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寧太妃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顯然也感覺到了自己說錯話了,可是她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故意提出趙晉元,也是她的一些心眼,顯然是想要借著趙晉延引起太皇太后的慈愛之心。 雖然招式拙略,不說太皇太后,連芙蕖都能夠感覺到里邊寧太妃耍的心眼,可是寧太妃著小心翼翼的摸樣,實在是太心酸,而她提到的太子,也的確是讓太皇太后與芙蕖都有些動容。 太皇太后雖然沒有接話去抱過孩子,但面容也不想一開始那般僵硬,臉上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開口道:“孩子長大是好事,你要好好照顧孩子?!?/br> “是……是!” 寧太妃本來都已經有些絕望不期待能夠得到太皇太后的回應,沒想到太皇太后還是回應了她,她心中一陣欣喜,連忙又開口道:“是是,孫媳一定會好好照顧孩子的?!?/br> 說完這話,她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想要說什么,但心中有顧慮,卻又沒有說出來,而是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原本根本不想開口,可到底掛心著寧太妃母子,倒是硬著頭皮對太皇太后開口道:“母后,再過些時日,該到皇上萬壽節(jié)了,寧太妃先時就找哀家請示該給皇上送些什么賀禮,我一想著問我還不如來問母后,就帶著寧太妃母子過來了……” “是嗎?”太皇太后聞言,面上神色倒是十分如常,沒有笑容,但也沒有怒容,等著皇太后有些猶猶豫豫的把話說完后,她只是點了點頭開口道,“皇上生辰送禮,按照平常來便是了,又何必特地來問哀家?!?/br> “皇祖母莫怪罪,只是孫媳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妥當……” 寧太妃聞言,連忙開口解釋,唯恐太皇太后會惱怒。 太皇太后卻沒有說什么,仿佛也根本不在意寧太妃的解釋,只是慢慢道:“各家王府送禮,歷年來向來都有舊例可循,便是不知曉,也可與其他王府通通氣,你如今雖是新寡,但寧親王年幼,你也不能夠一味就呆在府里禮佛守寡,合該為了寧親王撐起寧親王府來?!?/br> 太皇太后對于皇太后與寧太妃母子,到底是念著趙晉元,念著故去的皇帝,所以也是難得多言了幾句來敲打,皇太后是長輩,當著晚輩的面不好說教,所以太皇太后是借著敲打寧太妃的機會,同樣也是在敲打著皇太后。 不過,太皇太后這話說出,卻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效果,皇太后的臉上神色顯然更加僵硬,而寧太妃臉上的笑容也沒落了幾分,到底寧太妃如今還是想要求著太皇太后,所以笑容倒是沒有落下,只勉強沖著太皇太后連聲道:“皇祖母說的是,是孫媳想岔了?!?/br> 說完這一句干巴巴的話,寧太妃沒有再說任何話了,抱著寧親王坐在一側安靜著,皇太后自然更是無語。 太皇太后瞧著這二人,又瞧了一眼自皇太后與寧太妃進門后,便沉默沒有說話的芙蕖,心里其實也沒有興致再接待,所以她笑著對芙蕖輕聲道:“哀家與你說的事情,你可萬萬莫忘記了,不然皇上回頭該失望了。行了,時辰也不早了,哀家這身子骨兒最近越發(fā)不得勁了,芙蕖若是想去見見皇上,哀家讓宮人領你去?!?/br> 芙蕖聞言,當然不會應了太皇太后后一句話,所以她連忙站起身對太皇太后笑道:“外祖母說笑了,芙蕖進宮的時候,母親便囑咐芙蕖,要早些時候回家,若是外祖母沒有其他事情,芙蕖也該告辭了。” “好。日后可得多進宮看望哀家,可不許再讓哀家三催四請了才肯來。” 太皇太后笑著又是殷切叮囑了。 芙蕖點了點頭。 太皇太后不想再繼續(xù)待客的意思其實已經十分明確了,寧太妃雖然有心想與太皇太后再多說上幾句,可她也不是真的笨到無可救藥,自然知道自己若是再強行留在此地,只怕效果會適得其反,所以她也很快起身告了退。 倒是皇太后,在芙蕖和寧親王二人都告退后,卻依然穩(wěn)穩(wěn)的坐在榻上,不言不語,也沒有告退的意思。 芙蕖和寧太妃二人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看,只低頭走出了行宮。 太皇太后看著皇太后,等到芙蕖和寧太妃他們走遠了,才慢慢開口說道:“想和哀家說什么,就直接說吧!” 皇太后停下手中轉動的念珠,抬起頭看向了太皇太后,面上表情難得帶著幾分激動開口道:“母后,芙蕖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聞言,倒是一點都驚訝太皇太后神色的激動,她只松松抬了一下眼皮,語氣有些冷淡:“你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沒看出來嗎?” “皇上和芙蕖……真的……” 皇太后面上滿是難以接受的神色。 而太皇太后只語氣淡淡繼續(xù)道:“皇上萬壽節(jié)過后,芙蕖及笄禮也該到了,皇上先時便已經與哀家商議好,要讓芙蕖的及笄禮放在宮中舉辦,就放在皇上萬壽宴的地方舉辦?;噬现?,還請哀家給芙蕖加笄?!?/br> “這……這怎么可以!”皇太后激動的站起身來,一張蒼白的臉上,因為情緒激動而泛起了血色,她執(zhí)掌中宮多年,便是太皇太后一直在背后掌權不放,可她如何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怕這及笄禮剛過,皇上封后的旨意也該下了。 可滿京城那么多的合適人選,為什么非得是夏芙??! “太后,你過了!” 面對皇太后激動的表現(xiàn),太皇太后閉上眼睛,語氣冷冷的說了一句。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了情緒,但語氣還是有些焦急的開口道:“之前,母后不是讓不少京中世家的小姐進宮來了嗎,兒媳以為,母后是在給皇上選后,怎么突然又會變成芙蕖那孩子,咱們家靜姝,不是也挺好的嗎?” 皇太后剛開始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絲的笑容,可是等到說到后邊,笑容卻漸漸又消失了,顯然這會兒,皇太后的情緒十分起伏不定。 “那個時候,哀家也只是悄悄人選,又不是非得從哪些人選中選出來,更何況,芙蕖也是合適的人選,她比所有京中世家小姐更為合適的一點是——皇上喜歡她?!?/br> 太皇太后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她其實又何嘗想讓芙蕖為后,但皇上逼著,情形不由人。 “不行……” 皇太后雙手在不覺中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她抿著嘴巴難得出聲反駁了太皇太后。 “母后,我從來都沒有求過您任何事情,今日就當是您滿足我這么一個小小的心愿可好,芙蕖不能夠嫁給皇上,不能夠做皇后?!被侍笳f著,不覺紅了眼眶。 太皇太后看著皇太后這般,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動容,她的語氣有些冷淡,也帶著幾分自嘲:“芙蕖為后之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 “母后……” 皇太后沒想到,自己這般苦苦哀求著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竟然會這般冷漠對待,她心中既有些義憤,又十分傷心,“這些年來,我一直都聽姑母的話,一直都盡心為姑母考慮,姑母難道就不能夠有一次,替我想一想嗎,替晉元想一想嗎?晉元那么喜歡芙蕖,如今你卻讓芙蕖嫁給皇上……” “太后,你這是在責問哀家嗎?” 太皇太后冷聲開口,看向皇太后的目光十分的凌厲。 若是往日里,皇太后早已經嚇得跪在地上請罪了,可是到了今時今日,她也沒有好顧忌,這會兒她竟是出人意料沒有半分的畏懼與害怕,反而目光直直的對視著太皇太后的目光,語氣冷靜著:“母后,兒媳自然不敢,只是請?zhí)侍竽軌蛱鎯合?、替晉元想想……” “夠了!” 太皇太后伸手一拍桌子,厲聲打斷,“太后,你莫忘了,晉元已經死了,芙蕖從始至終,和晉元都沒有半點名分,你如今說這話,是想將芙蕖置于什么樣的處境!” “晉元生前對芙蕖的心意,母后你難道會不知道嗎,母后您心疼外孫女,可兒媳我也心疼兒子!若是芙蕖另嫁他人,恐怕晉元在底下得知也不得安寧!” “究竟是哀家讓晉元不得安寧,還是你讓晉元不得安寧,皇后你自己好好想想!晉元臨終時候的心愿,是想讓芙蕖這輩子都過得幸福安樂,可是你呢,卻要芙蕖為晉元守那莫虛名的寡,太后你在自己宮里呆了那么久,腦子卻還沒有清楚,便繼續(xù)回去呆著,什么時候想清楚了,再什么時候出來!” 太皇太后顯然耐心告罄,其實皇太后對于她的這一聲聲質問,又何嘗不是在往太皇太后心口子上刮刀子,她又何嘗想讓芙蕖為后了,可是如今情勢不得不為之,而皇太后如今的話,更像是在往她的臉上打耳光。 “母后……” 皇太后不甘心,但太皇太后已經閉上眼睛,而馮女官也上前打算送客了。 她臉上的神色由青轉白,最后,心中的那份傷心,只變成了慢慢的悲憤。 可顯然,太皇太后并不打算就這般讓皇太后離開,在皇太后的腿邁出大門的時候,她語氣冷冷的警告了皇太后一句:“太后,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晉元是你的兒子,可晉延一樣是你的兒子,芙蕖和晉延的事情,哀家希望你能夠別做出任何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來,不然莫怪哀家不客氣……哀家知道你不怕哀家對你做什么,可晉元的孩子還這么小,你別一時糊涂了!” “母后……” 皇太后聲音凄厲,不敢置信的轉頭看著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面上的神色,卻在告訴她,這絕對不只是在威脅。 ☆、第88章 八十八、荷包 太皇太后與皇太后二人,雖未婆媳,但是二人之間又有著親姑侄的關系,關系一直十分融洽,甚至比太皇太后與晉陽大長公主之間的關系還要和睦親近,可如今,卻是一朝風崩離析。 太皇太后看著皇太后離去的身影,目光中有些復雜,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其實便是不說,她也知曉這會兒皇太后該是恨上她了。 而另一邊一塊兒離去的芙蕖與寧太妃二人,這會兒的氣氛卻是有些怪異。 趙晉元在世時,芙蕖與寧太妃二人碰面時,雖面上其樂融融,可心中究竟想什么做什么,說話做事上,總歸會有一些體現(xiàn)出來,以至于每一次他們碰面,都會弄得有些不歡而散。 但如今趙晉元走了,雖然一塊兒走時有些尷尬,卻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芙蕖本欲想讓寧太妃先行,只是寧太妃進宮之時,到了宮門口再到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宮里,是步行而來,而芙蕖則是乘轎子過來,便是寧太妃先行,芙蕖坐了轎子肯定也是不合適的。 寧太妃瞧著芙蕖這副客客氣氣的樣子,反倒是開口說了一句:“郡主若是不介意,不若咱們一塊兒走到宮門口吧!” 芙蕖聞言,面上愣了一下,卻也下意識的點頭同意了。 而寧太妃瞧見了,面上也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她小心翼翼的將包在寧親王身上的斗篷小心的給他圍了上去,也并不交給身后的乳母,親自抱著,與芙蕖一道兒走著。 芙蕖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唯恐寧太妃跟不上她的腳步。 寧太妃見了,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二人走過一段路后,都沒有說話,而繞過一段路后,寧太妃卻突然開口笑著說了一句:“那一日,我的模樣十分可怖吧,有沒有嚇到你?” 芙蕖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寧太妃方才話里說的那一日,應該是她剛剛生產完的那一日。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寧太妃見了,語氣卻是越發(fā)輕柔道:“那一日,也是我不好,情緒太激動了,太子走了,這孩子,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等我生產完醒來,孩子不見了,就情緒失控了……芙蕖,你能夠理解我嗎?” 寧太妃說著,突然抬起頭看向了芙蕖,芙蕖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可是不回答又仿佛不太好。 芙蕖想了想,最終只輕聲開口問了一句:“那一日我瞧著太妃身體不太好,如今可好些了?” 芙蕖不接話,寧太妃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她到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和善且有感激的笑了笑,對芙蕖輕聲道:“已經好了,太醫(yī)只說日后小心養(yǎng)著便無礙了,以后我畢竟還要照顧孩子,便是為了孩子也該好好保重身體?!?/br> “那便好?!?/br> 聽著寧太妃這番話,其實芙蕖的心里是有些疑惑的,畢竟與往日里相比,寧太妃如今瞧著,實在是太正常了,就是因為太正常,瞧著反倒是不正常。 但是如果寧太妃真的像自己所說的,真的是想通了,不管對她自己,還是對孩子,都是一件好事。 芙蕖對此也只是笑著,雖然往日里她與寧太妃是不睦的,可是為著趙晉元,她都盼著他們好。 “再過不久,聽說是郡主生辰,我新寡,便先與郡主道賀了!往年里,晉元總是記著郡主的生辰,如今他不在了,我也不想讓他難過,便由我與郡主道賀。” 又是沉默了一段路,寧太妃又突然開口說了這么一句話。 芙蕖聽著,心中忍不住有些難受,她忍不住想到了趙晉元,趙晉元已經走了很久了,可是……所有的人都無法忘記她。 芙蕖記得,就在去年她的生辰日上,趙晉元還特地來府里給她慶祝生辰,還為了她勞累奔波,又替她安置搗亂的家人,又替她去大理寺將兄長接出來。 寧太妃的話,讓芙蕖陷入了深思,有些無知無覺的走著,一直走到了宮門口的時候,芙蕖才恍然反映了過來,她看向了寧太妃,輕聲開口道:“多謝太妃……日后,太后若是有什么難事,不要與芙蕖見外,芙蕖定會盡力幫忙。” 芙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向了寧太妃懷中的孩子。 寧太妃聞言,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笑容,看著芙蕖連勝道謝:“多謝郡主?!?/br> 芙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寧太妃與芙蕖所乘坐的馬車都過來了,芙蕖卻并沒有先上馬車,而是看著寧太妃母子上了馬車離開后,方才自己由著侍女攙扶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后,一直呆在芙蕖身側的彩霞有些忍不住開口輕聲道:“郡主何必說這話,方才太妃對你那番推心置腹的話,顯然是刻意而為,故意想要引著郡主與她做承諾?!?/br> 芙蕖沒有回答,閉上了眼睛。她何嘗沒有看出寧太妃話中有話,也是故意引著她感動,可是這原本就是她一開始時的打算,早在趙晉元離開后,她便想過要照顧他的血脈,便是寧太妃算計了她,她也愿意,只當為了還這些年來趙晉元待她的好。 萬壽節(jié)將至,宮中開始變得忙忙碌碌,芙蕖同樣也變得有些繁忙了起來。 太皇太后在宮里的再三囑咐,芙蕖自然記在心頭,她也是真想給趙晉延好好做個荷包。 雖說荷包只是一個小小的物件,瞅著簡單,但真正做起來,想要做好,卻不比之前芙蕖替家人做的衣裳要簡單。別的不說,單是繡荷包上小小的花紋便是要費上不少的功夫。 芙蕖倒是慶幸近些時日自己的手藝精進了不少,不然也不敢輕易應承下這件事情。 給趙晉延荷包上繡的花紋,自然是不能夠太過于普通簡單,不然也與他平日里的服飾搭不上,可若是太過于復雜與華麗,芙蕖自己繡不出來,也與趙晉延平時的風格不太搭。 再三想了想,芙蕖倒是從數(shù)副繡圖樣子里挑出了一個,蒼松雄鷹圖,除了這圖案之外,芙蕖還特地選了如今比較有名的大家的一首詩詞也打算一道兒繡上去。 在做完這些后,芙蕖便開始張羅著選料子選繡線,開始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