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林海如見羅宜慧走了,低聲跟宜寧說:“你長姐真是厲害,看喬姨娘剛才那臉色,難看成什么樣了!”可能是因為羅宜慧讓喬姨娘吃癟了,林海如的食欲大振,飯都多吃了半碗。 她完全不擔(dān)心長女究竟要去談什么,吃過飯之后,陪著宜寧在羅漢床上玩疊骨牌。 宜寧這些天精神都不太好,何況她又不是真的喜歡玩,玩了一會兒就犯困??恐字贝蝾?,她也想等長姐回來,偏偏孩子的身子就是愛睡。如今她是長個子的時候,就更貪睡了。 林海如讓丫頭給她抱了床被褥過來,宜寧習(xí)慣性地把被褥裹了一圈,就在羅漢床上睡著了。 等羅宜慧回來的時候,屋子里的燭火已經(jīng)點起來了,林海如正悄聲和瑞香說話。 羅宜慧也是勞累一天了,讓丫頭扶著坐下來,看到自己meimei居然把自己裹得跟蠶蛹一樣,睡得正香。不禁覺得好笑:“原來睡覺喜歡踹被子,如今怎么喜歡裹著睡了?” 雪枝說:“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落水之后就喜歡裹著被褥睡了?!?/br> 這不過是宜寧的習(xí)慣而已,她從小就喜歡裹被褥,這樣睡得香,就是后來嫁人都沒有改。 羅宜慧聽了卻誤會了,她看著meimei熟睡的側(cè)顏怔了片刻,問林海如說:“你跟我說,當(dāng)日鄭mama和祖母說過話,后來祖母就不行了。那鄭mama究竟說了什么?” 林海如嘆了口氣:“我們都不知道,不過老太太臨走的時候,只和一個人說過話。還把我們都清退出去了。說話的就是羅慎遠(yuǎn),宜寧的三哥。” 祖母臨走前居然跟羅慎遠(yuǎn)說過話,羅宜慧沉思了片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祖母對羅慎遠(yuǎn)的態(tài)度了,她很想見羅慎遠(yuǎn)一面,看他究竟在打算什么??上Я_慎遠(yuǎn)今天去了定州,明日才能回來。 這個三弟當(dāng)年就不是個省心的角色,心思太狠,對別人又太冷漠了。 剛才她跟父親聊了一會兒,羅慎遠(yuǎn)現(xiàn)在中了解元,二房以后肯定是要靠他的。要是他真的想做什么,恐怕連她都沒有辦法阻止。 宜寧就相信羅慎遠(yuǎn)是對她好了? 第50章 第二天吃過了午飯,羅宜慧陪著meimei在院中畫花樣。 長姐心靈手巧,那一對蝴蝶畫得栩栩如生,追逐嬉戲,輪到了宜寧畫,畫紙上就是一對胖蝴蝶,飛得有氣無力。 雪枝和徐mama等人看了都笑,宜寧卻很滿意,一個孩子能畫出胖蝴蝶都不錯了。 她決定用這個花樣給自己繡手帕。 丫頭過來說三少爺回來了,正朝著正房過來。 宜寧聽到之后擱下毛筆,讓雪枝抱她下來。羅慎遠(yuǎn)去定州是為了羅老太太給她留的當(dāng)鋪,他去那里給她對賬的?;貋硭缘煤蒙铀:螞r長姐還在這里看著。 羅慎遠(yuǎn)剛走到廂房,就看到小丫頭下了圓凳朝他飛奔到他面前,伸出小手期待地看著他。 他低頭看她,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 宜寧就眨了眨眼喊了聲“三哥”。 她是想讓他抱她? 雖然平日也抱過,卻少有見到這小丫頭自己求抱的。 羅慎遠(yuǎn)俯身把她抱起來,宜寧就示意他抱自己到羅宜慧那里去。 羅宜慧在府上的時候很有威信,出嫁的時候也是十里紅妝的排場,羅家足足辦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羅慎遠(yuǎn)見得最多的就是她維護宜寧了,宜寧打碎東西了,罵了丫頭了,和別的姐兒吵架了……只要有羅宜慧在,誰都不敢多說她meimei一句。 宜寧卻伏在他的肩頭,問他:“三哥,定州的當(dāng)鋪如何?” 她的小手環(huán)著他的脖頸,說話的時候有陣陣熱氣,非常親昵。 可是因為長姐回來了,所以她才這么高興吧。 羅慎遠(yuǎn)淡淡說:“當(dāng)鋪管事的是原來祖母陪嫁的周氏一房,如今生意興隆。”他抱著宜寧的手臂微微一緊,走到羅宜慧跟前也沒有把宜寧放下來,平靜地喊了羅宜慧一聲“長姐”。 羅宜慧用茶蓋撥了撥茶葉,抬頭看著羅慎遠(yuǎn)。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庶長子,如今再見到時已經(jīng)是北直隸的解元羅慎遠(yuǎn)。竟半點沒有原來的卑微,他穿著一件深藍(lán)色的直裰,腰間掛著塊羊脂玉,身姿如松,沉穩(wěn)而有種超然的氣勢。 他對宜寧的神色也很淡淡的,卻在宜寧扭頭要和她說話的時候,手臂護住了宜寧的小身體,免得她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羅宜慧指了指旁的圓凳,讓羅慎遠(yuǎn)坐下來。 宜寧曉得羅慎遠(yuǎn)出去回來之后都會給她帶點東西,爪子便往他的衣袖里一伸,開始掏了起來。 羅慎遠(yuǎn)看著她眉頭微皺。他頓了頓問:“宜寧,你在干什么?” 宜寧已經(jīng)摸到了一物,拿出來一看是個巴掌大的小盒子。填漆的鏤雕祥云瑞獸盒子,打開之后里面是一塊漂亮的玉鎖。 風(fēng)格和以往不同,可能不是送給她的。 宜寧想到羅慎遠(yuǎn)時常給她帶的都是各類點心,有點赧然,萬一這真是三哥送給別人的呢。那她占了豈不是鬧笑話了,她笑了笑說:“三哥,這物是什么?” “你都找出來了,自然是給你帶的?!绷_慎遠(yuǎn)整了整袖口,有些無奈道,“下次莫要再翻我衣袖了。” 這小丫頭如今生了個狗鼻子不成,聞不著味兒都能把東西找出來。 宜寧抱著盒子這才從羅慎遠(yuǎn)懷里下來,可別真的惹三哥生氣了??吹街車拇笮⊙绢^都抿著嘴忍笑,她給羅宜慧看了玉鎖:“長姐,你瞧這玉鎖好不好?” 羅宜慧瞥了一眼,淡淡地說:“你屋子里這么多玉,拿哪塊戴了不成?這玉雕工雖一般,玉質(zhì)倒是不錯,你拿著把玩也行?!?/br> 宜寧聽了就心里一緊。羅宜慧明顯還是對羅慎遠(yuǎn)有戒心,一塊玉拿著把玩,豈不是玉說不值錢了…… 她看了看羅慎遠(yuǎn),人家只是喝了口茶,話都沒有說。 “徐mama,起風(fēng)了,帶宜寧進去加一件褂子吧?!绷_宜慧說,“我給她帶了幾件褂子回來,正好讓她試試水青色的那件。” 羅宜慧要和三哥單獨說話。 宜寧也沒有逗留,跟著徐mama進了暖閣換衣裳。高手過招片刻定勝負(fù),反正羅慎遠(yuǎn)跟羅宜慧都是聰明極了的人,她能做的已經(jīng)做了,別的就看他們倆合不合得來了。 徐mama從箱籠里找了水青色的那件來給她換,松枝拿著盒子過來問她:“姐兒,這可要收進庫房里?” 宜寧正要點頭,突然想了想說:“先給我再看看?!?/br> 松枝打開盒子把玉鎖遞給她。宜寧把玩了片刻,這才注意到玉鎖底部的一個‘眉’字,用了篆書雕刻,字跡是三哥的……她就說哪個玉匠的雕工這么次,原來是真是他親手雕的。 他居然也不說。她今天要是不注意,恐怕就已經(jīng)收進庫房了。 宜寧讓松枝把東西放進妝臺的抽屜里。等她穿好衣裳走出去的時候,居然聽到長姐在和三哥論茶道。什么茶葉,過幾遍水的味道最好??磥砹_慎遠(yuǎn)的詩詞茶道都不差,羅宜慧喜歡君山銀針,就問羅慎遠(yuǎn)如何存放君山銀針最好,她存放的味道總是會變。 這么快就說完了嗎。 宜寧走過去,發(fā)現(xiàn)三哥手里正拿著她畫的那張胖蝴蝶的紙。但是他平靜地說:“不如用發(fā)了汗的竹筒來裝,用尋常的木器恐怕存不住香味?!?/br> 羅宜慧的神情若有所思,兩姐弟又久久不說話。宜寧看向旁邊的雪枝,雪枝對她點了點頭表示無事了。 羅宜慧也看到她出來了,招手讓宜寧到她身邊去,跟她說:“一會兒我要去母親那里,你留在屋子里睡午覺,傍晚我們再一起去正堂守靈,知道嗎?” 宜寧點頭答應(yīng)了,羅宜慧就讓丫頭扶著起身。看到長姐已經(jīng)粗笨的腰身,想到她還要為二房這一大家子cao勞,宜寧就覺得有些心酸。但是很多事上她是不能代替長姐去做的。 宜寧看著長姐走出了夾道,她回過身來,羅慎遠(yuǎn)正在看那幅畫。 “宜寧,這是你畫的?”他問。 宜寧說了是。 他嘴角微扯,欲言又止地低語:“字寫得一般就算了,怎么畫也……”原來總覺得奇怪,她怎么一點羅家小姐的天賦都沒有,現(xiàn)在卻不奇怪了。 宜寧沒聽清楚,問他:“三哥,你說什么?” “等除服之后給你找個老師,繼續(xù)教你書法。”羅慎遠(yuǎn)放下手中的畫紙,決定以后還是不要強求她了。 宜寧還要午睡,他沒留多久就走了。 宜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徐mama看宜寧睡了,拿了床被褥給她加上,眼看便要入冬了,風(fēng)吹進來還是很冷的。她跟松枝說:“我看過不了多久就該更冷了,勞煩松枝姑娘去姐兒的庫房里找?guī)讉€手爐子出來。姐兒身子畏寒,受不得冷。” 松枝應(yīng)了徐mama的話,很快就出了門。宜寧的這些東西還在正堂沒有搬過來,她還要找?guī)讉€丫頭婆子跟她去正堂搬東西。 宜寧醒來之后她看到窗外透進來的光已經(jīng)有些暗了,這一覺睡得太沉了。她覺得有點冷,手腳冰涼。 她坐起身,聽到屋外面有人說話:“……這點東西算什么。我在鄉(xiāng)下的時候,田莊里的麥子蜀黍我都搬得動?!?/br> 宜寧打開窗,正看到青渠從一個丫頭手里搬過了箱子。 那丫頭在后面看著她,非常忐忑:“這里頭可是七小姐的梅瓶和玉器,你別摔壞了!” 青渠卻搬著東西很輕松地朝倒座房去了。 松枝從外面進來了,她給宜寧帶了一個灌好熱水的銅手爐,放進了她的被褥里。腳很快就暖了,宜寧便用整個腳掌貼著銅手爐。聽到松枝笑盈盈地說:“您別說,青渠姑娘力氣大是真的。剛才去給您清理庫房的時候,她一個頂兩個小廝還有余。” 鄭mama走后青渠留了下來,她這樣的姑娘扔到哪里似乎都長得好,力氣大能做事,說話從不拐彎抹角,宜寧房里的丫頭婆子倒也挺喜歡她的。青渠覺得自己留下來就是照顧宜寧的,反正鄭mama說了她就認(rèn)死理,松枝請她回去她也不回去,抱著包裹說:“我跟著七小姐吃一口飯就是了。反正鄭mama又不要我了,回去也是被趕出來的。”她個頭高大,蹲在那里的時候表情居然有點可憐。 宜寧看到之后就讓她留了下來,在她房里做事。 “她性子善良?!币藢幹皇钦f,抱著手爐問松枝:“庫房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松枝點了點頭,把宜寧的頭發(fā)打散了重梳,邊梳邊說:“奴婢正好碰到大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喜鵲,聽說大太太要請老爺過去商議老太太喪葬的事。如今大太太跟咱們可是生疏了,喜鵲和奴婢說話也要避嫌……” 宜寧還有點昏昏欲睡,聽到這里突然睜開眼。 “你說大伯母請父親過去商議喪葬的事?” 松枝點了點頭。宜寧就坐正了身子,就算是商議喪葬,也該是等法事做了,道士算個宜破土的日子來。這個時候商議什么,再者這事自然要父親和大伯父提起,怎么要陳氏來提了…… 宜寧總有種不好的感覺,想到長姐還在林海如那里。讓松枝給她穿了鞋,她要去林海如那里。 一個夾道倒也不遠(yuǎn),宜寧帶著松枝過去,只讓松枝重復(fù)了一遍事情,并不說她。羅宜慧聽了松枝的話之后只是笑了笑道:“你這丫頭倒也機敏。” 她似乎并不十分驚訝,回頭跟林海如說:“母親收拾收拾,我們一起去正堂吧?!?/br> 林海如有點沒明白:“慧姐兒,這是怎么了?去正堂做什么?” 羅宜慧的丫頭扶著她站起身來:“正堂現(xiàn)在肯定熱鬧,咱們肯定是要過去看看的?!彼嗣藢幍念^發(fā)問她,“眉眉要不要也過去?” 宜寧看著羅宜慧的神情,突然覺得其實長姐什么都明白,其實她只是在等而已。 她想等陳氏先提出分家。這樣一來二房就沒有孝道的問題了。 如果不分家,大房肯定會壓制二房,畢竟中公的東西是大家的,但這么些年一直都是陳氏在管。陳氏是大長媳,她若是想繼續(xù)管也說得過去。只是她原是不贊成分家的,怎么會突然提出來了。 宜寧心里突然也有點想去正堂看看,先提出分家的人,孝道上雖然過不去,但是占先機是應(yīng)該的。 這時候羅宜慧的大丫頭進門來了,向羅宜慧屈身道:“夫人,三少爺已經(jīng)在正堂了?!?/br> “知道了,點燈籠吧。”羅宜慧說。 第51章 道士做法的聲音在傍晚也停歇了,吊唁的人也稀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