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今夜我們許有一場硬戰(zhàn)要打！”蕭太后又踱步了許久，才回到舒瑤身邊坐下，摸了摸舒瑤的臉，而后堅定地道，“莫怕，有母后在呢?！?/br>
    聞言，舒瑤靠向了蕭太后，輕輕拍了拍蕭太后始終僵直的脊背，

    “舒瑤不怕，我只是生氣，”

    她的心性純凈，看問題似乎也最能直入本質(zhì)，略過表象的種種，歹人真正所謀的卻是要害周允鈺?？上攵?，無論是她出事，還是兩個孩子出事，對于行軍在外的周允鈺來說，會是怎樣的打擊。

    她生氣也心疼，卻唯獨沒有害怕，“邪不勝正，我們不會有事的！”

    歹人想要聲東擊西，調(diào)虎離山，她們就給他一個甕中捉鱉，大虞皇宮里流的血已經(jīng)夠多了，也不差今日這一夜。

    “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文太妃在宮外求見，說是有要事來報！”錦華疾步走入鳳元殿，將禁衛(wèi)軍稟告的消息轉(zhuǎn)述出來。

    蕭太后讓禁衛(wèi)軍佯裝救援而去，她未離開，那么叛軍相應(yīng)的也會有不同的策略應(yīng)對，“文太妃！”

    蕭太后的聲音愈發(fā)清冷如冰，“她帶多少人來了？”

    “隨行數(shù)十，但隱在暗中的至少千人以上！”錦華繼續(xù)道，為了不打草驚蛇，這個數(shù)字只能大致估摸，但絕無可能超過禁衛(wèi)軍的數(shù)量。

    “原來是他們……”文太妃是肅王和莊王的母妃，周允鈺登基之后，就讓這些有子嗣的太妃出宮榮養(yǎng)，他寬厚以待，卻沒想他們會有此虎狼之心。

    “肅王……”舒瑤沉吟著，他定然是將除夕宴上的休妻丑事，遷怒于周允鈺了，又或者，作為皇嗣，本來就有根生于骨血對皇位渴望，即便他沒有穩(wěn)坐皇位的才德。

    “放文太妃進(jìn)來吧！”蕭太后笑笑，文太妃甘愿為兒子犯險，做這隨時可舍棄的棄子，她就成全她！

    宮宴之后，肅王再無顏面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不用打聽就知道京城里是怎么笑話他的，綠帽子王？窩囊廢？……

    可就如他的客卿告訴他的，他也是先皇長子，不占嫡，卻占長，沒比周允鈺差多少，他如今叫眾人這般嘲諷，那是因為他不是皇帝，沒有手握生殺大權(quán)，可若他成了皇帝，誰還敢在背后這么議論他，慕幼薇也不可能背叛身為皇帝的他！

    他到如今這個地步，就是因為當(dāng)年在爭皇位的時候，他沒有去爭一把，但如今也不算遲，周允鈺出征在外，他攻占了皇城，便是坐享他的妻兒，滿京城誰也不敢說一句不好。

    看著文太妃的馬車入內(nèi)，大半年來，清瘦了許多的肅王，臉上勾起了一抹邪肆的笑容。

    “什么時辰了？”他問向那個他如今最為信任的客卿。

    “王爺問的正好，皇覺寺第二次鐘聲方方敲響！”客卿是一四來的中年男子，極平凡的相貌，但今日之計大半為他所想，人不可貌相，說就是他，

    “今日之后，您就是這皇城的主人，大虞的主人！”

    “本王不會忘了你的功勞的！”肅王拍了怕他的肩膀，微微一揚手，從皇城四周各個街道的房屋里接連走出三千多的兵馬！

    肅王府，莊王府以及慕家等附庸于他的家族，三千多人，攻一個被兩次調(diào)走兵馬，還分擔(dān)部分城防營責(zé)任的皇宮，再如此猝不及防，夠了！

    “殺，給本王殺！”積蓄了半輩子兇戾的肅王在今夜爆發(fā)！不成功便成仁！

    但他們才蜂擁到皇城前，城樓上的□□隊接連的箭矢離弦而發(fā)，這可是兵器坊最新測試出的最好的□□！原本想要到對抗外敵的戰(zhàn)場上發(fā)威，卻沒想到今夜就對上了同血脈的大虞人。

    “殺，叛臣賊子！殺！”

    禁衛(wèi)軍們的底氣更足，皇宮之內(nèi)坐鎮(zhèn)的是他們大虞的太后皇后，他們的太子公主。

    稍稍一交鋒，肅王的人就覺出不對了，但兩軍一旦對上，再想要退走，就不是他們能輕易做到的了！

    原本被調(diào)走的去救援的士兵，合圍而來，而領(lǐng)軍的那個人，身披黑色披風(fēng)，刀鋒冷厲的臉，卻是所有將士都熟悉的，本該在千里之外的周允鈺，他回來了！

    他們的皇，周允鈺，他回來了！

    鳳元殿內(nèi)，文太妃跪在地上，耳邊隱隱傳來兩軍相對的喧囂聲，再看蕭太后和舒瑤那冷靜的神色，她也不是傻的，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兒子必敗無疑了??！

    但她全身被束縛住，就連嘴也被堵住，只能嗚嗚叫喚，想為她兩個兒子求情的話，根本不給她機(jī)會說。

    將她放在這里，就是想要讓她看看，她的兩個兒子是怎么敗的！

    “娘娘，果然有人想闖慎刑司劫人！”

    錦華不斷來回內(nèi)外，將消息說與蕭太后和舒瑤聽。

    舒瑤自來記性好，知道她祖母對慎刑司的那個宮女很有興趣，之前的那一系列吩咐中，也沒忘了將人暗中轉(zhuǎn)走。

    “肅王帶來的人死傷大半，已降！”

    三千烏合之眾對訓(xùn)練有素的一萬皇城禁衛(wèi)軍，無異于以卵擊石，敗，是一開始就看到的結(jié)局了！

    第108章 ：中招

    只是戰(zhàn)斗結(jié)束得有些出乎意料地快，這才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啊。

    肅王頹喪地搭攏著腦袋，從他看到本不該出現(xiàn)在此的周允鈺領(lǐng)軍而來，他就知道他敗了，搭上了后半輩子安逸榮華，敗得徹徹底底。

    那被客卿美好藍(lán)圖一再激勵起的熱血，也隨之退得干干凈凈，一種極致的冰冷籠罩了他的全身，求生本能讓他感覺到了害怕，之前說的再好聽，什么不成功便成仁，真要面臨死亡，就沒多少人能不慫。

    肅王很難得清醒地意識到，這一次，周允鈺不會饒過他了，甚至他弟弟和母妃，怕也在劫難逃了。

    “怎么辦？怎么辦？”

    肅王猛地抓住那個想要從他身邊退走的客卿，他下意識地求助他，然他一轉(zhuǎn)頭，對上的是一對兒淡漠而毫無情緒的眼睛，哪里還有什么尊敬，什么忠誠……他看他恍若看一失去價值的物件，森冷而無情。

    他的手一點在他的手腕上，微微刺痛，他就瞬間失去氣力，松開了他，那個客卿隨即轉(zhuǎn)身隱沒在兩軍紛亂的交戰(zhàn)群里，再也找不到他。

    肅王被他急轉(zhuǎn)的態(tài)度全然驚愕住，隨之一股劇痛就方才被他點到手臂開始蔓延，疼痛中，他大致也醒悟過來了，毫無疑問，他被人利用了！被這個客卿花言巧語蠱惑住了！

    “投降！投降！”肅王咬牙高呼到！他隱約意識到許落在周允鈺手中，還是好的。

    本就被周允鈺親臨沖擊得毫無斗志的肅王兵馬，再在他們主子高呼的投降聲中，就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嘩啦嘩啦，不斷有士兵放下了武器。

    “噗通！”肅王從馬上栽了下來，他中毒了，身體越疼，腦袋卻越發(fā)清明，他恍然明白他是怎么中毒的了，什么減肥藥，根本就是慢性□□，關(guān)鍵時刻是要致他于死地的。

    他感覺到他身體開始急速潰爛，從里到外，七竅流血，再到滿身皮膚溢血，又痛又癢，痛不欲生！

    “嗬嗬嗬，”恐怖地嘶吼聲，不斷從他喉嚨里傳出，他周身十步之內(nèi)，無論是他的兵，還是周允鈺的禁衛(wèi)軍，全部退散開去，肅王中毒瀕死的模樣實在太恐怖了。

    “全部退開百步！”周允鈺玄劍一指，命令下達(dá)，森冷而威嚴(yán)的聲音，叫所有人都下意識執(zhí)行，就是那些棄械投降的叛軍也不例外。

    “嘭！”肅王只來得及抬頭和周允鈺遠(yuǎn)遠(yuǎn)對視一下，他整個人就爆開了。這種死法絕對比被周允鈺抓住或囚或殺，慘上千百倍，他從頭到尾都在位別人做嫁衣裳。

    周允鈺的眼睛瞇了瞇，原本就在翻騰的怒火，再次澎湃開，隨之就是害怕，深入骨髓地害怕，其他人還不知肅王是怎么回事，他就已明白了，上輩子在對戰(zhàn)西梁時，他們也用了這招對付大虞，對付他。

    肅王從毒發(fā)之后就變成了疫病源體，沾染了他任何體、液，都可能染上一種極為可怕的疫病，周允鈺絕無想到，他們會將這一招在今夜用來對付舒瑤。

    “所有降兵，全部就地格殺！”

    周允鈺隨之下了第二個命令，皇宮的城門已經(jīng)關(guān)住，當(dāng)年那位毒醫(yī)也該隱在這些降軍中，他的危險絲毫不亞于周允鐸，寧錯殺，不放過！

    失去了武器的降兵，如失去了爪牙的鬣狗，毫無反抗的余地，只能等待屠戮。這是他們選擇跟隨肅王宮變就決定的宿命，沒人覺得周允鈺的命令有何不對，不牽連他們九族，就已經(jīng)是周允鈺寬厚了。

    周允鈺感覺到一道不同一般的目光，他轉(zhuǎn)過頭，是一面容極為普通的男子，他始終都站在剩余不足百人的降軍中，他束手就殺，卻毫發(fā)無損，幾乎所有執(zhí)行他軍令的禁衛(wèi)軍都無意識漏過了他。

    但這還不是讓周允鈺突然在意他的原因，真正讓他在意的是，他突然對他牽起的那抹微笑，隱秘而淡淡得意的笑，他還有什么好得意的？

    肅王敗了，他和周允鐸自然也敗了，而隨著被屠戮殆盡的降軍，他再無存在感，也必死無疑了……

    不，他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定然還有什么意外沒被察覺，火光電石之間，周允鈺的臉色又比方才白了兩分，“留下他！”

    落下這句話，周允鈺棄馬而去，將輕功發(fā)揮到極致，向鳳翎宮飛掠而去。他武功很好，輕功也不錯，卻從來沒有這么不要命地發(fā)揮過！

    然而他才堪堪到達(dá)鳳元殿外，幾聲尖叫就傳來，文太妃在地上翻滾起來，那慘狀沒比她兒子好多少去，整個人已經(jīng)像血rou球一般鼓脹了起來。

    得到叛軍投降的消息之后，蕭太后和舒瑤為了安全起見，并沒有就這么離開始終守衛(wèi)森嚴(yán)的鳳翎宮，但才沒等多久，就見那原本就哼哼唧唧，嗚嗚叫喚說不出話來的文太妃，以頭搶地劇烈翻滾起來。

    舒瑤拉著蕭太后一步步后退而去，然文太妃卻下意識向她們求救，向她們靠近，變故發(fā)生得太快，文太妃越來越慘不忍賭，

    “錦華快去請?zhí)t(yī)！”舒瑤吩咐道。

    文太妃剛進(jìn)宮時還精神奕奕，姿色比三年前離宮時還要好上幾分，轉(zhuǎn)眼就如厲鬼般模樣，這其中定然是有蹊蹺的，蕭太后和舒瑤都沒敢讓宮人輕易動她。

    她們此生閱歷，絕無法想到會有一個活生生的人，會因為毒發(fā)這么爆開來。

    鳳元殿的門猛地被推開，蕭太后和舒瑤同時看去，一個未能想到的人，就這么回來了，但她們還來不及高興，周允鈺就飛掠到了她們身前，一展披風(fēng)，卻將蕭太后和舒瑤圍在了懷里，緊緊擁住。

    “嘭！”文太妃也隨她兒子肅王這般慘死。

    血雨紛飛，濺落得鳳元殿如同佛經(jīng)里所描述的阿鼻地獄。

    這文太妃所中的毒比肅王還要深！

    毒血滑落在周允鈺的后頸，帶著微微的刺痛，一種腐朽的氣息也隨之沖入周允鈺的體內(nèi)，他知道自己中招了，但卻沒有半點移動身體的意思，他緊緊擁著披風(fēng)，他絕不能讓蕭太后或者舒瑤，有任何沾染上的可能。

    除此之后，他并無半點擔(dān)憂自己的情緒，他所有的注意力依舊還在他懷里的兩個女人身上，一個是他的生母，一個是他此生摯愛的女人。

    “陛下……”舒瑤的眼淚滑了下來，思念，眷戀，高興，還有莫名的害怕，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情緒這么復(fù)雜的時刻。

    “鈺兒……”蕭太后喃喃低語，靠著她兒子堅硬的胸膛，過往所有的隔閡都在這一擁抱中消失不見，死者已矣，她不能再對比起這個還活著的兒子。

    “嗯，我回來了……”他回來了，幸好，他回來了！

    周允鈺話落就緩緩?fù)崎_了她們，而后小心地將那披風(fēng)解下，目光落在蕭太后和舒瑤身上，見她們果真未被波及到，一直提著的心終于稍稍放下。

    “有毒？”蕭太后眸光輾轉(zhuǎn)之間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鈺兒……你……”

    “無妨……”周允鈺淡淡道，而后再退后兩步，離舒瑤和蕭太后遠(yuǎn)些。

    舒瑤卻下意識跟進(jìn)兩步，她眸中還含著半顆晶瑩的淚珠未能落下，抬眼看他，似乎還未能明白，周允鈺為何要推開她。

    “不要靠近，”周允鈺努力放柔了自己的聲音，安撫舒瑤，但卻似乎沒什么用，舒瑤又向前了一小步，周允鈺無奈只能又后退一步。

    種種情緒在心中發(fā)酵，他也很想抱抱舒瑤，很想很想。

    用了極大的意志力，周允鈺才讓自己的目光從舒瑤身上移開，看向了蕭太后，“兒臣回京的消息，暫時不宜外露，宮中一切還請母后主持大局，”

    眼下他中毒了，就更不能透露出去，所幸隨他歸京的兵馬還需半個多月才能抵京，許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好吧。

    周允鈺隨行的親衛(wèi)和暗衛(wèi)很快就也抵達(dá)了鳳翎宮，方才爆發(fā)的周允鈺，就連他身邊武功最為高強(qiáng)的龍一也為能跟上。

    這個鳳元殿不能多待，所有人都移出去，除了周允鈺，還有幾位伺候的宮人也被波及到了，這些人都需要被隔離起來。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才抵達(dá)鳳翎宮，又再次被架到龍章宮去，周允鈺回憶著上輩子對疫病的處理方法和忌諱之處，“不能有任何□□接觸，所有我用過的東西，都要小心處理，”

    “另外按照這個方子抓些藥，宮里以及今日參與進(jìn)來的所有人都要喝……明日京城里也設(shè)點，讓虞京百姓都喝一碗?！?/br>
    這是上輩子不知道多少民間醫(yī)士和太醫(yī)合力研究出來的方子，可以有效地預(yù)防這個疫病，而得了這個病的人，到他去世前，還是無解，只能靠自己熬過去。

    周允鈺可能是目前除那個毒醫(yī)之外，最了解這個疫病的人了，身體越是好的人，在這個疫病中，越無抵抗力，反而是那些平日里身體不好的，容易熬過去。

    當(dāng)然舒瑤這種天生體弱的又不同，幸好，幸好，這已經(jīng)是周允鈺今日不知多少在心中感嘆了。

    這個疫病原本該爆發(fā)在七年之后，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上輩子全然不同了，被利用來對付舒瑤，是他無法預(yù)料到的，所幸，她們都沒事。

    第109章 ：故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