個他都不懂，好好的這是怎么了？？

    “小蘇。”夜隨影趕到的時候剛巧聽見了了對著蘇凈樂罵，沖進來看見的就是如此一副奇怪的場面，忽略那些坐著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興奮什么的陌生人，那幾個站著的他倒是都知道。

    大步上前把蘇小公子拉到身邊，夜隨影的眼神透著凌厲：“出什么事了？”

    蘇凈樂微微搖著頭，下意識縮到夜隨影背后，一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夜某人敏銳地感覺到自家小孩被欺負(fù)了?！昂吕习澹夷苤绖偛虐l(fā)生什么事了嗎？”

    了了愣了愣，隨后恍然一笑：“我說怎么那么大氣場呢！夜幫主？你本人可比照片上養(yǎng)眼多了。這蘇大樂師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話中別有深意，蘇凈樂只覺得刺耳，捂著耳朵不想聽。

    “不敢當(dāng)，哪比得上郝老板你富甲一方呢！”夜隨影對女生向來比較客氣些，縱然惱怒郝了了罵了蘇凈樂卻也不至于把人家姑娘怎么樣?！拔衣犝f天下里沒人敢來你秋水閣找不痛快的，就不知道我家小蘇哪里得罪郝老板了？得你這么一通罵？”

    郝了了臉色青了青，也知道自己不該無端拿蘇凈樂出氣，畢竟來者是客，人家還是特意包了場才請來的貴客，沖這點也該給足面子。都是這個樓上樓給鬧的，每次看見他就上火！

    “夜幫主可別這么說，大家完全是看在落無涯的面子上才來我的小店捧個場。像蘇公子這樣的大人物能來，我這兒是求都求不來了。早聽無涯說起過蘇公子，說你心胸寬大宰相肚里好撐船。剛才都是了了的錯，在這里給蘇公子賠個不是，蘇公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可別跟我這個小女子計較??！”郝了了說著還學(xué)古人的樣給蘇凈樂扣了個萬福禮，搞得蘇凈樂不知所措。

    人家都道歉了，夜隨影也不太好盯著不依不饒，可他實在看不得蘇小公子這幅委屈的樣子，一陣揪心，也不知道他剛才被人怎么欺負(fù)了。

    了了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她看得出夜隨影沒那么容易罷休，蘇凈樂又不吭聲，明顯由著那位夜幫主做主的樣子。

    這倒是和傳聞的有些出入……

    了了當(dāng)然知道夜隨影現(xiàn)在是熱門人物，一下子竄起的黑馬，就光他一個不倒七十級的人能獨戰(zhàn)白馬會二十幾個七十多級的高手來看，也絕對是不容小覷的人物。更何況人家背后還有個幫派，就郝了了的一手資料得知這個幫的風(fēng)格絕對是不死不休死纏爛打型的。甚至還有謠言說這是一個成立了很久的線下公會，是有組織有紀(jì)律并集體從其他游戲轉(zhuǎn)戰(zhàn)來打天下的。

    不管謠言是不是真的，郝了了作為開門做生意的買賣人，能少得罪的自然是不得罪。

    “要不這么著吧！夜幫主難得來一次秋水閣，我也沒好好招待。今天這情況想來夜幫主也靜不下心品茶，不如帶些我這兒的特色點心回去，全當(dāng)是賠罪了。改日若能再次光臨我再好好請上一頓聊表心意。好不好？”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賠禮的點心也轉(zhuǎn)眼打包好送到面前，夜隨影心中再有氣也只能這么算了。可他又怕蘇凈樂不開心，只能柔聲說：“小蘇~~乖了~~人家郝老板都道歉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蘇凈樂揪著夜隨影的衣服，小聲喃道：“我沒生氣……”他只是覺得很無辜，很莫名，很不解。看不懂，想不通。

    “是是是，我知道你脾氣最好了?！庇信_階趕緊下，夜隨影見他一副小可憐的樣子，不由好笑。外面怎么傳蘇凈樂的他當(dāng)然知道，可這前后的出入之大也確實跌破人眼鏡。不怪郝了了皺著眉頭一臉不解，連他都想不通怎么傳言就能歪曲成那樣。

    跟著出門，蘇凈樂就像個怕走丟的孩子抓著夜隨影不放。夜隨影無奈，只能哄著：“最近我有點忙，沒什么時間，暫時恐怕沒辦法帶你升級。要不我先送你去墨色那里？他們好像在野外升級。”

    “不要……”

    “那……我讓笑笑他們帶你吧？”

    “不用……”

    “要不……”

    “隨影~~”蘇小公子軟軟的叫，對夜隨影想把他推給別人這點有些不滿意。

    夜老大一顆心頓時就顫了，軟綿綿飄乎乎地答：“算了，你就跟著我吧！”

    蘇凈樂終于高興了，隔著斗笠都能感覺到他有多陽光燦爛。

    “對了，落日涼歌?！弊叩介T口蘇凈樂又折了回去，把手中的長空訣還給了落日涼歌：“我的確想要長空訣，但不是以這種方法?！彼@點骨氣還是有的，尤其是在落日涼歌面前。

    涼歌似乎也冷靜了，反倒不收回曲譜，說：“你知道渡千秋為什么盯著你不放嗎？”

    “他要我譯譜?！逼鋵嵾@點蘇凈樂只是猜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編出游戲承認(rèn)的樂譜，畢竟他有的天然技能別的樂師沒有。

    “不僅如此，他其實最想知道的是你的拜師npc在哪里?！?/br>
    “什么？”

    “你知道單殺樂師錠藍(lán)嗎？”

    “……”不知道，沒聽過。

    落日涼歌忍不住揉了揉太陽xue，覺得和蘇凈樂說話果然是很累：“渡千秋曾經(jīng)一度找過錠藍(lán)，卻發(fā)現(xiàn)錠藍(lán)的師父用的是簫不是笛，你是他唯一見過用笛的樂師，他不盯著你又能盯著誰呢？！”

    “用笛子有什么不對嗎？”

    “你竟然不知道？！”落日涼歌再也忍不住了：“好歹你也是樂師，難道你不知道樂師中流傳最廣說法就是有個高級隱藏任務(wù)必須從琴師、琵琶師和笛師三位npc手里接的嗎？少一個都不行?！?/br>
    “可他不是劍客嗎？”

    “為了他老婆他有什么做不出的？何況你以為他的目的只是這個嗎？哼！他的胃口遠(yuǎn)比你想得要大得多?！?/br>
    蘇凈樂忽然覺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一道白光后腦中一處顯得通明起來：“所以他對付古鏡寒影？？？”

    “你總算聰明了一回，可惜寒影的劍下落不明，他費盡心思都沒弄到手?！边@點落日涼歌只覺得特別解恨。

    蘇凈樂微微皺眉，想不通落日涼歌怎么會不知道劍在他手里，他明明都已經(jīng)……

    難道……那天是他看錯了？

    可是……

    “古鏡寒影還回來嗎？”

    “什么？”

    “他回來的話讓他來找我……”他們彼此都欠對方一個交代，一把劍亦或者一個說法。

    落日涼歌倒像是明白了什么，訝異道：“怎么會……”

    蘇小公子不再多說什么，說多了只會給自己添麻煩。

    同樣知道問題關(guān)鍵所在的夜隨影像是有些過意不去，難得給了落日涼歌一個正色：“如果有麻煩可以來找我?！?/br>
    落日涼歌看著他，竟然有些羨慕，淡道：“小心保護他吧！”

    第70章 心懷事 一夜長想

    出了秋水閣兩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沉悶起來，他們沿著西湖慢慢走。

    杭州城他們都是第一次來，這里美景如畫卻只是個小城鎮(zhèn)。天下的設(shè)定中杭州只有那么一點點大，周圍青山綠水的最多跳幾只不到三十級的被動小怪，倒是個適合情侶散步休閑的地方。

    杭州城駐點的玩家不多，這么一個設(shè)施既不完備又不是升級點的地方，只有那些有錢有閑有閑情逸致的玩家才會在這里落腳?？蛇@里又是一個生活職業(yè)的天堂，小小一個杭州城完全應(yīng)驗了魚米之鄉(xiāng)的說法，整個城里上到醫(yī)館下到茶鋪幾乎都被玩家包攬。所以杭州城也是個商人的天堂，倒買倒賣批發(fā)定制，但凡有些名氣的生活玩家?guī)缀醵寄茉谶@里看到身影。

    那只有幾條街的杭州有點吵，其實人真的挺少，可是地方太小就顯得擠。所以蘇凈樂不想跟人擠，夜隨影好像也對西湖的美景比較感興趣。

    就這么沿著西湖一路走，兩個人都沒說話。

    蘇凈樂忽然想到自己忘了和空靈打聲招呼，就這么走了他會不會難做？可轉(zhuǎn)念又氣空靈騙他去那么個地方，關(guān)鍵時刻還不向著他，于是賭氣不理他。而夜隨影悶悶的似乎也在生氣，至于氣什么蘇凈樂不知道。

    又沉默了一陣，兩人停了下來。是夜隨影先止步的，跟著他的蘇凈樂也就停了下來。

    夜隨影轉(zhuǎn)身看著蘇凈樂，見他淡淡的樣子似乎還透著那么些無辜，只覺得無力。他是在生氣，氣自己，也氣蘇凈樂。他總算理解墨色為什么會那么評價蘇小公子了，這個人的確有讓人抓狂的本事。他扒著頭發(fā)，不知道話該從何說起。

    他自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蘇凈樂了，又覺得蘇凈樂應(yīng)該也有把自己當(dāng)兄弟當(dāng)哥們兒?？商K凈樂的表現(xiàn)又顯得和一般人太過不同，很多時候甚至讓夜隨影有種他根本沒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的錯覺。

    “小蘇……”

    好容易等到夜隨影肯理他了，蘇凈樂忙不迭抬起頭，一雙眼隔著斗笠都閃著光。

    夜隨影瞬間無力，覺得自己很傻很可笑，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頭，被斗笠擋了只能改捏了把臉頰?！白罱峦Χ啵悬c煩。”這算解釋剛才的沉默，其實他大可以不解釋，說了反倒顯得心虛。

    蘇凈樂也許在別的事情上有點遲鈍，那是由于他一般都不深想。可有兩件事他卻異常敏銳，音樂和別人的情緒。夜隨影再多解釋也無法掩蓋某些事實，蘇凈樂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我惹你生氣了？”他能感覺到夜隨影生氣了，也能感覺到他在生自己氣，可……

    不懂為什么?。?！

    蘇凈樂最讓人牙癢癢的就是這句不懂為什么，他不懂人心、人性、人情。

    夜隨影的回答幾乎和所有被這么問的人一樣：“沒有?！?/br>
    兩個字讓蘇凈樂不知所措，一直都是夜隨影逗他開心的，他不知道反過來該怎么安慰別人。

    夜隨影不是空靈，空靈如果不開心他只要吹幾首曲子就好了，夜隨影不開心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蘇凈樂沮喪了，覺得自己果然是很沒用很遭人討厭。

    沮喪一旦開始就呈階梯型擴大泛濫，以至于夜隨影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讓蘇小公子有一種被拋棄的錯覺。他忍了忍，最終沒忍住，幾步撲上去哀聲問：“你討厭我了嗎？”

    忽然貼在背后的溫度像是投入湖中的巨石，噗通一聲就在夜隨影心底炸開了，而蘇凈樂的話更是把夜隨影炸得一愣一愣。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會容忍一個人輕易從背后靠近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蘇凈樂竟然讓他如此毫無防備？蘇凈樂怎么能那么輕易就靠上來？？？而他竟覺得這是一件多么自然，自然到幾乎像是習(xí)慣了的事……

    不知道夜隨影的震驚，蘇凈樂只知道夜隨影不搭理他，這是不是說明連他都已經(jīng)忍到極限了？？？

    蘇凈樂慢慢松開手，一點點后退，靠著一棵柳樹緩緩蹲下。

    說不清心里的感覺，鈍鈍的痛，又沉悶又壓抑，有些喘不上氣?？纱罂诤粑脑捦淳蜁U散開來，如漣漪般一波蓋過一波。

    夜隨影只覺得背后的溫度消失了，莫名得感到一陣清冷。寒意喚醒了他，回頭只見蘇凈樂蹲在地上。以為他哪里不舒服，上前擔(dān)憂地問：“怎么了？哪里疼嗎？”

    蘇凈樂只是搖頭，深吸了幾口氣才說：“有點累，我先下了……”然后不顧夜隨影的反應(yīng)直接下了游戲。

    ————

    蘇凈樂靠在床頭發(fā)呆，枕頭被子都被他抱在懷里攏成一堆，高高軟軟的便于依靠。他經(jīng)常這么做，這樣會讓他感到溫暖和安全。

    凌亂的痛漸漸消失，一種孤寂的安心逐漸蔓延著，一點一點侵蝕掉他的全部。這種感覺他很熟悉，因為熟悉所以更為依賴。

    依賴大概是蘇凈樂這輩子唯一學(xué)會的生存能力，自他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和別人是不同的，因為不同所以被人另眼相待。蘇凈樂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當(dāng)成普通人，不知道要怎么和普通人相處，不知道要怎么和普通人做朋友。所以他的生命里沒有朋友，有的只是長輩只是親人。面對那些人只需要依賴就可以了，他們會照顧他會保護他會縱容他的任性會容忍他并不討人喜歡的性格。

    是的！蘇凈樂從來都知道自己的性格是很不討人喜歡的，有太多的人背地里這么說他，他都知道卻只當(dāng)不知道。對他來說只要有那么一小塊地是安全的，有那么幾個人是可以依賴的，有那么一片天空是可以包容他的就夠了。因此他不需要學(xué)會怎么和人相處，只需要知道什么人是可以依賴的就夠了。

    他以為這就夠了，然而事實證明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人的容忍程度畢竟有一個極限，沒有了血緣的牽絆他又憑什么能夠無條件去依賴對方，而對方又有什么理由縱容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