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晉陽大長公主不認同芙蕖的觀點,芙蕖也并不認同晉陽大長公主的觀念,別人如何芙蕖不知道,但芙蕖瞧著文靜姝對于趙晉元的決心,卻絕對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可晉陽大長公主向來固執(zhí),認準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夠改變的,芙蕖知曉自己空口白牙根本勸不動,只好在心中另作打算,或許等過些時日,讓文靜姝進宮來問問她的意思。 芙蕖總覺得,這事兒絕對不是文靜姝自己的意思。 事實上,芙蕖所想并沒有錯,在這件事情上,文靜姝甚至是不知情。 文家大夫人陳氏料理完家中之事,看著府中管事一一都退下去后,身上事兒一輕,倒是開始想起了文靜姝的事情。 和晉陽大長公主結親,自是陳氏主動,換做往事往日,陳氏怎么樣都不可能拉低自己的身段去晉陽大長公主府里,更加不可能與晉陽大長公主結親。 陳氏在嫁給文景暉之前,其實早已經(jīng)知曉文景暉與晉陽大長公主之事,當然婚前這些事情對于陳氏而言倒并不是什么難以容忍的大事,可讓陳氏真正難以釋懷的卻是二人婚后,文景暉依然對晉陽大長公主照顧有嘉,甚至愛屋及烏,對于晉陽大長公主的那一雙兒女,也是極其顧全。陳氏不是個大度之人,更何況再大度的人,碰上這種情況,也肯定不會忍受,偏生晉陽大長公主向來盛氣凌人,看人看誰都是下巴朝天,這越發(fā)讓二人關系勢同水火。 可如今的情形,陳氏又不得不認命,她女兒做不得皇后,晉陽大長公主的女兒做了皇后,而文靜姝如今這副樣子,想要嫁人,嫁的如意郎君實在太難。陳氏便是看晉陽大長公主不順眼,連帶對夏越朗也不怎么看得上眼,卻也得承認,夏越朗如今是文靜姝最好的選擇。 先且不論如今夏越朗有個做皇后的meimei,又是晉陽大長公主的獨子,身份地位決計是配得上文靜姝,但畢竟身份地位合適的好兒郎也有許多,陳氏真正看中的還是夏越朗與自己丈夫之間的關系,文景暉自小便十分照顧夏越朗,在夏越朗身上花費的心思,可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多。當然付出也有回報,夏越朗的確是對文景暉十分崇敬,以往陳氏對此十分不忿,如今卻變成了慶幸。 文靜姝如今的情形,嫁到誰家都不好過,可嫁給夏越朗,夏越朗多多少少會顧著文景暉這一層關系,不會讓文靜姝過得太艱難,她疼愛文靜姝,自是事事都得給自己的這個女兒打算。 不過想到了這里,陳氏心中又是一陣難受,她好好的女兒,如今怎么會突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也幸的如今文家是她在管家,這事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給瞞的死死的,不然文靜姝這輩子只怕是要嫁不出去了,不過如今若是打算結親,文景暉那邊,更要瞞的死死的。陳氏心中暗暗打算,她可是知曉自己的這個丈夫,雖然瞧著疼愛女兒,可若是讓他知曉女兒的情況,肯定先偏心夏越朗那頭,指不定自己先阻止了這件事情。 想到了這里,陳氏有些坐不住了,從椅子上站起了身,開口對身邊親近的老嬤嬤開口道:“你隨我去靜姝屋里瞧瞧,我可得好好勸勸她,我這給她打算了半天,可莫讓她臨了毀了我的打算。” “是?!崩蠇邒呗勓裕B忙點了點頭跟在了陳氏的身后。 文靜姝所居住的院子,此時門戶緊閉,陳氏走進去的時候,只瞧見幾名丫鬟安靜的呆在庭院之中迎接她,陳氏瞅見其中文靜姝身邊最為親近的丫鬟墨菊也站著,忍不住眉頭皺起,冷聲問道:“小姐呢!” 墨菊面上立刻浮起了難以言喻的神色,她張了張嘴,猶豫著沒有說話,陳氏瞧著這副情形,哪里猜不出文靜姝這會兒的情形,她胸腔里一下子憋起了一股火,直沖沖的快步走到了文靜姝的閨房門口,還未推門而入,便聽到了門內一陣又一陣的木魚敲擊聲。 陳氏火氣一下子冒了起來,直接推門而入。 呆在屋內正跪坐在蒲團上的文靜姝聽到動靜,只略略睜開了眼睛,看清來人是陳氏,卻并沒有說話,而是有閉上了眼睛,從頭至尾,她手上轉動佛珠,敲擊木魚的動作卻并沒有停止過。 陳氏心中又氣又惱,更是苦澀難忍,她沖到了文靜姝跟前,強忍淚水厲聲道:“你非得逼死你娘才高興嗎?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才好!” 陳氏一邊說著,火氣上頭,手忍不住將文靜姝手中的木魚與佛珠都奪了下來,狠狠的砸在地上,似乎還覺得不夠,上前又是狠狠的踩上幾腳,只將自己弄得只喘粗氣。 文靜姝對此,只是默默的看著,目光平靜,直到陳氏發(fā)泄夠了,她方才輕聲說了一句:“女兒不孝!” “你知道你不孝,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替家里想想!靜姝,就當是娘求你了,你別這樣好嗎!” 陳氏突然一把抱住文靜姝,失態(tài)的哭了起來。 ☆、第108章 一百零八出事 自晉陽大長公主進宮后,芙蕖得知自己母親的打算,心中便是存了事情,讓文靜姝做她的嫂子,是萬萬不可能,至少在現(xiàn)在的情形下,是決計不可能的。芙蕖很自私,雖然與文靜姝關系很好,可夏越朗還是她的兄長,人都有親疏遠近,芙蕖也不例外,自是不愿意讓自己的兄長去淌這趟渾水。 同時,芙蕖也覺得,依著文靜姝的性子,應該不可能在心中還記著趙晉元的情形下,會另嫁他人。 當然若是文靜姝能夠放下趙晉元,那是再好不過的情形,畢竟若是在知曉文靜姝傾慕趙晉元的情形下,讓對方嫁給自己的兄長做嫂子,她是再同意不過的。 這件事情,越早說清楚,其實越好,不管是對自家,還是對文靜姝。 芙蕖相信晉陽大長公主的本事,此事若是讓她得知內情,定然勃然大怒,也不可能輕易罷休,即使僥幸沒被發(fā)現(xiàn),可事后得知,只怕會將事情鬧得更大。 當然,芙蕖也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連趙晉延也沒敢告訴,她原本打算讓文靜姝進宮問問她的意思,只是這個行動還未來得及落實,宮中卻是出了一件大事。 這件事情,說是大事,其實在皇宮之中,也只能夠算是一件小事,可對于芙蕖的影響,卻稱得上是一件大事。 楊才人病了! 如今后宮之中,除了芙蕖,便只有楊才人與陳才人兩位妃嬪,這二人雖是潛邸老人,可不得趙晉延喜愛,又無家世,所以至今只得一個連與皇后請安資格都沒有的位份。 若是在先皇還在時,后宮充盈,小小才人莫說是生病,便是病死也只是一個小水花罷了。 但在趙晉元如今只存幾人的后宮之中,楊才人生病,自是變得顯眼許多。 當然,楊才人如今再顯眼,生病去請?zhí)t(yī)來瞧便是,也犯不得驚動上頭,對芙蕖自然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可偏偏楊才人已經(jīng)病了有些時日,一直未好,更加嚴重的是,楊才人身邊的貼身宮女,竟是跑到了太皇太后宮中去求援,這樣一來,其中的意味,便是耐人尋味了。 如今主理后宮之事的人是芙蕖,若說那宮女想救自家主子,自也應該往鳳棲宮里跑吧,可偏偏那宮女掠過皇后,直接跑去太皇太后宮里求救,這是不是意味著皇后不容人。 更何況,底下做宮女的,這般行徑,雖是衷心,也是沒了規(guī)矩,很有可能會受到很大的懲罰,可偏偏那宮女就這么做了,是不是又是意味著,楊才人病的很重,讓宮女都無奈之下只能夠走這樣的末路了,這楊才人雖然位份卑微,可到底還是跟著皇上的潛邸老人呢,皇后這心究竟是有多狠呢! 芙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宮中可說已經(jīng)將這個消息傳遍了。 楊才人宮中的宮女在太皇太后宮門口將頭都磕青,呼喊讓太皇太后救她的主子…… 芙蕖聽著底下人的稟告,當時便有些愣住了。 這會兒還是清晨,她還睡在床上,趙晉延剛剛去上早朝沒多久,而她也沒有到時辰給太皇太后去請安,哪里會知曉,這好好平靜的一個清晨,竟然會出這么大的事情。 白嬤嬤瞧著芙蕖愣住了,以為她是受了驚嚇,連忙開口輕聲安慰道:“皇后娘娘別著急,奴婢這便讓人去探聽詳細的情況。” “無事。”芙蕖連忙攔住了白嬤嬤,從床上坐了起來,打算穿鞋子起身。 白嬤嬤瞧見,連忙彎下腰替芙蕖穿鞋,而芙蕖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開始詢問那名來稟告了消息的宮人:“那名宮女現(xiàn)在在何處?” “太皇太后被吵醒后,讓宮人將那名宮女帶進宮中了?!?/br> 宮人小心回稟。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芙蕖自然也明白那名宮人的意思,太皇太后宮中向來森嚴,那名宮人進了太皇太后宮中,自然無法得知接下來的情形。 芙蕖心中輕輕嘆了一聲,又看向了白嬤嬤,開口問道:“楊才人生病之事,你可知曉?” 后宮之事,如今芙蕖雖然有管著,可也不會管的太細致,因著她十分信任白嬤嬤,宮中其實大半的事物,也都是由白嬤嬤主理。所以出了事情,所問的人,自然也是白嬤嬤。 “此事是奴婢疏忽了,請皇后娘娘怪罪。” 白嬤嬤倒也一點都不推脫責任,自己先認了罪,然后開口對芙蕖解釋起了此事:“楊才人一個月前偶感風寒,當時奴婢親自去看了,只是小病,便讓太醫(yī)給楊才人做了醫(yī)治,也從咱們宮中的庫房里挑揀了一些東西送去,因著楊才人只是小病,奴婢也并沒有重視……” 白嬤嬤欲言又止,芙蕖倒是明白過來意思,這也的確是不能夠怪白嬤嬤不重視,論身份,楊才人位份不高,論病情,也只是小小風寒,白嬤嬤作為鳳棲宮掌事女官,親自過去瞧了,請了太醫(yī)送了東西過去,已經(jīng)是十分周道了,按說該做也做、也沒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可如今卻偏偏出了問題。 這件事情若說不是有人在其中做手段,故意想要讓芙蕖難堪,莫說是白嬤嬤,便是芙蕖也不相信。 可偏偏在這件事情上,芙蕖卻是有理都說不清楚,便是這件事情全部都處置好,楊才人病好,芙蕖也解釋清楚自己盡了義務,但旁人不會這般說,畢竟,楊才人的宮女跑去太皇太后宮中求救之事,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實,而楊才人久病不愈,也是事實。 芙蕖算是瞧明白了,這件事情,反正是一盆黑水全潑在她身上,她想要洗干凈也難。 這件事情背后黑手,芙蕖第一個便是想到楊才人,楊才人瞧著也是與這件事情利害關系最大的人。 但是芙蕖很快便又否認了這個事實,雖然她對楊才人了解不深,只是見過幾面,可楊才人瞧著并不是那么不安分的人,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楊才人一點好處的沒有,還有可能會招惹她的仇恨。 楊才人再傻,也應該不會傻到做一點都沒好處還把自己搭進去的事情吧。 往芙蕖身上潑臟水,對芙蕖的地位影響并不大,便是這件事情真對芙蕖造成了影響,可對楊才人又有什么好處, 而芙蕖地位一日不倒,又有強勢的娘家做依靠,想想這害了芙蕖的楊才人會有什么下場。 可若不是楊才人,又會是誰在背后推動這件事情。 “皇后娘娘,這件事情若不盡快解決,只怕會讓謠言越發(fā)盛起,您看是去太皇太后宮中,還是先去楊才人那里瞧瞧?” 白嬤嬤輕聲打斷了芙蕖的沉思。 芙蕖聞言,不假思索便開口說了一句:“先去楊才人那邊?!?/br> 說完這話,芙蕖面上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其實若是曾經(jīng)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可能芙蕖第一個選擇,會去太皇太后宮中,可今日,她卻直覺不想去太皇太后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起來寫一點點 ☆、第109章 一百零九、問訊 楊才人未至嬪位,自是沒有資格自住一宮,但如今趙晉延后宮空虛,太妃又早已遷出,后宮的宮殿幾乎都是空虛著,所以即使只是才人位份上的楊才人和陳才人二人,其實也都能夠獨自占有一宮,當然二人也是守著規(guī)矩,住的只是宮殿的側院罷了。 楊才人居在長信宮,長信宮離御花園很近,但離皇宮之中主要的幾處宮殿卻有些偏遠。加之方位朝西,其實并不是一個好位置。但對于一個沒有皇恩,又是位份地位的妃嬪而言,卻是一個極好的居所,清凈悠閑,又別具匠心。 芙蕖所乘坐的鳳輦到達長信宮的時候,長信宮門口的守衛(wèi)十分疏懶,直到芙蕖的鳳輦走近之時,方才回過神來,個個嚇得直接跪倒在地上,甚至連通報都給忘記了。 白嬤嬤瞧著宮人這副懈怠的樣子,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芙蕖從鳳輦之上下來,瞧見這副情景,面上倒是并沒有怒意,只是對皺著眉頭的白嬤嬤開口道:“看樣子楊才人是個仁厚溫和的。” 不然,自己宮中的宮人這副樣子,早該敲打管教了,楊才人雖位卑,但也不至于連個管教宮人的權利都沒有,尤其是在如今宮中妃嬪極少的情形下,即使楊才人無寵,底下人倒也不敢奴大欺主。 白嬤嬤聽著芙蕖的話,眉頭依然沒有放松,她自然聽出芙蕖這話,其實是往好了說,楊才人這般,說的好聽些是個寬厚的主子,可說的難聽些,到不若說是個軟弱可欺的主子,連自己宮里的奴才也管教不好。 不過也因著這副樣子,白嬤嬤心中倒是將楊才人的嫌疑稍稍撇清了一些,至少楊才人的性子若真這般軟弱可欺,那么楊才人身邊的那名宮女只怕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不過,連自己宮中的宮女都管教不好,連累皇后娘娘跟著受累,白嬤嬤對于楊才人依然沒有什么好感。 芙蕖這會兒倒是沒有和白嬤嬤這般想那么多,她免了跪在腳下的宮人行禮,又是揮手阻止了這群宮人想要稟告的意思,直接朝著宮內走去。 一直走到楊才人所居之所時,方才停下腳步,示意身邊的宮人傳了一聲通報。 她并沒有打算偷偷聽楊才人這邊動靜的意思,但并不妨礙她給楊才人來個措手不及,也好瞧瞧對方的情況,摸摸底細。 而宮人的這一聲稟告,確實是把楊才人身邊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先時瞧著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宮人全部嚇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又是瞧著屋子里的房門慌慌張張打開,然后從屋里邊走出了倉促收拾下,瞧著十分不齊整的楊才人。 楊才人顯然是剛從床上起來,身上的衣裳衣帶都是匆匆扣上,十分的不利落,發(fā)髻更是帶著凌亂,而尚未上妝的面容透露出憔悴的病容,一看便是身體抱恙。 看樣子,楊才人身體抱恙倒是真的。 白嬤嬤與芙蕖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目光之中都帶上了幾分疑惑。 二人其實都已經(jīng)有些排除了楊才人的嫌疑,可楊才人這副樣子確實是抱病在身,但最讓人疑惑的一點卻又是,楊才人只是一個小風寒,又有太醫(yī)醫(yī)治,何故小小的一個病就拖了這么久呢! 芙蕖忍不住再次看向了楊才人的面色,此時,楊才人的模樣瞧著顯然是十分的驚慌,她慌里慌張在芙蕖跟前一米處跪下了,嘴里只告罪請安:“皇后娘娘,婢妾衣冠不整,還請娘娘恕罪?!?/br> 芙蕖自是不會怪罪,反倒是態(tài)度溫和彎下腰正要去攙扶,而楊才人瞧見芙蕖的動作,卻是嚇得直接往后退了一下,身體差點摔在地上。 芙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之中,看著楊才人并未說話。 楊才人則是又重重的叩了一記響頭,嘴中只告罪:“皇后娘娘恕罪,婢妾抱病在身,不敢與皇后娘娘親近……” 原本白嬤嬤已經(jīng)眉頭緊皺,面色嚴肅的打算發(fā)作楊才人,卻未料到,楊才人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倒是沉默了。 而芙蕖也愣了一下,她看向楊才人,只瞧見對方面上的小心翼翼與卑微謹慎。 她心中輕輕嘆了一聲,倒是為自己心中原本的那點子芥蒂而感到好笑。 楊才人說來,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她慢慢收回了手,只是看向跪在楊才人身側的一名宮女,開口說了一句:“扶你家主子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