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裴錚在徐昭開口說話的那一刻魂魄就像是被人吸走了,如今聽到徐昭的話,也不過是訥訥的點了點頭,示意忠心跟隨著他的手下暫時撤退。 而跟隨在楚燁身邊的翎羽衛(wèi)們也在素玄的示意下后退直百米之遠,將時間和空地留給眼前這三人。 楚燁身軀搖晃的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略略的掃過裴錚并未作停留,似乎此刻他留不留在這里已經(jīng)不再重要,他只想和眼前的她,好好的說說話。 “我知道,你恨我!”不再用帝王尊稱,放下了一身的驕傲,這時候的楚燁像是又回到了曾經(jīng)當皇子的時候,沒有了江山責任,也沒有了家國天下,有的只是眼前這個讓他深愛的女人。 徐昭眸光淡淡,靜靜地看著被黑色的長麾緊緊包裹住的楚燁;他一臉蒼白,嘴唇卻是紅的驚心,烏黑的發(fā)絲微微有些散亂的垂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襯著幽沉漆黑的眸子更顯眸光深邃,眉眼漆黑如墨。 “阿昭,我從想過要去傷害你在乎的人,從未……”低沉嘶啞的嗓音寂靜到讓人心顫,他就這樣低垂著頭,明明臉上是空寂到無望的平靜,可眼角和嘴角卻是微微上揚著的。 他在笑,笑自己的這個想法明明對她表露過那么多次,可是她卻從不相信。 是啊,他可以理解,畢竟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君主,是一個心思深沉的男人,每一個決定,每一個想法都讓人捉摸不透,甚至要人心顫膽寒,這就是他給她的印象。 淡淡的笑容里有了苦澀,有了難過,有了可憐。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她說,有太多的解釋想要給她說,可是每一次抬頭在看見她淡漠疏離的表情時,他都會委屈的垂下頭,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下去;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刺激著自己,告訴自己現(xiàn)在說什么,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徐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一次次的抬頭看向自己,又一次次的低頭淡淡的微笑;這樣的楚燁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也是她曾經(jīng)連想象都沒想過的。 她以為,他們二人的再次重逢會在又一次的爭執(zhí)和傷害中展開,可眼前的平靜和他露出來的落寞之色卻是要她頗為意外。 有一剎那,她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輕輕地抱一抱他,想要抬起他的頭撫平他皺緊的眉宇,可是這個想法也只是短暫的在她心頭停留,不出片刻就化成了飛灰。 這樣的楚燁不是她所想看到的,確切的說,這輩子她都再也不想看到他了;眼前的他,曾經(jīng)送給了一個最美妙的夢,可同時也是將她從美夢中扯出來的罪魁禍首;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在跟段清說那段被歲月掩蓋的真相時,聲音是那樣的冷漠無情,眉眼是那樣的冰冷如霜;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就算他們兩人走得太近,就算用世間最親密的夫妻關系緊緊地將彼此綁縛,她和他也不是一路人。 她害怕這樣的他,害怕和他再在一起會失去自己更多的親人;所以,她只能選擇遠遠地逃離。 在靜默中,徐昭慢慢開口:“如果沒有其他要說的,我就先走了。” 一聲走,讓身邊兩名男子皆驚怕的抬起頭同時望向她,而她則是依舊平靜的看著他那雙幽沉中帶著一縷縷光亮的眸子,然后在輕輕拉上裴錚的手時,她瞥見他眼底的光亮,正在一點點的消失。 裴錚怔怔的任由徐昭牽著,一步步的朝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頭。 他看著她平靜的側臉,不時回頭望向因為他們的離開而站定在原地動也不動的楚燁;這時的他,似乎一眼荒蕪,如石雕木樁,全然沒有了生命之氣。 這樣的楚燁讓裴錚微微蹙眉,這不該是他所認識的大梁天子;真正的楚燁是狷狂邪肆的,是驕傲霸氣的,不該露出這樣空寂到快要消亡的氣息,不該…… 待回到屋中,徐昭這才放開了牽著裴錚的手;她因為在外面站了太久雙腿有些發(fā)麻,故而剛一回到家就坐回到軟椅上,一手撫著圓滾滾的小腹輕輕地撫摸,垂眸低眼的神態(tài)上慈母之容要人看見竟是顯得格外動容。 裴錚混亂的思緒漸漸恢復,亮澈的眼神在飛快流轉過掙扎和猶豫之后,才慢慢開口,道:“你是什么時候記起以前的所有事?” 徐昭依然保持著撫摸小腹的動作,沉默了許久之后,才答非所問的說了句:“你放心,我答應過你永遠不會離開你,這個承諾是一定會兌現(xiàn)的?!?/br> 聽到徐昭的這聲回答,裴錚卻是攥緊了手指,眉宇間藏了一絲連他都沒察覺到的怒氣:“你以為,我真的只是想要把你禁錮在我身邊嗎?” 徐昭一怔,抬起頭看向他,眼神中的坦白讓他看見只會覺得更加刺心。 “阿昭,我承認是我欺騙了你,可是……” “我該謝謝你,裴錚?!毙煺汛驍嗨脑挘骸笆悄惆盐揖攘顺鰜恚瑤щx出京城,帶離出大梁,帶離出他的身邊,也是你保護了我和我的孩子,這份恩情,我會永遠銘記?!?/br> 只是記住恩情,對嗎? 看著徐昭平靜的面容,裴錚突然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得到了她的承諾,會永遠陪伴在她身側,可是,他卻也失去了她。 眼前的徐昭平靜的就像一個沒有多余感情的木偶娃娃,只有在看向自己鼓起來的小腹時,無波的眼瞳中才會溢出溫柔的光澤;好似世間,除了這個孩子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牽動她的一絲情緒,他不可能,楚燁也不可能;只是,他卻清醒的知道,將她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的人卻是楚燁,愛給了他,恨給了他,而自己費盡心力,奮力懇求到的不過是一具沒有感情的驅殼罷了。 裴錚自嘲著輕笑搖頭,他在心里質問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她變成這副模樣難道就是自己想要的嗎?守著這樣一個完全封閉了自己全部感情的人,真的就是自己奢求的嗎? 裴錚,就算你不愿意承認,楚燁有一句話真的說對了;固然他楚燁有負于她,可他裴錚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也不過是在利用著她的良善在逼迫著她罷了。 該放手了,這次真的該放手了。 過去種種,縱然再美好也成為了過眼云霞,縱然再不舍也從指縫中悄然流光;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糾纏著她,一直在想盡一切辦法拘束著她,他不能再這樣自私的霸占著她了,要不然終有一天,他會毀了她。 裴錚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徐昭面前,蹲下身;纖長有力的手指輕輕地覆在她的小腹上,動作輕柔緩慢,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這個注定了與他無緣的孩子,嘴角在苦澀之后,露出了一份釋懷的笑容:“阿昭,你知不知道大宛和大梁要打仗了?!?/br> 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一縮,平靜的面容上終于出現(xiàn)了幾分緊張。 可裴錚依舊低垂著頭,動作一下一下的觸碰著她圓滾滾的腹部,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聲音也漸漸變得輕快起來:“我反悔了阿昭,不想再留你在身邊了,你還是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吧?!?/br> 徐昭抬起的眼睛里閃過詫異,不解的看向緩緩抬起頭望過來的裴錚。 裴錚笑著,輕輕地歪著頭:“你應該知道我志不在廟堂,從決定走出京城的那一刻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游歷江湖,遍走天下,看遍山川美景,尋遍世間古跡;或許會在旅途中碰見我那喜愛四處游走的父王也不一定?!闭f到這里,他將放在她小腹上的手移到她的臉上,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潤,可眼底卻已經(jīng)氤氳了連他都無法控制的眼淚:“阿昭,這次我主動放你走;從今往后,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去見你喜歡見的人,陪在你最想陪伴的人身邊;不要忘了我,但也不需要太記起我,只要把我放在你心里最小的角落里,就那樣靜靜地放著,就好了?!?/br> 徐昭抓住他碰觸他臉頰的手,聲音顫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他含笑點頭,眉眼之間的深情幾乎刻骨銘心:“我不想變成第二個楚燁,我只是我,只是裴錚?!?/br> * 時光轉移,當蒼穹群星密布,夜色傾染了大地,神秘安逸的小山村再次歸為寧靜,與黑夜融為一體。 山腳下叢林間的小院中,一朵朵綻放盛開的花兒在夜色里含露綻放,幽幽暗香在空氣中凝結成清冷的幽香,一縷縷的又在空氣中散開,飄到很遠。 微微開啟的房門里夜色一片,沒有一絲光亮,可仔細去聽,卻是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一個纖瘦的身影安靜的坐在軟椅上,一只手輕柔的放在顯懷的小腹上,一下一下的撫摸;似亙古歲月流逝變遷,她都會保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不動。 而山村外入村口處,同樣也有一個挺拔的身影保持著動也不動的姿勢安靜的站著,入夜后的露水濕潤清涼的打落在他的身上,將一身黑色的長麾沾的更黑更濃。 許久之后,還是素玄實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走上來,勸說:“皇上,您一聲令下,屬下帶著翎羽衛(wèi)沖進村子里,一定會將皇后娘娘帶回到你身邊。” 聽到素玄的聲音,楚燁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只是半晌之后,才聽到他低低的聲音:“不許去,誰也不準打擾她?!?/br> 素玄聽著這近乎嘶啞的輕吟,終究是敗下陣來;他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跟皇上說了什么,竟然能讓一個如此驕傲的男人瞬間失去了斗志,一瞬間心思蒼涼似海;如今,他說什么都是無用,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罷了。 日夜交疊更替,又這樣過了數(shù)日。 村中的獵戶藥農(nóng)們都在傳一個有意思的消息,就是在村子口不知從哪里來了一群神經(jīng)病,天天跟個木樁子似的站在那里,不吃不喝也就罷了,竟然還不眠不休;尤其是站在最前面一個全身上下都被黑色長麾緊緊包裹住的一個人,更像是入了定一樣,無論是誰靠前,誰主動搭訕,都沉默如石。 這樣古怪的一幕在村子里傳了數(shù)天,而每日進村出村的藥農(nóng)獵戶們也從剛開始的新鮮好奇漸漸歸為平靜習以為常,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幫神經(jīng)病就要站死在村子口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夜里,村口蹄聲陣陣,在經(jīng)過一陣sao亂之后翌日出門一看,原本立在村口的這幫神經(jīng)病們一夜之間消失的干干凈凈,除了已漸干枯的草地上留下密密麻麻蜂窩大的蹄印之外,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證明過他們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痕跡。 小院里依舊寧靜安好、歲月不知,徐昭在聽人匯報了楚燁已經(jīng)離去的消息后,又一個人走進房中,閉了門孤身一人待著。 朱澤懷中抱著一個大大的簸籮,上面攤開著一層層經(jīng)過仔細挑揀過的藥草,在看著緊緊閉合的房門時,不忍心中苦澀,終究是長嘆了一口氣。 而在他準備轉身離開去廚房中做些對徐昭身體有益的藥膳時,眼前青衣閃過,裴錚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對于裴錚,朱澤向來是沒有好氣的,冷哼一聲便要繞過他離開。 可腳步剛剛移動,就被身后之人說出來的話打斷。 “阿昭現(xiàn)在身體可適合長途移動?” 朱澤抱著簸籮轉過身,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你要做什么?” “你幫著她收拾收拾,再備一些安胎凝神的藥,過兩天她就要離開這里了?!?/br> “離開?去哪里?”朱澤沒好氣道:“你又要帶著我們往哪個山旮旯鉆?” 聽到朱澤的憤憤之聲,裴錚苦笑著垂頭:“這次我就不跟著你們了,朱神醫(yī),阿昭一路上就有托付于你費心照顧了?!闭f到這里,裴錚目光遠眺,看著幾乎近在眼前的青山樹海,眼神中淡淡的釋懷如星光般淺淺閃爍。 阿昭,這是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事情了,離開我,回到你真正的親人身邊吧。 t ☆、053:頂頂尊貴的人 在村口那一批神秘人兼精神病們一夜之間集體消失不見后,三日后,村子里有發(fā)生了一件讓村民們津津樂道的事,那就是半年前才搬來這里居住的一對夫妻也隨即離開。 說起這對夫妻,至今村民們對他們都不是太熟;山村民風淳樸,村民們都頗為無害好客,想當初在這對夫妻突然出現(xiàn)在村子口,并決定暫時居住在這里的時候,不少村民還將家中珍藏的野味拿出來招待這對新來的鄰居呢。 只是這對夫妻頗為奇怪,且先不說這夫妻二人的容貌極為俊美瑰麗之外,就是那身氣度一瞧也不似尋常之人;但唯一讓人惋惜的是,這家娘子的身體不好,幾乎天天都需要用山中特產(chǎn)的極為珍貴的藥材吊著性命;也虧得這家大官人是個愛妻善良之人,親身照顧在妻子的身邊,從來不說一句怨言。 也因為如此,這家大官人的形象在村民中的心中陡然拔高,尤其是對村中還未出嫁的少女來說,這家大官人儼然成了全天下好男人的代表。 只是要人奇怪的是,在這夫妻在村中住了半年多之后竟然選擇在這時候離開;要知道,這家娘子可是懷了身孕,眼見著便是快要臨盆了;這時候選擇長途跋涉,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村民閑暇時聚在一起說道說道也就過去了;待時間流過,日月更迭數(shù)日之后,村民們自然會將只在村中住了數(shù)月的這對夫妻漸漸忘掉;不過是人生中的過客,又有誰能記得許久? 就這樣,又過了小半個月。 當一輛馬車穿過北戎邊境又走過上百里官道來到大宛邊陲的伏虎城時,一路上跟隨在馬車后不遠的一行人終于勒住了馬韁,不再前行一步。 白色的長麾披在那消瘦但卻挺拔的身姿上,遮住了一身的貴氣芳華,倒顯現(xiàn)出幾分江湖俠客的颯爽風姿。 裴錚將整張臉往白色豎起的衣領中縮了縮,黑亮的眼睛如被碧水洗過一般晶瑩剔透,只是就是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此刻卻是略略有些迷茫的看著越走越遠的馬車,遠眺近在咫尺的伏虎城城門,眉宇間裹了一層郁色。 “主子,我們不去跟娘娘打聲招呼嗎?”一個手下駕馬上前,看著明明十分不舍卻又強烈壓抑著自己情緒的主子,忍不住開口詢問。 短暫的沉默在主仆二人之間散開,就在手下認為主子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時候,裴錚低沉的聲音傳來:“早晚都是要分開,又何必執(zhí)著這些?!?/br> 手下低下頭,暗暗咬著自己的舌尖,懊悔不該提問,白惹得主子又傷心。 裴錚輕輕的一笑,雖說臉上依然意難平,可終究心底的痛楚已經(jīng)不再似當初那般刺骨;在看向徐昭乘坐的馬車時,眼底的笑痕依舊溫潤如波,只是仔細辨認不難發(fā)現(xiàn),此刻他的笑容里,曾經(jīng)的偏執(zhí)執(zhí)拗已經(jīng)淡去了許多,剩下的是一片疏闊的釋懷。 “你們說,現(xiàn)在老侯爺在什么地方云游呢?” 跟隨在裴錚身后的手下們本來還沉浸在主子失戀的沉悶悲傷情緒中,突然聽見裴錚這話,皆是一愣,還是站的離他最近的一個手下先反應過來,急忙開口道:“老侯爺上次傳信回來說,他聽說江湖中的邀月山莊里藏了兩壇百年離人醉,乃是山莊莊主的心頭之寶,更是千金不換的美味佳釀;所以他準備打著皇親貴族的身份去那兒騙吃騙喝,順帶把那兩壇好酒騙出來好好嘗嘗,斷定一下是否真如傳言中所講的那樣引人垂涎?!?/br> 裴錚輕輕笑出聲,加緊身下的馬肚子,明媚的笑容氤氳流轉在眼底,對著身后忠心跟隨的手下眉眼帶笑的大聲道:“好!咱們就去邀月山莊;老爺子游戲人生半載,把我這個親生兒子扔在侯府里自生自滅從不管束。本世子決定了,今后他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讓他好好地盡一盡當?shù)呢熑?。?/br> 高聲說完,裴錚揚起馬鞭,狠狠地朝著馬屁股上狠狠一抽,神采飛揚的朝著與馬車截然相反的方向奔馳;而跟在他身后的屬下們,在望見這一幕的時候都是滿臉歡喜,他們知道,這個人終于學會了放下。 徐昭做在馬車里,在瞇眼養(yǎng)神的時候又稍稍換了個動作,好讓自己躺得舒服些;如今她這大腹便便的,走路都覺得吃力,更何況是已經(jīng)乘坐馬車趕路小半個月之久;如果不是身邊有朱澤這個‘大庸醫(yī)’跟著,別說是腹中的孩子了,恐怕連她的這條小命都要一起交代了。 注意到徐昭微微蹙著的眉心和移動的動作,朱澤立刻心領神會,忙抽出放在一邊的軟墊輕輕地放在徐昭的身側,好讓她靠得舒服些;恰這時,遠處一陣陣的馬蹄聲同時也吸引了他的注意,撩開車窗簾子往外看,在看清是一隊人馬離開時鬧出來的動靜,琉璃色的眼瞳不由沉了沉。 看著那隊人離開時揚起來的塵土,看著在眾人的簇擁下已經(jīng)變成白色小點的人影,他長嘆一聲,又坐回到馬車里,沉默的低著頭不語。 徐昭聽到他的嘆氣,睜開眼,望向他:“眼看著馬上就能見到皇兄了,你這一路上的重責也算是能徹底撂挑子了,你該高興才是,怎么還嘆上氣了?” 面對著眼前這個自恢復記憶之后性情就有所轉變的女人朱澤還真不知該說她什么話才好,雖說他是跟皇上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可對裴錚多少還是有些同情的;畢竟,當年如果不是皇上用了手段搶走了他的未婚妻,裴錚也不會落得丟了夫人又要遠走的下場;追根究底,還不都是這個女人惹下來的桃花;可現(xiàn)在呢,她先是踢走了皇上,又是離開了裴錚,將兩個都喜愛她的男人傷害的連頭都抬不起來,自己卻成天腆著個肚子活的格外滋潤;這簡直就是天理不公啊不公。 朱澤眼神奇怪的看著徐昭,帶著些好奇,道:“裴錚走了,難道你就沒什么要說的?” 徐昭自然是不傻的,聽見剛才那一陣動靜,她當然知道是裴錚離開了;當日,在他當著她的面說出要放她遠走的話時,她就知道,她這一生跟他的緣分,算是到了頭了;雖然心底有萬般的不舍,可是她知道,這么做是對他唯一好的途徑;讓他留在她身邊,她除了讓自己的這具軀體陪著他之外,她已經(jīng)給不起他想要的一切的,與其這樣拘著他,不如放他遠走;或許在天之涯海之角的地方,他會找尋到屬于他自己獨一無二的真正幸福。 徐昭的手輕輕地放在小腹上,垂下的眼瞼遮住眼底所有的脆弱和濕潤的淚痕,道:“他離開,是極正確的選擇?!?/br>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立刻讓有些腹誹徐昭薄涼的朱澤愣了一愣。 他自然是明白她言辭之中的意思,這位裴世子雖說出身華貴,從小又是在侯府深宅中長大,一出生就被冠上了候王世子的身份,命運不可謂不尊貴;只是,就是這樣一個頂頂尊貴的人,卻偏偏生了一顆淡泊名利的心,如果說裴錚這輩子做過的最執(zhí)著的事,細數(shù)下來也就是對徐昭了;而今,他放了徐昭遠走,又不喜歡京城之中的花團錦簇、錦繡榮華,自然是要游歷天下,浪跡天涯的;對他這樣性情的人來說,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 想到這里,朱澤不禁長嘆一聲;晃似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切都成了上輩子的事情,當年的那些執(zhí)著,恩怨,情仇,都在眨眼間變成了灰塵。 * 拉著徐昭的馬車一路直奔伏虎城城門方向,只是如今大宛將要和大梁開戰(zhàn),伏虎城的城門自然也是緊閉不開的;是以,當馬車來到城門口面對緊閉不開的城門時,也只有無奈的先停下;駕馬車的車夫是個機靈的,揣著銀子就下了馬車來到守城的城門官跟前,本想打點些錢財讓他們開城門好放他們進去,可是車夫不知道的;如今伏虎城內(nèi)不僅重兵把守、良將集結,更重要的是,大宛國君上官無痕親自駕臨,城門內(nèi)外的防衛(wèi)工作自然是要比尋常時間更加嚴謹不少。 所以,車夫在守城官的面前說了好半天的好話都不管用,到后來甚至拿出了銀子都差點被守城官當成了大梁的jian細給扣押了。 徐昭凝神靜氣的聽著外面車夫和守城官的一言一語,大致猜出他們一行人被拒之門外的理由;只是如今她只想回到大宛陪在上官無痕的身邊,自然是要想辦法讓這些眼拙的守城官放他們進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