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說道：“可是石運(yùn)來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大病未愈，也不會裝假，所以白石冰便起了殺心。你去醫(yī)院再找一下石運(yùn)來，問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山洞里，白石冰到底跟他說了什么！”

    “我這就去！”猛子說著就站起了身。

    “別急別急，”蘇鏡說道，“我還沒說完呢。陳海死在哪兒？”

    “驢頭山??！”

    “驢頭山離市區(qū)很遠(yuǎn)，兇手肯定是把陳?？刂谱×耍密嚢阉缴缴?，這點你們同意吧？”蘇鏡繼續(xù)說道，“可是白石冰沒有車?！?/br>
    “他可以借啊！”猛子說道。

    “借誰的？”

    “我們可以調(diào)查一下白石冰那天有沒有借車?！碧鬃诱f道。

    “好，這個問題就交給你了，”蘇鏡繼續(xù)說道，“還有那疊鈔票也很奇怪，白石冰給了徐虎一萬塊錢，可是徐虎身上只剩下九十八張百元大鈔，牛皮信封上也沒有留下白石冰的指紋。你們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

    套子說道：“這事的確很怪，但是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釋?！?/br>
    “有人幫他！”猛子突然喊了一嗓子，“白石冰殺人之后，另外一個人擦去了信封上的指紋，抽調(diào)了一頭一尾兩張鈔票，他是為了掩護(hù)白石冰。”

    套子反駁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直接連信封帶鈔票全拿走不就行了？”

    “那你說是怎么回事？”

    蘇鏡打個圓場，說道：“都別爭了，還有別的疑點?！?/br>
    套子說道：“白石冰還沒抓到，蘇隊長就要給他翻案啦。”

    蘇鏡沒理會套子的調(diào)侃，皺著眉頭條分縷析地說道：“7月15日徐虎遇害那天，白石冰是光著膀子回宿舍的，這個有他同屋的人作證。為什么光著身子呢？因為他衣服上沾了血。而且滿園春發(fā)廊那個女人也說過，看到白石冰手上胳膊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有?？墒莿e忘記了，我們在垃圾站找到了一件藍(lán)色的血衣，兇手殺人時穿的是這件衣服后來又脫掉了。如果白石冰是兇手的話，他殺人時穿了這件衣服，血怎么會濺到里面的衣服上呢？”

    套子說道：“也許那件藍(lán)色的外衣沒穿好，所以血濺到里面了?！?/br>
    猛子說道：“別忘了，那件衣服是用拉鏈的，不是用扣子的，套上那件衣服可以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br>
    “還有，”蘇鏡說道，“兇手既然穿了藍(lán)色的衣服行兇，說明他很冷靜，有準(zhǔn)備有計劃，可是發(fā)廊女卻說，看到白石冰的時候他是慌里慌張的?！?/br>
    套子猶疑道：“可能殺人之前很冷靜，可是真殺了人之后還是會慌的吧?！?/br>
    蘇鏡點頭道：“也有道理。”

    猛子專愛跟套子頂杠，說道：“有什么道理？沒道理！那件血衣就足以說明問題了，穿了那件衣服，里面的衣服就不可能沾上血，一定是白石冰看到尸體去檢查了，發(fā)現(xiàn)徐虎死了嚇得跑了，檢查尸體的時候就把血沾到身上了。”

    套子繼續(xù)提出疑點：“如果他殺人之后驚慌失措，那么在脫衣服的時候，也有可能不小心把外衣上的血沾到內(nèi)衣上。”

    蘇鏡擺擺手，笑道：“這樣爭下去不會有結(jié)果的，我們還是分頭干活去吧。”

    蘇鏡和套子來到順寧電視臺，余榭問道：“蘇警官這次來是調(diào)查誰啊？”

    “還是白石冰?！?/br>
    “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br>
    姚笛正好走過來，插嘴道：“也許真相你永遠(yuǎn)都找不到。”

    余榭虎著臉說道：“姚笛，你不要亂講話，作為新聞工作者，你要講證據(jù)。”

    “我這不是把蘇警官當(dāng)自己人私下說說嘛！”

    “私下說也不行，”余榭說道，“你趕緊編片去?！?/br>
    姚笛撇了撇嘴走開了，可剛走了幾步就退了回來，因為蘇鏡剛剛問了一個問題：“余制片，我想來調(diào)查一下7月2日白石冰有沒有跟同事借過車?！?/br>
    姚笛聽到之后，立即轉(zhuǎn)過身說道：“我呀！”

    “他跟你借車了？”

    “是啊。”

    “7月2日？”

    “對。怎么了？”

    “他有沒有說借車干什么？”

    “他就說有事，我就借給他了?！?/br>
    “你不開？”

    “我那天不是去北京采訪郭美美的事了嗎？”

    “他是什么時候跟你借車的？”

    “前一天晚上，也就是7月1日?！?/br>
    “什么時候還你的？”

    “我從北京回來，他就還給我了。”

    “你的車是什么牌子？”

    “途觀?！?/br>
    套子皺眉說道：“途觀？那個幼兒園園長看到的車是寶馬x5或者是雙環(huán)sceo呀！”

    蘇鏡繼續(xù)問道：“他把車還你的時候，車是干凈的嗎？”

    “啊？”姚笛吃驚地說道，“你是說他開著我的車去殺人？”

    “有這可能?！?/br>
    “難怪，難怪，”姚笛厭惡地說道，“他把車還我的時候，車?yán)锩娓筛蓛魞舻?，我說：‘我都不好意思了，還說干什么幫我洗車呀？’他說是應(yīng)該的。誰知道……誰知道他開車殺人了呢？他沒把尸體放我車?yán)锇?？?/br>
    蘇鏡呵呵一笑，說道：“那應(yīng)該沒有?！?/br>
    4.“小三”吐露了真情

    9月13日像大部分日子一樣平平無奇，只是中午時分，智多星幼兒園園長程艷的突然來訪給案情帶來一絲轉(zhuǎn)機(jī)。蘇鏡招呼程艷落座，問道：“程園長今天不是要出庭嗎？”

    程艷臉上一紅，說道：“別叫我園長了，幼兒園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碧K鏡呵呵一笑，程艷接著說道：“出了這種事，誰還會把孩子送來啊?！?/br>
    這兩個月，程艷的日子并不好過，自從7月2日下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之后，她就一直飽受輿論的譴責(zé)，街坊鄰居在她背后指指戳戳，聲音大得幾里之外都聽得清清楚楚。與之相比，她倒寧愿被多拘留幾天，看守所里還清凈點兒。7月15日，呂國豪夫婦將程艷和老王告上法庭，要求賠償50.89萬元，今天是庭審的日子。

    蘇鏡問道：“程園長今天庭審怎么樣？”除了“程園長”，他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她了，一時半會還不習(xí)慣立即改口叫她“程女士”。

    程艷說道：“法官說擇日宣判。”

    蘇鏡看了看時間，說道：“程園長應(yīng)該是庭審一結(jié)束就趕過來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程艷說道：“那天你們問我從驢頭山上下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別的車，我說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br>
    “對?！?/br>
    “我想起來那個司機(jī)是誰了?！?/br>
    “誰？”蘇鏡立即坐直了身子。

    “就是工商局昨天被撤職的那個處長?！?/br>
    “劉楓？”

    “是?！?/br>
    這兩個月，劉楓就像坐在一座活火山上，時不時噴出一點火苗，讓他驚慌失措，卻又馬上陷入沉寂，但是他知道，火山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大噴發(fā)。

    7月4日凌晨，劉楓一夜成名，一句“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你丟工作”成了順寧人的口頭禪，網(wǎng)友發(fā)起人rou搜索，很快將他的老底全挖了出來，原來他能混到工商局處長的位子，全因為他有個姓曹的舅舅，這個曹舅舅是順寧市的副市長。事發(fā)后，曹副市長把這個不爭氣的外甥狠狠一頓臭罵，然后四處堵漏，先是給順寧本地各大媒體打電話，要求他們閉嘴，這還不放心，又給順寧市委宣傳部打電話，要他們配合封口。

    這事就這么過去了，那段視頻在被熱議了幾天之后似乎漸漸被人淡忘了?？墒前雮€多月后，大概在7月20日左右，網(wǎng)上又有一篇“爆黑帖”冒了出來，除了老調(diào)重彈，還把曹副市長也扯了進(jìn)來，說他如何包庇外甥鉗制輿論。此帖立即被上萬網(wǎng)友轉(zhuǎn)發(fā)，曹副市長大為震動，立即給公安局長侯國安打電話，要他查出是誰發(fā)的帖子，侯國安查了，但是沒查到，因為發(fā)帖人的ip地址顯示在美國，而且絕不是通過代理服務(wù)器發(fā)的。

    曹副市長決定丟車保帥，先把劉楓撤職，等風(fēng)聲過去了再圖將來。但是，劉楓并沒有被撤職，因為7月23日動車在溫州追尾了，輿論再次拋棄了他。劉楓有一種大難不死之感，至于是不是“必有后?！?，他還沒來得及關(guān)心。

    關(guān)于動車追尾事故的追問大概持續(xù)了一個月，后來也漸漸風(fēng)平浪靜了，網(wǎng)絡(luò)上雖然偶爾也有幾句質(zhì)疑的聲音，但很快就被淹沒了，因為這是一個光怪陸離、迅速遺忘的時代。

    到了9月7日，又有人繼續(xù)發(fā)帖聲討劉楓和曹副市長，這次不僅是劉楓那段叫囂的視頻，還羅列了劉楓貪污受賄的幾樁罪證，尤其是他跟黑豆芽老板的罪惡勾當(dāng)，更有甚者，還將他列為陳海之死的疑兇，說陳海準(zhǔn)備舉報他，于是他先下手為強(qiáng)、殺之而后快了！帖子最后自然不忘說一下，劉楓之所以如此飛揚(yáng)跋扈還照樣忝居其位，全是因為他有一個當(dāng)副市長的舅舅。

    劉楓雖說不學(xué)無術(shù)，但浸yin網(wǎng)絡(luò)久了，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舅舅，他們肯定雇傭網(wǎng)絡(luò)水軍了?！?/br>
    因為有了網(wǎng)絡(luò)水軍的推波助瀾，曹劉舅甥倆那點事在各大全國性論壇上如火如荼地討論起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捂是捂不住了。

    9月12日，工商局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宣布免去劉楓處長職務(wù)，對于網(wǎng)帖反映的其他違規(guī)違紀(jì)問題，將組成專案組進(jìn)行調(diào)查，并將于第一時間向社會通報。

    何旋和任一采訪了此事，當(dāng)天晚上就在《順寧新聞眼》播出了。盡管劉楓一事消消停停鬧了兩個月，但程艷卻是第一次看到此事，新聞里不但用了劉楓那段狂妄叫囂的視頻，還用了一張胸部以上特寫的照片。然后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二天庭審一結(jié)束便找到了蘇鏡。

    蘇鏡問道：“你為什么斷定那人是他？”

    “你們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我當(dāng)時也許太緊張了吧，根本就沒去仔細(xì)想，而且……我不知道……我也許……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人的長相，畢竟是兩輛車這樣對著開過來，一晃而過，所以也沒看清楚，但是昨天晚上看新聞的時候，我一下就認(rèn)出他來了。”

    蘇鏡還是不相信，這事未免太湊巧了，問道：“那個劉楓臉上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讓你一看到他就認(rèn)出來他就是那個司機(jī)?！?/br>
    “我不知道，也許我認(rèn)錯了，但是我感覺那人就是他，”程艷說道，“我……我覺得……我已經(jīng)是一個有罪的人，我走到哪兒都抬不起頭來，我希望能為你們做點事，求個心里的平安?！?/br>
    套子說道：“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我們不妨再去查查看?！?/br>
    等程艷走了之后，三人又把劉楓叫囂的視頻找出來，看著他飛揚(yáng)跋扈的臉，然后彼此疑惑地看了看，猛子說道：“這人就是一張大眾臉啊。”

    蘇鏡說道：“我們姑且相信一次女人的直覺吧?！?/br>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很準(zhǔn)，從中午開始，王晨晨就莫名其妙地心慌，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她跟劉楓一樣提心吊膽，甚至比劉楓更加惴惴不安。因為劉楓的事已經(jīng)被“人rou”出來了，但是她的“小三”身份還沒被曝光，七月底那次針對劉楓的輿論聲討中，有人在網(wǎng)上說起劉楓還有個“小三”，但是并沒有指名道姓，隨著“7·23動車事故”的發(fā)生，網(wǎng)友對“劉楓小三”的人rou搜索也停止了。而這才是最可怕的，就像一枚定時炸彈，你明知道它遲早會爆，但卻不知道什么時候爆，等待是最難熬的。

    終于，警察找上門來了。

    套子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上次給你打過電話的劉濤?！?/br>
    王晨晨面色漲紅，問道：“你有事嗎？”

    周圍的同事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不知道王晨晨犯了什么事，套子說道：“咱們還是借一步說話?！?/br>
    王晨晨帶著套子來到一個小型會議室，把門一關(guān)，氣呼呼問道：“你又找我有什么事？”

    套子說道：“還是上次問你那事。”

    “我該說的都說了?！?/br>
    “上次你只是說了跟劉楓在一起的事……”

    “這還不夠嗎？”王晨晨打斷了套子的話。

    “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我也只是了解點情況，你說是吧？”套子說道，“我想知道7月2日下午五點到七點，你們在哪里？”

    第一次打電話時，王晨晨情緒失控大喊大叫：“我們就是車震了怎么了？車震犯法嗎？”可是跟一個陌生人面對面的時候，這種話她可就說不出口了，又羞又囧，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終于鼓足勇氣說道：“我們?nèi)チ梭H頭山?！?/br>
    “驢頭山，去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