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明明是哄,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恐嚇。 舒瑤果然嚇住,不哭了,可是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又害怕又委屈,周允鈺覺得自己更加罪大惡極了。 “你是我的皇后,我只是抱抱你,”周允鈺覺得這個理由正當(dāng)極了,他是天下間唯一能光明正大抱舒瑤的人。 “我……我明明還不是,”舒瑤瞪他,可她瞪人的眼神向來都沒什么威力,此時也不例外,看著更像是撒嬌。 周允鈺凝眉,舒瑤這是嫌棄他耽擱了她兩年吧,可他清醒過來,還不超過十天,將朝務(wù)疏理過來,就過來找她了啊,“我知道了,我會盡快的?!?/br> 舒瑤又想哭了,她覺得她和周允鈺的思維不在一條線的,好難溝通,“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你不是不喜歡我討厭我嗎?” 她一點(diǎn)都不想當(dāng)皇后,這么麻煩的事情,誰愛做誰去! “雖然有父母之命,但……”舒瑤還想解釋,就被周允鈺打斷了。 他再次攬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兩根指頭,夾起了她的下巴,四目相對,琥珀對撞漆黑。 “沒有,”他沒有不喜歡舒瑤,沒有討厭她,無論上輩子,還是現(xiàn)在,這一點(diǎn)他無比確定,他頂多就是無視過她,還因?yàn)檫@份無視,他自我折磨了十年。 也是……對一個人不是不喜歡,也不是討厭,可不就是……喜歡了,“舒瑤……瑤兒……”周允鈺低低喚著,帶著點(diǎn)啞色,好聽到能蠱惑人心, 舒瑤的耳根紅了,這是第一個除了親人之外的男子這么喚她,親昵淺眷,她臉上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兩團(tuán)嫣紅,嘴唇顫抖著,下意識想去打斷周允鈺的話,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沒有討厭你,沒有不喜歡你,”他還不想在這么個地方給舒瑤說出心悅她的話來,怕她不信,更怕把她嚇到了,但他話的意思其實(shí)也很明顯了, 這些話對他來說,算是是兩輩子來,說過的最直白的情話,唯一算是情話的情話了。 迎著他的目光,一重黑紗,似乎將他們與這個世界隔絕起來了,越發(fā)讓舒瑤清晰地感受到這雙琥珀色瞳孔傳遞給她純白信息,他……沒有騙她。 第023章:夜闖 “姑娘……依依……” “姑娘……依依……你們在哪兒啊!” 尋香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舒瑤像被雷擊了一般,清醒了過來,用最大力掙脫周允鈺的懷抱,“你到底放不放開我……” 周允鈺神色不變,耳根卻紅了紅,垂下的目光落在舒瑤那張急得要哭出來的臉上,有點(diǎn)惱,卻沒有辦法對她生氣,“記住我的話,不準(zhǔn)忘了!” 話一落,舒瑤只是覺得眼前一陣清風(fēng)拂過,她下意識閉眼,再睜開,周允鈺就不見了。 依依也終于恢復(fù)了行動力,兩下就到了舒瑤身邊,顧不得主仆之別,拉著她好一番打量,沒看出舒瑤吃虧的痕跡,才略略放下了心,當(dāng)即跪在地上,“是奴婢護(hù)主不力,請主子責(zé)罰?!?/br> “不是你的錯,起來吧,”舒瑤不是輕易遷怒的人,知道那人是周允鈺了,舒瑤就清楚依依是對付不了他的,一國皇帝,不說他自己的本事,他身邊的能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要告訴任何人,”舒瑤忍不住叮囑了依依一句,周允鈺的話讓她心里頭亂糟糟的,下意識的,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偶遇。 當(dāng)下她就再沒有任何看風(fēng)景的心情了,靜靜站著讓依依給她收拾了一番,“我們回去,” 很快,她們就遇上尋過來的尋香,一路異常沉默地往回走,尋香撞了撞依依的手臂,眼睛無聲地問著,舒瑤的異樣,任何熟悉她的人都能很快發(fā)現(xiàn),然依依只是搖了搖頭。 尋香納悶兒,卻也不敢追著不放。 其實(shí)依依也反應(yīng)過來了,那點(diǎn)xue手法她應(yīng)該是熟悉的才對,或者說,幾乎是針對她這種經(jīng)過特訓(xùn)的暗衛(wèi)的點(diǎn)xue手法,否則還不定能把她制住,定然是龍衛(wèi)!是自己人! 那么……那個給她那么大壓力,還將她們姑娘逼到一邊說話,以及姑娘方才的反應(yīng)…… 他是誰?這個答案幾乎昭然若揭了,她差點(diǎn)冒犯了她真正的主子,如此想著,依依心里一陣陣后怕。 沉默的氣氛一直到舒瑤回到客院見到陳氏,舒瑤才恢復(fù)了正常,且她今日爬了山,看了病,又溜達(dá)了這么久,精神上怏怏的也不算奇怪,故而陳氏并沒有起疑,只是叮囑舒瑤晚上早點(diǎn)休息。 面對這么關(guān)心她的陳氏,舒瑤愧疚了,她有小秘密居然有不想告訴陳氏的沖動! 但想想,她又沒法說,周允鈺留給她的信息量有點(diǎn)大,她自己都沒弄清楚,如何和陳氏說呢。還是等她想清楚了,再和祖母商量吧。 舒瑤滿心都是欲哭無淚…… 晚膳所有人都聚在陳氏所在的客院,一起吃素齋,舒瑤極是喜歡皓哥兒,就和蔣書玴童雅坐了一桌,隨后二哥蔣書玦也湊了過來,這還是她歸京來,第一次兄妹三人同坐一起吃飯呢。 “姑姑……糕糕……”虛三歲的皓哥兒說話還不是很利索,很愛兩個字兩個字地說,不過,人小卻機(jī)靈得很,記性也很好,他很喜歡年糕,見舒瑤過來,就想要尋她的萌寵玩兒。 “年糕還太小,得待家里呢,”舒瑤舀起一口糖粥喂給皓哥兒,看他吞進(jìn)去了,才繼續(xù)給他解釋起來,“要像皓哥兒這么大了,才能帶它到處玩兒?!?/br> “嗯嗯,吃飽,長大,”皓哥兒想了想年糕,又看了看自己,覺得姑姑說的很有道理,還幫忙總結(jié)了,整張小臉都神氣極了。 陳氏的目光掃過和皓哥兒相處得極好的舒瑤,忍不住柔軟了神情,心結(jié)放下,這下她可以放手去和蕭太后爭一爭了,她的舒瑤不需要那注定艱難的榮華富貴,只要平安喜樂,兒女成群。 陳氏并不是第一次問大夫,關(guān)于舒瑤的那兩個問題,但那些大夫大多都是含糊其辭,而后委婉搖頭,這一趟皇覺寺沒白來,對這么喜歡孩子的舒瑤來說,不能生兒育女的人生是有缺憾的。 晚膳后,舒瑤陪著皓哥兒玩了一會兒,就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洗漱之后,就抱著被子躺床上醞釀睡意,不要想他,不要想他……勸阻自己數(shù)次無果之后,舒瑤就只能放任自己的意識,回顧起今天周允鈺對她的所作所為! “登徒子!”舒瑤忍不住輕罵了一句,簡直強(qiáng)詞奪理,沒聽說未婚夫就能動手動腳的,太過分了! “依依!”舒瑤想起了什么,突然利索地從被窩里撐起身體,探出腦袋,喚了一句。 “姑娘!”幾乎是舒瑤話落,今晚守夜的依依就從一屏風(fēng)之隔的軟榻邊,運(yùn)起輕功到了舒瑤跟前,見舒瑤好好躺著,用神奇而肯定的目光看她,她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她還以為她眼皮子底下,舒瑤又出什么事兒了,果然今天帶給她的刺激同樣很大。 “明兒回去,你就研究研究明慧大師給我的拳譜,然后教我!”習(xí)慣從自身找原因的舒瑤總結(jié)了今天自己吃的大虧兒,除了周允鈺耍無賴欺負(fù)人之外,也還有她自己……太弱了! 她要是能像依依這樣,肯定不會被抱住,連掙脫都掙脫不了。 又或許,她手腳利索點(diǎn),跑到人多的地方,周允鈺怎么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做什么吧。 “是,姑娘,”依依立馬應(yīng)下,本來這事兒估計也是落在她身上,不過看姑娘這么感興趣,她也是高興的,畢竟是一套拳法,舒瑤還沒半點(diǎn)習(xí)武經(jīng)驗(yàn),學(xué)起來肯定不容易,有興趣的話,相對容易些吧。 不過,她若是知道舒瑤心里的想法,估計就不會只顧著高興了,而是會很認(rèn)真很嚴(yán)肅地告訴她,她想法太天真了,再來十套這樣軟綿綿的養(yǎng)生拳法,也沒辦法和周允鈺常年習(xí)武的身手比的。 她面對周允鈺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舒瑤打發(fā)了依依,再次縮回被窩里,繼續(xù)醞釀…… “咔咔!”舒瑤的耳朵一動,連忙坐了起來,只見客房原本緊閉的窗戶,突然被打開,翻進(jìn)來一個略為熟悉的身影! “依……”依!舒瑤的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捂住了,清雅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別喊!” 他都夜闖她的房間了,還讓她別喊,太過分,太欺負(fù)人了!但敵強(qiáng)我弱太過明顯,她天生就很識相,乖乖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允鈺一放開,“依……”依! 加上之前的那一聲,她才算把依依的名字喊全了,但是她嘴巴又被捂住了,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極為無辜,好似剛才又喊了的人,不是她一般。 “呵呵……”周允鈺卻突然笑了,低低的笑聲,似有酒香,滴酒沾不得的舒瑤,覺得自己要醉了,“聽話,別喊?!?/br> 舒瑤總算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無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喊了也沒用,以依依的耳力,能來救她早就來了,估計和下午一樣,又被制住了,果然,她習(xí)武的決定還是很有必要的!關(guān)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舒瑤質(zhì)問著,板著小臉,同時也努力讓自己的音色變得更嚴(yán)肅些。 她還沒和他計較完,他下午的無禮舉動,他居然敢闖到她的房間里來!大虞對女子雖沒有前朝那般苛刻,可是也沒有寬容到容許一個成年男子夜闖閨閣,而無礙名聲的地步。 他是皇帝,誰也管不著他,倒霉的還是可憐的她…… “睡不著?”周允鈺不回答,反問了她一句,還坐到了她的床上,將她整個人連著被子一起都拉到懷里,像是皓哥兒抱著心愛的布偶一般,充滿了占有欲,大有一副誰來搶跟誰拼命的架勢。 “你不來,我就睡著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舒瑤是真的急了,手腳都在被子中被抱住,前后左右無論哪個方位都掙脫不得,周允鈺的手就像是鐵鉗子一般圍著她,不難受,也不能掙脫。 “你……欺負(fù)人,” 舒瑤再次哽咽了,眸中含淚,在微弱的燈光中,我見猶憐,可惜陳氏還沒來得及教導(dǎo)她一些男女之事,否則她就該意識到她這種表情,簡直就是在挑戰(zhàn)周允鈺的忍耐極限。 “別哭了!”他哄女人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這一句,舒瑤不僅沒哄住,反倒更急更氣了,他嘆了口氣,騰出一只手在舒瑤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般,“睡不著啊……我?guī)阃嬉粋€把戲,” 說到這個,他語氣就變得恨鐵不成鋼起來,“以后自個兒長點(diǎn)心,別讓那些阿貓阿狗犯到你頭上去!” 舒瑤想說,正在欺負(fù)她的,明明就是他自個兒,但一抬頭就對上周允鈺有些陰郁的神色,她就質(zhì)問不出來,只能將頭偏到一邊,“哼”! 她的意思很直白,周允鈺黑了黑臉,“我不一樣!” 他是她未來的丈夫,能和那些人比?而且,他哪里有欺負(fù)她,他明明擔(dān)心她,都親自過來了。 “哼哼,”舒瑤再次哼唧一下,來表達(dá)對周允鈺話語的不認(rèn)同,卻也不由得對周允鈺所說的把戲起了興趣,她向來與人為善,回京到現(xiàn)在,除了那次進(jìn)宮,今兒還是第一次出門,極是低調(diào),根本談不上得罪人。 想來,她能讓人算計她的,也就是因?yàn)檠矍斑@個人,因?yàn)樗c他的婚約了。 她思考的時候,周允鈺已經(jīng)扒開了被子,正要給她換上外衣,她瞪圓了眼睛,難得手腳麻利奪過了自己的衣服,“我自己來!” 她里面穿著的寢衣很周全,半點(diǎn)裸露的肌膚都沒有,也沒有忸怩的必要,利落地給自己穿上外衣,爬下了床。 但她從小到大都被陳氏精細(xì)養(yǎng)著,給自己穿衣服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她覺得自己穿得挺好的,可事實(shí)上還真不怎么樣…… 第024章:兇兆 周允鈺眉梢輕輕挑起,冷沉的臉上浮現(xiàn)一種類似無奈的神色,伸手將持續(xù)炸毛的舒瑤拉到近前,幾下鎮(zhèn)壓了她毫無功用的反抗, 理了理她的袖子,整了整她的衣領(lǐng),又將夾在衣服里的幾縷頭發(fā)順出,一切都自然又熟練,好似他很習(xí)慣給人這么做一般。 但這本身就極不合理,他是皇帝,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兒,他怎么會懂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情,何況這是女衣,女衣! 舒瑤從被他拉過去之后,就一直處于呆滯的狀態(tài),全身像煮熟的蝦子,粉紅粉紅的,杏眼迷離,像被欺負(fù)傻了一般,迷茫又可憐。 明明是這么無禮又輕佻的行為,可周允鈺卻始終目光清明,似沒有任何多余的心思,讓明明很有理由責(zé)怪他的舒瑤都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周允鈺他還真沒其他心思,他以為舒瑤臉上的迷茫之色,是因?yàn)樗芷婀炙麨槭裁炊@些,“我這個半路上位的皇子,自沒有那么金貴,何況在邊境打戰(zhàn)的時候,什么不是自己來呢?!?/br> 他洗過衣服,煮過飯,環(huán)境極惡劣的荒山雪地都露宿過,穿衣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那一生極帝王之輝煌,卻也極人世之辛苦。 他如此平淡的幾句話,囊括了多年心酸,許是多了一生的閱歷,此時回頭來看,才能這么淡然,否則他真在這個年歲,心中多少還是介懷的。 舒瑤卻感覺到一種不一樣的情緒,不是來自周允鈺的,而是她自己,這情緒很陌生,很突然,卻一下子脹滿了心扉,酸酸澀澀,極難辨清,她,又是怎么了…… 周允鈺看著穿著齊整自顧迷茫的舒瑤,也沒等她作何反應(yīng),他原本就裹著的黑色披風(fēng)一揚(yáng),就將她整個人都裹了進(jìn)來,她的背靠著他堅(jiān)硬的胸膛,只一張臉露在外面。 舒瑤感受到腰肢上纏上了一只手,徹底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出了客院,在客院前一棵高大的枇杷樹上站住了。 舒瑤從小到大,因?yàn)樯眢w弱,從未做過有任何危險的事情,這種類似爬樹的事兒,自是從來沒有過,這么高往下看,舒瑤以為她會害怕,但其實(shí)沒有。 初夏的夜空,如深藍(lán)的綢布鑲滿了閃爍的寶石,浩瀚而華美,籠在夜色中的深山古寺,依稀只可見一盞盞昏黃的燈籠,樹影婆娑,神秘而寧靜。 這是舒瑤從沒有感受過的美景,從未見過的璀璨夜空,抬頭仰望,似可摘星辰,低頭顧盼,又似有清風(fēng)在她指尖嬉戲。 她就這么粗魯?shù)乇恢茉殊晭У揭粋€從未見識過的世界,而這一刻,只是開始,不是結(jié)束。 舒瑤背對著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周允鈺有些擔(dān)心,“怕嗎?” 周允鈺的聲音將舒瑤從美景的震撼中脫離出來,意識到自身所處的現(xiàn)狀,已經(jīng)不是無奈和生氣可以描述了。 “別怕,我不會摔著你的,”周允鈺的手臂牢牢鎖著她的腰肢,見舒瑤不肯回他話,整個人一轉(zhuǎn),抱著她的手似沒有變化,而舒瑤卻已經(jīng)從背對著他,變成了正對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