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徐昭徐步慢慢的朝著正陽宮的方向走著,就算是遠遠看見提著宮燈的宮人和御林軍,也不閃不避,似乎就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園一般隨行愜意。 看著這樣的徐昭,素玄著實敬佩的長吐了一口氣;不愧是被他們皇上看上的女人啊,明明是偷偷潛進來的,卻一點做賊心 一點做賊心虛的意思都沒有,光是這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出來的。 “娘娘,屬下剛才被你的舉動給嚇壞了。”素玄像個小媳婦似的在徐昭身后小心翼翼的抱怨了一聲。 徐昭頭也不回,雙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著,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張望;嗯!不愧是軍武立國的王朝,連皇宮都設(shè)計的如此一絲不茍,這般有肅殺之氣;只是,天天住在這種地方,時間久了會不會得精神抑郁啊,看來以后等她‘娘子’登基后她要給他建議一番,把皇宮好好地重新修繕修繕,雖然沒必要弄得跟大梁的皇宮一樣搞得金碧輝煌,但也盡量弄得花團錦簇、富貴祥和一點;瞧瞧這直上直下的回廊,走著多費勁兒呀,知道的人會覺得這樣的設(shè)計風格別具一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宛的皇宮是個演武場呢。 “我怎么嚇著你了?要不要我給你揉揉你的小心口呀?”徐昭懶洋洋的開口說著。 素玄忙抱著心口,大腦袋搖晃的像個撥浪鼓:“千萬別,要是被皇上知道你對我動手動腳了,恐怕我會立刻沒手沒腳?!?/br> 徐昭回頭,瞪了眼這亂用成語的傻缺;誰對他動手動腳?臭小子美的他。 素玄像是沒看見徐昭的白眼一樣,繼續(xù)道:“娘娘本來在房頂上好好地趴著,忽然說要去找王岳,難道這還不夠嚇人?” 聽到這句話,徐昭停下腳步,又往城門的方向遠眺了一眼,雖然什么都看不見,可她還是堅持著一直望著:“我也是臨時起意,總是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情恐怕沒我想的那么簡單能結(jié)束?!?/br> “娘娘是擔心世子爺?” 徐昭沉默的一點頭:“看守城門的是九城兵馬司的人,其實守城的兵卒并不多,裴崢只要按照計劃一股帶氣的領(lǐng)著人往外沖,再加上有翎羽衛(wèi)和他的侍衛(wèi)保護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我總覺得心慌,覺得似乎是有意外發(fā)生?!?/br> “娘娘請放心,翎羽衛(wèi)可都是高手,絕對不會讓世子爺和那些被挑選出來的軍屬們出事的?!?/br> 徐昭又一點頭,聲音悵然道:“是啊,我應該放心的;不過,給王岳講一聲也是為了應付萬一,都說天下兵將一家人,老瘋子和段清鎮(zhèn)守北地幾十年,鎮(zhèn)北軍的軍威在大宛赫赫傳響,王岳的性格耿直忠腸,如果讓他知道今晚出城的人會是鎮(zhèn)北軍的軍屬,看在鎮(zhèn)北軍的面子上,他應該不會太刁難?!?/br> 說到這里,徐昭又是一聲長嘆:“好了,不說這些了,就算真的有意外發(fā)生,依裴崢的性格也不會坐以待斃,或許還會讓敢刁難他的人死得很難看;現(xiàn)在,我們該去見一見那個老女人了?!?/br> ☆、037:叫聲相公聽聽? 正陽宮大殿內(nèi),看著被御林軍團團圍住的?;庶h一派,林瀞瑤臉色僵硬的怒視著對她笑語顏顏的孫博,冰冷的聲音字字清晰的從她嘴里擠出來:“就算是跑了一個王岳,你們也休想將哀家怎樣?!?/br> 說完,林瀞瑤長袖一揮,卷起的烈風吹的琉璃盞上的燈火微微一閃,對伺候在身側(cè)的宮侍,道:“將清河王扶下去,叫正陽宮伺候的女醫(yī)給他瞧瞧,就說是哀家的命令,三炷香過后王爺如果還是這副模樣,讓她提頭來見?!?/br> 宮侍應了一聲,就忙走上前兩人將癱倒在地的沈正河扶起來,急急忙忙的就朝著內(nèi)殿方向走。 孫博等人倒是不攔著,再說,此刻就算他們想攔,恐怕也是攔不住的。 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林瀞瑤又何嘗不是準備和他們硬碰硬;現(xiàn)在,他們只銷看著就好,至于接下來的局勢會偏向哪方,相信很快就會見分曉;真心希望王岳能夠成功離開皇宮,要知道這些年他們?;庶h一派也在下面費了不少功夫,為的就是有一天真的與林瀞瑤火拼起來的時候,不至于太被動,而那些存留在宮外的勢力,如果運用得當,很有可能還會壓林瀞瑤一頭。 孫博看著被宮侍連拽帶扶的沈正河的背影,安撫性的拍了拍精神略顯緊繃的祖父,如狐貍般狡猾的眸子靈黠的轉(zhuǎn)動著,就算是面對此刻憤怒不已的林瀞瑤,依然不見半分膽怯,而是在一聲輕笑中,說著看似頗為風涼的風涼話:“看不出來,太后對清河王還挺一往情深的?!?/br> 林瀞瑤與沈正河之間的秘密幾乎算得上死都不能隨便拿出來言說的秘辛,就算有一天真的被人拿了證據(jù)公布在眾人眼前,對于這種皇室丑聞,為了皇族顏面更是不能被人輕談;可眼下,孫博卻像是不知道這些規(guī)矩似的,張口就來,著實要跟在他身后的朝臣們和端坐在鳳榻上的林瀞瑤臉色一白。 對于自家孫兒,老孫頭向來是十分驕傲和放心的,可眼下將愛孫張口就說這種話,就算是他向來是個護犢子的,也有些不認同的愛私底下扯了扯孫博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博兒,這話不能亂講。” 如果是以前的孫博,聽到這話自然是會閉口不言、再不談起,可眼下,他在抓住林瀞瑤的痛腳后怎么可能還會手下留情?宛城不少認識孫博的人都以為,他是個溫厚謙虛的謙謙君子,可卻不知,這小子內(nèi)藏腹黑,永遠都用最無害的態(tài)度包裹著自己的本性,可一旦發(fā)起狠來,就算是親爺爺祭出先祖所賜的龍頭拐杖都未必能壓得住他;由此可見,他是一個外圓內(nèi)尖的性格,絕對不能用尋常的眼光審視他。 此刻對他來講,御林軍將他們團團圍住,想要離開皇宮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了;林瀞瑤對他們的殺心已起,他們現(xiàn)在也只能將全部的希望壓在逃出去的王岳身上;既然現(xiàn)在他們就是那砧板上的魚rou,何不在大難臨頭之前惡心惡心這女人? 到時候,就算是王岳來不及回來救他們,他也能圖個嘴上痛快,死了也不覺得太憋屈。 所以,就算此刻被祖父阻止,孫博依然囂張乖戾,看著林瀞瑤難看的臉色,繼續(xù)不怕死道:“太后對清河王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是有理由的吧。”說到這里,孫博眸光一凝,幽亮的眼睛里帶著洞察世事的聰慧,慢慢的說著:“依太后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找個男人一響貪歡,大可以找到比沈正河更好的,可你偏偏卻選中了這樣一個扶不起來的爛泥,這種做事風格,可不像太后您往日的行事作風?!?/br> 本來還想阻止孫博繼續(xù)說下去的老孫頭被他這三言兩語的幾句話一下給調(diào)起來興趣,甚至連站在孫博身后的其他?;庶h臣子們,也是一臉的好奇不解;其實,要說不好奇那是假的;要知道,當初在他們初次聽聞林瀞瑤可能和沈正河曖昧不清的傳聞時,他們可是決計不信的;只因沈正河此人太過平庸油滑,這樣的人林瀞瑤是絕對看不上眼;可如今證據(jù)擺在眼前,林瀞瑤的態(tài)度又讓他們更加確定;所以,他們倒是更好奇,只會耍些小心機手段的沈正河究竟是哪里出彩,能讓林瀞瑤一改自己往日的本性,看上這樣一個人。 孫博看著陰沉著臉不言語的林瀞瑤,又回頭看了看一個個全部都直楞起耳朵的?;庶h一派們,微微一笑,狀似無疑的說了一句:“以前,我的確是想不明白沈正河是哪里足夠吸引人,能贏得我們執(zhí)政太后的青眼,可就在剛才,看著沈正河的背影,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走路的神態(tài),輕笑時做的小動作,甚至在專注看人時的神態(tài),都像極了一個人;那個人,太后應該知道是誰?!?/br> 林瀞瑤的臉色雪白:“不要說了!” “為什么不說?太后留下微臣等人,不就是要同微臣們說一說沈正河嗎?如今微臣提起來您應該認為我們很配合才對,怎么又開口阻止呢?”孫博慢慢收起臉上狡黠的笑容,忽然肅穆微微揚起,尊敬的看向頭頂上方,聲音輕嘆道:“恐怕連先帝自己都沒想到,這世上會有一個人將他模仿的那般相似?!?/br> 說著,孫博又一看林瀞瑤,眼睛里的尊敬之色盡退,剩下了一片哧諷的薄涼:“這些在我看來只有七八分的相似,恐怕在太后你的眼里,應該是十成十的想象吧;如果可以,恐怕沈正河連自己的相貌都想變成先帝那樣,因為他比誰都了解你,了解你對先帝的心,對先帝的情 先帝的心,對先帝的情,還有對先帝得不到的恨和仇!” “你閉嘴!”林瀞瑤雙眸充血的怒視著孫博,一股難言的羞辱感鋪天蓋地般的朝著她襲來,這么多年被她小心隱藏的秘密,居然會在這時候,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戳破;如果可以,她恨不能自己挖出一個洞來,或?qū)⒆约翰仄饋?,或者將這多嘴的混蛋就地掩埋。 而此刻,聽到孫博之言的諸位大人都作出恍然覺悟狀;要知道,當年先帝獨寵皇后可是在大宛人盡皆知的事,而皇后的同胞jiejie也就是現(xiàn)在坐在大宛最尊貴位置上的林瀞瑤卻是入宮數(shù)年從未得到帝王的半分寵幸,這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羞辱,也是最痛的恥辱。 但從中也能看出,林瀞瑤或許對先帝是存了真情的,要不然,也不會隨著胞妹一同進宮為妃,日日面對著嫡親的meimei要恭敬地磕頭行禮,面對著被帝王寵愛沉浸在幸福之中的親人自己卻是夜夜孤冷;這份隱忍、這份默不作聲的等待,何嘗不是一個女人背后傾心的付出;但同時,也能看出林瀞瑤絕對是個城府極深、心思深沉的人,在面對最能暴露本性、最是自私霸道的愛情面前,她都能甘心退讓到這一步;一旦在她狠下心的時候,恐怕世間之事沒有她完不成的。 只是,讓人可笑心疼的是,得不到真正的愛情,她卻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個假象;沈正河或許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費盡心機的模仿著先帝,希望能夠吸引這個可憐女人的注意,很顯然,沈正河的這個舉動,成功了。 他得到了林瀞瑤,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榮華富貴;而林瀞瑤,也從沈正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這輩子最想擁有卻到死都得不到的那個人的影子,也許午夜夢回,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卻愿意沉淪,愿意自己欺騙自己;哪怕是活在一個假象中,也不愿意清醒的醒過來面對得不到和失去了的痛。 想明白這些,眾臣再看向林瀞瑤時,眼神中的厭惡之色也是淡了不少,只是,厭惡之色在少了的同時,他們心中的警惕卻是越來越重;林瀞瑤的性格接近與偏執(zhí)和瘋狂,跟這樣的人做敵人,除非比她還要瘋狂,要不然,一定會成為手下敗將。 而老孫頭和眾人眼神中的悲憫之色落在林瀞瑤的眼里卻是極大的無聲的諷刺。 她這輩子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一輸給的人,就是她今生最愛的那個男人;這是她的痛、她的恥,更是她永遠都解不開的結(jié);可眼下,隨著孫博的戳破她一直以來小心掩藏的秘密盡數(shù)被揭開,她的偽裝,她裝出來的高高在上,全部都在這一刻跌進泥土,成為他人眼中的憐憫和笑柄。 不!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富有一切,掌握天下! 就連是那個她最愛的男人,得不到他,她也是親手毀了他! 雖然是他有眼無珠沒看上她,可最終卻是她先丟棄不要的他;她沒有失敗,她不會是個失敗者。 林瀞瑤的眼睛開始越來越紅,黑色的眼瞳隨著不斷粗喘的氣息一會兒膨脹一會兒收縮,呈現(xiàn)詭異的現(xiàn)象;此刻她再看向站在下面的?;庶h一派們,就像看見地獄之中的魑魅魍魎,瞧著他們一個個青面獠牙,可恨之極。 孫博一直都在小心注意著林瀞瑤的神情,根據(jù)這些年他一直不曾放棄探查的情況來看,林瀞瑤的性情自先帝駕崩后就一直處于一個不穩(wěn)定的階段;平常她一身華冠華服端坐在七彩珠簾的背后,只留給他們一個模糊不清卻又詭異如魅的影子,可在私底下她曾多次失控,只要看一看正陽宮中伺候的宮侍們一個個如驚弓之鳥的神態(tài)就能察覺,伺候這樣一個性情不定的主子,他們也是活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對付這樣的人,簡單的言語是沒辦法將她逼得原形畢露,最好的辦法就是往她最痛最傷的傷口上猛戳,戳出里面的濃血,戳出她最不堪一擊的腐rou,看著她在疼痛中忍無可忍之后,徹底暴露原形。 所以,在看見林瀞瑤微微抽動的面部肌rou后,孫博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蛇打三寸,步步緊逼,似譏諷又嘲笑的看著林瀞瑤,“如果被先帝知道,太后在他駕崩后依然對他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會感念幾分;若有來世,指不定會多看太后幾眼?!?/br> 如果說,先前的幾句話孫博是戳中了林瀞瑤的痛處,那么剛才這幾句,算是徹底撩到了她錐痛的神經(jīng)。 記憶,不受控制的飄到那個下著濕冷小雨的夜晚。 崇政殿內(nèi),燈火昏暗,一股股刺鼻濃郁的藥苦味兒不斷從殿里飄出來,就算是點上價值千金的龍涎香,竟也壓不住半分;一扇窗扇忽然被陰冷的小風從外面吹開,輕輕地磕在窗欄上,發(fā)出‘啪嗒’的一聲脆響;涼風隨窗入殿,卷起層層垂落在地的錦黃色的垂幕,七彩琉璃宮燈中的星火被吹的的忽明忽滅;一聲聲壓抑輕喘的咳嗽聲,帶著痛苦的輕吟,一陣陣的在偌大的殿閣中回響。 此時此刻,恐怕誰也不敢相信,這崇政殿乃是帝王的寢宮,而這偌大的寢宮之中,卻是無一人伺候服侍,任由窗扇被吹開無人來關(guān),任由垂幕散亂無人來整,任由那本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君主檣櫓之末般的側(cè)躺在冰涼的龍床上,眨著渙散的眼神,虛弱殘喘的呼吸著。 直到宮門被推開的聲音忽然響起,這壓抑到能讓人發(fā)瘋的凝滯空氣這才帶起了**漣 起了**漣漪。 華麗的宮裙拖曳在地,精致的妝容高貴無雙,在火光中閃爍著刺眼光芒的珠寶更是彰顯著來人的不凡身份。 聽到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過來的腳步聲,上官祁佑沉靜無波的眼睛稍稍轉(zhuǎn)動了一下,只是在看見一角淡紫色的宮裙時,瀲滟的雙瞳卻是連多看一眼都不愿,直接閉上。 來人看見上官祁佑的動作,腳下的步子一頓,胸口跟著稍稍不穩(wěn)的起伏了幾下,可很快又被她按壓住,身姿娉婷的慢慢靠近那張龍床。 “皇上,該吃藥了!”專屬于女子柔婉的嗓音輕柔的在上官祁佑的耳邊響起,可他,卻是緊抿著紅唇,連眼睛都不愿意睜開。 看見他的沉默和無言的拒絕,來人似乎早已習慣;輕輕地撥動著手中的白瓷小勺,輕柔的嗓音再次響起:“今日臣妾問過太醫(yī),太醫(yī)說你的身體這些天已經(jīng)好了許多,只要按時吃藥,很快就會恢復如初的。” 說完,來人就舀起一勺苦澀的湯汁,動作極為小心翼翼的遞到他的唇邊,可是等了半晌,依然沒等到他的半分回應。 “皇上可是覺得湯藥太苦?良藥苦口,臣妾……” “林氏!”一聲低沉的嗓音終于響起,而來人在聽到這聲音,先是驚喜的一笑,可是,在聽到那聲稱呼時,眼底的傷痛呼之欲出。 呵呵——‘林氏’?原來到了這地步,她的他的心里、嘴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林氏’嗎? 感覺到來自于身側(cè)之人的痛苦之情,上官祁佑這才慢慢睜開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向上卷著,將他本就深邃迷人的眼睛襯得更大更亮,如深沉的海子,晶瑩剔透;又像夜色中的蒼穹,神秘魅惑;四國之人皆知,大宛的上官皇族天生相貌出眾,氣質(zhì)高華,可究竟有多驚艷,卻沒多少人親眼得見。 而此刻此刻,若能請來名揚四國的鬼才畫師韋一筆將此刻在病榻上重病的大宛帝王上官祁佑的樣貌畫下來,世人就會知道,原來世間的傳言果真所言非虛,如此風華絕代的男子,哪怕是已病入膏肓,一眉一笑依然是絕色風景。 如果不是世間絕色,又怎能讓心高氣傲的林瀞瑤垂心至此,如果不是絕代風華,又如何讓一個女人偏執(zhí)瘋狂一生。 上官祁佑淡淡的看向坐在床側(cè)的女子,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生在心愛之人的身上,他自是百看不厭,可若是長在心懷叵測之人的身上,只會丑陋猙獰。 “林氏,你不用白費心機了;朕的身體朕自己最是清楚,也用不著你在朕垂垂危矣的時候,投巧賣乖?!?/br> 手中端著的藥碗在這無情的言語中愴然落地,兩行眼淚,痛苦的滾滾滑落:“上官祁佑,難道那個賤人死了,你就真的連活都不愿意活下去了嗎?” 如果是以前,她敢這樣咒罵自己的心愛之人,他一定會怒火中燒、反擊回去,可是此刻,他卻是連一點多余的言語都不愿意對她說;只是眼神空茫的看著頭頂碩大的夜明珠,瞅著那星星余輝,嘴角勾出攝魂般的動人笑容:“朕很開心,很快就能見到她了?!?/br> 說到這里,低沉的嗓音輕輕一頓,連聲音都跟著又空曠了幾分:“朕知道,你早就備好了那藥,不要再猶豫,拿出你當初要殺她的決心,狠心一些,把藥端上來吧。” 那一夜,明明是小雨,可空氣中的寒意卻是冷得刺骨,冷風吹開了殿內(nèi)所有的窗扇,隨風飄飛進來的雨珠打濕了光可鑒人的地面,沾濕了四處垂亂的錦帳。 她一勺一勺的將那致命的毒藥親手喂進他嘴里,而他,卻是聽話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吞下。 說起來簡直就是最諷刺的笑話,他這輩子,最聽她話的一次,居然就是此時。 那個初次與她相遇時站在梅花樹下的俊美男子,那個溫柔的解下大氅為她遮擋風雪的男子,那個輕輕一笑,就似冰雪消融、熠熠生輝的男子;她愛了他一輩子,追隨了他一輩子,讓他成為她心目中的神祗,成為她此生最大的劫數(shù);最后,在彌留之際,他卻只給她留下了一句話。 “林氏,若有來生,不復相見!” * 撕痛的記憶狠狠地拉扯著林瀞瑤的神經(jīng),尤其是在聽到孫博的話后,那些被她小心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傷痛,終于在此刻徹底爆發(fā)。 只聽見‘吧嗒’一聲脆響,眾人齊齊看向林瀞瑤的手指。 原本保養(yǎng)得極好的細嫩的手指早已被她攥緊成拳,根根青筋畢露,猙獰的在近乎透明的肌膚下滾動著,而那一聲脆響,竟是她生生用自己的力氣將堅硬的金甲給掰斷了;而幾簇鮮血的血液,也順著她的指縫‘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著。 孫博猛吸一口氣,難以置信的看著林瀞瑤流血的手指;這下,就算是他不開口提醒,在場的人都知道,自己這最后一句話,算是徹底戳中這瘋狂女人的痛心了。 只是,痛極了的林瀞瑤卻冷靜的出奇,偌大的正陽宮大殿內(nèi),御林軍手中的兵刃已抽出半截,空氣中的肅殺之氣一直都沒有退去半分,似乎只要一聲令下,這些讓她看不順眼的老家伙們都會化為齏粉,徹底消散于天地間。 “哀家一直認為,你們這些老東西中,孫太傅才是最難對付的?!绷譃s瑤的聲音極淡,可越是這淡極了的聲音,越是要人似乎聞見一股股腥臭的血腥味正在空氣中漂?。骸皼]想到,你們真正 ,你們真正的王牌,卻是他?!” 林瀞瑤眼角一動,慢慢的移動到孫博的身上,而眼底的騰騰殺氣,也不再遮掩半分。 此刻,兩撥人早已將話說開,最丑陋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彼此的面前,所以也無所謂遮掩了,而林瀞瑤要除掉孫博的決心和狠心,此刻更是昭然若揭。 老孫頭立刻就察覺到林瀞瑤的惡意,手中的龍頭拐杖一橫,直戳戳的橫在孫博面前,“林氏,你難道真敢對朝中重臣下手?難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誅你的心嗎?” 林瀞瑤呵笑了一聲,滿眼的冷漠無情,早已無半分忌憚。 站在原地的孫博看著林瀞瑤看似平靜實則瘋狂的眼神,道:“爺爺,這種事咱們的太后娘娘已不是第一次做了,十幾年前,為了站在這至尊之位上,她不是也曾用動用干戈逼迫朝中文武大臣;這種事,第一次做還是個生手,第二次做就能熟能生巧了。”說到這里,孫博挑眉看向林瀞瑤:“只是看太后這臉色,想必在動你們之前一定要先動一動我的,太后想清楚了嗎?你是要把我活刮了還是要生剝了?” 林瀞瑤嘴角勾著冷冷的笑意,眼睛往宮門口一望,就看一個小宮侍就趕緊跑開,再回頭看向?qū)O博,剛準備開口說話,一聲清越的嗓音就從宮外傳來:“孫大人何必這么早就言死?如果讓你死了,那我答應王大人的話豈不是要泡湯了?嘖嘖嘖!這種砸招牌的事兒,我可從來沒干過。” 隨著這聲聲音的傳來,本來凝重僵持的大殿瞬間像是被人投進一枚石子,亂了一殿的緊繃氣氛。 林瀞瑤抬頭就往殿門口的方向去看,而孫博等人也都齊齊側(cè)身回頭,看向門口。 早已將殿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的御林軍也自中間從兩邊散開,跟著,就看見兩道人影從回廊上慢慢走來,走在最前面的‘少年’雙手背在身后,一臉的從容閑適,宛若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而跟在‘少年’身后的男子,則是單手持劍,一臉殺氣,雙眸如鷹隼般緊盯前方,一看就是個武功高絕的練家子。 兩道人影越走越近,最后,終于在大殿前的門口停下來。 林瀞瑤本還在心里盤算著要怎么收拾孫博和這些已經(jīng)知道她秘密的老家伙們,忽然被不知從哪里跳出來的兩個家伙給打亂;她隱忍孫博,那是因為這個人踩到了她的痛腳,讓她恨極了,同時也不敢小覷,可眼前這兩只跳梁小丑又是什么東西,敢沖到她面前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