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我搖搖頭,因為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看到袁小白的時候她渾身是泥,身上散發(fā)著無比的惡臭,人的意識也已經(jīng)模糊,連夜當時屯子里有一部拖拉機把我們送出去,至于查文斌的消息我托付給了苗大爺。 等待是漫長的,半個月后我收到了一封從東北來的電報,電報上說屯子里從我們第二天走后就去找了,滿山的都找過但是一個人都沒發(fā)現(xiàn)。后來陸續(xù)苗大爺和我還有些書信往來,主要還是詢問查文斌的下落,但是他就這樣消失了,和那些陌生人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袁小白的身體經(jīng)過檢查沒有大礙,只是一些皮外傷,但是她卻始終不肯開口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整天只是看著窗外,有時看著看著就會掉眼淚。 大約一個月以后,我再去上??赐臅r候袁家公館只剩下一個管家,袁小白給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說她的父親要送她去美國讀書。后來我曾經(jīng)收到過從美國寄過來的明信片,背景是一座讓人羨慕的大學(xué)招牌,還有一張照片,她笑的很燦爛但是眼神中卻透露著一絲失落。 我和胖子南下去了廣州,那是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剛剛開始起步的幾年,那時候的深圳到處都還是一片工地,憑借著之前我們倒貨的經(jīng)歷,我們繼續(xù)老本行。那時候賺錢是瘋狂的,而我和胖子選擇了他的老本行:收破爛。 次破爛非彼破爛,借助著港口的優(yōu)勢,大量各種從國外收集來的二手物品被堆積在碼頭上,從衣服到電器,那些洋人們認為已經(jīng)過時的東西正是當時內(nèi)地最缺的。 一部二手的日本電視機從廣州發(fā)貨到內(nèi)地可以賺一番,一車皮的二手西裝別人當廢品收購來入關(guān)之后,稍加平整和熨燙發(fā)到內(nèi)地就會被哄搶一空。那是一個信息不對稱的年代,那也是一個發(fā)展最為快速的時代,我和胖子很幸運,我們淘到了第一桶金。 第六十五章 除夕夜的鬼聲 時間過的飛快,我已經(jīng)有兩年沒有回老家過年了,眼看著事業(yè)有些起色,手頭也不那么緊,我決定那年回家,胖子沒有親人自然是跟我一塊兒回去。 從廣州到杭州的綠皮火車要走四天三夜,雖然那時的春運還沒現(xiàn)在這么夸張但也足以把人擠熟。拖著大包小包的行禮,再次回到洪村,洪村還是當年的那副模樣,但是我缺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 大金鏈子大金表,溜背頭用摩絲打的噌光發(fā)亮,黑皮鞋單扣西服,v領(lǐng)羊毛衫里面是白襯衫,還系著紅領(lǐng)帶,手上夾著公文包。這造型幾乎就是上個世紀初老板們的標配行頭,在那個年代,我倆的出現(xiàn)是扎眼的,也是耀眼的! 一時間,老夏家的小憶在外面發(fā)了財?shù)南鞯牡教幎际?,我呢,也跟著悶呵,當然我不會告訴他們我就是個收破爛的,用一句時髦的話就足以唬住他們:資源循環(huán)開發(fā)! 按照我們那的規(guī)矩,農(nóng)歷除夕這一天是要去上墳的,上墳的時間又選擇是早上。一大早要準備三葷三素,紙錢元寶,香燭鞭炮。到了墳頭,告訴已經(jīng)離去的親人,過年了,來看您來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紙錢燒了磕了頭再點鞭炮,這就是給死人過年。 那一年有些特殊,我不僅早上去上墳,還得晚上也去上一次,這是為什么呢? 在洪村還有個規(guī)矩,這個規(guī)矩在浙西北一帶,包括中國的很多地方都有,那就叫做:燒清香! 啥叫燒清香?古人入土后的第一個除夕夜,家人親戚,尤其是晚輩必須得在晚上十二點,也就是尋常說的“歲點”去墳上燒紙錢上香,這注香就叫做“清香”! 燒清香是個很隆重的習(xí)俗,我南下廣州后的第三年,老家的舅姥爺過世了,當時信息傳遞都很不方便,我接到消息已經(jīng)是很久之后了,所以也就沒趕上送他一程。 我這舅姥爺其實跟我家關(guān)系很一般,平時往來不算頻繁,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經(jīng)常串門,爺爺走后也就來往的少了。我記得小時候他給我買過蘋果,紅富士,那會兒真正屬于奢侈品級的零食。 那年除夕夜下大雪,聽我父親那么一說,我就尋思著要不這晚上燒清香的事兒就讓我去得了。我父親因為那幾年受的罪,關(guān)節(jié)炎老厲害,禁不住凍,反正燒那玩意也就走個過場,人到露個臉就行,畢竟說起來還都是親戚。 父親倒是也沒意見,就說了,那地兒不太好走,挺高挺孤僻的一山坳里。 我去,胖子自然也想跟著去,讓他留在家里跟我爸媽看趙忠祥他也沒勁兒。燒清香這習(xí)俗有個規(guī)矩:死者家的子女必須要在客人到墳山之前先到,得跪著迎接每一位給死者燒香的賓客,以示自家的禮德。 這舅姥爺家有一子兩女,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我得管他們喊舅舅和姨娘,也是小時候有接觸過,現(xiàn)在大概都忘記啥模樣了。他們村離我們村有十幾里地,我和胖子選擇步行,不過那會兒也沒閑著,到處作弄人,兜里揣著一堆拆散的電光炮,一路走一路炸。往人家院子里,牲口圈里,甚至是廁所的糞坑里,聽到別人的叫罵就跑,倆人傻樂呵的也就走得快了。 我們是十點鐘出的門,快要十二點到的他們家,家里只有舅姥姥和倆小毛孩在一塊兒。我自報了家門說是洪村老夏家的,對方見來人了也客氣,拿出瓜果盤子,遞了煙就開始哭哭啼啼,說是這舅姥爺走的時候如何的凄慘,如何的丟下她一人。 也是,走之前我倒是聽我媽說過,這舅姥爺是在糞坑里淹死的。 過去農(nóng)村里家家戶戶都有個糞坑,這些糞便會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發(fā)酵后被當做肥料撒進田地里。過去人口多,牲畜也多,但是肥料卻很稀缺,所以糞坑多數(shù)修的很深,我這舅姥爺當時據(jù)說是抬糞的時候栽下去的,都沒撲騰就直接沒過了頭頂,最后還是他兒媳婦上茅坑的時候看見下面有個人露著臉在瞧她屁股,大喊了一聲:“來人啊,抓流氓啦!” 其實喊完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哪不對勁?一是誰會把自己泡在糞坑里就為了偷窺自己的屁股?二是那人好眼熟…… 撈上來的時候我那舅姥爺已經(jīng)斷了氣,被人丟到河里去沖了好久才給抬起來入殮,想想也的確是夠慘的。我和胖子也沒多坐,想到也確實聽不容易的,就給那舅姥姥封了個拜年紅包,她連說不要,我給丟在桌子上就走了。 臨走前,我瞧了一眼那掛在堂屋里的遺像,老頭的臉上總是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感覺,沒想到這感覺還不光我一人有。出去的路上胖子嘴里就嘀咕了一句:“小憶,你那舅姥爺?shù)倪z像真有點駭人,要這么個玩意掛在屋子里我晚上是不敢住的。” 我心里雖然也有點疑問,但是嘴上還是說道:“得了吧,就您那陽氣盛的就算有鬼也得離家出走?!?/br> 胖子繼續(xù)說道:“你不覺得那照片上他的眼睛瞪的太大了嘛?感覺要吃人似得?!?/br> “別扯了,一會兒還要去拜他呢?!蔽铱刹幌氲认略趬炆缴下?lián)想起某些恐怖片里的場景,再說了,這大年三十的,過這些話也晦氣。 “得,不過你們這鄉(xiāng)風(fēng)也挺有意思的啊,陪死人守歲,都進泥巴了還算個球的歲數(shù),是不是到時候還得陪他喝兩盅?這冷死人個人的天氣,我倒是樂意暖暖身子的。” 這人就是你越搭理他越來勁,我沒好氣地說道:“別屁話那么多,要樂意你就去陪?!?/br> 胖子嘿嘿笑道:“行啊,那我就去。” “有酒嘛?” 胖子一拍腦袋:“哎喲,還真沒帶酒?!钡鹊?,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停下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臂說道:“剛才是不是你說話?” “我還想說呢!”我剛才也聽見了那句“有酒嘛?”,話音很悠長但又很清晰,就像是有人貼著我耳朵講的。這句話我起初以為是胖子自問自答,但是很明顯,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聲音,那句話不是胖子說的,也不是我說的,那會是誰? “誰!”我和胖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大聲地喊出了這句話,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呼嘯的風(fēng)聲就是遠處響起的零星鞭炮聲。不知不覺我們都走到了半山腰,這里是一片茶葉林,林子里分散著大大小小的墳包,剛才我倆顧著趕路也就沒注意這么多,現(xiàn)在停下來四周一環(huán)顧,那場面就甭提有多滲人了。 如果是一個人聽到,那有可能是幻聽,但是我倆都聽的真切。胖子臉色一陣白,我仔細掃視了一眼,我很確定,今晚我們的四周沒有臟東西,因為如果有我是可以看見的。 我安慰胖子道:“沒事,別多想了,上去再說?!蔽抑?,再往上面走上一里地就到了舅姥爺?shù)男聣?,那是我曾外祖母和曾外祖父家的墳山,小時候曾經(jīng)去過。 胖子深吸了一口氣,隨手在地上捏了一團雪,或許是想釋放一下自己的緊張的心情吧,他隨手就把那團雪給丟了出去就說道:“想喝酒就好好跟爺說,裝神弄鬼的把老子惹毛了明天拆了你的棺材!” “想!”又是一句清晰地回答,就在耳邊,就那么聽的真切。 這一下我和胖子是徹底愣了,我們的身邊肯定有東西! 在野人屯的時候查文斌就說過我是有陰陽眼的人,連陰差都能瞧得見,如果有臟東西近身不可能我會看不到。這些年走南闖北的我也見過不少,那些東西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們一般也會繞著走,看到了就權(quán)當看不見,我也就習(xí)慣了。 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這是因為人身上有三把火,肩頭兩把,頭頂一把,陽氣越盛,這火就越旺。陰陽相克,這鬼是陰氣怨氣所化,靠近陽火自然會削減它的陰氣,所以一般鬼是不愿意近人的,那今晚我和胖子兩次都聽的真切但是我卻看不到,那是為何? 我給胖子使了個顏色,他立刻就懂了,他也不是個怕事的人,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爺,想喝酒一會兒我們辦完事就去買,挑頂好的牌子頂好的菜,但是我們哥倆現(xiàn)在有事兒要先去辦,麻煩行個方便讓個路?!?/br> 胖子說完這些話后的確就沒再聽到那聲音,我們在原地呆了有一根煙的功夫,確定那鬼聲沒有再次出現(xiàn)后便繼續(xù)往上走…… 第六十六章 變節(jié) 到了墳地,那邊幾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了,這些親戚平時來往的不多,打了招呼我便下去燒紙錢。大概是天太冷了,那邊有人生了個火堆,胖子就再那烤火,我裝模作樣的磕頭跪拜一通搞完就準備走,這大過年的誰樂意呆在這兒。 按照習(xí)俗,我那舅姥爺?shù)膬鹤?,也就是我表舅是需要一直守到天亮的,有些客人路遠是初一早上到的,總之他得等到最后一個客人為止。墳頭看著挺寒酸的,旁邊都是些水泥墳包,有些還貼著瓷磚,我這舅姥爺?shù)膲灳鸵稽S泥土堆,我隨口用了只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一句:“生那么多兒女有個卵子用,到頭來還不是住這破屋?!?/br> “我冷啊?!币粋€聲音幽幽的傳來,那聲音和我剛才路上聽的那個老像了。我猛地抬頭一看,好家伙,那黃土包的上方正坐著個臉色犯青的老頭,蜷縮著身子看著我。 這不就是遺像上那個舅姥爺嘛!我知道,我終于看見他了,低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那些個子女們現(xiàn)在正有說有笑的,嗑瓜子的嗑瓜子,聊天的聊天,那邊還有幾個坐在火堆邊的已經(jīng)和胖子打上撲克牌了…… 我也沒說什么,起身后就跑到那邊跟人聊天的二表舅那說道:“權(quán)子舅,我昨兒做了個夢夢到我舅姥爺了?!?/br> 他笑嘻嘻的跟我說道:“小憶啊,聽說你最近發(fā)大了啊,怎么著,開春帶你舅也去南方發(fā)點財?” 我正色道:“我說我夢見我舅姥爺了?!薄芭叮瑝粢娚读??”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墳包,墳包上的人影還在,“我夢見他說在下面冷,你是不是多給燒兩件衣服下去?” “衣服?哎呀,你呀,怎么跟你爺爺一樣還信這些個玩意,這人死都死了講究那些個東西還有啥屁用。”他抽了根煙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墳包說道:“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在家當農(nóng)民的不如你這外頭做生意的。窮啊,我過年都沒舍得做新衣服,還給他燒呢,那不是餓死活人給死人裝臉嘛!” 我知道再和眼前的這個人說下去只會聽到更難聽的話,大年夜,打人總是不該的,看著墳頭上的那個人把頭都已經(jīng)埋進了腿里,我明白他是心冷。 有個說法,燒的紙錢不再于多不多,而是心誠不誠。心不誠他是拿不到的,和你燒的一樣,他拿到的只是一堆灰燼。于是我再一次跪了下去,一張紙一張紙的鋪開,慢慢地?zé)?,一邊燒一邊念叨:“舅姥爺,別舍不得花,這兒多著呢,該吃吃該喝喝,入了土也該享享福了,至于那些不孝的子孫有空您就回去多看看他們,覺得哪個好,您啊就把他帶走做個伴兒……” “走了啊?!蔽疫^去對胖子說道。 “三個2!”胖子還在看他們打牌,“王炸!”我那個大表舅一臉興奮地喊道:“來來來,給錢給錢!” 我那大表舅嘴里叼著煙,腦殼子都在冒煙,熱情地喊道:“哎喲,小憶啊,來來來,要不玩兩把再走?” “他哪看得上我們這種小搞搞啊!”說話的這個是舅姥爺?shù)拇笈觯簧砭茪狻?/br> 我沒好氣地說道:“大姨夫,您這晚上喝了不少啊,有沒有陪你老丈人也弄幾口啊?” “這孩子說瞎話呢?!彼贿厡ε赃叺娜诵χf,一邊喊道:“他還喝個什么jiba啊,臨死之前喝了一堆大糞,早就喝飽了走的!” 或許他是真的喝多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我不知道他旁邊的那些人有沒有喝多,但是我聽到的是滿堂的哄笑聲,他們似乎都被這句毫無下限的混賬話給逗樂了。就像查文斌后來曾經(jīng)告誡過我一樣,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出頭,愛管閑事。 我一把就扣住了那張原本被拿來放貢品,此刻卻把拿去大牌的桌子,笑著對他們說道:“過年了,那我也就祝你們也早點下去,你們老丈人叫我?guī)€話給你們,人做過了,總會遭報應(yīng)的!” “嘩”得一下,我一把就掀翻了牌桌,嬉笑聲停止了,嗑瓜子的嘴巴也沒再動了,現(xiàn)場的十來個人全都安靜了。 我那喝了酒的大姨夫是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起身掄起腳下的一根棍子就朝我劈來,可惜他身邊站著一個胖子。 胖子伸腳一扳,我那大姨夫一個趔趄就往前一沖,下一秒胖子已經(jīng)閃到了他的跟前單手卡主了他的后脖子,另外一只手扭住他的右手往背上一擰,我只聽見那個大姨夫嘴里立刻傳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我真沒見過你們這樣沒良心的人渣,來給爺過來,讓你老丈人瞧瞧,他當年是怎么相中你做他女婿的!”胖子那股力道多蠻,我那大姨夫就跟小雞仔似得被他扭到了墳前,胖子環(huán)顧著那些人說道:“這是哪家的男人,他媳婦兒呢,站出來!” 我那大表姨這下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立刻露出她兇悍的一面,揮舞著爪子就往胖子身上撓。 “你放開我男人,哪來的流氓在這撒野!” 胖子非常不客氣的騰出一只手來一把就扣住那個女人的肩膀,然后手腕一轉(zhuǎn),那對夫妻就同時面對了我舅姥爺?shù)膲?。朝著倆人的后腿推腕一人一下,撲通,倆人全都跪下了。 他也不管那女人和男人如何叫罵,按著那夫妻倆人就往地上戳,狠狠的連砸了三下,那地上滿都是燒完的紙錢灰燼,起來過后都成了包公了。 “這三個頭是為你們剛才的言行!” 胖子抓起已經(jīng)暈乎乎的倆人準備再來,我那兩個表舅看不下去了,一左一右的沖了上去,胖子就像是背后有眼睛一般,手上抓著的倆人往地上一丟,回過身來“啪啪”就是兩腳正中對方的小肚子。這家伙腳上穿的是當年最流行的那種高幫軍警皮鞋,我那兩個表舅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雙雙直接跪地,胖子一臉不屑地說道:“別那么早跪,等下會找你們的!” 他轉(zhuǎn)身又回去整那倆夫妻了,拎起衣服后脖子“咚咚咚”又是三個響頭砸下去:“這三個是為你們的老子為了你們這幾個畜生糟蹋了那么多糧食!” 這倆手過后其他人哪里還敢動彈,胖子擱那吼了一嗓子道:“還愣著干嘛,該磕頭的磕頭,該哭的哭,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兒!”說罷,他自己跪下去道:“老爺子,對不住了,幫您出手教訓(xùn)了這群不孝子,跟您陪個不是,打擾您老過新年了?!?/br> 我和胖子就這么下了山,一路上再也沒出現(xiàn)什么聲音和動靜,回到家往床上一倒就呼呼大睡。 在我們那,正月初一是不拜年的,有個講法是:這開年的第一天就得在家里休息,要不然就注定了這一整年都得忙下去,所以初一這一天一般是不會來人的。 我迷迷糊糊的聽到了爆竹聲,初一有人炸這玩意也不奇怪,我翻了個身準備接著睡,屋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只聽我爹喊道:“起床,起床,趕緊麻溜點的,出事了!” 我披著衣服起來剛一起來,門口我爹就氣勢洶洶的沖我吼道:“昨晚是不是鬧事了?” “沒啥,他們該的,咋個大清早找你來問罪了?” “你啊你,闖大禍了!”我爹氣得手舉到一半就又停了下來:“趕緊的,你舅姥爺家一大早就死人了,你那個大表姨夫說是栽到糞坑里去了,跟他老丈人一樣?!?/br> 我一聽就覺得這事兒不妙,但還是回了一句:“那關(guān)我啥事?” 我爹嘆了口氣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待會兒人多,說話中聽點,我?guī)е阕?,還有你那個朋友就別去添亂,弄不好叫人打死都不知道!” “喲,還打死我呢?”胖子這會兒也起來了,想必是聽見了我們的對話,他整了整衣服笑道:“這可是好事啊,這叫罪有應(yīng)得!沒啥比這年過的還要過癮了,正月初一就讓人這么舒坦,老天爺開眼??!” 第六十七章 半夜來客 正月初一死人是最忌諱的,根據(jù)規(guī)矩,但凡在這一天死的都不得發(fā)喪,不得辦白豆腐喜,家中不得停留棺材。死尸需要穿戴好日常衣服躺在床上,俗稱用被子包裹住,就當他是在睡覺。 一則正月初一家中死人傳出去不好聽;二則,這大春節(jié)的讓別人去你家?guī)兔μ幚韱适乱舱f不過去,通常一般會選擇過了正月初五才正式發(fā)喪。 但是畢竟是舅姥爺家中,這事說起來跟我們還能扯上點關(guān)系,這不早上一來就興師問罪的,我那個大表舅二表舅全都殺氣騰騰的站在院子里跟我爹要人。 “嚷嚷啥?”我一把推開院子門,沖著外面兩個手上戴著黑紗的表舅說道:“這正月初一的打人臉我也不樂意,下回來拜年記得帶點東西。這空著手來干嘛來著,鬧事是吧,你要說來做客的我還真不那么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