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痹缯f。

    “啊不用不用，”林城步又一通搓，“不用?！?/br>
    “你不是不想抬胳膊嗎？”元午說。

    “哦對，”林城步把毛巾擱腦袋上，垂下了胳膊，頓時胳膊上就一陣酸，“我是真……沒什么勁兒，胳膊酸。”

    “嗯?！痹缒眠^毛巾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真的，”林城步想想又補(bǔ)充了一句，“我不是那什么……”

    “嗯，”元午又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

    林城步不再說話，低頭讓元午揉腦袋。

    揉了一會兒之后元午摸了摸他頭發(fā)：“可以了?！?/br>
    吹風(fēng)筒響了起來，一陣暖風(fēng)撫過他的臉，林城步閉上了眼睛。

    得抓緊時間享受。

    元午這么好脾氣這么配合的樣子在他非神經(jīng)病狀態(tài)下基本從沒見到過。

    林城步都想在日歷上劃一道標(biāo)注個紀(jì)念日了。

    雖然覺得有點(diǎn)兒……怪，但他折騰一下午，又拉又吐迷迷瞪瞪的到現(xiàn)在好容易舒服一些了，也不想再動腦子多想。

    風(fēng)很暖，在這種開始變得涼嗖嗖的季節(jié)里，是一種享受。

    元午吹頭發(fā)的業(yè)務(wù)很不熟練，但是動作很輕，在他頭上輕輕扒拉的時候，發(fā)根翻起時像是帶出了細(xì)細(xì)的電流，整個腦袋都麻酥酥的很舒服。

    林城步本來就很乏，這么閉著眼裹在暖風(fēng)里，感受著自己的頭發(fā)在元午指縫間豎起，滑出……沒多大一會兒他就有些迷糊了。

    慢慢往前靠過去，腦門兒頂在了元午肚子上。

    “好了。”元午在他后腦勺上彈了一下。

    “啊?！绷殖遣剿谜院?，靠在他身上沒動。

    “躺下睡，”元午鼓了鼓氣，林城步的腦袋跟著他晃了晃，還是沒動，他往林城步嘴角上摸了摸，“你睡覺不流口水吧？”

    “……嗯！”林城步大概是被他這個動作弄醒了，猛地直起了身，瞪著他肚子，半天才抹了抹嘴，“我流口水了？”

    “沒有，”元午把吹風(fēng)筒收進(jìn)了抽屜里，又看了一眼他的頭發(fā)，“那個……你先睡吧?！?/br>
    “哦，我還真是……困了，”林城步摸了摸頭，愣了愣，“我照照鏡子吧?！?/br>
    “就那樣，不用照了，”元午說，“一直都這么帥?！?/br>
    “是么？”林城步站了起來，往衣柜走過去，“我怎么摸著覺得有點(diǎn)兒一言難盡呢？”

    林城步拉開衣柜門，往門上的鏡子掃了一眼，頓時就愣住了，好半天才關(guān)上了衣柜門，轉(zhuǎn)頭看著元午：“好手藝啊大叔。”

    “過獎了。”元午謙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種火炬頭吹一個得加錢吧？”林城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今天你是病人，白送你了?！痹缤罂康酱斑叀?/br>
    要換個人把他頭發(fā)吹成這樣，林城步估計得跟人急，但如果是元午，別說是個火炬，就算吹成了個燈泡，他也無所謂。

    “睡吧，”元午說，“睡一覺起來頭發(fā)就下去了?！?/br>
    林城步應(yīng)了一聲，趴到床上，側(cè)臉看著元午：“你要回去了嗎？”

    “你是希望我回去還是不希望我回去?。俊痹绨櫫税櫭?，“怎么老問?！?/br>
    “我希望你今兒晚上陪我，”林城步說，“我好久沒這么虛弱了，跟朵小花花似的。”

    元午瞇縫了一下眼睛，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嗯?！?/br>
    “我筆記本在桌頭柜抽屜里，”林城步很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你要是無聊就上上網(wǎng)或者玩會兒游戲吧?！?/br>
    “嗯?！痹鐟?yīng)著。

    “要洗澡的話，我從船上幫你收拾的衣服都在柜子里?！绷殖遣秸f。

    “嗯。”元午繼續(xù)應(yīng)著。

    “你睡床吧，別睡沙發(fā)，”林城步說，“我早上剛發(fā)現(xiàn)沙發(fā)塌了一塊，有點(diǎn)兒歪了，睡著不舒服。”

    “嗯?！?/br>
    “如果……”林城步話沒說完，嘴被捂住了，他睜開眼睛，“嗯？”

    “太啰嗦了容易招打?！痹缈粗?。

    “嗯。”林城步點(diǎn)頭，在元午手拿開之前飛快地在他手心里親了一下，然后閉上了眼睛。

    元午在臥室里待了一會兒，林城步能感覺到他就站在床邊，不過閉上眼睛重新迷糊上了以后，他就不想再睜開眼了。

    能聽到元午的腳步聲，很輕，在臥室里很輕地走了兩個來回之后，又輕輕拉開衣柜門，估計是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元午洗了多久，洗完之后是看電視了還是弄吃的了，林城步都不知道，雖然沒到睡覺的時間他沒完全睡著，但始終是迷迷糊糊的。

    一直到元午進(jìn)了臥室，坐到了床邊，他才從迷糊里清醒了一小會兒：“幾點(diǎn)了？”

    “十點(diǎn)多，”元午回答，“沒睡著嗎？”

    “沒到點(diǎn)兒睡不踏實(shí)，”林城步翻了個身，看到元午盤腿坐在床另一邊，面前放著他的筆記本，“你看電影嗎？我有賬號?！?/br>
    “嗯，睡你的?！痹缈戳怂谎邸?/br>
    林城步迷糊了這幾小時，已經(jīng)好一些了，現(xiàn)在元午就在他身邊坐著，他就算是困了，也不太想再睡。

    就那么半睜著眼看著元午。

    客廳里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臥室的燈元午也沒開，現(xiàn)在只有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帶著界線分明的光影，能清晰地看出元午臉上漂亮的線條。

    “元午，”林城步小聲說，“你長得真的很帥。”

    “謝謝，”元午扭臉瞅了瞅他，“你也是。”

    林城步閉著眼笑了起來：“這什么鬼對話。”

    “想喝水嗎？”元午問。

    “嗯，”林城步感覺了一下，“你一說我突然就渴得不行了。”

    元午起身去給他倒了杯水。

    林城步喝完水之后繼續(xù)趴在枕頭上，側(cè)著臉看著元午，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問了一句：“哎，我覺得你今天有點(diǎn)兒……奇怪?！?/br>
    “是么?！痹缈粗P記本。

    “這么溫柔，這么體貼，”林城步看著他，“這么……這么。”

    “早知道進(jìn)門兒的時候應(yīng)該先揍你一頓?！痹缯f。

    林城步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又覺得累得慌，嘆了口氣。

    元午今天的確是怪。

    之前江承宇說他不肯進(jìn)醫(yī)院的時候，林城步就差不多想到了原因，大概就是因為元午的爸爸和元申的事。

    所以元午居然會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林城步就開始覺得奇怪了。

    接下來對自己的這種照顧和……順從，這要不知道的說他倆是情侶都不會有人懷疑。

    更奇怪了。

    “哎?！绷殖遣缴焓衷谠缦ドw上輕輕撓了一下。

    “怎么。”元午剛?cè)隙鷻C(jī)準(zhǔn)備看電影，把耳機(jī)又摘了下來。

    “我問你，”林城步說，“你是不是覺得，這事兒是你的錯?！?/br>
    元午看著他沒說話。

    “你要不說去吃冰淇淋，我就不會進(jìn)醫(yī)院，”林城步也看著他，“你是這樣想的，對嗎？”

    元午還是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覺得這是你的錯，”林城步輕輕嘆了口氣，“所以我要怎么樣就怎么樣，你都順著我……你害怕，對嗎？”

    元午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移開，又再落了回來：“嗯?！?/br>
    “我胃本來就不好，”林城步說，“老毛病了，以前嚴(yán)重的時候天天得吃藥，這兩年都好很多了?！?/br>
    元午的視線放回了屏幕上，但是并沒有點(diǎn)開電影。

    “這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林城步拽著枕頭往他身邊蹭了蹭，抓住了他的手，“我平時也不太注意，除了早餐，我中餐晚餐都不準(zhǔn)時，有時候忙了耽誤吃飯我也懶得吃別的墊墊……今天就算不吃冰淇淋，我沒準(zhǔn)兒也會犯病。”

    元午皺著眉不出聲。

    “關(guān)鍵是，你不知道，”林城步拉著他的手往自己這邊拽了拽，元午身體歪了一下，不得不跟著傾了過來，他伸手在元午臉上摸了一下，“你都不知道我胃不好，去吃個冰淇淋又怎么會是你的錯呢？”

    元午在他手腕上彈了一下：“安慰我呢？”

    “跟你講道理呢，安慰個屁，我現(xiàn)在還缺個人安慰呢，我現(xiàn)在渾身酸痛，”林城步翻了個身，拉長聲音，“渾……身……酸……痛……”

    “是想讓我給你捏捏么？”元午問。

    “不是，”林城步嘆了口氣，“你怎么還沒明白呢？我就是想讓你陪陪我，機(jī)會難得而已，但是你要弄清楚?！?/br>
    “嗯？”元午把筆記本推到一邊，很專心地看著他。

    “一，”林城步把食指豎起來伸到他眼前，“你不知道我胃不好，所以不是你的錯，二，我沒跟你說我胃不好，要錯也是我的錯……”

    林城步覺得自己大概是有點(diǎn)兒緊張的，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讓元午放下心里的負(fù)擔(dān)，只能盯著自己的食指，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著。

    元午沒說什么，只是把他的中指摳出來跟食指并排著：“這是二。”

    “哦，現(xiàn)在，三！”林城步豎起三個手指，“三！”

    元午勾了勾嘴角。

    “三……”林城步想不出來還應(yīng)該說什么，這上吐下瀉估計把腦漿也吐出去不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不過來了，“三……”

    “你有點(diǎn)兒什么想法沒？”元午突然問他。

    “什，什么？”林城步愣了愣，“我正在想?！?/br>
    “別的?！痹缡謸沃餐@邊靠了過來，低頭看著他。

    “別的……”林城步發(fā)現(xiàn)腦漿在這一瞬間突然涌現(xiàn)，他只愣了一秒就反應(yīng)過來了，“有……我那什么，沒……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