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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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從抽屜里取出一片薄薄的膜來,替她貼在臉上:“看看?!?/br> 魚麗在鏡子前照一照,發(fā)現(xiàn)那塊傷疤做得活靈活現(xiàn),好像她的傷口未曾愈合一樣,裴瑾說:“一共三片,出門貼上,不要叫人懷疑?!?/br> “這個是怎么做出來的?”她把那層透明的膜從臉上撕下來,“和□□似的?!?/br> 裴瑾笑著說:“高科技材料和特效化妝。” 魚麗把盒子收起來,正想走,被地毯一角絆了一跤,哎喲一聲,就要摔倒,裴瑾彎腰伸出雙臂去扶,魚麗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他也沒有站穩(wěn),兩人雙雙摔倒。 幸虧裴瑾眼疾手快,攬住她的腰往懷里一帶,他跌坐在地板上,魚麗卻摔在他懷里,安然無恙。 “你呀,看起來聰明,怎么笨笨的?!辈恢朗遣皇窍矚g一個人,就覺得她總是笨手笨腳的,又可憐,忍不住就想愛惜她。 可魚麗不服,扶著旁邊的書架站起來:“誰笨……??!”她不知道在哪里拉了一下,架子被她拉動,上面的花瓶擺件搖晃著要往下掉。 “小心?!迸徼斐鍪直?,緊緊把她摁在懷里,魚麗把臉埋在他頸窩里,聽見陶瓷摔碎時發(fā)出的脆響。 她感覺到自己緊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皮膚的熱度透過薄薄的夏衣傳過來,那一刻,她覺得無比安心,好像什么事都不用怕了。 花瓶不會砸在她身上,其他妖魔鬼怪,也不能近身。 她好像找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縮在那里,可以療傷。 裴瑾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異常,收攏手臂,一言不發(fā),他心中痛惜,懷里的人那么瘦那么小,那么多年來,有人給過她可以依靠的臂膀嗎? 六百年了,她受過多少傷,吃過多少苦,而后面還有無數(shù)個六百年。他可以給她富足安穩(wěn)的生活,可感情的事,哪怕是神仙也做不了主。 他能確保她以后不會再遇到封逸這樣的事嗎?他能確保愛她的人,會一直對她好嗎?更何況,那些人終究會離開她。 他送走過太多人,枕邊的卿卿,喜愛的弟子,投緣的朋友……最后剩他一人,孑然一身,繼續(xù)往下走。 他也就罷了,早就學(xué)會了不動真心,游戲人間,可魚麗不同,她一直在追尋真正的愛,一旦開始,必然深陷情沼,然而,悲莫悲兮生別離,陰陽相隔,生死永訣之痛,沒有體會過的人不能明白。 只有他不會離開她,而他……而他心里,也不是沒有這個心思的。 六百多年前,他就對她有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不過那時礙于種種緣故,被他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誰知,最近的重逢喚醒了那顆沉睡的種子,在這樣彼此陪伴慰藉的日子里,悄悄生根發(fā)芽,如今,已經(jīng)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破土而出了。 可他心里也有顧忌,別人會傷害魚麗,他就不會了嗎?他傷害過的人,恐怕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負情薄幸讀書人,魚麗說得再對也沒有了。 然而,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 但是……也未必,他對魚麗的感情畢竟是不一樣的。 現(xiàn)在的人動輒說愛或是不愛,可對六百多年前的他們來說,愛是很難得的。 他喜歡貞娘嗎?挺喜歡的,兩個人青梅竹馬,貞娘嫻靜溫柔,偶爾會有些小調(diào)皮,娶她為妻,他心里并沒有什么不甘,甚至可以說是很滿意的。 見到魚麗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愛情這回事,與貞娘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在他心中,已經(jīng)是恩愛夫妻了。 可見了她才知不同,她給他喂藥時,他的心砰砰亂跳,唇焦舌燥,她和他說話,他的眼神都舍不得從她臉上移開那么一瞬,她哭著說不想死的時候,他想也不想,脫口就道:“莫哭,我有辦法?!?/br> 后來,他們山窮水盡快要死的時候,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遺憾。 在長生的前一夜,他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中的是一望無垠的海水與滿天璀璨的星辰,他微微側(cè)頭,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時心里溫柔的感覺。 這樣的情感,后來再也沒有過了,時間的洪流把他的心磨得堅硬無比,搔首踟躕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感覺,再也沒有過了。 直到今天。 裴瑾望著懷里的人,情不自禁微笑起來,是了,為什么不能是他呢? “麗娘,沒事了?!?/br> 此時,距離花瓶摔個粉碎,已經(jīng)過了足足五分鐘。 魚麗從他懷里抬起頭來,神色略微茫然,似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好一會兒,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她知道該到此為止了,這個肩膀,借來靠一靠是可以的,裴瑾人好,又大方,不會同她這個弱女子計較。 可是,能占有一時,不能占有一世,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裴瑾可憐她,同情她,愿意照顧她,他是個好人,可她配他不起。 六十年幾乎是一個人的一生,那么,六百年呢?除了別人欺辱她的往事,她做過些什么呢?那些陰謀詭計,那些算計謀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殘花敗柳還不算什么,那么,心如蛇蝎呢? 隔了那么久,他還是從前那個仁義君子,可她……早就不是了。 裴瑾對她好,她也留戀這種好,然而,這樣就很好了,再靠近一點,就不一樣了。 她希望他能找到一個真正與他般配的人在一起,那個女孩沒有經(jīng)歷過那么多的骯臟險惡,不會像她一樣滿身傷痕,她可以像裴瑾一樣,用溫柔的心腸去對待別人。 就好像是徐貞,又或者晏嵐,反正不管是誰,都比她好。 可裴瑾不讓她站起來:“別動,地上都是碎片,劃到腳就不好了?!彼皇謹堊∷难硪恢皇执┑剿笸认旅?,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魚麗從沒有被人這樣愛護過,一時震撼,一動不動,猶如木偶。 裴瑾把她放到門口,輕輕撫摸一下她的鬢發(fā):“笨手笨腳的,說你什么好,我來打掃殘局,你去玩吧?!?/br> 他下樓去拿掃帚簸箕,把地上的碎片掃攏,魚麗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心想,他不該對她那么好,她追逐這些愛,猶如飛蛾逐火。 “裴瑾,你不要對我那么好了?!彼f。 裴瑾抬起頭來看她一眼:“怎么,覺得我對你太好,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喜歡我了?” “你不明白。”靜一靜,她像是畫皮里的惡鬼,終于露出真面目,“我其實很壞的,肖臣的幾個姨太太全是我弄走的,我想獨占他,所以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