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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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吧,”元午說,“你廚房里這些東西看著挺全?!?/br> “你打算做什么?”林城步在桌子邊坐下。 “三明治唄,”元午沖他笑了笑,“你指導(dǎo)著做吧?!?/br> 林城步?jīng)]有說話,盯著元午的臉,寒意從后背一點點地滲了上來。 “行不行???”元午又問。 “行?!绷殖遣近c了點頭。 元午把冰箱里的雞蛋拿了出來,拿了個碗開始打蛋:“其實我打個蛋什么的還是挺熟練的。” “嗯?!绷殖遣綉?yīng)著。 元午剛才的那個笑容,讓他覺得害怕。 那個笑容他之前也見過,但那時并不知道,這樣充滿陽光的笑容,是元申的。 “元午。”他試著叫了一聲。 “嗯?”元午抬眼看著他。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弟弟?!彼f。 “弟弟?”元午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但很快又垂下了眼皮,繼續(xù)打蛋沒再說話。 “你弟弟叫元申,”林城步繼續(xù)說,“以前你提過一次,肖妮兒來找你拿東西的時候,你說過那是元申的前女友?!?/br> 元午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你還記得嗎?”林城步留意著他的反應(yīng),試著往下說,“記得肖妮吧?” 元午沒說話,放下了手里的碗,撐著桌子盯著碗沉默著。 “元申在哪兒?”林城步咬咬嘴唇問了一句,這句他感覺自己問得有些冒險,“郭小帥說好久都沒他消息了?!?/br> “你想知道什么?”元午聲音猛地冷了下去,抬頭看過來時,眼神鋒利得像一把刀。 林城步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臉上一疼。 他有點兒后悔,應(yīng)該等元午做完三明治再問的,起碼能吃一次元午給他做的早餐…… 但是情節(jié)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兒了,也不可能倒帶,而且事實證明如果繼續(xù)磨磨蹭蹭地緩和前進(jìn),會留給元午太多“自我調(diào)節(jié)”的機(jī)會,走一步退半步的。 “我想知道,”林城步從兜里拿出了那張照片,放到了元午面前,指著元申,“元申在哪兒。” 元午低頭看了看照片。 目光落在他指尖前方時,呼吸猛地變得急促起來,分辨不出來是害怕,還是焦慮,或者是悲傷。 也許都有。 在林城步還沒想好接下去說什么的時候,元午一把抓過了照片,狠狠地幾下撕成了碎片。 林城步?jīng)]有去搶照片,照片完整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午看到了。 看到了兩個人。 照片碎片被元午拿到廁所扔進(jìn)了馬桶,又連續(xù)沖了兩次水。 林城步等了一會兒,沒有看到元午出來,雖然覺得用馬桶里的水自殺的可行性太低,他還是起身進(jìn)了廁所。 元午靠坐在墻邊,像他第一次在船上看到的那樣,抱著頭,壓抑地痛哭著。 被強(qiáng)行壓在嗓子眼兒里的那種痛苦地嘶吼一樣的哭泣聲,讓林城步的心抽著疼了一下,疼痛從胸口漫延到胳膊上,一陣陣發(fā)麻。 他不知道元午在哭什么。 上一次也不知道。 但這種悲傷卻能傳遞出來,能讓人清楚地感受得到。 無論是什么原因,元午非常痛苦。 林城步?jīng)]有說話,在他對面也靠著墻坐下了,面對面地看著他。 這是一種煎熬,他坐在元午對面,看著他像是掙扎一樣的哭著,清楚地感受到從元午身體里發(fā)散出來的痛苦。 卻什么也做不了。 無從安慰,也沒有話可以說。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林城步?jīng)]有看表,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全身都開始酸痛,頭也漲得厲害,只知道元午已經(jīng)有挺長時間沒有發(fā)出過聲音。 只是抱著頭靜靜地坐在那里。 林城步以為他睡著了,但又還能看到他交叉在一起的手指會輕輕地摩擦。 “他死了?!痹缤蝗婚_口。 這句話說得太突然,在小小的空間里帶著些許共鳴聲,讓林城步像受了驚嚇?biāo)频脑诘厣蠌椓艘幌?,坐直了身體。 元午還是之前的姿勢沒有動,就像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誰死了?”林城步輕聲問。 “元申?!痹绲穆曇羯硢《统?,但元申兩個字卻說得很清楚。 元申死了。 林城步看著元午,感覺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還能說什么,元午沉默著,他也只能跟著沉默。 元午從沉默到說話再到沉默,始終就那樣抱著頭,像是想要把自己跟身邊的東西隔開來。 林城步想過去碰碰他,捏捏胳膊,摟摟肩,但沒敢動。 元午的身體語言清晰明了地拒絕任何接觸。 就像之前很長的時間里,他不允許任何人碰到他,林城步抓了他胳膊一下就被隨手抽了。 只能這樣,沉默地陪著。 一直到清晨的陽光從窗戶慢慢變成了明媚的正午的陽光,元午都沒有再說話,他甚至不確定元午是不是知道他還在這里。 陽光又慢慢地斜了過去,從小窗戶灑進(jìn)來的一小方光亮在墻上一點點往上爬著,最后消失。 林城步覺得自己大概大限已到。 全身的酸痛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他活動過幾次腿,但屁股不太能活動得到,現(xiàn)在屁股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 再找回屁股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如果屁股壞死了他能不能找元午索賠。 那元午的屁股呢。 有沒有壞死……要不要強(qiáng)行過去檢查一下…… “你知道嗎?!比攵艘话愕脑缤蝗婚_了口。 林城步依舊被嚇了一跳,但是因為屁股的原因,他沒能原地蹦一下,只能猛地抬了抬頭。 元午也抬起了頭,也許是因為低頭時間太長,他抬起頭時似乎因為發(fā)暈而往后靠了靠。 “什么?!绷殖遣絾枺_口說話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眼兒跟著火了似的。 “一個人真心實意想死的話,”元午說,“有多大力量?!?/br> 林城步?jīng)]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真的有不應(yīng)該存在的人嗎?”元午看著他。 “沒有。”林城步說。 “是啊……沒有……”元午輕輕嘆了口氣,“我餓了?!?/br> “想吃東西嗎?”林城步問。 “嗯?!痹琰c了點頭。 “我……去做飯,”林城步想站起來,但腿剛一動,就酸麻得他差點兒喊出聲來,他咬著牙捏了捏腿,“我靠?!?/br> “餓。”元午說。 “我知道,你等……” “非常餓?!?/br> “啊……”林城步呻吟了一聲,不光腿非常酸麻,身上也一點兒勁都沒有,他放棄了站起來的想法,用胳膊撐著地,“你等我……” “餓死了。”元午看著他。 “我知道了,”林城步慢慢往門口爬過去,“你知道我現(xiàn)在什么感覺嗎?” “知道,”元午說,“我全身麻得都動不了了?!?/br> “我以為你不知道呢,”林城步爬到了門邊,扶著門轉(zhuǎn)頭看著他,“知道你就別催我?!?/br> “沒催你,”元午說,“我只是表達(dá)我內(nèi)心的渴望?!?/br> “我已經(jīng)接收到你的渴望了?!绷殖遣絿@了口氣。 “小步步,”元午聲音很低,“你覺得我是元午,對嗎?!?/br> 已經(jīng)扶著門站起來了一半的林城步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后又跪回了地上,扭頭看著他:“是?!?/br> “萬一我真的不是呢,”元午說,“你想過沒有?” “我想過,”林城步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你肯定就是?!?/br> “你認(rèn)識元申嗎?”元午看著他問,“為什么這么確定?!?/br> “因為,”林城步湊到他眼前,“我從認(rèn)識你那天起,你就是那個樣子,跟你高中的照片一樣,我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還沒變成這個鳥樣,我是看著你……” “變成鳥的?!痹缃舆^他的話。 “……對?!绷殖遣近c點頭。 元午笑了笑。 這個笑容讓林城步一下有了站起來的力量,這是元午的笑容,笑得并不盡興的那種笑容。 “幾點了?”元午問。 “六點多吧,”林城步看看表,“六點剛過,今天馬桶一日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