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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好女不下堂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屋里主仆三人聞言,面面相覷。珠兒搶先向外道:“拿住就拿住了罷,這樣一個毛賊,送交官府就是了。這深更半夜的,又叫奶奶去干什么!”那人在外頭回道:“小的只是來傳話的,里頭的事兒一概不知。老爺太太請奶奶快去,似是有要緊的話問?!?/br>
    珠兒嘴里嘟囔道:“什么要緊的話,定要這會子說,明兒一早起來不成么?”夏春朝說道:“讓他們這么一鬧,這一夜也休想睡了。也罷,咱們就去瞧瞧,他們有什么話說?!毖援?,起來穿衣收拾了,就要往上房去。

    才走到半道,迎面就見迎夏提著燈籠遠遠的過來。

    那迎夏見了夏春朝,似有若無的行了個禮,口角噙笑道:“太太讓我來迎迎奶奶,怕奶奶走錯了路途?!毕拇撼闹衅鹨?,問道:“不是要往上房見老爺太太么?又怎會走錯了路?”迎夏笑道:“上房里不方便,老爺吩咐奶奶到正堂上回話去。”

    夏春朝聞言,越發(fā)疑惑,又見迎夏神態(tài)甚是倨傲,料知同她也沒話可說,便點頭道:“既是這樣,你頭前帶路便了。我們出來沒有預(yù)備,只珠兒手里一盞燈籠,不夠明亮,正好你趕來伺候了?!庇男α诵?,說道:“伺候奶奶,原是我輩分內(nèi)之責(zé)。只是不知奶奶這福分還能有多少時候呢?”說著,也不待夏春朝發(fā)話,便即扭身往正堂行去。

    珠兒見了她這幅樣子,登時氣結(jié),向她呵斥道:“奶奶跟前,這是怎么說話的?!誰給你撐的腰,這樣放肆起來!”夏春朝冷眼旁觀,嘴里說道:“罷了,且到堂上看了情形,再做計較?!毙睦飬s忖道:這迎夏素來知曉好歹,她今能這樣頂撞我,想必今夜的事兒有些蹊蹺了。

    當(dāng)下,一眾四人往正堂走去,一路無話。

    走到正堂,夏春朝邁步進門,只見堂上燈火通明,陸煥成并柳氏都在上首椅上坐著,堂中跪著一個小子,頭伏在地下,面前丟著一個包袱,想來就是今夜家里拿住的賊人。

    夏春朝走上前去,向公婆道了萬福,立在一旁問道:“不知老爺太太夤夜相招,有何見教?”陸煥成面無表情,一字不發(fā)。柳氏冷笑了兩聲,向她道:“兒媳婦,今夜家里鬧了賊,你可知道?”夏春朝順著話答道:“媳婦兒在屋里也聽見人喊,又聽聞是拿住了,可就是堂中跪著的這個?按理,這拿住了賊,該當(dāng)送交官府發(fā)落。老爺太太倒把媳婦兒傳來,莫非是鬧了家賊,怕傳出去不好看么?”

    柳氏冷笑道:“家賊不家賊,我們也不知道,也不認得,只是自這小子身上搜出來幾樣?xùn)|西,倒是眼熟的很。唯恐冤殺了好人,特特叫媳婦你來認認。”

    夏春朝聽見這話,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倒是神色不改,向柳氏笑道:“太太說笑了,這賊并不曾到媳婦的房里去。就摸去了幾樣值錢的東西,也該當(dāng)不是媳婦的,太太怎么叫媳婦來認?”那柳氏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道:“你別把話說滿了,是不是你的,也要認過了才知道?!闭f著,向底下吩咐了一聲。

    迎夏連忙將地下那包裹拾起,雙手捧著,走到夏春朝跟前,向她笑盈盈問道:“奶奶且仔細看看,里頭的東西可眼熟不?”

    夏春朝打眼望去,卻見這包裹里放著一張字箋,一雙小巧繡鞋,另有一樣豆綠色香包。那香包上繡蝶伏牡丹花樣、下串銀三事兒,正是自己那日去東華樓時所失!

    夏春朝一見此物,心中已然明了,面上強自鎮(zhèn)定,向柳氏道:“媳婦不識得這些東西,不知這賊子是從哪個屋子里偷的,太太倒叫媳婦來認?”柳氏冷笑頷首道:“好一張利口,就是現(xiàn)從你身上拿下來的簪環(huán),你也能推不知罷?這香包是你見天戴的,上頭的銀三事兒你使了有年頭了。一家子大小誰沒見過,你竟能推個不是?!”

    夏春朝朗聲道:“這樣的東西,隨處都是。荷包的樣子稀松平常,銀三事兒更是世人皆會使得,家里年輕媳婦姑娘都有戴的。哪里隨意撿來一個,就認作是媳婦的?”柳氏氣極反笑道:“好,你睜眼說瞎話,不認這個也罷了?!庇窒蛴牡溃骸霸侔涯亲止{拿來與她看!”

    迎夏笑嘻嘻將那字箋翻出來,打開來遞到夏春朝面前,說道:“奶奶這回可看仔細了,這字跡可推諉不得?!?/br>
    夏春朝定睛望去,卻見那是一方胭脂紅字箋,其上題著一首艷詞,詞牌乃是《菩薩蠻》: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觀其字跡,正與自己手筆相合,其下更題著“夏春朝”三字。

    夏春朝看過,驚得面無人色,便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一時里也忘了如何應(yīng)對,只死死盯著那字箋。

    只聽柳氏在上頭破口大罵道:“沒廉恥的下賤東西,我陸家對不起你哪些?你定要行出這等不要臉的勾當(dāng),壞我陸家門風(fēng)!你同那廝偷了幾遭,趁早照實招來!”

    夏春朝聽得這一聲,方才回神,定了定心神,轉(zhuǎn)眼看向柳氏,冷冷說道:“太太這話當(dāng)真是稀罕,我是陸家明媒正娶來的兒媳婦,我來家這些年人品做派如何,這一家上下都該看在眼里。我要偷情,還等到今日?如今分明是有人來栽贓陷害于我,玷污咱們陸家的名聲。老爺太太不說嚴查此事,倒把兒媳婦提來興師問罪?兒媳婦受了人陷害,污了名聲,卻與陸家有何好處?!”

    柳氏哼笑道:“事到如今,人贓俱在,你還敢嘴硬!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了?!闭f著,向下頭跪著的小子喝道:“你說,這婦人是如何叫你私相授受的,快快招來,免得皮rou受苦!”

    那廝聽了這一聲,身上打了個激靈,連連磕頭道是,便說道:“小的原不在二門上當(dāng)差,只是昨兒張小四忽被奶奶放了假,將我補了上去。因是奶奶的吩咐,小的不敢不依。到了今兒傍晚時候,奶奶叫小的到屋里,賞了小的酒吃,又給了小的這包子?xùn)|西,只說今夜三更時分,送到角門上頭,自有人來接洽。又說事成之后,賞小的十兩銀子,還讓小的到鋪子里領(lǐng)個差事。小的便應(yīng)承下來,晚上就想送東西出去。誰知才走到二門外,小的就被巡夜的人拿住了,送到老爺太太跟前?!币幌捳f畢,他便渾身哆嗦著向上告饒道:“此事都是奶奶的吩咐,委實與小的無干,還望老爺太太從輕發(fā)落!”

    夏春朝怒斥道:“簡直信口雌黃!我若當(dāng)真要送東西出去,為何放著那么些素日里用慣的人不使,偏偏使你這個沒名沒號的小廝?!你到底受了誰的指使,這樣陷害于我?!”原來這人便是之前珠兒話里所稟、替了丁小三的王福。

    王福不敢答她的話,只向上頭連連磕頭,將頭目也磕的腫破了。

    夏春朝又轉(zhuǎn)向柳氏道:“太太,此事委實與媳婦無關(guān)。這廝不知哪里弄來這些東西,就賴在媳婦身上,栽贓陷害也未免太容易了。依媳婦所說,還是將他押下去,拿家法細細的審問,好好問出那幕后主使是誰。不然今兒他能污蔑媳婦與人私通,明兒是不是就能誣陷太太偷盜家財了呢?!”

    這一言戳中柳氏心中真病,不由兩頰飛紅,惱羞成怒。正要發(fā)作,卻聽后面一陣拐杖觸地聲響,一人報道:“老太太來了?!?/br>
    話音才落,就見寶蓮扶著陸賈氏自后面顫巍巍而來。

    堂上眾人連忙起身,陸煥成趕忙搶上前去,將陸賈氏攙到堂上坐著,又陪笑道:“這深更半夜的,老太太怎么又過來了?夜里走了困,明兒又要沒精神。”說著,又斥責(zé)跟隨的仆婢道:“你們都是怎么伺候的?!這么大半夜,還勞動老太太起來!”

    陸賈氏擺手道:“你也不必罵他們,前頭鬧成這個樣子,我哪里睡得安穩(wěn),就過來瞧瞧。”說著,因看夏春朝在下頭站著,便向她道:“這是怎么著,春朝丫頭兩只眼睛都紅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夏春朝還不及答話,柳氏已擠上前來,忙忙的賠笑道:“這不是今夜里家里鬧賊,被家人擒住了搜出幾樣?xùn)|西。媳婦因瞧著眼熟,好似是兒媳日常貼身用的,怕里頭有什么不干凈的勾當(dāng),便把兒媳婦叫來問問。誰知卻驚動了老太太,是媳婦的過錯?!?/br>
    陸賈氏便斥道:“你這也是糊涂,這樣子的事,就該私底下悄悄的問。這樣大張旗鼓、擺設(shè)公堂的,鬧得合家皆知,不論這事兒真不真,明兒傳揚出去,豈不叫外人編排咱們的笑話?!”幾句話,斥責(zé)的柳氏啞口無言,退在一旁。

    陸賈氏又扯過夏春朝的手,問道:“春朝丫頭,我一向信你的為人。你是個好孩子,跟老太太說,可有此事么?”夏春朝聽了這話,這一夜?jié)M腹的委屈忽然發(fā)作起來,揉著眼睛哽咽道:“蒼天可鑒,倘或真有此事,叫孫媳不得好死、萬世不得托生為人!”

    陸賈氏便道:“好端端的,又起這毒誓做什么,這話可不是隨意亂說的?!毖粤T,便向陸煥成兩口道:“罷了,既然春朝說沒有,我信她,這事兒就這樣罷。那賊明兒起來你們送到官府去,該怎么審就審。夜深了,都散了罷。”

    柳氏不知出了什么變故,滿心疑惑不解,又十分不甘,還待再說。

    正逢此時,忽聽外頭有人道:“角門外頭果然又拿住了一個!”

    第73章 v后新章

    這話音才落,就見兩個家人押著一人進來。

    這兩人走到堂上,順手一推,那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下,倒同那王福跪在一處。

    陸賈氏眉頭一皺,問道:“這又是怎么著?”底下拿人的下人回道:“回老太太,小的今夜在角門上巡查,到了三更時分,就碰見這廝在咱們家門首上張望,鬼頭鬼腦,不似好人。小的心里起疑,上前盤查。誰知這廝大約心里有鬼,拔腳就跑。小的們便上前將他拿住,扭送進來,請老爺太太發(fā)落?!?/br>
    那人跪在地下,抖做一團,還不待上頭問話,便忙忙的磕頭道:“小人不是賊,是府上少奶奶使人傳信兒出來,叫小的三更在角門上守著,送些東西與我家主人。小的只是聽令行事,絕無偷竊之事?!?/br>
    眾人聞言,皆不言語。柳氏甚是得意,瞥了夏春朝一眼,見她面色煞白,便即笑道:“看看,這可是對上了,還有什么可說的?!”一言未畢,又唾罵道:“你成日家千也說嘴萬也說嘴,如今也打了嘴了!適才發(fā)的那誓唬人子,干凈不過是假撇清!假充什么貞潔烈女,不過是個□□罷了!勇哥兒前腳剛走,后腳你就弄出這樣的事來,這般迫不及待么?!只怕往日也不是沒有,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陸賈氏聽她罵的難堪,看了她一眼,柳氏當(dāng)即閉嘴。陸賈氏又向那人道:“你說少奶奶叫你送東西與你家主人,卻不知你家主人是誰?”那人卻將頭一垂,閉口不言。

    陸賈氏又問了幾句,那人吃逼不過,說道:“小人自知這事兒上不得臺面,也不敢為自家主人招禍。小人也知道輕重,不勞諸位動手,這就給諸位一個交代?!币徽Z未畢,這人忽從地下躍起,一頭撞在大堂柱子上,登時頭破血流,暈死在地。

    堂上眾人不防此變,頓時大亂起來,紛紛嚷著:“快把這人拖下去,別驚了老太太!”

    陸賈氏見狀,雙手合十,不住念佛,又道:“你們這都亂的是些什么!把這人抬到干凈地方去,快尋個大夫來瞧,別讓人死在咱們家里!”眾人答應(yīng)著,就把這人抬了下去,又有一人道:“不相干的,這人傷勢看著唬人,其實不重,敷上把草木灰就能止血了?!?/br>
    這般亂了半日,底下人來回話道:“那人血已止住了,傷也不礙事,只是昏睡不醒,怕不能問話了?!?/br>
    陸賈氏念了一聲佛號,嘆息道:“沒弄出人命來便好,不然可不成了咱們造業(yè)么?”說著,看了陸煥成兩口并夏春朝一眼,又道:“也罷,這事看來一時半刻也說不清了。都暫且回去歇著罷,待天亮了,再做計較。春朝丫頭,這幾日你就不要出門了,就在家里待著罷,也避避嫌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