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晉延來過晉陽大長公主府上多次，不算之前還是皇子的時候，便是后來他登基了之后，也來過，可是同樣受了晉陽大長公主的冷遇，這次主動邀請去廳里會見，芙蕖忍不住想到了趙晉延這會兒闖了她閨房的事情，大長公主府里又有那些事情能夠瞞得過晉陽大長公主……該不會是打算找趙晉延算賬吧！

    芙蕖想到了這一種可能，心中嚇了一大跳。

    可趙晉延這會兒還笑著轉(zhuǎn)頭叮囑起了芙蕖：“今日我便先離開了，我聽聞你極愛宮中御廚的手藝，所以給你帶了一盒糕點(diǎn)交給了你的丫鬟，若是饞了便問你身邊的丫鬟要?！?/br>
    說完這句話，他想了想，又是輕聲笑道：“宮中御花園的荷花再過些時日，也該盛開了，你趕緊養(yǎng)好傷，屆時莫錯過了這份美景。”

    芙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著芙蕖這副乖巧的樣子，趙晉延的心中，自是十分愉悅，連帶著到了廳里去見晉陽大長公主的時候，臉上也帶著笑容。他身份尊貴，可是他走入廳里的時候，卻是不等晉陽大長公主行禮，便自己先沖著晉陽大長公主雙手抱在一塊兒，行了一個晚輩禮。

    晉陽大長公主微微挑起了一抹眉毛，似是打量的看著趙晉延，可是她也沒有說什么，反倒是安然的受了趙晉延這么一個禮。

    晉陽大長公主的這份傲慢，并沒有引起趙晉延的任何反感，他也沒有坐在晉陽大長公主對面的位置，反倒是坐在了晉陽大長公主的下首，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很低。

    而也就是他這么一番動作下來，晉陽大長公主原本眉眼間的冷漠與漠然，倒也淡了許多。

    她撿起了放在手邊的茶盞，用差蓋子撇去了杯中茶上的茶葉，往嘴里送了一口后，仿若無意的問了一句：“你這是剛從芙蕖的房間里出來?！?/br>
    “是?！?/br>
    趙晉延回答的堅(jiān)定，絲毫不見心虛，仿佛是根本就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也只有趙晉延自己明白，這會兒自己的心里該有多虛，畢竟晉陽大長公主在他心中，便是沒有芙蕖，也是一位份量很不輕的長輩。如今加上了芙蕖這么一層因素，晉陽大長公主在他心中的份量，不亞于泰山……

    雖然是皇帝，可趙晉延也知道自己這個身份在晉陽大長公主面前，根本就不管半點(diǎn)用處，若是晉陽大長公主心中不爽，便是皇帝，她照樣給人沒臉。所以趙晉延也已經(jīng)做好了被晉陽大長公主教訓(xùn)的準(zhǔn)備了。

    可是沒有想到，趙晉延這一聲回答過后，晉陽大長公主那邊卻是沒聲了，仿佛就這么沉默了下來，趙晉延抬頭看去的時候，卻瞧見晉陽大長公主只是面色平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這件大事不過是綠豆芝麻大點(diǎn)的小事兒了。

    饒是趙晉延向來沉穩(wěn)，這會兒都有些摸不清楚晉陽大長公主究竟是在打著什么主意。

    晉陽大長公主城府極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只是隨便開口說說，畢竟是有其身后的含義存在，那么，今日又是什么原因……

    晉陽大長公主也沒有什么賣關(guān)子的想法，在對于先前之事問出了答案之后，便直接又開口問了一句：“你與芙蕖先時一道兒在圍場遇襲，偏偏那個時候，你們二人又是一道兒在圍場里游玩，左左右右，難免會傳出一些閑話，如今外邊也是有人在說著你和芙蕖之間的事情，說的又是有鼻子有眼的，倒是不知道皇上你對這件事情，是什么樣的看法。”

    有流言這件事情，趙晉延當(dāng)然也是知道的，但這些流言可能是顧及到皇家，更應(yīng)該是顧及到向來跋扈的晉陽大長公主，傳的不至于離譜，也不至于會傷害到芙蕖，加之如今其他的事情又是不斷，趙晉延倒真沒有對這些留言做過什么。當(dāng)然也不排除趙晉延本身并不反感這些流言的因素。

    這會兒聽得晉陽大長公主問起，趙晉延倒是忍不住又開始有些心虛了。

    但趙晉延行事向來磊落實(shí)誠，這會兒便是心虛著，聽得晉陽大長公主問起，雖怕對方怪責(zé)，卻也下了決心，干脆直接沖著晉陽大長公主說了實(shí)話：“……姑母，這件事情，是朕之過。朕心慕表妹已久，那一日，也是朕主動邀請表妹隨朕去圍場邊緣走走，遇襲讓表妹受了傷，朕也有責(zé)任?！?/br>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晉陽大長公主聽得趙晉延這番可謂是讓人不得不吃驚的話，她嘴上雖然這般說著，可云清風(fēng)淡的神色卻顯示了她這會兒心情十分的平靜，她只是看著趙晉延開口慢慢說道：“芙蕖與我說是與你撞上才會一道兒走的，而我初時聽到流言，只當(dāng)你們情投意合，也去問了芙蕖，芙蕖卻說著都是流言，她與你只是兄妹情誼，并無其他……”

    晉陽大長公主說到后邊的時候，語氣之間甚至還有隱隱的幾分幸災(zāi)樂禍。

    趙晉延只是苦笑，但他嘴上還是維護(hù)著芙蕖，只對著晉陽大長公主開口道：“芙蕖這般說，恐怕是怕姑母擔(dān)憂……另我與芙蕖之間，卻是我一廂情愿，表妹……表妹對我可能如今也只是兄妹情誼?！?/br>
    趙晉延這會兒倒根本不斷著自己的架子，只將自己當(dāng)成了最最普通的一個晚輩，也不在乎在晉陽大長公主面前露出自己的痛處。

    晉陽大長公主聞言，嘴角輕笑著，目光也是看著趙晉延慢慢開口道：“倒不是本宮這個做姑母的不幫你，只是本宮只有芙蕖這么一個女兒，自是想讓她這輩子都順心如意快活的過著日子，絕對不會勉強(qiáng)她做任何不樂意的事情?；噬夏愕男囊?，還真是出乎本宮的意料之外，本宮仿佛記得當(dāng)初你父皇走的時候，還說要給你和芙蕖賜婚，本宮記得那會兒，你仿佛也是不怎么情愿?！?/br>
    “是晉延愚鈍?！?/br>
    晉陽大長公主的這些話，甚至還帶著一些奚落，但趙晉延這會兒自然不會也不敢生氣，只是順著晉陽大長公主的話去說。其實(shí)趙晉延聽得晉陽大長公主這般說著，心里還隱隱有一些暗喜，他的姑母為人向來高傲，倘若她真的反對芙蕖和他的事情，這會兒只怕早已經(jīng)擺了臉色趕人了，哪里還會有閑心與他說著這些話。

    這是不是也意味著，晉陽大長公主對于他和芙蕖，并不反對的意思？

    趙晉延為自己的這一發(fā)現(xiàn)而欣喜，而晉陽大長公主倒也真沒有為難趙晉延的意思，聽到趙晉延干脆利落的承認(rèn)了自己的錯誤后，她也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嘆了一口氣，開口又說道：“我早已說過，我就芙蕖這么一個女兒，只盼望她過得好，如今流言尚可控制，可流言總歸是流言，傳著傳著，指不定那一日就變了味，所以該掐斷的，也該掐斷了?！?/br>
    趙晉延深以為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也有這份意思。

    而晉陽大長公主瞧見趙晉延的表態(tài)，沒有再說什么，反而開口轉(zhuǎn)了別的話題：“如今朝上的事情，還有圍場的事情，如何處置，你心中可有打算？”

    晉陽大長公主這樣話說了一半，便轉(zhuǎn)了話題的做法，其實(shí)實(shí)在是有些吊人胃口，趙晉延心中也有些著急想要知道晉陽大長公主真正的態(tài)度，可是晉陽大長公主這會兒說起了正事，他也不好繼續(xù)糾纏著讓對方把方才未盡之言說完，只能夠按捺下心中的想法，開口認(rèn)真的回道：“已有打算。”

    他說的十分簡潔，但是面上的態(tài)度顯然是十分的堅(jiān)決。

    而晉陽大長公主看了趙晉延的這副樣子，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說來他也算是煞費(fèi)苦心，若你真的愿意接受他的安排，至少便不會像如今這般走的艱難了，更何況……我待你不算好，若說只是為了芙蕖，這話恐怕連三歲小兒都不相信?！?/br>
    趙晉延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輕聲開口說道：“這與芙蕖沒有半絲干系。朕只是覺得，姑母待我并不壞，更何況，他狼子野心，想要的并不僅僅只是做一名朝臣，他想要的恐怕更多，而這恰恰越過了朕的底線……那些東西、那份權(quán)利，放在別人手上，朕寢食難安，可放在姑母手中，朕并不擔(dān)心，無論如何，姑母都是趙家人，并不會做出對皇家、對朝政不利之事。”

    趙晉延這番話，聲音說的不重，甚至有些輕。

    可是晉陽大長公主，卻是在趙晉延說完這番話后，猛地抬起了頭。

    她看著趙晉延，目光之中帶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定定的看了趙晉延許久，一直沒有說話。

    趙晉延坐在椅子上，也只是任由晉陽大長公主打量著，眉眼神色之間，一片赤誠。

    他不愛說謊，在晉陽大長公主面前所說的這番話，更是發(fā)自肺腑。從始至終，他都是這般想的，便是當(dāng)初先皇臨終之時對于他的叮囑，也從未影響到這一點(diǎn)。

    先皇臨終之言，雖讓他善待晉陽大長公主，可是在暗處真正所言，卻是讓他在根基尚弱之時，善待倚重晉陽大長公主，但決計(jì)不能掉以輕心，一旦時機(jī)成熟，便將所有權(quán)利盡數(shù)收回。

    這番話，趙晉延聽進(jìn)心中，也明白先皇的苦心，可他卻從來沒有打算做卸磨殺驢之事。

    他尊敬自己的父皇，可是并不意味著他日后坐在這個位置上行事便要按照他的安排來做。

    晉陽大長公主看著趙晉陽，心中卻只余無限的嘲諷。

    趙晉延雖然一直都只是一個透明的皇子，可是其實(shí)趙晉延的長相，十分像先皇，這也是當(dāng)初先皇在見到趙晉延后，根本不懷疑趙晉延血脈是否真實(shí)的原因。

    可是，趙晉延的性格行事，真的不像先皇，也不像他的母親。

    晉陽大長公主想到了先皇，眼眶卻是忍不住開始泛紅。

    她待趙晉延真的不算好，這些年來，她甚至也是有意無意真的故意針對著趙晉延，而她對先皇這個兄弟呢，她與先皇自小一道兒長大，但凡她能為先皇做的，她都做了，甚至犧牲了自己許多，到頭來，卻只換得先皇的忌憚與猜忌。

    那么淺顯的一件事情，明明不是那么難以看破的人心，為什么趙晉延能夠看破，先皇卻一直看不破。

    晉陽大長公主真的覺得嘲諷，也覺得先皇可悲，但真正可悲的，或許還是她自己。

    晉陽大長公主沒有落淚，只是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

    過了許久，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音里帶著幾分凄涼：“你父皇，恐怕這輩子都不會這么想。其實(shí)，你該怨我，若非是我，你或許自小便該長得宮中，如今也不會受這流言之苦。”

    趙晉延聞言，卻搖了搖頭，開口輕聲道：“不，若非姑母，晉延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認(rèn)回來，姑母對于晉延的大恩，晉延一直銘記于心?！?/br>
    ☆、第78章 七十八、交談

    趙晉延說這個話，絕對發(fā)自肺腑，雖然當(dāng)年他還年幼，可是當(dāng)時的情況下，便是他那個年紀(jì)，也不得不早熟起來。

    他的母親出身的確是不光彩，坊間的謠言雖然有虛假之處，可他母親的出身、他母親的為人，到底是沒有夸大。當(dāng)年先皇結(jié)識了他的母親后，對于先皇而言，雖然是一段風(fēng)流軼事，拿出來說，對于一個男人而言，倒也并沒有什么不光彩之處。但這也是因?yàn)橄然逝c趙晉延的母親并沒有什么結(jié)果，若是先皇對趙晉延的母親真動了感情，而且是打算給對方一個名分，只怕朝廷里，宗室乃至百姓，都不會答應(yīng)。

    當(dāng)然，這些也都不必多想，畢竟先皇也只是將與趙晉延母親的緣分當(dāng)成是春風(fēng)一度罷了。

    可趙晉延的生母卻從來都不是這么想的，雖然初始與先皇認(rèn)識時，并不知先皇的身份，可她也是奔著先皇那副多金公子的模樣去的，之后知曉了對方的身份，她便更加不想松手了。

    可先皇是什么人，說是多情，更是無情，雖然新鮮趙晉延生母與宮中女人不一樣的風(fēng)情，可玩過了，也就沒什么新鮮，更何況外邊的女人，新鮮勁兒過了，也真是沒有什么稀奇了。

    宮中正好有事纏身，先皇隨口許諾了一句會回來找趙晉延生母這么一句話后，便撒手走人。

    趙晉延生母當(dāng)然也知曉男人的話不可信，但當(dāng)時她也根本沒有辦法做什么，所以只能夠眼睜睜看著先皇走了。

    若是事情僅止于此，倒也罷了，便是趙晉延生母日后發(fā)現(xiàn)懷了趙晉延，只怕會想到的也是將孩子打掉，或者是找個別的男人委身。

    可這樣一來，趙晉延只怕這輩子都無法回到宮中。

    但當(dāng)時微服出宮的人，除了先皇，還有晉陽大長公主。

    晉陽大長公主雖然不喜趙晉延生母的行事作風(fēng)，可在先皇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時，隱約感覺到了不妥，便留下了人馬將趙晉延的生母安置了下來。

    再到后來發(fā)現(xiàn)趙晉延的生母懷有身孕，時間上又恰好與先皇呆在這邊的時間對應(yīng)，晉陽大長公主自然更加不可能不管這些事情了。

    從這方面來說，其實(shí)說晉陽大長公主是趙晉延的貴人，倒也不為過。

    可晉陽大長公主在這件事情上做的最不妥當(dāng)?shù)牡胤狡鋵?shí)便是在發(fā)現(xiàn)對方有身孕，甚至是趙晉延的生母誕下趙晉延之后，都沒有將人帶回宮中，甚至沒有將這件事情的風(fēng)聲告訴過任何的人。

    以至于趙晉延等到長成后，才回到宮里，留下了話柄。

    晉陽大長公主其實(shí)在之前是真的不覺得此事有任何不妥，至少就像趙晉延所說，若非她，趙晉延只怕這輩子都別想認(rèn)回皇家。但若是真從清理而言，稚子無辜，趙晉延也是先皇的血脈，是皇家的血脈，她明明可以讓他自小便如同其他皇子一樣尊貴的活著，只因?yàn)樗乃叫呐c可以遺忘，過得甚至都不如普通的平民百姓。

    晉陽大長公主既然安置了趙晉延母子，在衣食住行上，自是不會對他們有什么虧待，可到底是這樣的一個情況，趙晉延生母是個愛慕虛榮之人，她一心想要得到大富貴，雖然也如她所希望的，過得衣食無憂了，但與她真正所希冀的卻相差甚遠(yuǎn)。過一兩天、一兩個月，可能還能夠忍耐下來，可這不是一日兩日一月兩月的事情，而是一年兩年……

    日子一久，養(yǎng)在她身邊與先皇極像的趙晉延也便成了她的出氣筒。

    在趙晉延的記憶中，他的生母是極美的，自然若非這份美貌，當(dāng)初也不會打動先皇，而他的生母，也是極愛打扮之人，便是被限制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趙晉延的生母每天也要將自己打扮的妖妖嬈嬈、風(fēng)情萬種，可這份美麗在這方小院中，最終無人問津。這份寂寞，趙晉延作為一個孩童，大抵是不懂的，可眼見著自己的母親一會兒對著鏡子癡癡發(fā)呆，一會兒又是喜怒不定砸東西，甚至是動手打他……

    趙晉延從懼怕到難受，再到最后的漠然……

    他也聽著伺候他的仆婦說過他日后可能會被接回宮里的，心里也一度充滿過希望，但一年又一年，他沒有等到，可能是因?yàn)楫?dāng)時太小，又或者對于進(jìn)宮意味著什么這個概念并不明晰，他心里只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小小的失望，不像他的生母一般。

    他的生母到了最后，是生生將自己給逼死的，在這一方小院子里，憋屈而死的。到了最后的日子，她開始瘋瘋癲癲，一會兒說著自己要做尊貴的娘娘了，一會兒卻痛罵先皇負(fù)心，痛罵晉陽大長公主惡毒……

    趙晉延從頭至尾只是冷漠的看著，他當(dāng)時倒并沒有因?yàn)樯傅募磳㈦x世而難受，反倒是有幾分惆悵著，惆悵生母若是走了，只怕這小院子里要徹底的安靜下來了。

    外邊的人進(jìn)不來，他也走不出去，而小院里伺候的人，雖然將他照顧的很好，但再多卻是沒有了。

    不過，趙晉延在那會兒也沒有想到，他生母盼了一輩子的事情，在她生前，宮中、京中沒有任何音訊，而她一死，晉陽大長公主卻使了人，將趙晉延接進(jìn)了京里，將他送入了宮中認(rèn)祖歸了宗。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嘲諷。

    晉陽大長公主單手支著額頭坐在椅子上，眉頭微微皺起，語氣平淡的說著往事。

    “當(dāng)年在宮外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母親，就不喜歡她，甚至在她之后跟了先皇后，也甚少與她來往，總覺得與這般不正經(jīng)的女人說上一句話，便是玷污了我。說來，你母親心機(jī)倒真是不深沉，皇兄身邊其他的女人，即使是厭惡我，但也總是想著來討好我?？赡隳赣H卻不會，她在我面前被我下了臉后，對我倒是嫉惡如仇，還想法設(shè)法想讓我難堪，憋著小心思想要給我下絆子。”

    晉陽大長公主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倒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其實(shí)那段歲月，是她難得單純、難得輕松自在的歲月，便是她厭惡的趙晉延生母，如今想來，都是帶著那么一絲可愛。

    “當(dāng)然，你母親那點(diǎn)子手段，便是尚且幼稚的我，都能夠一眼看透，偏偏她還百折不撓。”

    趙晉延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淡了，看著晉陽大長公主，沒有說話。

    他也是沒有想到，晉陽大長公主竟然會與他提及他母親的往事。

    而晉陽大長公主的目光也慢慢的落在了趙晉延的身上，看著他輕聲道：“后來我們要回宮了，皇兄從來都沒有打算將她帶回宮里，當(dāng)時雖然我有些幸災(zāi)樂禍，可也覺得她有些可憐。臨走的時候，便留下了人安置她，當(dāng)初聽著底下人回稟說她懷了你，其實(shí)我應(yīng)該當(dāng)時便將這件事情告訴皇兄，也的確是有這樣打算的?？僧?dāng)時發(fā)生了很多的事情……”

    “我匆匆嫁人，與皇兄不睦……鬼使神差，我就將這件事情給瞞下，也漸漸的有些忘了，等到我有了閑心憶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你都已經(jīng)能夠走路了，聽著那邊的人回稟的情況，你母親成日鬧騰，你又懵懵懂懂……加之我與你父皇之間的事情，又不是那么簡單，貿(mào)然將你和你母親帶回宮中，又怕給我?guī)硎裁床焕暮蠊?，這一拖便拖到了你母親離世?！?/br>
    在這件事情上，晉陽大長公主毫不避諱自己心中的想法，當(dāng)時的情況，太過于復(fù)雜，趙晉延是個未知的因素，而趙晉延的母親又是個禍害，晉陽大長公主根本不可能冒這份風(fēng)險。

    她從前倒是從來不屑于解釋什么，可是如今，可能真的是年紀(jì)大了，而如今的她，也的確是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活著了，所以晉陽大長公主倒是難得多言解釋了幾句。

    “你母親去世后，我也不可能將你一個人繼續(xù)養(yǎng)在哪里，更加不可能讓皇家的血脈真的流落在民間，所以便將你帶去了宮里?？僧?dāng)時你剛進(jìn)宮后，某些形態(tài)舉止，忍不住讓我想到了你母親，心中十分不喜，便不由自主的針對了你一些。如今想來，你那個時候也不過是個孩子，我對你太過于苛刻了?！?/br>
    晉陽大長公主的話，倒是讓趙晉延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其實(shí)也回憶到了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他剛剛被接回宮中的時候，其實(shí)有一些舉止，現(xiàn)在想來，也的確是有些不太好。

    多年宮外的生活，面對著其他名正言順、看著行為舉止皆是得體優(yōu)雅的其他兄弟時，他心中難免自卑，而生活待遇上的變化，周圍人的奉承，又讓他極具膨脹，這自卑一膨脹之下，他也的確是在宮中做出了許多不得體的事情，甚至成了一些笑話。

    其實(shí)就像趙晉延一直以來所認(rèn)為的，當(dāng)初晉陽大長公主對他的打擊，他這些年來在心中記著，卻是感激著。他甚至隱隱覺得，晉陽大長公主可能只是用這種方式在提點(diǎn)他，照顧著他，雖然方式很不溫柔?？蛇@一盆冷水澆的，讓他當(dāng)時都有些發(fā)熱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趙晉延甚至不敢去想，若是當(dāng)初他還是那樣活著，如今的他，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姑母，這些年來，晉延都欠你一句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