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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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懌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等不下去了,命人備了匹馬,往北邊避暑山莊的方向趕去。 第五二章 日夜兼程, 趕到鎮(zhèn)上的客棧時,天還在下雨,大批親衛(wèi)潮水般涌進(jìn)去, 立刻將廳內(nèi)圍了個水泄不通。 正提茶壺的小二一臉茫然, 只見沈懌顰著眉,負(fù)手環(huán)顧四周, 冷冷甩下一個字:“找!” 一聲令下后,親衛(wèi)立刻四散開來, 樓上樓下, 里里外外的搜, 這陣勢堪比抄家。 距離上次來此已經(jīng)過去半月有余,他也拿不準(zhǔn)還能不能找到那個藥囊,或許這東西被其他人撿去了, 或許扔了……但無論如何,自己要再試試,才肯死心。 八月的京城愈漸涼爽。 即將迎來中秋,街上店鋪門面的彩樓皆裝飾一新, 夜市通宵不禁。 書辭已經(jīng)在房里關(guān)了快七天了。 每日什么也不做,不是睡覺就是發(fā)呆,一副像中邪了的樣子。 陳氏朝屋內(nèi)看了一眼, 把言則拽到一邊:“你閨女可一天沒吃東西了,再這么下去指不定餓出病來。” “那也是你閨女?!彼?,又道,“你怎么不勸勸?” “我哪兒勸得動她。” “你每天都在家, 就不知是什么緣故?” 她嘆氣:“我要知道還用得著來問你?” 無言以對,兩人只好大眼瞪小眼。 陳氏放不下面子找她談話,只悄悄地吩咐了言莫。 中秋這天夜里,書辭坐在石桌上仍托腮沉思,言莫在院內(nèi)心不在焉地練劍,他時不時看她兩眼,最后開口:“姐,聽見外面的絲竹聲沒有?” 她悶悶道:“聽見了?!?/br> 言莫把劍丟了,“咱們出去玩吧,街上有很多好吃的?!?/br> 書辭沒什么精神地?fù)u頭。 “你想去,方才怎么不和娘一塊兒?” “我不喜歡跟著她們?!彼故钦f得直白,跑過來拉她,“走吧,我們倆去,娘給零花我了,我請你吃東西?!?/br> “我不想去……” 盡管無精打采,卻架不住言莫死纏爛打。 書辭沒辦法,半推半就,最后叫上了紫玉。 長街兩旁掛著紙竹扎的花燈,雖不及上元那般繁華,放眼望去也很是漂亮。 言莫有任務(wù)在身,今晚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她喂飽,所以一路上不停的買零嘴,好在書辭即便興致不高,多多少少也吃了些。 河邊一大群人圍著放天燈,擠得毫無縫隙,里三層外三層,他和紫玉倒是鍥而不舍,拼了命地往里鉆。書辭站在邊上等他們,順便逛起一旁的攤子來。 臨近有個賣玉石的小鋪,光潤細(xì)致的玉墜在燈下格外可愛,她彎腰打算撿一個來看,正巧對面也有人伸出手,恰好碰到她指尖。 雙方同時一怔,將手收了回去。 書辭抬起頭,一片柔和的光芒下,是晏尋沉靜的眉目。 她有些意外:“晏大人?!?/br> 晏尋又詫異又欣喜:“你也逛夜市?” 書辭淡笑著嗯了聲,“陪我弟弟出來的?!?/br> 他頷了頷首,目光落在那塊玉墜上,問她:“你來買玉?” 她搖頭說不是,“我就隨便看看的,你不用在意?!?/br> 晏尋聞言微笑:“我也隨便看看?!?/br>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兩人沿著岸邊的小徑慢悠悠的走,人潮里不斷有孔明燈升入天空,書辭在找言莫的身影,目光也在那些燈上流連,心頭難得平靜。 見她似乎清減了不少,晏尋猜到或許是當(dāng)天肖云和用那人做了什么,忍不住問:“你心情不好?” 書辭垂首看著腳尖,忽然停下。 “晏大人。” “嗯?” 她認(rèn)真地問:“你被人騙過么?” 晏尋當(dāng)下覺出她話中之意:“誰騙了你?”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br> 他想了想,如實(shí)道:“騙過?!?/br> 書辭好奇:“什么感覺?” “很氣?!?/br> 短短兩個字,她聽了卻有種同是天涯的安慰感,瞬間忍俊不禁。 晏尋看著她的笑顏,在心里松了口氣,“所以,你是被人騙了,才因此氣得吃不下飯?” 在錦衣衛(wèi)里待了那么多年,她不提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何事。甚至早在避暑山莊的時候,他 就已經(jīng)知曉那個無名的真實(shí)身份。 書辭倦于開口:“這些日子有很多事,來得太突然了,光是想想便胸悶氣短,沒有胃口?!?/br> “身體要緊,怎么也要吃一些?!标虒ど焓州p輕扣住她脈門把了一會兒,“脈象虛浮……氣血有虧,你這樣不行的?!?/br> 饒是不喜歡沈懌,可也不愿書辭因此事勞心勞神,“我?guī)闳タ创蠓?,開些補(bǔ)藥?!?/br> “還是算了,我連飯都吃不下,別說喝藥了?!?/br> “正是這樣才更要看大夫?!彼麍?jiān)持道。 書辭由他拉著朝街上走沒兩步,迎面便瞧見沈懌靜靜地站在不遠(yuǎn)處。 他眼神很冷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緒,一身風(fēng)塵仆仆,滿臉憔悴,雖疲憊至極,但目光與她交匯時依然平緩溫和。 沈懌面無表情地邁開步子向這邊走來,想起那日扇他的一巴掌,書辭不自覺往后退,他目不斜視,經(jīng)過她身邊時,一手拽住她胳膊,愣是從晏尋手中拎了過來。 力道很大,卻又不至于傷到她。 “王爺你……” 行至河畔僻靜處,沈懌才放開她。 看著面前的這張臉,書辭顯得很遲疑,神色躲閃地去瞧他身后的楊柳。 突然間,沈懌將她的手拿起,攤開,把一個物件輕輕放了上去。 觸感細(xì)膩,帶著微熱的體溫。 掌心里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藥囊,只可惜已毀得面目全非,哪怕被洗得再干凈,也不是從前的樣子。 頭頂上傳來低啞的嗓音,沈懌輕聲說道:“我找到它了。” 他尋了一天一夜,不承想竟是在郊外撿到的。 “三七粉,白芨,茜草,你一開始放進(jìn)去的,就是這三味藥,對不對?” 從西北的小鎮(zhèn)快馬加鞭跑了一個來回,他此時眼中布滿了血絲。 書辭本想說話,抬眼時又莫名一怔,復(fù)低下頭,緊緊握住那個殘缺的藥囊,眉頭深鎖。 “你證明了自己是他又如何。”晏尋雙手環(huán)胸,靠在樹上,不知幾時到此的,“騙了她那么久,看著她替你東奔西跑,為你著急,很有趣是么?” 他冷聲說:“你只是認(rèn)為這樣逗弄她好玩罷了,能有幾分真心?”就像肖云和一樣,果然,他們二人都是一路貨色。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鄙驊珡?qiáng)壓住殺意,“不用你一個外人來插嘴?!?/br> “我是外人,那你就是內(nèi)人了?” 他笑得冷意森森:“你要這么想也可以?!?/br> 晏尋握緊拳頭:“厚顏無恥!你分明……”正還要往下說,書辭實(shí)在是忍無可忍,“行了,夠了!” 若是在平時,見他們倆這般爭吵她必然會打圓場,可現(xiàn)下心亂如麻,連勸的力氣也沒有。 “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別再提了?!彼瓜骂^,低沉道,“無名已經(jīng)死了,是我親手埋的。” 沈懌微微一愣,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她話里的意思,剛欲上前,晏尋卻側(cè)身擋在對面。 “讓開。”他目光凌厲地掃過去。 晏尋眉峰微擰,手摁在刀鞘上,不為所動。 這一晚上已忍他頗多,奈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沈懌此刻心緒凌亂,手指微屈,出手已是殺招,又快又狠,根本來不及躲避。堪堪掐住他咽喉時,書辭像是才回神,急忙喚道:“王爺!” 沈懌的胳膊驟然一滯,動作僵在那里。 書辭也僵在那里,她沒料到他真的會停下來。 一時間,萬籟無聲,背后的金水河上,無數(shù)盞天燈緩緩升起,在水面倒映出一片星河。 晏尋狠狠推開他的手,神色凌厲地一掃,隨后拉起書辭,快步往回走。 與他擦肩而過,沈懌并未追上來,書辭一面走,一面又回頭,他還在站在柳樹下,余光瞥到她,視線便漸漸轉(zhuǎn)到這邊,沉默著與她對視,眼底里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 街市上,言莫和紫玉還在放燈,記不清是怎么回去的,也記不清后來發(fā)生了什么,這幾天的事情在她腦海里混沌得像夢一樣。 夜間躺在床上,書辭仍舊心事重重,難以入眠。 真的是他…… 居然真的是他…… 有太多的事實(shí)擺在面前她不能不信,可又不想去信。 無名活著,是好事。 可是無名突然變成了肅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