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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謀殺局中局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她沒有說話,將紙片一張張攤開在桌面上,拿來透明膠帶粘貼起來。

    “扔了,扔了,別粘了。”他還在嘴硬呢!

    “優(yōu)秀警察就是優(yōu)秀警察,閉著眼睛都知道我在干什么?!?/br>
    “我不是優(yōu)秀警察,我是窩囊警察?!?/br>
    “你是窩囊警察,我是窩囊記者好不好?”何旋故作開心地說道,“我今天又做了一回喉舌,一個器官!”

    “你們本來就是器官,”蘇鏡說道,“你做什么了?”

    “順寧市委市政府關(guān)心關(guān)懷關(guān)愛矽肺工人的新聞通稿?!?/br>
    “把黑的說成白的,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好了,你起來吧,說說你這是怎么了?”

    “我被窩囊了。”蘇鏡氣鼓鼓地把來龍去脈說了。

    聽完之后,何旋咯咯地笑:“這么點破事,就沉不住氣了?”

    “我覺得自己就像待在魯迅筆下的那個鐵皮屋子里,四周一片黑暗。”

    “但是,畢竟你已經(jīng)醒了。”

    “就是因為醒了才這么痛苦?!?/br>
    “那你愿意繼續(xù)睡下去嗎?”

    “醒了,就很難睡了。”

    “所以,我們不能放棄希望,我們要向前看?!?/br>
    這次是蘇鏡笑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啊?!?/br>
    “你是說我以前憤青?”何旋說道,“這說明我比你醒得早。你知道‘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是什么意思嗎?”

    “你又有新發(fā)現(xiàn)了?”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并不是因為黑暗勢力瘋狂反撲,而是因為人們在黎明前醒來看到了黑暗。之前還睡著的時候,自然不會覺得黑暗。所以,你越是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你越是覺得被無力感充斥的時候,你越是覺得黑暗的時候,黎明就越是迫近你了。很多事情你覺得黑暗,是因為你知道這事了。在這之前呢?他們沒被曝光的時候,你也不會覺得黑,對不對?我們還可以這樣想,這種事情之所以可以曝光,可以輿論監(jiān)督,恰恰說明我們的國家進步了,我們的社會在向前發(fā)展。換在幾年前,這種黑暗面的新聞是根本出不了街的。你說呢?”

    蘇鏡笑了:“娘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頓時又有活力了?!?/br>
    “真的?”

    “真的!”

    “那趕緊起來,做飯去!”

    “???”

    ……

    兩人吃著飯又談起了白石冰,何旋很驚訝,問道:“你們還在懷疑他?”

    “是?!?/br>
    “為什么?”

    “那個遇害的礦工徐虎,死的時候身上有九千八百塊錢,”蘇鏡說道,“今天套子去銀行查了,就在15號徐虎遇害那天,白石冰剛剛從柜員機里提取了一萬塊錢?!?/br>
    “取了一萬塊錢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兇手啊。”

    “是啊,所以才叫懷疑嘛。你倒是說說看,他這人怎么樣?”

    “憤青一個,他最有名的一句話已經(jīng)在我們中間流傳開了,‘正確地做新聞,做正確的新聞’?!?/br>
    “這有什么玄機?”

    “新聞要求事實準確,這是客觀屬性;但是‘正確’就是主觀屬性了,你可能說了一句真話,但是這句真話在政治上是不正確的,這樣的話我們就不能報道?!?/br>
    蘇鏡呵呵一笑,說道:“多幾個這樣的記者,我們的社會才有希望?!?/br>
    “他的電腦桌面改寫了海子的詩做屏保:從今天起,做一個好人,采訪,報道,影響世界?!?/br>
    “什么叫好人?”

    “比如說像我這樣的?!?/br>
    “真受不了你。”

    “我覺得白石冰很有正義感,他要是殺人,他也應(yīng)該去殺毒龍坡煤礦的人,不該去殺維權(quán)的工人。而且他取了一萬塊錢,為什么徐虎身上卻只有九千八百塊錢呢?難道給錢也不給個整數(shù)?”

    “這事怪就怪在這里。”

    2.一條微博將他推向絕路

    蘇鏡是個閑不住的人,他那點小抑郁被老婆治好之后,便顧不上夜已經(jīng)深了,立即趕到丁莊村。

    白石冰的住處是何旋告訴他的,有一次,何旋和白石冰到丁莊采訪城中村臟亂差問題,順便到白石冰的蝸居轉(zhuǎn)了一圈。當聽說白石冰住在丁莊村時,蘇鏡有點吃驚,因為徐虎就是在那里遇害的。

    蘇鏡找到白石冰的時候,他正在上網(wǎng),剛剛轉(zhuǎn)發(fā)了一條微博,當時他并不知道,這條短短的微博,將把他推向絕路。

    這條微博是順寧市第二人民醫(yī)院神經(jīng)外科的護士陳麗娃發(fā)表的。七年前,神經(jīng)外科收治了一名車禍傷者,他身上沒帶錢包,也沒帶手機,由于腦部受傷,他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七年來,他一直住在醫(yī)院里,由護士護工輪流照顧,護士們都管他叫“無名氏”。

    如果沒有網(wǎng)絡(luò),也許他將一直“無名”下去。

    一切,因為微博而改變。

    護士陳麗娃是個善良的人,每次看到無名氏渴望的眼神,喃喃地叫著mama,她就很心酸,她想,無名氏的mama應(yīng)該也是肝腸寸斷的吧?她本來無計可施,只能好好照顧他,不過最近玩起了微博,她看到微博上很多尋人的消息,心想也許可以通過微博找到無名氏的家人,于是她用手機拍攝了無名氏的照片,然后配了一段文字發(fā)了微博。她沒想到,這條微博被迅速轉(zhuǎn)發(fā),短短一個小時就轉(zhuǎn)了上千條。

    白石冰是第3471個轉(zhuǎn)發(fā)者,當他看到陳麗娃的那條微博時,眼眶不禁濕潤了。

    《mama,你在哪里?》七年前,他橫穿馬路被車撞了,身上沒有手機身份證,被撞后又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家在哪兒,清醒時,口中只是喃喃地叫著“mamamama……”請大家多多轉(zhuǎn)發(fā),也許我們會找到認識他的人。他住在順寧市第二人民醫(yī)院神經(jīng)外科。若有消息,也可以在我的微博或者博客上留言。

    白石冰說:都轉(zhuǎn)一下吧,我們期待奇跡的出現(xiàn)。

    剛轉(zhuǎn)發(fā)完畢,房門被敲響了,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不但他不動,屋里其他人也都沒動。

    出租屋三室一廳,每個房間都有租客,廳里也擺了三張床,住著三個人。當門敲響時,三個人都裝作沒聽見,反正不是找自己的。

    門外那人很執(zhí)著,繼續(xù)咚咚咚地敲,終于有個人沉不住氣了,吼了一嗓子:“找誰?”

    “白石冰。”

    白石冰有點納悶,沒幾個人知道他住在這兒,誰會來找他呢?何況已經(jīng)這么晚了。他狐疑地開了門,然后便看到了一張滿頭大汗的臉,那張臉上帶著笑意:“白記者怎么住在這里啊?”

    白石冰見到蘇鏡更是驚訝,問道:“蘇警官,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

    “我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啦!”

    白石冰看看屋里兩人,說道:“我這里不方便,咱們到樓下去?!?/br>
    丁莊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從外面看,燈火輝煌流光溢彩,幾家高檔酒樓、夜總會鱗次櫛比地排列在街道兩側(cè),裝點出一片浮華爛漫。往里走,燈光漸暗污水漸多垃圾滿地,或粉或紫的洗發(fā)店招牌充滿想象力地發(fā)出柔和的光。招牌附近是一個個黑咕隆咚的門洞,走進門洞,能聞到餿臭味、尿臊味,如果沒有心理準備,會被頂一跟頭。

    蘇鏡就被頂了一下,當時他的腦門嗡的一聲,立即喘不過氣來差點窒息。他屏住呼吸企圖躲過這股味道,可是爬了一層樓之后,還是這股味,他只好投降了。見到白石冰時,他已經(jīng)能夠忍受這股味道了,但是他不明白白石冰怎么會住這么破爛的地方。

    “白記者,你怎么住這兒???”

    “房租便宜唄?!?/br>
    “你也太節(jié)儉了吧?”

    “蘇警官,你是對我們電視臺缺乏了解啊,我們那里等級制度森嚴,各種編制都有,什么事業(yè)編、企業(yè)編、職員、雇員、合同工……像我這樣的就是合同工,只能領(lǐng)最低的工資,一個月不到兩千塊錢?!?/br>
    蘇鏡知道何旋一個月有七八千,他覺得是老婆搶了白石冰的錢,便不好意思了。白石冰嘆了口氣,說道:“同工同酬何其難啊。”

    “慢慢干吧,都不容易?!边@話說得不咸不淡,純粹是沒話找話。

    白石冰卻是爽朗一笑:“艱苦點就艱苦點兒吧,反正年輕嘛。”

    兩人在樓下大排檔找了個空位坐下,蘇鏡點了幾樣小菜,要了兩瓶啤酒,白石冰一直沒說話,直到服務(wù)生離開,這才問道:“蘇警官不會是專程來請我吃夜宵的吧?”

    蘇鏡嘿嘿一笑:“我就是專門來請你,也說得過去啊。再說了,白記者這么聰明,難道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找你?”

    白石冰抿了一口啤酒說道:“不知道。”

    “白記者太不實在了,來……”蘇鏡舉起酒杯跟白石冰碰了一下,灌了一大口,抿了抿嘴唇,然后說道:“我們查了你的銀行賬戶,15號,你從柜員機取了一萬塊錢?!?/br>
    “然后呢,那又怎樣?”

    “徐虎身上有九千八百塊錢,他的錢就是你從柜員機取出來的吧?”

    “哈哈,蘇警官,你在開玩笑吧?”

    “我們比對了鈔票上的號碼!”蘇鏡直勾勾地盯著白石冰。

    白石冰卻不為所動:“蘇警官,你這是詐供?。」駟T機里的鈔票,銀行還能知道號碼?我取錢的那臺柜員機還能存錢,難道每一筆存進去的鈔票,銀行也能知道號碼?”

    蘇鏡哈哈一笑,說道:“高!來,干了!”

    兩人一仰頭,干了杯中酒,蘇鏡給兩人斟上,啤酒沫在酒杯里歡快地跳躍,蘇鏡臉上的笑容也在歡快地跳躍,他笑瞇瞇地看著白石冰,說道:“我們?nèi)ャy行問了,那天在柜員機里放的全是新鈔,是連號的。后來的確有人往柜員機里存錢了,所以你取錢的時候,取的并不都是舊錢?!?/br>
    白石冰舉起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只聽蘇鏡繼續(xù)說道:“徐虎身上的錢有十二張是新的,而且就是你取出來的?!?/br>
    白石冰放下杯,沉默半晌,然后笑了,說道:“好吧,我承認我給徐虎錢了?!?/br>
    “你為什么給他錢?”

    “首先聲明,那些錢不都是我給他的,我只給了他一千五百塊錢,”白石冰說道,“之所以給他錢,就是覺得他挺可憐的?!?/br>
    “一百三十一名塵肺工人,八名維權(quán)代表,你為什么只給他錢?”

    “可能是覺得他也挺年輕的吧,卻得了矽肺而起,所以特別同情他。”

    蘇鏡微微地笑了:“你把錢直接給他的還是用信封裝著的?”

    “直接給他的。”

    “幾點給的?”

    “將近九點吧。我先給他打了電話約他出來。你也知道,我家離他住的招待所很近,打了電話之后我就跟他見面了,然后把錢給他了?!?/br>
    “為什么不到招待所直接把錢給他?”

    “招待所那么多人,我沒那么多錢啊?!?/br>
    蘇鏡嘿嘿地笑了:“你這個解釋很難讓人信服?!?/br>
    “信不信由你啦!”白石冰啜了一口啤酒不再言語。

    蘇鏡追問道:“你跟徐虎在哪兒見面的?”

    “在一個診所門口,離他遇害的地點最多一百米吧?!?/br>
    “給他錢之后,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