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br>
    “哦，原來是清風大人，失敬了?！?/br>
    清風看都不看她一眼。

    “清風大人，你剛才說我不得離開清寧軒，這清寧軒是尋仙閣的什么？”

    “清寧軒是尋仙閣的廚房和柴房?！?/br>
    老天，柴房廚房玩什么高雅，還清寧，還軒！

    “清風大人，時辰不早了，不知你們吃了晚飯沒有？”

    “吃過了?！?/br>
    “哦，那給我留飯沒留？”

    “才剛倒是有人給你送飯，只不過你正睡著，就拿回去了?！?/br>
    “哦。”

    岳淡然在心里把送飯的罵了幾罵。從斷崖醒來時她就覺得餓，當下已是頭昏眼花，進了廚房門的門就找了一圈剩飯，滿屋子涮洗的干干凈凈，鍋里連點鍋巴渣都看不見。

    第96章 接骨敷藥

    清風站在門口，也不幫忙，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岳淡然的一舉一動。

    岳淡然拖著殘腿燒了水，找了個洗菜的木盆，盛水洗臉洗頭，洗干凈了又潑了水，重換一盆，不緊不慢地做脫衣服的樣子。

    清風沉不住氣了，看她的眼神也開始閃爍，“姑娘，你……”

    “是我失禮了。清風大人，您要覺得不好意思，就請幫我從外面把門關了吧?！?/br>
    清風白著臉退出去；她見門關緊了，才忍著痛把千瘡百孔的血衣從身上脫了下來，用水把傷口洗凈擦干，細看了手臂小腿的斷骨，狠心把折出來的都硬接了回去。

    接骨時雖做足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嚎了兩聲。

    清風以電光火石之速沖了進來，才看了一眼又以電光火石之速沖了出去。

    岳淡然原本還疼得厲害，瞧清風那個憨樣子卻反倒樂起來，笑嘻嘻地喊，“清風大人，勞煩您幫我弄身換穿的衣服?！?/br>
    清風在外頭紅透了臉，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望天大叫一聲，“明月。”

    岳淡然在里面嘴還沒合攏，廚房的門就開了一個小縫，從外面扔進來一套白棉布的女子衣衫。

    她拐著腳走過去把衣服穿戴齊了，慢條斯理地開門出去。

    “清風大人，多謝了?！?/br>
    清風不敢看她，一身不自在。

    岳淡然越發(fā)笑的開懷，“我把手腳的骨給正了，忍不住疼才叫了幾聲，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就接不上了?！?/br>
    清風咳嗽兩聲不接話，她笑瞇瞇地繼續(xù)說，“你家主人許諾要找人給我接骨治傷，半天了連個大夫的影子都沒看見，求人不如求己，請清風大人帶路去藥房，我自己抓內(nèi)服外用的藥。”

    清風站在瑟瑟風中，又開始左右為難，“主人吩咐姑娘不能離開客房，我?guī)銇聿穹繜嵯?，已是破例，藥房在靜寧軒……”

    “請明月大人去回稟你家主人，求他示下啊。要是不想我知道尋仙閣的格局，再把我眼睛蒙住走就是了。”

    清風看了看她雖洗凈了卻還滿是血痕的臉，不得已又向天大叫了一聲“明月”。

    明月來見柳尋仙時，柳尋仙正在賣弄風流地彈琴；明月站在門口聽完一曲才敢進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何瓊先開口問了。

    明月躬身道，“那位姑娘睡了兩個多時辰，醒來了就想要洗澡，清風帶她去了廚房，她就在廚房自己燒水梳洗了?！?/br>
    麻姑的臉都團成一坨，“在廚房梳洗了？她拿什么梳洗的？”

    “好像是洗菜的木盆和刷碗的巾布?！?/br>
    織女打了個冷戰(zhàn)，“虧她下得去手，不嫌油膩。”

    柳尋仙卻不在意，“隨她糟踐吧，之后找人收拾就是了。你來就是為了稟報這個？”

    明月低了頭，心里著實有些忐忑，“那位姑娘說，主人答應了找大夫幫她接骨療傷，半天卻不見人，求人不如求己，她梳洗完了把骨正了，現(xiàn)在想去藥房抓藥。”

    柳尋仙來了興致，“她還會抓藥？”

    “她倒沒說自己會抓藥？就是求清風帶她去藥房?！泵髟鲁冻缎渥樱卮鸬暮苁侵斏?。

    何瓊冷哼，“無端端想去藥房，說不定要意圖不軌，主人不可縱容她為所欲為?！?/br>
    織女也幫腔，“隨便給她幾副傷藥擦就是了?！?/br>
    柳尋仙手撫上琴，“她想折騰就由她，你們都不好奇她能折騰出什么亂子來嗎，我可在等著看。叫清風盯緊了，她抓什么藥，怎么配怎么煎都寫張方子來我看。你去吧?！?/br>
    明月依言退出去了，四女侍咬了一只曲子的牙，這邊琴音剛落，何瓊就搶了一句，“主人，不如我過去藥房瞧瞧？”

    柳尋仙擦擦手指站起身，“想去就去吧，別任性起沖突，記得把方子帶回來?！?/br>
    何瓊進藥房的時候，清風明月正在登梯子取藥。

    岳淡然拿了秤，將藥稱了分成十份，一味一味地撿好；她不碰藥柜，自然動不了什么手腳，何瓊也不好說什么，且見她換了衣服，沒有了初時的骯臟凌亂，看著也順眼了許多。

    臉上的傷卻還是橫七豎八的扎眼。這些血痕要是在別處，興許是微不足道的皮外傷，偏偏傷的是臉，不留疤也會留痕，毀容是一定的。想到這，何瓊心里也有些異樣，這女子五官端正，眉眼之間自有風情，若不傷臉，定然也是個美人。

    何瓊一進門岳淡然就知道了，規(guī)規(guī)矩矩打招呼，叫了聲“大人”，誰知人家理都不理她，就只站在門口盯著她看。

    嫌清風明月不夠，又派了個人來監(jiān)視她？

    岳淡然不以為意，把藥配好，動手要包。

    何瓊這才從門口走進來，走到案臺前看了一眼冷笑道，“姑娘也太不仔細了，這十包藥的分量撿的不太一樣。”

    岳淡然也笑，回話的口氣淡淡的，“第一日服的和第十日服的，藥量當然有差，十包藥成分分量都分毫不差，省事倒省事，到底不如把功夫下得仔細些?！?/br>
    何瓊不禁吃驚，皺眉向清風明月問道，“藥方在哪？可抄錄了？”

    清風明月對看一眼，搖搖頭，“抓了哪幾味都知道，分量只是大概，不確定。”

    何瓊滿心失望，咳嗽一聲，“記下什么就謄出來什么?！?/br>
    岳淡然在一旁忍不住笑，“何瓊大人想要我的藥方嗎？您同我說一聲就是。我想著自家抓藥不像與人看病，嫌麻煩才沒寫，現(xiàn)在寫給你也不費什么功夫?！?/br>
    她手腳利索地把藥方寫了，寫完了一張又寫了一張，又開口求清風明月登梯子取藥。

    何瓊拿過那兩張紙，皺眉道，“你到底要配幾副藥？”

    “高崖摔落，臟腑傷的不輕，剛配好的是內(nèi)服湯藥，去淤化積，現(xiàn)配的這一副外用續(xù)骨養(yǎng)筋，一半蒸一半冷搗，和勻涂在夾板里正骨?！?/br>
    何瓊斜眼看看她的殘腿斷手，輕哼了聲也不接話。

    “何瓊大人拿這兩張方子去交差夠不夠？”

    岳淡然笑的似無心機，何瓊反倒有些尷尬，“你從前到底是學醫(yī)的還是學武的，哪有人年紀輕輕學通了兩樣的？”

    “從前的過往不記得，腦子里幾十本醫(yī)書，幾百條熟方卻都還在，想來似乎也曾廢寢忘食地用功過。我也不知自己抓的藥對不對，搞不好一吃不好反倒吃死了呢。學通沒學通，還是請你家主人看過方子做個判斷，興許我連江湖郎中都比不上也未可知?！?/br>
    何瓊拿方子來回柳尋仙，柳尋仙細細看了藥方，心里暗暗吃驚。

    麻姑見主子形色有異，就細細問了何瓊，眾人都有些吃驚。

    柳尋仙似笑非笑，“方子沒什么古怪，用藥極巧，味味對癥。何瓊說她把十天的藥都酌情酌量，細致至此，倒也難得。”

    織女探身看了一眼，“既然藥方?jīng)]什么古怪，主人何以面生愁容？”

    柳尋仙伸手輕點藥方上的字，“她的配方用藥之法，似乎出自藥王莊。藥王莊的人，向來專攻醫(yī)毒，無人會武。她又與朝廷有關，身份實在可疑。望舒，你去黑虎崖見辛左使，請他徹查這女子的身份?！?/br>
    望舒領命而去，柳尋仙屏退眾人，走到桌前拭了香爐旁飄出的一絲灰，轉(zhuǎn)身進了密室。

    何瓊離開藥房后，趁著清風明月不注意，岳淡然又偷配了一副藥，方子沒寫，是因這副藥用料不是至真至貴，就是至稀至罕，她怕柳尋仙看了心疼。還好用料不多，混雜在另兩副藥里取了，名貴的幾味，她若無其事地悄悄拿好，夜里回去取出來磨碎搗爛微火調(diào)成膏，用瓷瓶裝了，冷凝后涂在臉上，撕一塊衣衫上的棉布，包在頭上擋風。

    臉上的傷想不留疤痕，用藥的前七日都不能見風，她每日除了煎藥出恭，不是躲在柴房里睡覺，就是等清風明月送飯吃。

    吃到第八日實在受不住，清風送飯時，岳淡然厚著臉皮問了句，“清風大人，住柴房我不在意，只是這吃的實在太素了，每日青菜豆腐，半點油星不見，我斷著骨頭，傷著肝肺，就算不補人參雪蓮，也該吃點rou食才好得快?！?/br>
    清風嘴張了張剛要開口，被明月?lián)屜?，“那日在藥房，姑娘也不是沒拿人參雪蓮，我等看你取的分量少，也就沒聲張，你是補完了還想再補？”

    岳淡然臉紅了紅，吞吞吐吐，“我不是想多要人參雪蓮，就是想吃些葷，日日吃蘿卜，人都要成兔子了?！?/br>
    明月清清嗓子，“這個我們無能為力，我家主人是胎里素，自幼沒吃過一口血食，我等也是吃素吃慣了的。你每日吃的與我們吃的并無兩樣，總不能因為你一個人，我們起鍋灶另做吧?！?/br>
    岳淡然腦袋嗡嗡的響，“你家主人自幼吃素？他是要修道求仙？怪不得貴府叫尋仙閣?？上敲磦€俊俏公子，不求佳人偏求仙，不知天下有多少女子要傷透了心。”

    明月被口水嗆了個抖，“你妄自揣測什么？我家主人只是吃素而已，天下間吃素的都是要修仙的？”

    清風在旁搖頭輕嘆，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咽了回去。

    第97章 偷雞摸狗

    求訴未果，還差點惹惱了看守大人，岳淡然灰溜溜地告?zhèn)€晚就回了柴房。

    清風看明月一眼，壓聲道，“都八天了，你我日日在這守著，主人問也不問，我們要不要去回一聲?！?/br>
    明月看了一眼柴房門，等里面火光熄了才輕聲道，“沒什么異樣，主人也未召見，你要是不怕麻煩，回一個也好?！?/br>
    明月跳上房檐，瞇眼打盹；清風飛身去了，剛走到安寧軒門口，麻姑就迎上來問，“怎么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出事了？”

    清風臉紅了紅，調(diào)勻了氣才往屋里走；麻姑氣他不理人，織女偏又走來調(diào)侃，“幾日不見主人，他心下想念了吧，找個緣故跑來的?！?/br>
    清風進門時，柳尋仙正拿著筆在畫什么，何瓊與望舒在一旁磨墨伺候。

    何瓊看見清風就開口問了句，“那丫頭怎么樣，還老實嗎？”

    清風借膽子看了自家主子幾眼，低頭回道，“她把衣裳撕了一塊包了頭和臉，整日不是熬藥就是睡覺，吃飯也在柴房里，沒離開半步。”

    何瓊忍不住嗤笑，“她包了頭臉干什么？容貌毀了不敢見人了？”

    清風偷看一眼桌案，他家主子畫的是個沒臉的女子。

    柳尋仙目光凌厲地頂上清風的視線，嚇得清風忙把頭垂了，“她這幾日都呆在柴房里，第一晚就嚷著被蟲子咬了，寒病發(fā)作，讓明月抱了三床被還叫冷，又在柴房里生了個炭爐?！?/br>
    何瓊哼了兩哼，“在柴房里生火，你們也太縱容她了?！?/br>
    清風癟嘴不接話，柳尋仙也不示下，弄了半天筆墨才抬頭看了清風一眼，“白蟬得了宿主每日都要食人血，應該不是裝的?！?/br>
    清風在堂中站了一會，柳尋仙放下筆，“還有事？”

    清風為掩失儀，硬擠出一句，“她嫌飯菜太素，要吃葷?！?/br>