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家祖母狐疑地看著謝涼螢。

    謝涼螢不好意思地道：“不是都說薛簡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我……怎么說也是云陽侯未過門的夫人啊。”

    不管以前怎么想，謝涼螢這次愿意伸出手來幫忙，謝家祖母心里還是很高興的?！昂煤⒆?，你有這份心，你舅舅他們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謝涼螢笑著低了頭，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喜福胡同口，柳澄芳帶著貼身丫鬟站在那兒。她盯著胡同里的一處宅子，冷冷地問：“就是這里？”

    “是。我親眼看到那小賤|人進(jìn)去的，晚上都沒出來。幾日都是如此，怕就是住在這里了?！?/br>
    柳澄芳知道，那是薛簡的宅子。

    薛簡！柳澄芳恨恨地咬著牙。她知道柴晉現(xiàn)在日日與薛簡在一起，回來就一臉的高興。問他，他只說與薛簡關(guān)系近了，自己一直以來所謀之事怕是會有眉目了。

    所謂的關(guān)系近了，就是替他在外頭安置女人嗎？！

    柳澄芳沒法兒對薛簡做什么，雖然她比薛簡的品級要高，可她終究不過是個后宅的王妃。何況薛簡還被柴晉那樣重視。她起碼不能明面上對薛簡做什么。

    但薛簡的弱點(diǎn)實(shí)在太明顯了，于她而言，也太好下手。

    “走?！绷畏嫁D(zhuǎn)身而去，“我們?nèi)ペw御史家。前些日子趙夫人不是給我遞了帖子，約我上門嗎？咱們今兒就過去。”

    丫鬟小心翼翼地道：“可咱們的拜帖還沒寫?！?/br>
    柳澄芳瞥了眼她，看地她渾身哆嗦?！败嚿暇蛯憽！?/br>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這個女人和那個野種留下的。

    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模樣，柳澄芳重重地磨著后槽牙。她不要變成母親那個樣子。柴晉她要，恪王府她要，恪王妃的名分她也要，恪王世子的位置她也要！

    恪王府的馬車停在了趙御史家的門口。馬車上跳下個丫鬟模樣的人來。

    “這是我家王妃的拜帖，敢問今日貴府夫人可在府上？”

    門房一看拜帖上的王妃印，忙不迭地道：“在在，我這就給你進(jìn)去送拜帖?！?/br>
    柳澄芳放下撩起的簾子。

    馬車不多久又緩緩動了，停在了趙府的二道門。

    ☆、第40章

    謝家祖母打宋參知家回來，在手里那份名單上劃掉了他的名字。

    謝涼螢瞥了眼名單，道：“祖母，明兒咱們不如去洪御史家瞧瞧？我記得洪家的三小姐一直和四jiejie關(guān)系好，指不定洪夫人看在四jiejie的面上愿意幫這個忙呢？再者，洪夫人的性子是在京里出了名的寬和大度，即便是不能幫，也會告知一二內(nèi)里，于我們不也更方便？”

    謝家祖母看著名單，緩緩點(diǎn)了頭。這幾日她幾乎跑遍了往日交好的官家，但那些素日里口稱仗義的人家一聽是顏家的事，紛紛搖頭。愿意見面的還好，有些直接就說不在家或抱病在身不能見面，謝家祖母已經(jīng)吃了好幾次的閉門羹了。

    從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這個道理謝家祖母自然深知?？僧?dāng)自己真正面對的時候，卻還是覺得世態(tài)炎涼。

    既然決定了要去見洪夫人，謝家祖母立即派了人去給洪御史家送了拜帖。洪家倒沒有拒絕，只道明日午后恭候。謝家祖母抱著一絲希望，在第二日帶著謝涼螢上門拜見。

    兩家見了禮，剛坐下洪夫人就對要開口的謝家祖母擺擺手，“謝老夫人不用開口，我知道你這次前來所為何事?！?/br>
    謝家祖母眼露希冀地看著她，希望洪夫人接下來的話能不叫自己失望。

    “只是這事，我家老爺同我提過了。咱們是斷不能幫的?！焙榉蛉吮傅氐?，“不過我倒是可以同老夫人說點(diǎn)內(nèi)情?！?/br>
    謝家祖母渾身一震，果然內(nèi)有蹊蹺！

    洪夫人道：“并不是咱們不想幫，而是這事兒……”洪夫人指了指天，“是圣上的意思。咱們?yōu)槿顺甲拥?，怎么能逆著圣上的意思來呢？?/br>
    謝涼螢道：“洪夫人此言差矣。圣上固為天子，卻也會出錯啊。我外祖家不過是因一時拮據(jù)而做出不敬之事，可到底罪不至死?！?/br>
    洪夫人點(diǎn)頭，“謝五小姐莫要急，聽我說完。”她接著道，“這事實(shí)在是可大可小。若陛下不在意，便高高抬起，輕輕放下?？扇缃癖菹屡率且眠@事兒來做些文章。朝臣皆嗅到了圣上的意思，誰敢輕舉妄動？若是因此牽扯了進(jìn)去，鬧個丟官還算小事，若是往大里找錯處——誰人當(dāng)官是個干凈的？總能尋出些錯來，屆時可是抄家砍頭的大事了?！?/br>
    謝家祖母遲疑地道：“洪夫人……為何愿意同我提這些？”

    “我知道旁人都不敢同你們說，兩位謝大人剛剛被擼成了白身，大家都覺得陛下此舉意在謝家。但我和我家老爺卻不這么看?！焙榉蛉说?，“我不覺得陛下是那等忘舊之人，謝大人可是打年輕的時候就跟著陛下了?！?/br>
    “那……”

    洪夫人打斷了謝家祖母的話頭，“謝大人素來與白相交好，謝老夫人不妨去找白相說說看?！?/br>
    謝家祖母有些猶豫，“白相日理萬機(jī)，恐怕顧不上這等小事?！?/br>
    洪夫人輕笑，“謝老夫人多慮了，如今朝上為了這事兒都已經(jīng)吵了好幾天了?！?/br>
    謝涼螢問道：“這是為何？”

    “顏家尚未正式定罪，眼下不過是收監(jiān)關(guān)押罷了。本朝并沒相關(guān)律法，若定了罪名，日后判案便有例可循，此乃大事?！?/br>
    洪家下人此時來報，“夫人，趙夫人同趙家二小姐過來府上了。”

    謝家祖母見機(jī)便道：“那我們今日就先回去了?！?/br>
    洪夫人起身將她們送出去，“若還有事，直管來找我便是，我盡力而為?！?/br>
    謝涼螢躬身一福，“多謝洪夫人了。”

    洪夫人笑道：“你們快些去找白相吧，此事宜早不宜遲。改日讓貴府四小姐上我們家來玩兒，我那女兒惦記了好些天了。”

    謝家祖母迭聲應(yīng)了。

    “喲，這不是謝老夫人嘛？怎么？求人求到了洪夫人你跟前？”趙夫人尚未見人，聲先到了。

    謝家祖母直起了脊背，淡淡地望著院中的景色，絲毫沒把趙夫人當(dāng)回事。她原本就沒打算去見趙夫人，這位趨炎附勢見利忘義的名聲在京城已不是新鮮事了。

    洪夫人道：“謝老夫人怎么會求人呢？謝家可是一直簡在帝心的人物，今日不過是上門來同我這不愛出門的婦人嘮嗑罷了?！?/br>
    趙夫人帶著趙二小姐走到近前，她瞥了眼謝家祖母同謝涼螢，“洪夫人若要找人嘮嗑，可千萬別找謝家。她們這些時候日日出門求人幫忙，恐怕還不知道吧?！?/br>
    謝家祖母看了眼趙夫人，照舊不說話。

    洪夫人道：“京城又出了什么新鮮事？趙夫人不妨同我說說看？”她看了眼謝家祖母，暗中拉了把要出頭的謝涼螢，示意她別說話。

    趙夫人笑道：“京城如今都在傳呢，云陽侯怕是要退婚了。”

    謝家祖母愣了下，看了看邊上的謝涼螢，見她也是一臉的茫然與震驚。

    “看吧，果然是不知道?！壁w夫人得意道，“這事兒啊，京城都已經(jīng)傳遍了。我想也是啊，換了我，當(dāng)然也會退婚。謝家如今的名聲可不太好，娶了他家的女兒，可不就是擋了自己的前程嗎！”

    謝涼螢看了眼一直跟在趙夫人身后的趙家二小姐。這位便是先前救了薛簡的那位趙家庶女。如今她一改先前畏畏縮縮的樣子，大著膽子地直視謝涼螢，眼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既然是沖著自己來的，那謝涼螢自問沒什么不敢接招的。

    “趙夫人覺得我配不上薛簡？那敢問誰配得上？曾救了阿簡的趙二小姐？”謝涼螢掃了眼趙雨桐，似乎在看什么臟東西一樣，“我可從未聽說有庶女能做侯夫人的。莫非趙家打算叫嫡女和庶女一同嫁去侯府？叫二女同侍一夫？”

    趙夫人氣極反笑，“我們趙家可不像謝家那樣，做出那種不知廉恥的事。嘖嘖，看看謝五小姐的儀態(tài)，竟對男子直呼其名。謝家真真是有家教得很！”

    謝涼螢道：“我叫阿簡，那是因?yàn)樵脐柡钭约涸实?。趙夫人若對趙家姑娘們有所把握，不妨同阿簡去自薦枕席?！?/br>
    雙玨從二道門上匆匆過來，“姑娘，咱們再不走怕是要晚了。侯爺還在晚翠樓等著呢。”

    謝涼螢朝趙夫人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雙玨，還不快些見過趙夫人，這位可是云陽侯府未來的親家。”

    雙玨看都沒看趙夫人一眼，“奴婢只知侯府的親家姓謝，侯爺?shù)姆蛉耸侵x家的五小姐?！?/br>
    “這位是？”趙夫人看著雙玨問道。

    雙玨朝她行了一禮，“奴婢是云陽侯府上的，是侯爺特地派了在姑娘身邊伺候的。”

    洪夫人看著不甘的趙夫人，打圓場道：“謝五小姐快些去吧，莫要叫薛侯爺?shù)染昧??！?/br>
    謝家祖母忙道：“那我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拜訪?！闭f罷，拉著謝涼螢就上了馬車。

    路上謝家祖母問道：“阿螢，云陽侯真的同你有約？”

    謝涼螢搖搖頭，“近來他政事纏身，我已有些時日不曾見過他了?！?/br>
    雙玨道：“奴婢方才說了謊話，還請主子責(zé)罰?！?/br>
    謝家祖母擺擺手，“你也是護(hù)主心切，我還得多虧了你來解圍。要不然還不知道阿螢會鬧成什么樣子?！闭f著橫了一眼謝涼螢。

    謝涼螢笑道：“人都欺負(fù)到臉上來了，怎得還要就此放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謝家祖母點(diǎn)頭稱是，心里卻一驚。這番話對上趙夫人自是不錯，但若他日謝涼螢明白過來謝家曾對她的所作所為，是否也會一樣地斬草除根？

    越想越覺得心慌。謝家祖母捏緊了拳頭，終于下定了決心，不僅僅是為了顏家，也是為了以后的謝家，看來白府是不得不去了。

    趙夫人同趙雨桐從洪家出來。

    “看到了吧，剛才謝涼螢?zāi)切√阕拥臉幼?？”趙夫人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當(dāng)上皇后貴妃了呢，狂的那個樣！還真以為別人不知道薛簡奉命去了京郊？這幾日都不會回京，也不知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是不是云陽侯府的，別是謝家早先聽了退婚的傳聞，所以特地挑了個眼生的在身邊伺候?！?/br>
    趙雨桐道：“母親別惱了，咱們?nèi)缃裼秀⊥蹂鷰椭?，她可是信誓旦旦地?yīng)了，這事必定是成的?！?/br>
    趙夫人嗤笑一聲，“她娘可是謝家出來的，從那個老東西肚子里爬出來的東西。誰知道暗地里是不是和謝家一窩的？別是特地來誑了咱們?！?/br>
    趙雨桐沉默不語，但心里卻信極了柳澄芳。雖然柳澄芳的確沒有理由和謝家對著干，但她太需要一個理由來扭轉(zhuǎn)自己現(xiàn)在的局面了。自打被薛簡拒絕了婚事后，她在家里的地位就變得越發(fā)低了。先前根本不敢出門，后來偶爾出趟門，參加貴女們的聚會時，人人都對她冷嘲熱諷。

    要掙回面子，除了靠柳澄芳，就是靠自己。趙雨桐要的不僅僅是云陽侯夫人的位置，她還要那些曾經(jīng)對她冷嘲熱諷的人在自己的腳底仰望自己。

    ☆、第41章

    謝家祖母已經(jīng)定了第二日要去白府拜訪，謝涼螢這次就不太適合去了。謝家祖母記掛著趙夫人所說的京城所傳的退婚之事，也想著讓謝涼螢這些日子低調(diào)行事，莫要再拋頭露面在人面前，再惹來什么是非。如今的謝家再也經(jīng)不起什么風(fēng)浪了。

    謝參知看著老妻挑燈準(zhǔn)備去白府所送的禮，心里極不是滋味。早年他還未發(fā)跡的時候，顏家?guī)退级啵谇橛诶?，他都該搭一把手。思慮再三后，他道：“眼下家里頭也沒甚錢，你就不要倒騰那些勞什子了。若是送了重禮，難保又傳出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來?！?/br>
    謝家祖母知道他說的是正理，但如今她正心煩著呢，語氣不由就重了些，“你可是在意這些身外物？忘了當(dāng)年我娘家怎么幫襯咱們的了？若不送重禮，怎能顯得我心誠?！?/br>
    謝參知倒也沒生氣，好聲道：“我怕白相屆時要的不是這些。你若要心誠，就把安知的侍讀學(xué)士一職帶上便可?！?/br>
    謝家祖母愣住了，“你……你是說二郎的……”

    謝參知點(diǎn)頭，“我早先聽說白相一直想叫嫡孫入翰林，但翰林院這些年都未有什么空缺。圣上也一直不松口開恩。白相的性子你也曉得，怎么可能為了這事兒拉下臉去去求人？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白相到底是君子之風(fēng)?！?/br>
    謝參知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讓謝家祖母用謝家二子的官職去保下顏家。白相權(quán)傾朝野，在這事兒上一直保持著中立態(tài)度，不偏不倚。謝參知因事涉己身，所以無法開口替顏家開脫。若是能得白相一句話，白黨自當(dāng)鞠躬盡瘁，到時候顏家哪里還有保不下來的。

    “可、可……”那自己親生兒子的官位去換娘家的身家性命，謝家祖母到底還是猶豫了。

    謝家三房已經(jīng)沒了做官兒的，謝安知又沒有生下兒子，若是他沒了官，二房怕是就此會沒落了。他們兩個老的還活著的時候，家里還能不散，可百年之后呢？三個兒子貌合心離，兒媳之間也關(guān)系不太和睦，等他們兩腿一伸，自然是分家了事。

    謝家祖母想到了自己那兩個孫女，尚未定親呢，若是父親沒了官身，在家賦閑，日后哪里還能嫁得了好人家。更別提二夫人的性子，不把家里鬧個底朝天可不算完。

    謝參知見謝家祖母舉棋不定的樣子，又道：“這事兒我已經(jīng)同安知提過了，他……沒有意見?！?/br>
    “你是說……安知答應(yīng)了？”謝家祖母一臉的不可置信。謝安知同二夫人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他那媳婦是什么性子，難道他不清楚？竟就這么應(yīng)下了，不怕到時候家宅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