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丹非常驚悚地把頭變回了人形, 頂著一身鳥毛叫道:“臥槽你在干什么?!” 奧斯維德不答,只一下一下狠狠地砸著氣眼。 喀拉—— 不斷有碎裂的聲音響起,連鎖效應般一處接一處。氣眼被擴大了一圈,周圍的裂縫越來越長,也愈發(fā)明顯,像一張碩大的蛛網(wǎng),從這處發(fā)散出去,連接上了其他氣眼。 砰——砰——砰—— 又是三下,奧斯維德砸下去的拳頭力道只怕不比巨獸人小。 眾人終于反應過來有點兒不對勁,整個地牢都抖了一下,屋頂上不斷有碎石砸下來,粉塵石灰在地牢里炸成一片,又嗆人又影響視線。 靈族的人身上能用的工具都被收得干干凈凈,除了一身裹尸布,什么也不剩。 但這也阻止不了他們用最基礎的巫術(shù)。 也不知道他們神神叨叨地念著什么東西,就見打頭的那個靈族手指猛地一指前方,地牢所有壁火都躥到了他的手里,凝成一團巨大的火球,而后猛地撲了出去,像一條火龍一樣,從地道這頭直游向那頭。 無數(shù)守衛(wèi)炸了鍋般尖叫著,金屬的鎧甲一經(jīng)火烤瞬間升溫,能活活燙掉人一層皮。 “讓開!”奧斯維德一聲吼,再次重重一拳砸下去。 就聽“轟——”的一聲巨響,那片本就布著裂痕的屋頂被他徹底砸塌了,巨大的石塊天崩地裂一般垮下來,全砸在了地牢里。 丹:“我日?。。?!” 他在紛落的石塊中差點兒被砸出腦震蕩,驚魂不定地瘋狂撲著翅膀,奧斯維德壓著他的后頸道:“下去一點!” 巨鷹在紛落的石塊中俯身,奧斯維德沖驚慌的人群叫道:“會飛的巨獸人換個形態(tài)!剩下的人爬背也好抓腿也好隨你們!能上的都上,走了!” 說完他一把拽過凱文的手臂,又揪住米奧,讓他們翻身上了鷹背。 身后一聲聲猛禽尖嘯驟然響起,野獸咆哮此起彼伏。丹一聲長唳,帶頭從地牢正在崩塌的房頂巨洞里沖了出來。 腳下突然響起接二連三的轟鳴——地牢徹底塌了。 不過他們順利出來了! 奧斯維德他們瞬間從趴著的姿勢變成豎掛著,差點兒從沖天的巨鷹背上滾下去,不得不死死揪住丹的硬羽。 “我他媽飛不了多久啊啊啊啊你們好重啊啊啊??!”丹咆哮著,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便有種要把他們甩下去的意思。不過下一秒他就不敢落地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斐靈城主城墻上,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守衛(wèi)正舉著長弓,拉滿了弦,遙遙對著他們。 第12章 丹扭頭就走,翅膀扇得恨不得再上八千米,離那些射箭的人越遠越好。 “東南!朝東南飛!”奧斯維德迎著勁風,一邊艱難地穩(wěn)住身體,一邊指揮道。 “麻煩你說前后左右??!我他媽現(xiàn)在沒那腦子分東南西北!”丹咆哮著回道:“我們族從來只講獸類的直覺!不講這么復雜的東西!” 奧斯維德:“……” 城墻上隱約傳來一聲喝令:“還等什么?!放箭!” 錐形頭的金屬長箭向來是北翡翠國的驕傲,他們制造的箭矢又穩(wěn)又鋒利,隨著無數(shù)破風的嗡鳴聲,猶如一場浩大而密集的暴雨。這些箭矢上面帶有小毛刺,一旦射中就會牽扯在皮rou里,攪人得很,疼了百倍不說,血還不好止,極難處理。 被這樣密集的流矢追上來,任誰都會背后發(fā)涼,頭皮發(fā)麻,因為幾乎避無可避。 凱文聽見身后一團混亂——有箭矢呼嘯聲、有城下守衛(wèi)士氣高漲的呼喝、有金屬刺進皮膚的悶響,以及不幸中箭的人凄厲的痛嚎。 猛禽的尖唳和野獸的咆哮交錯著,一打眼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人從高懸的空中掉落下去,栽進敵窩,后果可想而知。 “左轉(zhuǎn)!好!然后直行,飛過前面那片山脈!其他人跟上——”凱文牢牢把控著丹的方向,單手死死揪住鷹羽根部,另一手將長劍揮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墻,將一切可能刺中巨鷹要害的箭矢統(tǒng)統(tǒng)擋了出去。 城下一大片烏壓壓的北翡翠國騎兵翻身上了馬鷲,縱身疾馳。那些馬鷲一個個勇猛精健,在巨大的雙翅扇動下,奔跑如飛。像漫涌而來的黑色浪潮,勢不可擋。 “薩丕爾都快病死了,究竟誰下令這么窮追不舍!”米奧跟凱文一樣在擋著箭矢,只是他本就抓得不是太穩(wěn),隨時有掉下去的風險,也不敢動作太大。 當然他這話夸張了不少,事實上傳言薩丕爾只是臥床,還不至于快死了,這只表達了米奧內(nèi)心美好的愿望。 “之前離得近我看了一眼,指揮的人rou厚得很,像薩丕爾那個滿腦流油的大兒子曼考?!眾W斯維德譏諷道。 米奧一聽臉都綠了:“陛下你可別逗我,要真是他那樂子就大了,那貨出了名的不擇手段喪心病狂!” 薩丕爾那尿性凱文倒是清楚,但對于他那剛冒頭沒幾年的兒子曼考,凱文的認知還停留在多年以前。那時候凱文還沒被埋入地下,而曼考剛十六七歲,北翡翠國和金獅國交界處流傳最廣的一則傳言就是關(guān)于他的—— 說那年春天,北翡翠國西南面一個邊郊小鎮(zhèn)法蘭鎮(zhèn)上接連失蹤了三四個女人,最小的一個十五歲,最大的兒子都四歲了。有人說她們被陌生人擄走了,有人說已經(jīng)死了。這流言爆出來沒多久,其他幾處邊陲小鎮(zhèn)也都流出了類似傳聞,失蹤的都是女人,前前后后加起來大約有二十多個。她們的家里人遍尋了大半年也沒有結(jié)果,幾乎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 結(jié)果就在快入冬的時候,曼考的一個近侍偷了鑰匙,偷偷打開了曼考寢宮后側(cè)方的一處地牢大門,放出了二十多個神志不清的瘋癲女人。 那些女人周身赤裸,手腳處有鐵鏈磨出來的傷口和淤痕,有的身上帶著交疊的鞭痕,有的身上布滿燙疤,觸目驚心。 她們正是之前失蹤的那些人,被曼考擄了關(guān)在地牢里滿足他齷齪的欲望,一人一間狹小的牢房,鎖著鐵鏈,不能穿衣服,也見不到光,就這樣極盡折辱了大半年,從飽滿鮮活的姑娘變成了渾渾噩噩的走rou,全瘋了。 那個近侍的meimei也在其中。 這件事當時并沒有引起軒然大波,因為那些瘋女人終究沒能跑遠,幾乎剛出地牢就被曼考緊急調(diào)過去的守衛(wèi)抓了回去,當夜就全部弄死毀尸滅跡,當然也包括那個近侍。 然而紙包不住火,很快就有細碎的流言從王城斐靈傳了出來,似假非真一路傳到了那些邊陲小鎮(zhèn)里。 此后的兩年時間里,那些失蹤女人的家人陸陸續(xù)續(xù)因為“意外”死亡,最終一個沒剩,巧合還是人為,不言而喻。 累積多年的民怨一夜之間驟然爆發(fā),薩丕爾費了整整三年的工夫才用高壓手段把大兒子干下的畜生事鎮(zhèn)下去,而后便走鋼絲一般堪堪維持著表面的平衡。 要不是沙鬼的威脅力太強,這對作天作地禽獸不如的父子早該被人削皮啖rou了,哪能喘到今天…… · 凱文攀在巨鷹背上,瞇著眼盯著腳下追襲的黑浪:“他們追得很緊?!?/br> 巨獸人族的猛禽飛行速度本倒是很快,但現(xiàn)在一個個背上和腳上都掛了一連串的難兄難弟,能不栽下地就不錯了,想要達到平時的速度簡直是做夢。 這就便宜了下面駕馭著馬鷲的騎兵,要是平時,他們早被甩開一大截了。 那些騎兵也不是白吃飯的,馬背技能不容小覷,他們騎在飛馳的馬鷲背上,依然能平穩(wěn)地舉起長弓,朝天上的猛禽發(fā)動攻擊。 使了吃奶的力逃命的同時,還得走位風sao地避讓開破風而來的利箭,丹他們簡直要瘋。 混亂間,略落后半身的白嘴禿鷲被三支流矢釘穿半邊翅膀,連帶馱著的兩個人,一起朝這邊傾倒過來。巨大的身體沒能扭轉(zhuǎn)平衡,狠狠撞到了丹的身上。 硬質(zhì)的翅膀撲扇間打到了奧斯維德,不小心掀掉了他腰間掛著的一個東西。 “不好!”奧斯維德皺眉。 “什么?”凱文連忙低頭看去,就見一個微微反射著月光的物體正朝地上墜落。 “那個玻璃瓶!”奧斯維德道。 凱文一驚,可他們根本連撈一把都來不及。 片刻之后,凱文瞇著眼,他目力驚人,能看到地上打頭的那個人拽了一把馬鷲韁繩,抬手接住了那個玻璃瓶。 凱文道:“帶頭的那個好像是你說的曼考,他接住了。” 這種東西到了曼考手上簡直太要命了! 丹也明白危險性,頓時大吼了一聲,憋足了一股勁,瘋了似的朝凱文指路的方向飛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有種“腦袋別在褲腰間”的危機感,無數(shù)次跟死亡擦肩而過。每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點傷,輕則被流矢劃傷數(shù)處,重則直接中了好幾箭,像個刺猬似的茍延殘喘著。 終于,奧斯維德指著前面道:“來了!” 在他手指所指的地方,克拉長河橫亙東西,水流浩蕩,巨浪翻涌。在那翻攪的浪花后面,烏壓壓的軍隊剛巧在河邊勒住馬蹄,像是一面銅鐵之壁。 那是奧斯維德作為皇帝直接掌管的烏金鐵騎團! 看來那枚捏碎的信砂及時傳到了消息。凱文略松了一口氣,指引著丹和剩下的人越過長河,飛降到烏金鐵騎團中。 結(jié)果丹的鳥爪還沒沾地,他們就聽見身后曼考的守衛(wèi)軍團在河岸那頭剎住了步伐。群馬嘶鳴中,凱文看到曼考那瘋子居然把手里的玻璃瓶打開來了。 “退后——”同樣注意到這一幕的奧斯維德大喝一聲,所有烏金鐵騎“刷”地退了一步。 結(jié)果出乎他們預料的是,曼考并沒有把瓶子里的東西朝烏金鐵騎甩過來,而是轉(zhuǎn)頭灑向了他自己的守衛(wèi)軍團。 第13章 “他吃錯藥了?!”米奧目瞪口呆地看著對岸,下巴都快驚掉了。 克拉長河較之其他河流來說并不算寬,但水流湍急,暗渦無數(shù),這個季節(jié)更是浪潮不息。 大量飛濺的水沫使得河流之上總氤氳著一層霧,時濃時淡,對岸的一切便顯得有些不太真切。 似乎有一片淡棕色的煙從瓶子里蒸騰出去,向曼考身后的那些守衛(wèi)軍彌漫。只是彌散的過程中,還伴著某種低低的嗡鳴聲,像是弓箭在風中抖著弦—— 不對!那根本不是什么煙霧! 凱文瞬間反應過來,那瓶子里灑出去的東西根本不是煙霧,而是飛蟲! 那些飛蟲聚在一起的時候,淡如煙霧,一旦散開便一點兒也看不見了,不知是因為體型太小還是有偽裝色。 曼考的守衛(wèi)軍人高馬大,卻在飛蟲散開的那一瞬間,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了肢體扭曲或周身僵硬的狀況,有些甚至在明顯地抽搐抖動。他們身下的馬鷲常年用于征戰(zhàn),早已訓練有素,卻依舊出現(xiàn)了一些sao亂。 飛蟲鉆進他們身體里了! 看到那樣扭曲而詭異的畫面,凱文腦中便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就一瞬之間,曼考神色癡狂地捏著手里的瓶子道:“去對岸,抓住他們,或者殺了他們!” 凱文瞳孔驟縮,沖著鐵騎大軍猛一揮手臂:“快走!” 可人總是需要反應時間的,更何況下令的還不是奧斯維德,烏金鐵騎還沒來得及撥轉(zhuǎn)馬頭,對岸的人已經(jīng)撲了過來。 或者說他們已經(jīng)不能算真正的人了,真正的人不可能在躍起時扭曲出那樣的姿態(tài),也不可能僅憑一跳就橫跨過克拉長河。那模樣,更像是他們身體里有一股力道巨大的旋風,帶著那副輕而空的皮囊,直接呼嘯而來。 “盾墻!”奧斯維德吼一聲。 烏金鐵騎軍將手中巨大的金屬重盾砸向地面,隨著接二連三幾聲整齊的金鳴之音,飛揚的煙塵之下,一排又一排重盾相疊加,直接組成了一堵高而厚的金屬墻。 盾墻剛一架起,打頭而來的皮囊沒能剎住來勢,重重地撞在盾面上,震得盾牌嗡嗡顫動。 遠一些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些阻擋物,直接在半空中褪掉了那層皮,露出里面旋轉(zhuǎn)如蛇的沙粒。廢了的皮囊掉落下去的時候,饒是烏金鐵騎那幫驍勇的漢子們也都被惡心得不行,不過惡心并不會影響他們的判斷和行動。 他們遵著奧斯維德簡短的指令,二話不說架起弓箭,直射向那片聚群而來的沙蛇。 如果能射中心臟的話…… 所有人都抱著這種期望,然而這并沒有那么容易,這么長的距離,足夠讓那些姿態(tài)詭異的沙蛇扭開身體,躲過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